林为善即日启程回京,而前往温州推广早熟稻的闵韬涵及洛瑾夫妇亦一路陪同,一方面是久未归家,另一方面京里的情势在这一阵子会有大转变,闵韬涵得回去盯着才行。
花了半个多月披星戴月、风尘仆仆,总算是回到了文安侯府,闵韬涵与洛瑾先拜见闵老夫人后,洛瑾去替张氏把脉看看身体情况,闵韬涵则是与闵允怀关上门来讨论要事至深夜。
回到房中,已然接近子时,闵韬涵才开门,床上的人儿便坐了起来,只是张着晶亮的大眼望着他,也不发问。
闵韬涵明白,她仍是担忧,毕竟接下来就要与顾琮正式对上了。
“放心,过了这阵子我们便能安心入睡,一劳永逸了。”他轻搂着她说道。
洛瑾微微笑了,偎进了他怀中,闭上双眼,她相信他说的,也期待着那无忧的未来。
隔日早朝,闵允怀于卯时初便在宫门前等候,顾琮亦在现场,但两人见面却是连寒暄都没有,顾琮阴恻恻地瞪着闵允怀,百官也知道今天朝会皇帝要问温州赈银一事,便也沉默着不敢多开口,闵允怀则是坦然地立在众官员之中,腰挺得笔直,将闵家人的风骨表露无疑。
朝会时辰到,钟楼声响,百官依序进了宫门,在紫宸殿中站定,一切礼仪过后,朝会终于开始。
“宣,知温州知州林为善。”殿前太监尖细的声音喊着。
林为善由后排站出,行至殿中,向皇帝行了大礼,自报那长长的官衔后才叩首称吾皇万岁。
“平身。”皇帝倒没有为难他,虽然脸色不太好看。“朕听闻温州赈银遗失,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知州,你说说看。”
林为善恭敬地道:“启禀万岁,九月风灾过后,下官立即上书至京中要求援助,按理十月也该收到朝廷赈银了,但事实上温州迄今都未收到赈银。”
“当真没收到?”皇帝瞄了面不改色的闵允怀一眼,又道:“既然赈银没收到,你有否再次上书回京询问催促?”
“臣并未再次上书。”在皇帝疑问的目光下,林为善解释道:“因为风灾前,经文安侯府闵尚书的大弟闵韬涵之助,温州城做了充足的防灾准备,故而风灾只摧毁了大部分的平房及埋没了西北一座山谷间的村落晚山村,当时灾民安置于衙门以及闵韬涵出借的粮行之内,同时闵家捐钱捐粮,也鼓励当地富户乐捐,附近州郡也有些捐款及赈粮进来,所以靠我们自己勉强将这次的灾祸硬撑过去了,余下也就是城中及晚山村罹难者的抚恤金尚无法发放。所以臣以为,既然都要回京了,向万岁当面禀明也是一样的。”
他说的全是实话,不过话里却替闵家邀了功劳,顾琮不悦了,明知此时出声不适当,却仍硬是开口介入道:“那温州赈银哪去了?林知州口口声声闵家捐了大笔银钱与粮食,但闵尚书一向自诩清廉,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该不会是贪墨了温州赈银,然后万中取一拿出来赈灾,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能替自己挣得好名声不是?要知道闵尚书的大弟也在温州,若是他们兄弟勾结起来,要暗中吞没赈银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冷笑着看着闵允怀,无论这是不是事实,赈银不见本来第一个就该找户部尚书,他不过是引导众人往这个方向想而已,至少先给了皇帝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闵允怀要怎么替自己解释,还得费一番功夫。
何况皇帝也不见得会相信他的解释,因为闵允怀不可能找得到消失的赈银,他这贪墨罪名迟早能坐实。
顾琮如此具侵略性的插口,果真令皇帝不喜地皱了皱眉。
这个顾琮似乎越来越不将天子看在眼里,行事总有逾越,不过皇帝倒也沉得住气,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口气有些冰冷地道:“闵尚书,对于顾左相的说法,你有何辩解?”
闵允怀站了出来,先行了礼后,方不疾不徐地道:“关于我闵家为何有钱粮捐至温州,大家应该知道京里的几家闵家药膳馆,那便是我们闵家所经营,幸得众人喜爱,生意还算过得去,所以捐出些钱粮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几乎是掏尽了今年以来赚的所有银子去填温州那个洞,不知道这个说法,顾左相能不能接受?”
这简直是倾家荡产在做善事啊!他这番话,终是让皇帝心里好过了些,但顾琮却是脸黑了一半。
闵允怀才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反而话锋一转。“臣只想先问林知州,温州赈银没有到位一事,林知州没有向京中上书,但此事可有透露出去?”
林为善摇摇头。“闵尚书,这事就只有我自己知道,顶多就是闵尚书家的二公子闵韬涵,因为他替闵家捐钱粮,所以也清楚赈银并未收到。”
“也就是说,除了你们两人,旁人并不知道赈银去向?其实就连臣都是上次顾左相在朝会中提到温州赈银不见了,臣才知道这个消息。”闵允怀话声一沉,突然面向顾琮。“就是不知道顾左相的消息何来?”
顾琮的脸皱了一皱,硬气道:“我自有我的管道。”
他说这话倒更引来皇帝侧目,看来这顾琮在皇宫及各地布的耳目有些超出皇帝的想像了?居然能知晓皇帝都管控不到的事,当真是好本事。
皇帝的面容更冷了,只是不知是针对谁。
闵允怀续道:“当初赈银由户部拨下,至银两运出京城,百姓都是看得到的,而沿途经过的城镇都有路引为证,做不了假。其实臣前日才接到舍弟家书,说明舍弟因为担忧闵家所捐的银粮会不够,所以从赈银出了京师便一路关注,即使如此,舍弟和林知州仍是等不到赈银,后来舍弟细查,才发现赈银运到至温州最后一段路时,也就是婺州浦阳一带,整批赈银便连人带车一起消失了……”
他深吸了口气,口气变得强硬。“前些日子臣被顾左相指控后,也立刻着人去查赈银这一路经过的城镇,原该有的路引却都消失了,弄得好像赈银出了京就不知去向一样。幸而舍弟当时有留下路引抄本,上面还有各城守将及地方官员为证,证明赈银的确是经过那些地方的。”
他说到这里,顾琮已然神色大变,皇帝更是脸色铁青,沉默着不知在思考什么。而一直缩在一旁像只鹤鹑的林为善却是偷偷的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跟着二公子没错,在惊涛骇浪之中居然还能让对方翻船啊!
“婺州浦阳的县令似乎是顾左相家族的一个子侄辈?是否也能请他至朝中说明,为什么赈银到他那里就不见了?”闵允怀大喝一声,气势丝毫不弱地与顾琮对视着。
此时皇帝心中已然有底,对于顾琮的手段感到相当愤怒,竟想以此种方式陷害大臣,还是二品大员,万一真让他成功了,这朝廷以后难道就是任顾家呼风唤雨,那置他这个皇帝于何地?
看来他忌惮权臣,却让顾琮以为他是放纵无能了?
皇帝气得一拍椅把。“顾琮!你大胆!”
顾琮连忙跪下,冷汗流了整个后背。“臣不知闵尚书所言为何。”
“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你可是本朝消息最灵通的,连朕都比不上呢!”顾琮还想说些什么,但皇帝已不再给他机会。“这件事无须你再参与了!既然你嫌疑深重,便暂时停职,宣婺州浦阳县令回京,朕非把此事搞清楚不可!”
由于闵韬涵查到的事证十分明确,隔日便由闵允怀交给了刑部,由刑部的人去查证。
刑部尚书是坚定的保皇派,是先皇太后娘家那里的人,所以对皇帝自然是无条件的支持,一直以来顾琮即使想拉拢大臣,也没浪费时间在刑部上头过,所以刑部的人是可
以信任的。
花了一个月也审过了婺州浦阳县令,终于查出了赈银的确藏在浦阳县,不过只查出
了一半,而另一半的赈银则是被浦阳县令偷偷运回了京城……最后,在顾琮的府邸被查了出来。
整件事终于真相大白,原来是顾琮想陷害闵允怀,所以设计了整个阴谋,早在运银的人马中安插了自己的人,让赈银无声无息的半路消失,而接头的便是浦阳县令,在那样的乡下小地方,不会有人注意到藏了这么大一笔银钱。
顾琮原本想着,等到温州知州上书未收到赈银时便好好参闵允怀一本,就算告不成他贪墨,至少丢了赈银也能让他喝上好大一壶,差事没办好,皇帝对他的信任及重用便会大打折扣,他的影响力变小,之后不管是在朝中针对他,或是华妃要针对闵太仪,就不会那么困难。
想不到温州知州根本没有上书,随着闵太仪的肚子渐渐大了,华妃愈加坐立不安,顾琮也跟着心急,最后打听到温州第二期的早熟稻都要种出来了,怕他们有了粮钱就不怕什么灾情了,只能硬着头皮下手,直接在早朝时便举报了温州未收到赈银一事。
结果心急果然吃不了热豆腐,闵韬涵早就等着他出手,这一出手便害到了自己,闵韬涵早就备好路引及人证种种证据,甚至赈银消失在浦阳的什么地方他都查得一清二楚,待皇帝一声令下要彻查此事,闵允怀便将所有证据当成人情送给了刑部尚书。
而浦阳县令与顾琮本想将赈银二一添作五,所以才会一点一点慢慢的运回京里,藏到顾家,后来风声紧了,顾家这一大笔官银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又拿不出去,结果果然被有了证据的刑部查出来,这一整个贪墨陷害的阴谋终于真相大白。
皇帝气得不轻,大手一挥便夺了顾琮的官职,家产抄没,顾家全族流放至西北;华妃自是也受到了影响,此时又爆出去年宫宴时闵家的马车在皇宫大门前惊马的事,竟是华妃一手为之,皇帝便削去了她的妃位,直接贬为宫女,送到冷宫,从此过着永无天日的生活。
这还有个题外话,便是华妃在被贬时心有不甘,将洛家咬了出来,原来洛家卖给皇宫的药材一直都以次充好,这件事有次被顾琮的人发现了,华妃便有了洛家的把柄。当时闵家正好因为闵韬涵的病情向洛家求医,华妃便要求洛家与她配合设计闵家,将充满恨意的洛瑾嫁了过去,想扰得闵家家宅不宁,想不到洛瑾并没有如他们的意,反而站到了闵家那一边,让洛家的设计落了空。
于是洛家被华妃揭发之后也不好了,被取消了皇商的资格,先皇颁给洛家的“杏林圣手”匾额也被皇帝收回,整个洛家同样被问了罪,只是没有顾家那么凄惨,参与此事的吴氏及洛家大多数的重要人物全被判了五年劳役,虽然不至于流放,但五年过去后,能活着回来的还不知道有几人。
但吴氏哪里会就这样认栽,她反告顾家一手设计了当初于凤娘的奸婬案,诬陷闵子书,想牵连到闵允怀身上,其中还有功考司郎中赵端成、当初的右谏议大夫蔡家等等全牵扯在内。
这件事毕竟曾闹到御前,皇帝知晓后大为光火,于是顾家又罪加一等,其余相关人等全部问罪。
洛家与顾家自相残杀,对洛瑾却没多大影响。她对洛家的感情早在一点一滴的错待与折磨中消磨殆尽,身为洛家子女的洛瑾,不方便也无心报复吴氏与洛家那些人,顾家与其攀扯,也算歪打正着的帮了她,给洛家一个教训。
至于该给温州的赈银最后还是给了,主要用在抚恤风灾的罹难者家属。按理说闵家垫付了不少,也该能取回一些,不过闵允怀告诉皇帝,这是闵家对温州及朝廷的心意,并非黄白之物可代替,皇帝大喜,好一番夸赞了他。
原本的左相出缺便由位居第二的右相顶上,至于右相这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的职务便由闵允怀接任,毕竟他在此事上受了莫大委屈不说,居然还捐钱捐粮救济灾民,甚至在早熟稻的推广上也厥功至伟。
这离闵韬涵夫妻想将闵允怀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只差最后一步了。
令人意外的是,因为闵允怀的功劳背后隐约有闵韬涵的影子,而林为善几次的上奏也都提到了闵韬涵在温州的作为,还有救灾时的不遗余力,甚至在看到闵韬涵夫妻俩救治那晚山村挖出来的婴孩时,皇帝还感动得掉了两滴眼泪,知道闵韬涵是因为天生心疾、身体病弱而无法出仕,于是皇帝便下了圣旨,破例授予闵韬涵开国县男的爵位,食邑三百户,虽然没有实质的官位,不过也足够荣耀了。
至于洛瑾,因为她在救灾期间四处义诊的义举,还有她所经营的闵家药膳馆捐出大笔银钱,皇帝钦赐了一块“积善之家”的匾额,送到了闵家挂在门楣之上,这也算她替闵家挣了脸面,这样的媳妇说出去都脸上有光,在祖谱上可以记下好大一笔。
之后在宫中的闵太仪顺利诞下了龙子,皇帝大喜,将闵太仪升为闵贵妃,一下子跃升至四妃之首,幸而她平时在宫中温和守礼,从不逾越,倒没引起皇后太大的反感,横竖皇后一心向佛,闵贵妃则成了实质上掌理后宫之人。
三年后,闵子书通过了春阐,依旧取得了头名,十日后参加殿试,呈交的试卷让皇帝及考官皆是赞不绝口,原本要取闵子书为状元,但闵允怀却是进言,自己身居高位,该要避嫌,也不能让皇帝难做,让旁人以为圣意有所偏坦,请求取闵子书为探花足矣。
当然,这件事是在闵子书通过春阐后,闵韬涵便叫来了大哥与小弟,三人讨论后的结果。闵子书有信心在殿试名列前矛,但闵家锋芒太露不是好事,何况闵允怀在朝中还能更进一步,不如以退为进。
闵子书自然没有意见,经历了这么多他也懂事了,拿不拿状元并不重要,三元及第的确太惹眼,只要事后入朝为官,勤勉任事,忠君爱国,还怕没有出头的一天?
闵允怀的要求自然取悦了皇帝,正好头三名内便数闵子书最年轻俊美,取为探花也名副其实,便订下了这个名次,不日便张于黄榜。
张榜当日,殿试一甲前三名要骑马游街,让京城的百姓们一起分享这份荣耀,为了这一天,闵家药膳馆的二楼甚至不开放了,闵家所有人,包含鲜少出府的闵老夫人、特地向皇帝告假的闵允怀、张氏,以及闵韬涵夫妻俩,都在楼上等着闵子书骑马经过。
如今闵允怀的长子闵重熙已经三岁多了,小名宝儿,正是顽皮的年纪,成天撒欢儿到处跑,替闵家带来不少欢笑,难得出府来玩,他在张氏怀里待不住,便在大人们的注视下东模西看,突然看到闵老夫人正在喝红枣木耳汤,便咧开了笑容,直直扑了上去撒娇。“女乃女乃,我要吃,要吃!”
小娃儿话还说不清楚,但那贪嘴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闵老夫人爱煞地将他搂住怀中,乖孙乖孙地直叫,命人快取来一份新的,可别饿着了老夫人的宝儿。
“瞧你这嘴饶的样儿,哪里有咱们簪缨世家的风范。”张氏笑骂道。
“这倒是。”闵允怀见母亲妻子开心,也跟着打趣。“成天吵着吃,岂有乃父之风。”
他们这么说,闵老夫人可不依了,笑着咤了一声。“还说呢!你小时候比宝儿还贪吃多了!”
此话一出,在一旁看好戏的闵韬涵及洛瑾都拉长了耳朵,极有兴趣地望了过来。
果然,闵老夫瞪着闵允怀续道:“你长了两个弟弟许多岁,小时候他们还不懂事的时候,还会偷吃他们的东西,叫你拿一碗鸡蛋羹给弟弟,过了你的手便剩半碗,这还不贪吃吗?”
闵允怀当下像是被噎了一口,其他人则是笑得东倒西歪,就连一向表现得优雅自持的闵韬涵都笑得有些夸张,被自己的大哥瞪了一眼。
讵料,闵老夫人话锋一转,闵韬涵的笑声立刻卡在了喉咙里。
“二郎你还笑别人,你小时候也不是个好东西啊!”闵老夫人想起往事,滑稽得让她笑得直摇头。
洛瑾急忙问道:“娘,快告诉我们,让我们也笑笑他。”
闵韬涵用眼角余光瞄了她一眼,有这样为人妻子的吗?卯足了劲想看丈夫笑话是怎么回事?
闵老夫人当然是没给他面子,大大方方地揭起自己二儿子的底。“你呀,从小就鬼主意一堆,因为身体不好,总是躺在床上养病,夏日外头树上的蝉鸣吵得你睡不好,你竟是拐了三郎,骗他吃了蝉就会飞天,让三郎去帮你抓蝉,还吃了满嘴的蝉,难吃的到我面前哭,还直问我为什么他还不会飞呢!”
洛瑾一个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后仰,直喊肚疼,那可怜被笑的闵韬涵还得帮她揉肚子,一脸的哭笑不得。
张氏自然也是笑得开怀,想不到这多智近乎妖的二弟会有这么有趣的往事,但她身旁的闵允怀却是没笑,反而露出了个奇怪的神情。
张氏不由轻轻地顶了下他。“怎么了?”
闵允怀没有回答。
倒是闵老夫人笑道:“还能怎么?他也吃了蝉呗!”
这下满厅的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狐疑地看向了闵允怀。闵子书年纪小受骗也就罢了,闵允怀大了那么多,竟也会受骗?
闵允怀连忙尴尬地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了要飞天,是二弟说,吃蝉可以开启灵慧,我那时想考童子举,就……就试了一回……”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笑不可抑。
张氏甚至有趣地问道:“吃蝉能开启灵慧你竟然信了?该不会你以为二弟就是吃了蝉才这么聪明的吧?”
老成持重的闵允怀,竟因张氏一句话闹了个满脸通红,说不得还真被她说中了。
屋子里笑声不断,洛瑾笑着轻掐了下闵韬涵。“你从小就满肚子坏水。”
“放心,我现在只对你使坏。”
他在她耳边低语,说得一本正经,惹得洛瑾面红耳赤,眼下又不好发作,只能嗔怪地又掐了他一下。
虽然成了众人的笑柄,不过闵韬涵仍然与闵允怀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无所谓地笑了开来。
的确,像他们这样纯粹的兄弟之情,包含闵子书,在京城这般复杂的环境里是非常少见的,他们也格外珍惜。
此时外头传来了吵杂声及隐约的鞭炮声,洛瑾圆眼一瞪,笑着低叫道:“该是三郎的队伍要来了!”
众人也顾不得笑了,全移到了窗边,不多时便见到新科及第的才子游行队伍,由远而近地经过了闵家药膳馆。
第一匹马自然是状元郎,那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论年纪比闵允怀都要大;在他之后的是榜眼,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长得倒是圆润福态。第三匹马便是承袭了闵家俊朗样貌的闵子书,瞧他身形挺拔的坐在马上,笑容可掬,四周不停的有鲜花手帕等物扔到他身上,简直迷煞了京城少女,那风头比起状元和榜眼还健。
洛瑾在楼上看得有趣,拼命地朝闵子书挥手,闵子书似有所觉,抬起头来,恰好看到了二楼的家人们,这时候抱在张氏怀里的宝儿,居然抽出了一旁花瓶里装饰的花儿,学着人们扔了下去。
闵子书见状乐了,伸长了手将花接个正着,然后持花笑着与二楼的家人挥手示意,居然惹来四周少女们一阵尖叫。
“瞧三郎招摇的,这下我们闵家的门槛要被媒婆给踏坏了。”闵韬涵忍不住揶揄了这么一句。
震天的笑声又从闵家药膳馆的二楼传来。
洛瑾转过头,看着笑容满面的闵老夫人,这一世,她身体康健,天伦和乐;又看向了夫妻恩爱的闵允怀与张氏,两人抱着宝儿一脸满足;再低下头,是意气风发、前程光明的闵子书。
最后,她将眼神落在身体康健的闵韬涵身上,正巧他也看了过来,两人满含爱意的目光交会,他大手一伸,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洛瑾觉得此生无憾了,有着和美的一家人,还有深爱她的丈夫,她终究是把握住了幸福,成功地笑着活了这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