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丫总觉得自己好似才到京城,但转眼已是三年过去。
今日天降瑞雪,她听着酒楼里人谈论着瑞雪兆丰年,日子越过越好,漠北战事屡战屡胜……
她的神情不若旁人论起战事时带着喜色,比起那些不相干之人,她的思量中更多的是挂念周屹天的安危还有沉沉相思。
尤其今日大雪飞扬,正如他带她护爷爷棺椁回京的季节……她的思念更浓。
要过年了,这几日京城各大街来往皆是采买年货之人。
永乐郡主早早做了个漂亮的花灯,让府中的老嬷嬷亲自送到了酒楼。
赵小丫一脸笑意的接过花灯,“嬷嬷替我谢过郡主。”
“郡主说了,若姑娘喜欢,再请工匠多做些。就算侯爷不在京城,姑娘的庄子也总要有过年的模样。姑娘与郡主投缘,郡主可从没将人这么放在心上过。”
老嬷嬷说得真心诚意,永乐郡主出身高贵,除了同样身分的皇亲之外,接近之人鲜少真心,难得赵小丫入了永乐郡主的眼,纵使身分有差异,但是恭亲王府也没有阻拦。
送走了老嬷嬷,赵小丫让杏儿将花灯收下,打算拿回庄子再挂上。
“姑娘怎么又进来了?”林慧看着进灶房的赵小丫,脸上的无奈藏不住,“现在易香亭的人手足够,无须姑娘亲自动手,昨日不是才说姑娘要出去走走吗?”
“我见外头人多,就不去人挤人了。”
“挤才像是过年。”林慧看了赵小丫一眼,“姑娘年纪轻轻,不要总是待在易香亭或是庄子里,该多出门走动走动。”
赵小丫实在对外头的热闹没有太大的兴致,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怎么着,她就是只喜欢在庄里看书,弄些花花草草,在易香亭跟着林慧学艺,不想见太多外人。
包别提她始终记挂着自己上辈子死于非命,而她至今还不知道害她之人到底是谁,所以走在街头难免提心吊胆。
“姑娘,冬妍也想出去逛逛。”
赵小丫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小丫头也懂得帮腔。
她看向杏儿,见这丫头也是一脸期待,看来今天是无法拒绝,便点头带着两人出门。
赵小丫在热闹的大街上给孙冬妍买了些小泵娘喜欢的小玩意。
主仆三人经过会卿苑,如今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对外营生不过三个月便已客似云来。
不过这也早在预料之内,毕竟此处不单占地较易香亭广阔,更因地点靠近国子监,往来一多是文人雅士,名士遇名士,每每对坐辩论,引经据典,好不热闹。
卫元召又四处派人寻名酒,月月皆办酒会、行酒令,更是引来众多文人墨客。
赵小丫扬起嘴角,虽卫元召对她多有赞誉,但她对他才是打心里佩服,他自幼聪慧,年少得志,在朝为官,却不若文人儒生鄙视商贩,做起生意来手段高明。本质上,他与周屹天是同类人,同样的离经叛道,只不过卫元召善于伪装,而周屹天不屑罢了。
会卿苑的成功令她起了别的心思,张丰前一阵子才提及太白楼的生意惨澹,毕竟有了易香亭和会卿苑,太白楼不过是占个地利之便的酒楼,自然留不住客。
瓦舍勾栏历来是最引人驻足之地,梨圜戏曲不论文人雅士或是寻常百姓都喜爱欣赏,想起太白楼的陈设和现成的戏台,若是当家愿意卖,这肯定是值得做的一笔买卖。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她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打算回易香亭后,找张丰父子细谈此事的可行性。
“杏儿。”赵小丫微转过头看着身后的杏儿,问道:“我记得前头有间铺子叫金玉堂是吗?”
杏儿上前回答,“是,金玉堂就在前头,隔壁还有紫香阁,姑娘正好可以过去逛逛。”
“嗯。”赵小丫点了点头。
上辈子她几乎未曾踏出酒楼,却也知金玉堂、紫香阁,可见名气之大。
金玉堂是京城中最大的首饰铺,里头卖着各类珠宝饰品,价格不菲,至于紫香阁当家来自扬州,胭脂水粉闻名南北。
上辈子,这两间铺子以她的身分是连大门都未曾踏入,如今她不缺银两,却依然兴趣缺缺,今日走一趟不过是为了杏儿。
“等会去给你挑件首饰,买些好看的胭脂水粉。”
杏儿的脚步一顿,惊得睁大了眼,“姑娘,万万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赵小丫一笑,“你来年就要出嫁,你称我一声姑娘,我给你添妆,合情合理,不可拒绝。”
杏儿红了脸,女乃女乃替她定了亲事,是管事张丰的长子,如今易香亭的帐房,好日子就定在明年夏天。
“谢谢姑娘。”杏儿最终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赵小丫外表柔顺,可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暗暗想着将来她肯定要为姑娘更尽心尽力。
赵小丫带着杏儿先去了紫香阁,挑了几样她觉得适合杏儿的胭脂水粉,才转向金玉堂。
金玉堂的人比紫香阁少一些,但人潮还是不少,生意极好,赵小丫身后虽带着杏儿和冬妍,但主仆三人穿着朴素,伙计虽说态度恭敬,但也称不上太热络。
赵小丫不以为意,她已经与周屹天一般,学会不令外人眼光影响心情。
与胭脂水粉不同,金玉堂寻常的一枝金步摇都是杏儿不吃不喝一年的银钱,所以杏儿根本不敢挑。
赵小丫看出了杏儿的迟疑,自做主张的买了一套以石榴为题的头面,寓意是多子多孙。
杏儿一张俏脸通红,急得想要拒绝,这一套饰品的价值大大的超乎了她所能想像。
赵小丫轻声说道:“不过一套头面,别在外人面前给主子下脸面。”
这是赵小丫第一次端出主人的架势,杏儿感动的收下,一脸的愉悦幸福掩不住。
赵小丫见她娇羞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想起了远方的人。
“二爷,这珠钗上的舞蝶栩栩如生,真是漂亮。”
虽说四周吵杂,但赵小丫还是瞬间认出这个娇柔的声调,她的身子微僵,木木的微侧过身,看向声音出处。
“我过了年便要出嫁。”赵雪嘟着嘴轻声一叹,“真担心嫁妆少了让人瞧不起。”
赵雪要成亲了?上辈子她是在太白楼当杂工时遇上赵雪,那时赵雪已嫁人,夫婿在朝为官,她一身富贵,颐指气使。
赵小丫的目光落在赵雪身边,认出来人,她微敛下眼,转身避开两人。
杏儿察觉了赵小丫蓦然转变的神色,好奇的看了一眼,她不认得赵雪,却认得她身旁的卫昭同。
卫家两兄弟真是没得比,她对卫昭同没一丝好感,脸色一沉,收了金玉堂伙计送上的装着饰品的木盒,没有多言,护着赵小丫离去。
孙冬妍也得了个小巧可爱的耳坠子,正开心着,不知世事的跟上。
卫昭同不耐烦的将靠近自己的赵雪推开,明明就长他一岁,却总爱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小女儿娇羞,令他看了恶心。
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赵小丫的身影,只不过才一眨眼就失去了她的踪迹。
“二爷,这根牡丹珠钗也好看。”赵雪对卫昭同不快的神情视而不见,微扬起头,露出优美的侧脸。
“姑娘好眼光,二爷,这枝珠钗用的是东海南——”
卫昭同没等伙计说话,转身离去。
赵雪的笑微僵,原以为卫昭同好面子,在伙计的面前就算不快也得掏银子,她已经用这个方法拿了不少好东西,但今天……
她不甘的轻咬了下下唇,跟上卫昭同的脚步。
赵雪不过是靠着刘彩凤与卫家主母宋氏的交情,才让宋氏不得不暂时收留她。
寄人篱下的日子,她端着乖巧的模样,宋氏对她虽然不热络,但是卫老夫人却挺喜爱她的,卫老夫人还发话让宋氏做主替她挑了门亲事。
门第不算高,姓王,是卫阁老的门生。王父不过是个从七品官,但王生学问不错,考取辟名、入朝为官是早晚的事,而王家看在卫府的面上,对赵雪十分满意。
以赵雪的出身,能够嫁给王家长子,在外人眼中已经是祖上积德,但赵雪仗着自己有一副好相貌,总觉得王家的门户还是低了。
“二爷。”她伸出手拉住了卫昭同的衣袖,“你别恼,我并非想买,只是担心出嫁时嫁妆不多,丢了卫府的颜面。”
“卫府的颜面?”卫昭同一哼,站在金玉堂的大门前,左右张望着来往人潮,“你还真当自己是卫府的大小姐不成?记住自己的出身,乌鸦再装也成不了凤凰。王尚义一家对你的来历清楚得很,他们愿意求娶,不过是指望藉由你得到我爹重用。我劝你安分守己的等着嫁入王家,做你的王家妇,这样兴许王家发现得不到好处时,还能给你点好脸色。”
赵雪闻言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阴沉,她也清楚王家为何娶她,王生看上她的外貌是真,但更多的思量却如卫昭同所言。
“我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可是老夫人让你带着我在外头逛逛,我久闻大哥的会卿苑”
“收起你的花花心思,能嫁入王家已经是高攀了。”卫昭同不留情的打断赵雪的话,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会卿苑出入皆是文人雅士,她不就是仗着一张脸妄想去会卿苑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美事,“在京城长得好的姑娘多了去,不差你一个。”
卫昭同毫不怜香惜玉的挥开赵雪,带着家丁离去。
被拆穿心思的赵雪脸一阵青一阵白,恨恨的看着卫昭同消失眼前。
苞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在心中暗笑,这位卫府的“假千金”在主子们面前总是乖巧可人,私下对奴才却换上高高在上的嘴脸,狐假虎威,真当自己是主子,如今看她吃瘪,她们只觉活该。
三人中只有天真的孙冬妍没有察觉赵小丫的情绪有变,杏儿跟在身后,没有再劝赵小丫多逛逛,陪着她走回易香亭。
她无法原谅赵雪之前加诸在她身上的痛楚,但也没有想要报复,踩赵雪一脚。
只是赵雪为何会跟卫昭同在一起?难道刘彩凤那位手帕交就是卫府的当家主母?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刘彩凤还真是能耐,竟然能攀上卫家。
转进了易香亭后门的胡同小道,三人的路就被拦住。
赵小丫微皱眉头看着从后方赶上,冲过来挡住路的四个人,最后目光落在首位,“卫二爷。”
卫昭同勾着唇,看着穿着杏色衣裙,披着藏青色披风,装扮素雅的赵小丫,他可不像金玉堂那些伙计一样没有眼力,单那一圈围在披风上、不带一丝杂色的白狐毛就不简单,天下少见,真不愧是易香亭的当家。
他伸出手朝着身后的家丁动了动手指,家丁立刻上前送上了个钱袋子。
“拿去。”
赵小丫的目光落在钱袋子上头,没有接过,“不知卫二爷是何意?”
“买妾之资。”卫昭同高傲的回答。
看在赵小丫如今跟卫家合作,相貌算合他的眼,赚银两的手段也好的分上,虽说是个商户,身分低了些,但留个妾室的位置给她还成。
赵小丫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着卫昭同施舍似的眼神,忍不住轻笑出声,“若是厚颜无耻能成材,二爷将来必成大器。”
卫昭同皱着眉头,“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赵小丫的笑容消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卫昭同,“二爷原来连人话都听不懂。”
“赵当家,能进卫府是你的福气。”
“就当我无福消受。”赵小丫绕过卫昭同就要走。
卫昭同一恼,让身后的三个家丁上前。
既然不听话,就别怪他动粗。
赵小丫抿了唇,还没有动作,身后的杏儿已经上前便是一个扫堂腿,第一个冲上来的小厮硬生生被踢倒在地。
卫昭同脸色大变,就连赵小丫也难掩惊讶。
她知道庄子里的奴才都会些拳脚功夫,她也几乎日日不落的跟着他们练拳,但是她会的是花拳绣腿,自然以为杏儿一个娇嫡嫡的姑娘也跟她一样,如今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能让周屹天放心留在她身边的,怎么也不可能简单,看来她那套头面还是送得少了。
杏儿又快又狠的用掌刀劈晕另一个小厮,秀气的脸上带着肃然,一拳打向卫昭同。
卫昭同险险闪过,原本护着他的家丁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跟杏儿动起手来。
卫昭同没料到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几人还有点功夫,惊讶之余却有更多的愤怒,瞄到一旁一脸茫然的孙冬妍,伸手捉过来将她丢向杏儿。
杏儿一惊,连忙将人给接住,却因此出现空隙,被家丁狠狠一拳打到肩膀。
赵小丫瞪大了眼,怒骂了句,“无耻!”
卫昭同一恼,冲向赵小丫。
赵小丫捉住他挥过来的手,一脚踢中卫昭同的胫骨。
卫昭同哀叫一声,手被赵小丫扭到身后,压在地上。
赵小丫的拳头狠狠向下,在卫昭同挣扎之间,她眼角余光看到他右手腕内侧有一抹赤红,身子顿时一僵。
他察觉她的不对,一个用力就把她翻倒在地。
赵小丫脸色苍白,纵是只有一瞬,她也认出那块赤红——是当初推她下水的人!
卫昭同面色狰狞,一把捉起赵小丫,就要给她一巴掌。
但是这一掌还没落下,已经将最后一个小厮打倒的杏儿赶来踢开了他。
易香亭后门就是灶房,里头的人听到声音,全都跑了出来,卫昭同一下子就被压住。
“大胆!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还不把我放开!”
杏儿呸了一声,扶起了赵小丫,“姑娘,你没事吧?”
赵小丫的脑子大片的空白,上辈子她与卫昭同没有半点交集,他为什么会对她下毒手?
“姑娘?”杏儿担忧的看着她。
赵小丫看着骂骂咧咧的卫昭同,略微失神的说道:“将卫二爷送回卫府。”
她自知卫昭同今日所为,扭送官府也不是什么大罪,只能交给卫府自己处置。
她的心太乱,得要静静。
“姑娘,天冷,早点歇息。”杏儿担忧的看着赵小丫略微苍白的脸。
赵小丫在她的眼中虽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儿家,但处事向来胸有定见,纵使是周屹天初离京的那段时间,她心中挂念,但也显少如今日一般坐立难安。
赵小丫看出杏儿心中担忧,露出笑容,“你先下去,我还不累,想再看点书,等会儿便歇了。”
杏儿无奈,在炉里再加几块炭,这才退了下去。
赵小丫半卧在榻上,腿上盖着厚重的兽皮,手里拿着书,心思却飘远。
她从未曾将赵雪与卫家牵连上,如今却听到赵雪称卫昭同一声二爷,而卫昭同正是上辈子想置她于死地的人——
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又抓不住。
她心烦意乱的将书册放到一旁,送往漠北的书信前几日才交给卫元召,但此刻她心中不安,有千言万语想说。
她披了外衣站起身,研墨给周屹天写了封信,信中未提及上辈子的事,只提到赵雪与卫昭同,洋洋洒洒,满满是她的不安与恐惧。
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阻隔内外室的屏风上,上头有周屹天亲书的几个大字——
勿骄,勿躁,勿狂,勿惧。
至尊者至刚。
她默默的念了一次,不安的心蓦然安定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惶恐太过可笑,她早已不是畏缩无能的赵小丫,她此生心心念念的便是周屹天,要成为站在他身旁的那一人,软弱无能、优柔寡断是万万不可的。
赵小丫将才写好的信转身丢入炉中,烧成灰烬,重新提笔,脸上浮现了一抹浅笑,像是平时一般,向周屹天提及日常琐事,赵雪和卫昭同的事只是轻轻一笔带过。
心态已变,就算没有周屹天在身旁,她也有能力向欠她的人讨回公道。
杏儿从外头疾步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未婚夫张青。
赵小丫见到两人的神情,将手中的杓子交给一旁的小伙子,让他接着做,洗了洗手,出了灶房。
“有事?”站在灶房前的小院,赵小丫开了口。
“姑娘。”杏儿点头,拿着披风搭在赵小丫的身上才继续说道:“是侯府的事。”
侯府?赵小丫的心一悬,“说清楚。”
“我方才在外头听到有客人谈论说今日侯府大门敞开,只见侯府的奴才忙着清洁打扫,热火朝天。张青去看了,府里奴才说得隐讳,只道故人归。”杏儿的眼中满满激动,“姑娘,你说会不会是侯爷要回京了?”
赵小丫的心跳快了几分,询问的目光看向张青。
张青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周屹天离京前分了家,二房虽不情愿,但还是被逼得搬出昆阳侯府。
侯府的家产几乎被周堂尧拿去建造兴善寺,二房又出了个好赌的周仲醖,离开侯府时,一房还得变卖柳氏所剩不多的嫁妆才得以买个三进的院子。
老夫人因分家一事指责周屹天不孝,怒得说要与二房一起搬出昆阳侯府,不认周堂尧、周屹天父子。
原以为碍于流言,周屹天或是周堂尧终究会出面请她回府,谁知最终等来的却是周屹天从漠北传来家书,说是全了老夫人所愿,如老夫人所言。
这是要弄假成真,彻底断亲,老夫人气得拿信闹到了宫里去,最后圣上一句——
“此乃侯府家事”,令老夫人想要找宫里说情都不成。
老夫人吃了闷亏,被迫跟二房离了侯府。
二房无权又无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理应不会就此消声匿迹,毕竟周伯延还有门好亲事。
虽然王尚书已看不上二房,但为了名声还是只能将嫡女嫁进去。
嫁进门的王氏却不是个安分的,三天两头因家道中落而大吵大闹,被老夫人斥责,一时气急走路不慎,竟摔掉了自己月复中胎儿,闹得满城皆知,最后还是王尚书出面逼周伯延和离。
老夫人气急,当晚就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连话都说不清楚。
二房花了大把银钱也没让老夫人好转,便趁着晚上用顶轿子将老人家送回侯府,原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偏偏当晚老夫人就死了,侯府的奴才将事情传了出来,二房坐了不孝之名。
周屹天不在京城,最终是原已闭门不见客的周堂尧下山主持丧礼,全了顔面。
二房没多久就将花了大钱买的院子赔钱卖出,一夜之间消失在京城之中。
老夫人的死和二房消失京城之中也就是短短半年的事,赵小丫心中不是没有疑惑,但疑惑在心中也不过是一瞬间闪过。
她无须为二房费心,毕竟会针对二房下手的只有周屹天,她只要知道如今结果是周屹天想见的就已足够。
丧葬事毕,周堂尧做主散了大半侯府奴才后才回兴善寺。侯府没有主子在府中,大门始终紧闭。
但如今正门大开……赵小丫的心中虽隐隐升起期待,但一下便暗笑自己痴人作梦。
如今漠北冲突虽然只是小打小闹,周屹天也非主将,可身为骑郎将,统领最为优异的骑兵,万不可能任意离开漠北,所以他不会返京。
“或许是老侯爷要回府过年吧。”
赵小丫近乎呢喃的话令杏儿也冷静了下来。
是啊,自己真是糊涂了,还有兴善寺的老侯爷在,亏她还兴冲冲的来跟姑娘报信。
“姑娘,是奴婢鲁莽了。”
罢下过雪,天空一片清明,赵小丫抬头望天,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但不过眨眼的瞬间便将心中的思念放在内心深处。
她露出笑容,“傻丫头,没事。”
杏儿低着头,还是难掩失落。
张青安慰似的轻拍了下她的后背。
看着两人的小动作,赵小丫笑意更深,“都各自去忙吧。张青,记得我交代的事。”
“是!”张青神情一正,但眼底有着隐藏不住的窘迫。
他知道赵小丫将察访赵雪和卫家的事交给他是因为信任,但他真不是个包打听的料,虽尽了力,但最多不过查到赵雪是卫府主母故交之女,进京来投靠卫府,如今的亲事也是卫夫人促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
他时刻小心,就怕一时不察,惊动了卫府的人,让赵小丫难做。
“能查到多少便多少。”赵小丫也知道张青并不擅长,所以未有苛责。
凡事都有个过程,只要张青够忠心,人总是能慢慢培养起来。
她也曾想直接向卫元召打听,但最终还是作罢。
对他,她虽然信任,却不愿将他牵扯进来,若打探的事最后让卫家发觉,等他过问再说吧。
张青慎重的点头,“小的定当尽力。”
侯府张灯结彩的事,终归只在赵小丫的心中丢下一颗小石头,起了阵涟漪又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