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万里在巳初时分到,不是大队人马,而是简单的一人一马,马还拴在村口,走路进来的。
姜苒立刻给他加十分,乡下地方,不要太张扬。
齐万里穿着简单的蓝色常服,一双牛皮靴,提着一份礼物入屋。
姜家房子虽然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几上的花瓶还摆了几枝花增添几分生气,小小的厅内只有一张桌子,一个中年妇人明显局促,齐万里知道那就是羊氏,还有一对龙凤胎,他听姜苒说过这对弟妹,才十岁,模样都很健康。
“晚辈齐万里见过伯母。”
羊氏当然不敢受礼,“应该是民妇给敬王行礼。”
“切莫如此,既然要论婚嫁,自然只说长辈晚辈的关系。”
两人寒暄了一番。
羊氏给他倒了茶,说话小心翼翼的,“虽然比不上京城的东西,但还可以解解渴,请王爷莫嫌弃。”
齐万里拿起茶杯,“多谢伯母。”然后一飮而尽。
羊氏稍稍安心,这是前年丁家娶媳妇,她去帮忙了一天,丁家每人包了一包茶叶,说是顶好的,她舍不得喝,知道今日贵客上门便拿出来。敬王位分太高,她也不是不担忧,此刻见他没有轻蔑之意,这样苒儿过门也不用怕被看不起。
姜和跟姜兰虽然没受过大门大户的教育,但侯府的血缘在那里,还是很受教的。羊氏交代别乱说话,两人便能忍着,尤其姜兰,平常叽叽喳喳个没完,今日安静得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昨天,羊氏跟姜苒已经把他们的身世都讲了一遍,其实他们是侯府的少爷千金,因为嫡母不容,才被放逐到这地方。
十岁的孩子已经懂事,虽然很错愕,但也知道母亲跟姊姊没必要骗自己,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母亲跟姊姊的剌绣这样与众不同,她们那是京城针法,京城花样,南方这边没有,因为少见,绣品这才卖得好。
这是知道自己身分后的第一天,两个小家伙都端坐着,知道有位王爷要来,王爷这种人他们只在戏曲中看过,没想到会有真的人。戏曲中,王爷是很大的官,除了皇帝,谁看到都要下跪,姜和问起,那他们要下跪吗?姜宵笑说,不用不用。
此刻见母亲接待,两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好奇。
齐万里放下茶杯,“今日上门,是想跟姜家求娶姜苒。”
羊氏一喜,“民妇也听苒儿说过,不过苒儿性子不仔细,只说了长辈有窦太嫔,手足有映元长公主,却没说晚辈,不知道敬王府上还有哪些伺候的人在?”
姜苒一想,哎,对耶,自己怎么没问这个。
他都二十了,同龄人的孩子恐怕都要上学堂了,齐万里总不可能真为了那个白月光守身如玉吧?
想想又觉得自己胡涂,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问。
齐万里也大大方方,微笑道:“因为不重要,所以倒是没提起过。”
虾毁啊,不重要?他宅子里有别的女人居然不重要?
好啦,也是,对古代的男人来说,妾室就是下人,通房更是微不足道的存在,这种人不重要,主母不喜欢的话,发卖就是,所以不提也不奇怪。
齐万里说了起来,“我有一个侧妃——”
姜苒突然一把火上来。侧妃!侧妃这种位分的人很重要好不好,先入门的还能跟正妃杠呢,他怎么可以不提,渣男!
不行,原本以为他后宅简单的,她这个现代人只记得白月光,忘了想念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怎么有个侧妃也不讲啊,分明故意。
“是我姨母的女儿,也是我的表妹,姓洪,因为被阴毒的妾室下药而终身不育——当年母亲入宫后,姨母把嫁妆全部相赠,只为了求这妹妹在宫中安好。母亲能在宫斗中活下来,除了萧贤妃的照拂,银子也出了不少力气,我一直很感谢姨母,见她为女儿烦心便主动求娶,并给予侧妃位分,即使不孕不育,上了玉牒,将来也有人祭拜。表妹在王爷府中只是研究篆香,想写出我东瑞国第一本篆香书,此外并不管其他事物,与我也只是表兄妹情谊,这点伯母可以放心。”
姜苒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可以,她收回她的话,齐万里不渣。
人跟人之间的因果真的很难说,窦太嫔的姊姊当年把嫁妆相赠,一定没想过二十年后,自己的女儿反而因为这样有了一条生路。
东瑞国的女子很可怜,嫁不出去会变成笑话,嫁出去了没生孩子,照样有得受。洪侧妃这样倒是一条康庄大道,有表哥王爷照顾,婆婆就是亲姨母,一辈子也不用愁。
“此外,我有两个姨娘,一个姓包,膝下无子,是我十五岁时母亲赐给我的,身为儿子不能不给母亲颜面,这便收下。另一个姨娘姓宋,乃是圣明皇太后所赐,更不能拒绝。宋姨娘生有一庶长子齐承欢,现在两岁多,虽然是长子,但将来爵位当然是给嫡子,这点请伯母放心。”
姜苒又在心里喊了起来,渣男!
有两个老婆居然不跟她讲,古代人真是太奇怪了,就算姨娘身分不高,那也是个大活人好呗,怎么可以觉得不重要就不提啊,更气愤的是,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打从内心觉得没什么。
好呕!
她原本幻想的“小孩满厅跑”这个画面出现了阴影,包姨娘!宋姨娘!还有个小朋友叫做齐承欢?她只想大叫,老天鹅啊!
然后又觉得自己有病,穿越十七年,果然脑子都不好了,一面内心尖叫,一面又清楚知道——他很正常,他没错,不正常的是自己。
他都给正妃之位了,诚意很足,是自己在大惊小怪。
可是要跟两个姨娘相处?啊啊啊啊!尽管她内心知道,齐万里的条件真的很好了,乡下人家有几个钱的也纳姨娘呢,何况京城。
她记得在安泰侯府时,大伯父姜正文就有五个姨娘,通房还不算喔,然后她父亲有三个姨娘,她离开的时候通房人数是八人,八人!而这些只是侯府而已,侯府是什么呢,从三品的官儿都后院满满了,依照亲王正一品的规格,才一个侧妃两个姨娘,齐万里真的已经算洁身自好。
哎喔,矛盾,她又想赶紧说,婚事不算了,但内心也知道她不可能找到一个不收妾室的丈夫,除非穷到买不起,但真穷到那种地步,她也不敢嫁,煮饭,生火,提水,家务,绣活,照顾公婆,照顾孩子,然后老公还觉得老婆不事生产,整天闲在家里只会吃……这种日子她过不下去,说白了,穷人只是穷得娶不起,不代表老实。
包姨娘跟宋姨娘是吧,好,她是正妻,她不怕。
往好的方面想,两个姨娘都是长辈所赐,表示他也不是浪荡个性。
羊氏道:“苒儿跟我住在这小地方,王爷说要娶她当正妃,民妇自然感激万分,可也想请问王爷,打算如何娶我家苒儿?”
羊氏说完这几句话,已经觉得汗湿透衣裳,可见到女儿可爱的脸庞又振作起精神,小孩子家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她这个母亲自然得替孩子争。
派头就是颜面,如果敬王爷说要苒儿直接随他回京,这她万万不许,一定要大红花轿,锣鼓喧天的过门,这才是正妻的道理。
姜苒见母亲明明很紧张,却还是要替女儿说话,内心感动,过去拉住母亲的手,“娘对我真好。”
就见齐万里微微一笑,“晚辈打算直接跟安泰侯府求亲。”
羊氏一惊,“安,安泰侯府?”
内心忍不住评坪跳了起来,能跟敬王结亲,这样侯府就会派人把他们母子四人接回去,这样不管和哥儿的前程,还是兰姐儿的婚事,都会有好的发展。
原本以为苒儿孤身一人在京城会没依靠,如此一来也不用怕娘家远,侯府为了自身利益,一定会站在王妃后面。
想到孩子们,羊氏又惊又喜,“民妇多谢王爷。”
“容晚辈多一声提醒,侯府若是派人来,切莫第一时间答应,伯母委屈多年,大可以好好提条件。”
姜苒一下就想明白了,“是啊,娘,当初祖母装死,爹装胡涂,这回直接说要让您当平妻才回府,以后跟蔡氏平起平坐,免得她找麻烦。”
羊氏没想过自己,经女儿一提才想起,如果回府,蔡氏又怎会轻饶她?自己一人受苦就罢了,但她膝下还有一对龙凤胎呢,她万万不愿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的——是以若成了平妻,她就不再是任人打骂的姨娘了。
她并没有太大的奢望,可是为了孩子,她不能再怯懦下去,过去十年来,她天天后悔为什么在大厅上没跟老太太争,没跟丈夫争,打发到庄子上都比放逐要好多了,三个孩子跟着她实在太吃苦。
“可是平妻,二太太能答应吗……”
“娘,祖母那么势利眼,能跟敬王结亲,让她做什么都行。您说平妻已经够客气,现在您说要当正妻,那蔡氏都得下堂呢。”
齐万里见羊氏胆小得连想都不敢想,便道:“伯母要当了平妻,才能当苒儿在娘家的依靠,不然一个姨娘说不上话,苒儿在姜家又能倚靠谁?”
羊氏一想,没错,她要保护女儿,于是下定决心,“好,若侯府派人来,民妇便这样说,多谢王爷提点。”
姜兰终于忍不住了,“姊姊是要嫁人了吗?”
羊氏微笑,“是啊,姊姊终于要嫁人了。”
姜兰一下扑进姜苒怀中,突然又恶狠狠的看着齐万里,“你如果像春桃的姊夫那样打人,我就让我所有的朋友去打你。”
姜苒噗哧一笑,把妹妹搂紧,“好兰姐儿,不愧姊姊这么疼你。”
羊氏着急地跟齐万里解释,“小丫头不懂事,请王爷别见怪……”
话还没说完,一向稳重的姜和这时候也出来乱,“到时候不用我妹妹出手,我也饶不了你,别看我人小,但我力气挺大,绝对打得你头破血流。”
羊氏大急,“和哥儿你胡言乱语什么!”又转头跟齐万里道歉,“是民妇没把孩子教好,王爷大人大量。”
齐万里莞尔的看着这对小兄妹护着姊姊,“伯母不用紧张,兄友弟恭,不是挺好的吗?你叫和哥儿是吧,将来能给母亲还有姊妹当依靠的只有你了,到时进了侯府,好好读书,挣个前程出来,让大家不敢欺负母亲还有姊妹,这才是男子汉。打人那是三流手段,你要做就做一等人,行一等事,让你母亲放心。”
姜和马上被收服了,“没错,我要好好读书,给母亲争个面子,好让那蔡氏不再小看母亲!”
齐万里鼓励一笑,“这才是男子汉。”
姜苒在内心哇的叫出来,真有一手,居然把她弟给收服了。
而且她刚刚也有注意到,他腰上那个月白色的荷包不见了——不管是谁送的,他都已经整理好心情,准备成亲。
姜苒颇感安慰,告诉自己,人生没十全十美,能九全九美已经算不错。未来人生的小伙伴年轻有为,要才情有才情,要容貌有容貌,要地位有地位,长辈赐的两个姨娘,实在不能算缺点。
当然,最好是不要,可事实上就是有了,他拒绝母亲那是不孝,拒绝圣明皇太后那是不忠,刚听到虽然觉得他很渣,但现在冷静下来也觉得不是那么难接受。
在前生,女权意识抬头的二十一世纪,她的男朋友还劈腿呢,何况东瑞国是三妻四妾,男尊女卑,房中有几个人很正常。房中没女子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好龙阳,一种是苦读书生,齐万里既然不用科考又不是喜欢男人,屋子有几个女子有什么不对——然后又觉得,姜苒,你真强,短短时间已经自己说服自己。
姜苒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就这几天。”
“那……我等你。”
齐万里微笑,“好。”
羊氏鉴貌辨色,笑说:“突然觉得有点累了,想回房躺一躺,和哥儿去打盆水来给母亲,兰姐儿进来帮娘捏捏肩膀。王爷宽坐,民妇实在支撑不住,要去休息一下。”
“伯母请自便。”
姜和跟姜兰都不傻,知道是要给姊姊还有未来姊夫说说话,笑嘻嘻的跟母亲去后头了,小小的厅上只剩下齐万里跟姜苒。
齐万里知道有些事情当双胞胎的面不好问,于是主动跟姜苒说起,“我明日会先去跟祈瑞大师告别,大概后日出发回京,面圣后便亲自上安泰侯府求娶婚事。”
姜苒巧笑嫣然,“多谢你那个主意,上安泰侯府求亲真是大妙特妙,母亲昨天一直很担心我娘家遥远,怕将来被欺负时没娘家帮忙出头,你如果是上安泰侯府求亲,那就不用担心这个。我祖母跟大伯父一定很乐于当我的后盾,只是如此一来,换我烦恼母亲还有弟妹被嫡母压榨,当然如果母亲变成平妻,就不用担忧这问题。”
齐万里见她知道自己苦心,也有点高兴,“这是我的诚意。”
能体会他的用心而不视为理所当然,来日方长,彼此用心,彼此付出,生活自然美满得起来。
至于梅如玉,一定可以忘了她。
姜苒活泼可爱又朗朗大方,是个好妻子的人选,他相信人心都是肉做的,相处久了,感情自然会增加,会变成无可取代的存在。
娶不到最爱的女人,虽然遗憾,但他也可以幸福。
他会好好过下去给母亲看,也让梅如玉知道是你没有我不行,而不是我没有你不行。
九爷要回京了。
几个临时聘来的下人都很错愕,想着一个月二两,要小发财的,没想到这贵人才住不到一多月就要走了。
不过贵人毕竟是贵人,说在这小地方遇上喜事,心情好,每人给了二十两银子,大伙都乐了一番。
姜苒跟夏居在收拾着东西,都才住没多久,不过几套衣服,两双鞋子,一个箱笼就够装了。
夏居依依不舍,“苒儿,我到京城便再也不能见你了。”
姜苒还不能跟她说自己跟敬王订亲之事,只好安慰,“人生这么长,会再见的。”
“说来,要不是你劝我要快点办亲事,恐怕这时候我已经吓傻,多亏了你。”
姜苒见夏居一脸纯良,内心实在有点不忍。白员外虽然恶心,但京城也很可怕,夏居小绵羊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生活下来。
孔松的母亲早年丧夫,一个人养儿子长大,母子多年相依为命。
孔松的正妻成亲三年,膝下无子。
这两种女人都不好伺候。
姜苒担心她的小绵羊朋友被京城坑了,忍不住多交代了几句,“夏居,你虽然是妾室,但可也别太贤慧了。”
夏居不太明白,“贤慧不好吗?”
“如果主母善良,姨娘贤慧当然好,可是孔松的正妻三年不孕,你知道女人三年不孕,丈夫远行后又带回姨娘,那能大方得起来吗?你在路上得让孔松答应你,有了孩子自己养,别让主母有去母留子的机会,就像我的嫡母那样阴狠。我母亲贤慧也只是害了自己,然后一直内疚没保护好孩子,我从小看母亲责怪自己,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
夏居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点头,“好,我知道了。”
“还有,不要怕麻烦孔松,他是你的良人,照顾你是他的责任,有些主母虐待小妾却还要小妾顾及丈夫辛苦别去烦他。小妾若是善良,那只会害了自己,看在丈夫眼中,小妾越来越憔悴,越来越不爱说话,问她怎么了又说没事,你说丈夫能高兴吗?主母跟小妾关系应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主母想弄死你,那就大家一起死——你性子软,可别被吃定了,娘家这么远,要是被欺负上了头,没人可帮你,帮你的孩子。”
夏居点点头,感动道:“苒儿,你对我真好。”又低声说:“那日孔松大哥上门说亲,我爹一句也没多交代我。”
姜苒给她打气,“第一天就说了,我们是自己人,得互相帮忙,还有,日子是往前走,所以别看昨天,看以后。记得我的话,好好侍奉孔老太太,孔太太,可是也别被吃得翻不过身,不然有得后悔。”
“苒儿……你别笑话我,我想自己养孩子,我不是不担心孔太太,可是也知道光担心也没办法……”
“我才不会笑你,女子十月怀胎,想养自己的孩子很正常,所以我才跟你说一定要在路上让孔松答应你这点,只要他答应了,就算正妻再怎么蛮,也不能越过丈夫去。还有,银子很重要,得贴身藏着。不管是谁说要你帮忙,让你先垫垫,都一律没有,那一百两是你舅舅给你保命用的。讲白了,万一孔松对你不好,那是你逃家的路费,以及日后安生的费用,绝对不能轻易用出去。”
“我,我知道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外头一个粗使丫头过来,“夏居姊姊,角门有人找你。”
孔松跟庄家提亲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也清楚庄家已经写好妾书,夏居名义上已经是孔家的人,照说是可以圆房了,不过孔松爱惜她,说要等回京请上几桌让众亲友知道多了这么一个姨娘,给了名分,再圆房。
因为孔松是侍卫首领,所以连带下人这几天对夏居都恭敬许多。
夏居奇怪,“有说是什么人吗?”
“说是夏居姊姊小时候的玩伴,姓董,说有重要的事情。”
姜苒想起来了,那个喜逢不就姓董吗?叫……对了,董美珠。
夏居想想,“苒儿,你陪我去好不好,从小到大我见了她就吃亏,可是她说有重要的事情,我又不能不出去一下。”
姜苒很干脆,“好。”
两人下床穿了鞋,这便往外面走。
夏日天气很热,从后罩房到角门不过短短一段,姜苒已经觉得头顶冒烟。太阳真是太毒辣,明明好几棵参天大树都挡不住阳光热晒。
到了角门,果然见到董美珠在等着。
董美珠见人来,脸上露出笑容,“招弟,你可出来了。”
“丫头说你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是啊,爹,你来讲。”
姜苒这才看到董老爷,那个笑容满满都是盘算,觉得很神奇,怎么有人这么藏不住心事,董老爷的脸就写着“我要来算计你”。
董老爷也不客气,直接便道:“是这样的,听你爹说你给京城大官的侍卫长当了侍妾,我去找师爷问了,师爷虽然不愿讲太明,我还是知道了,侍卫长是有官衔的,品级还不低。
你进了京城,那就是官家姨娘了,我想着你跟我家美珠是从小到大的交情,不如你去跟那个侍卫长说说,让我家美珠跟你一起上京吧。姨娘名分又不是正妻,七个八个都无所谓,等美珠也当了侍卫长的姨娘,你们路上也有个伴。”
就见董美珠一脸喜悦,“招弟,你说好不好。”
夏居涨红了脸,“那怎么成,我又不是太太,不能自作主张收妾室的。”
“你安跟孔大哥说一下就好了,我长得比你好看,你都可以,我一定没问题的。”
姜苒想,哇靠,脸皮好厚!
她对京城岁月有印象,脸皮厚的人很多,尤其春宴的时候,明明四品门第却想说上一品小姐。当时前嫡母胡氏还在,胡氏对她们几个孩子挺好,遇到有人不象话总是把她们带开,不让她们看到那些门户的丑态,但姜苒是穿越人,自然记得清楚,原本以为只有京城人如此厚颜,没想乡下人也不遑多让。
董老爷还在劝,“这不好吗?你在京城又没熟人,跟美珠相伴,想家的时候至少有人可以说说话。”
夏居摇头,“不成的,不行。”
董老爷马上气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自私!自己飞上枝头了,也不帮帮我们美珠一把,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的,居然这么无情!好,我要去跟孔侍卫说,让他知道自己收了什么样狼心狗肺的东西。”
夏居气得眼眶都红了,真不知道欠了这董家什么,从小到大被欺负,一旦不从就被指着鼻子骂。
姜苒看夏居那样,忍不住了,“董老爷,你要说就去说,快点去,我保证孔松大哥会揍你一顿,快去说,我等着看你被打。”
董老爷大惊,“姜苒,你可别以为当上贵人的丫头有什么了不起,丫头就是丫头,贵人要回京,你还不是得回去绣花。”
“是没什么啊,不像有些人连没什么的机会都没有。”
董美珠见姜苒掀自己糗事,忍不住过来,扬手就想打巴掌——她家小康,比邻里都好过很多,也当自己是大小姐,从小到大玩伴都顺着她,没想到有人说话这么不客气。
姜苒没想到她会动手,啪的一声,被打了一下。
夏居呆住。
董美珠洋洋得意,“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我顶嘴。”
没想到姜宵立即月兑下鞋子,用鞋子当武器一嘴巴子甩回去,然后觉得不够,第二个又加上去,“这是利息,敢打我,试试看!”
董美珠被鞋底左一下,右一下甩晕了,尖叫起来。
董老爷大叫,“反了,反了!一个贱命丫头也敢打我女儿,好,我要去告官,我一定要开衙门打你个满地找牙,我跟师爷是多年好友,你等着看。”
“还疼不疼?”
姜苒捣着冷毛巾,觉得有点开心,“不疼了。”
齐万里无奈,亲手给她换了一条,“下次有什么来跟我说,我替你出头,别跟人打架。”
“一时忍不住嘛。”想想又觉得人的心态真奇怪,亲事定了,就可以理所当然跟他撒娇,虽然觉得自己也挺肉麻,但就是颇高兴。
前世的男朋友是她倒追来的,恋爱期间总是自己在讨好他,没被呵护过,原来,被呵护是这种感觉。
齐万里堂堂一个敬王还给她拧毛巾呢,嘿嘿。
黄嬷嬷进来了,“还好出门时带了白玉膏,姜小姐擦一些吧。”
黄嬷嬷是齐万里的女乃娘,订亲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瞒着她,黄嬷嬷也马上改口,不叫“苒儿你这小妞,过来”了,改叫“姜小姐”。
不是姜苒厚脸皮,她真能感受到黄嬷嬷很开心,很喜欢自己。
赢得女乃娘的心不是一小步,而是她进入王府的一大步,女乃娘的喜好通常也能反映长辈的喜好,如果黄嬷嬷喜欢她,那她应该可以入太嫔的眼。
姜苒放下毛巾,齐万里接过白玉膏,亲自给她上了。
薄薄一层擦在皮肤上,瞬间清凉,相对于脸庞,姜苒的心却热呼呼的。
两世为人,第一次有异性对她这样体贴,姜苒都可以听到烟花响起的声音,咻!蹦!
女人真的是感性的动物,只不过给她拧拧毛巾,擦擦药膏,马上就很感动,面对未知的敬王府,也不再那么害怕。
齐万里对她的一点点好,都可以成为她无限的勇气。
她已经想明白,既然穿越到古代也只能入境随俗,如果一个地方是三妻四妾的风俗,她只能接受,并且消化。
当然啦,自己绝对不会对包姨娘跟宋姨娘出手,大家不用当姊妹,当邻居就好,只要两个姨娘尊敬她,她也不会特意刁难,立规矩那些都不用,园子见到点点头就可以了,将来庶子女要成亲,她也会张罗。
她原本对当大户主母没信心,但今天她跟人打架,齐万里第一句话问她“疼不疼”,第二句是“赢了还输了”,一点都没责怪她的不文雅,当时她就觉得超欣慰,自己的直觉没错,他真的是一个适合自己的人。
“九爷。”孔松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姜苒连忙从椅子上站起,男人的面子很重要,一定要顾,她不能在他的下属面前还大摇大摆的坐着。
孔松很魁梧,肤色也偏黑,总是表情不多,但这时候却充满愧疚跟自责,“都是属下的家事没处理好,累了姜姑娘。”
齐万里道:“不怪你。”
姜苒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这种场合,她不太好开口说话。
黄嬷嬷也道:“是啊,谁知道那个董老爷这么把自己当一回事,你回头也别怪夏居,眞不是她的错。要怪,也是怪董家的人脑子不好,想攀富贵想疯了,那丫头以前弄坏九爷的画
还想诬赖别人,夏居跟这种人从小认识,也是倒了大楣。”
齐万里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董老爷恐吓,入牢一个月。董美珠因为跟姜姑娘是互殴,不能罚太重,否则也说不过去,因为她先出手,所以在家禁足一个月为罚,不过她自荐为妾的事情已经传开,短时间内大概也很难配亲。”
姜苒心想,也行,至少夏居出发前,别让那个董美珠再来烦夏居就好。
过了几日,齐万里回京了,孔松跟夏居自然一起走,那个喧腾一时的窦家小院又没了人。姜苒也回家,照样剌绣,以前怎么过,现在就怎么过。
齐万里的信很快就来了,说已经出了晋州,又过七八日,说出了柳州,再十日,出了常州,然后用八日出林州,算算入京时间,刚好跟出发隔了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