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不嫁?
若是真的要嫁,又该嫁给谁呢?
若是不嫁,那么今日这种险境是不是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呢?
虽然起起伏伏的一天几乎磨光了云浅浅所有的气力,但她却没有睡太久,还不足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醒来后便再也无法入睡。
她依然疲累不堪,可身子的疲惫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惊吓和震撼,万籁俱寂的深夜,满怀心事的她睡不着,索性半坐起身,斜倚着床头沉思着。
突然间,她尖俏的鼻头突然抽了抽,空气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随着她的动作更加清晰地窜进了鼻腔,也让原本还慵懒倚在床头沉思的她倏地坐起了身子。
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散发出的慵懒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紧绷,可她没有随意出声,因为那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为自己带来难料的危险。
是谁闯了进来?会是骆景福的人吗?
云浅浅立刻排除这样的想法,毕竟骆家今儿个才出事,骆景福顾着那边只怕都焦头烂额了,又怎会还有心力算计她呢?
那会是谁?
她眯着眼儿透着垂落的纱帐瞧着外头,虽然幽深一片的黑暗让她什么都瞧不着,可她依旧能够感受到那血腥味的厚重。
她向来不习惯点着灯入眠,偏偏此时月光又被乌云遮蔽,自然什么也瞧不着。
随着血腥味越发浓重,代表着闯入者的靠近,她的心跳也愈来愈快了,虽然她真心不认为骆景福有那个心思在今夜对付她,可是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还是让她心惊胆颤。
毕竟浮云图地处偏远,粗使婆子和丫鬟并不住这,里头所住之人不过苏嬷嬷和紫苏以及她三人,今日晚间苏嬷嬷和紫苏已由四皇子府的人送了回来。
人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划破了些皮肉,然后在强大的撞击力道下昏了过去,只要人醒过来,好好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这样的结果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她们也受了伤,云浅浅自然不可能再让她们伺候,便逼着她们各回各屋去休息,一应事物就由着几个平常在外头洒扫的二等小丫头张罗。
她向来不习惯旁人伺候,所以一用完晚膳就让那些小丫头们回自己的屋子休息去了,所以这屋子里头倒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了。
纤手四下模索想要找出利器防身,可惜除了枕旁的几册书就再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无奈之余,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拿着书卷当武器,就算不能真的伤着人,拿来吓阻一下也是好的。
屏着气息等待着,突然间黑幽幽的暗夜云开月见,灿亮的月光洒进窗棂,云浅浅就见一只大手掀开了纱帐。
同一时间,云浅浅二话不说使尽吃女乃的力气将手中的书册砸了出去。
砰地一声,显然那人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攻击,等发现时也来不及闪避了,只能让那厚厚的书册直接砸到了他的胸口。
唔!
随着书本落地,殷骥骁那张在暗夜中略显狰狞的脸庞已映入云浅浅清澈的眼中。
怎么会是他?随着心中的疑惑浮现,原本吊在半空中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你怎么来了?”满月复的疑惑在这句话出口后便戛然而止。
因为乌云散去,银白的目光洒落,云浅浅清楚看到殷骥骁胸前的衣物被划破了一道冒着血水的口子,她这才恍然大悟,那浓浓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没事,只不过是回府的途中正好经过这儿,所以便进来瞧瞧你。”
那语气轻松得好像他不过拐了弯访友,如果现在不是深夜、如果不是那淌着血水的伤口,云浅浅估计会相信他的话。
迎着云浅浅洒着怀疑的眼神,殷骥骁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他自在的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说道:“我受伤了。”
“然后呢?”依然盘腿坐在床上,还好刚醒来时她已经随手套上一件搁在旁边的外衫,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
她看着他,一动也不动,甚至对于他那淌血的胸膛视而不见。
很嫌弃的瞥了云浅浅一眼,殷骥骁对于她的愚笨显然很不悦,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终于忍不住地开口说道:“不来帮我包扎伤口吗?”
换做旁人听到他这么开口,一定忙不迭为他敷药包扎,偏偏她依旧不动如山的坐着,只淡淡的说道:“我相信以您的尊贵,身边一定不差做这种事的人,这样三更半夜闯进来,似乎不是殿下该做的事。”
“我不想他们动手,粗鲁!”殷骥骁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嫌弃,更过分的是他语气中那种施恩的态度,“所以我才弯过来你这的。”
感受他的理直气壮,云浅浅忍不住瞪眼,她还是不动如山,就想看看他究竟想怎么着。
而他则是迎着她的怒目,抿唇不语,颇有她不动手,他就不走的态势。
瞪着这样无理取闹的他,云浅浅有些气乐了,敢情这位将这里当成医馆了?还非得要她替他包扎。
“你不是说我欠下的恩情对你来说奇货可居吗?”言下之意,他不介意再欠她更多的人情,甚至鼓励她继续累积,以求将来换取更多的好处。
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浓浓的愕然在云浅浅的眸中窜起,敢情这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意思吗?
眼见唤不动云浅浅,殷骥骁狭长的眸子微眯,登时一股气势威压过来。
云浅浅看着他越发不悦的脸色,想到他下午转头就走的模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她不情不愿下了榻后往左手边的斗柜走去,打开门拿出一个药箱,这才默默地走向他。
既然决定了救人,自然不会再多想什么,云浅浅的态度落落大方,动作却有些粗鲁,伸手想要拉开他那破了口子的锦袍,无奈她本来就力气小,自然无法一下子拉开。
这回愣住的却是殷骥骁了,本以为她至少会扭捏作态一番,谁知道她竟然这样直接,让原本对她的窘态心生期待的殷骥骁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直到她纤白的手攀上他的衣襟,他这才回过神来,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这丫头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大防吗?
心中月复诽之际却完全没有想到,若非他执意将这浮云阁当成医馆药铺,她又怎么会在无奈之余,心不甘情不愿的替他敷药疗伤?
“我自己来吧!”望着她板起的一张脸上写满的认真,他有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利落的拉开自己的前襟方便她上药。
伟岸的胸膛在她面前袒露,虽说表面有着镇定,但云浅浅到底是个才要及笄的姑娘,从没有遇过这样的事,心里哪可能不起波澜?板着脸,她抿唇不语,让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在伤口上,利落地撒上伤药,尽量不去注意他胸膛上纵横交错的旧伤疤。
裹上白布,灵巧的打上一个结,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多说一个字,做完了一切,她退后一步,无声地请他滚蛋。
她逐客的意味这么浓厚,殷骥骁自然不会感觉不出来,可他硬是不肯顺她的心意,反而开口打趣道:“瞧你那熟练无惧的模样,倒是不怕失了名节,将来嫁不出去。”看着她那绷着的小脸蛋,殷骥骁忍不住地开口。
“殿不是已经盘算着准备将我嫁出去了吗?民女哪里还怕嫁不出去呢?更何况包扎伤口本就是待在云家基本必备的技能。”
听见他的打趣,云浅浅心中的怒气昂扬,终于忍不住脾性的开口反讥。
本来是好兴致的打趣,可不知为何,一听到她嘴里说嫁,又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待在云家的艰辛,殷骥骁原本的愉快心情莫名消失无踪,脸上那抹难得的纯然笑意也被一抹怒意所取代,“你很想嫁人?”
明显感受到殷骥骁的情绪,云浅浅虽然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何骤然转冷,想要替她找夫婿的人不是他吗?凭什么生气呢?
就算泥塑的人儿也有三分土性,云浅浅便冷着声反讥道:“民女若不嫁,岂不享负了殿下的一番好心吗?”
听了这话,殷骥骁的心情忽然更加阴沉,脾气上来的他怒瞪了她一眼后,竟然一句话都没说的转身离去。
望着他那决然离去的身影,云浅浅更是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完全不懂他突然发怒离去所为何来。可无论如何,他的离去还是让她大大松了口气,毕竟他夜闯的行为的确会毁了她的闺誉。
望着天边微微泛起的鱼肚白,云浅浅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那份“挟恩图报”的心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了。
巍峨的金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只要仰望,都能让人看花了眼。
然而这天下所有都仰望的金殿其实在殷骥骁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
就算登上皇位,号令天下,那又如何?
眼看着几位兄弟,一个个削尖了脑袋想要往皇上的身边凑,再看看后宫那些有子无子的嫔妃们,个个都巴不得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够位登九五,然后自己也能过过做太后的瘾。
权势的确使人疯狂,可这些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的意义,他既不想位登九五,更不想镇日被圈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做牛做马,更对那些诡谲人心的算计深恶痛绝。
若是可以,他倒宁愿一人远走天涯,可惜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再不想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仍被迫卷入,若是他想过安稳的富贵日子,有些事他就不得不筹谋与算计。
向来不喜欢入宫,平时若非宫里召见,他连来都懒得来上一趟,以宛若老牛拖车的速度,他在九弯十八拐的廊道上缓缓地踱着,甚至难得有兴致地瞧瞧御花园里头的花花草草。
在仔细看完一株名贵的茶花之后,猛一抬头就看到廊道那一端急急他迎来的卓公公,眸心蓦地闪过一丝嫌恶,但随即敛去,只剩一脸的冷然。
“哎哟,我的殿下您可终于到了,这皇贵妃已经问了奴才好几回了。”
默然不语,恍若没见看卑躬屈膝的卓公公一般,他兀自往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在后宫的地位只比皇后的长乐宫再低一级,这座宫殿也召示着当今皇上对王皇贵妃娘娘的喜爱。
踩着虎虎生风的步伐,才入了殿,就见一身雍容华贵的皇贵妃正端坐主位,下头还排排坐了几个俏生生的姑娘。
对殷骥骁而言,那几个姑娘就跟几块大石子没两样,他目不斜视的几步向前,然后恭敬的向皇贵妃行了个大礼。
“快点起身,好端端的没事行那么大礼干什么呢?”
彷佛连见殷骥骁行了大礼都很舍不得似的,皇贵妃立刻起身,几步下了阶梯,亲手将他扶了起来。
“许久不见母妃,自然该行大礼。”面对皇贵妃那亲热的态度,殷骥骁的语气却冷淡了几分。
皇贵妃知他性子一向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突然间,她的眼角瞧见了他衣摆上头竟沾染了些灰尘,很自然的蹲,掏出手绢拂去脏污。
就像是他幼时不小心摔了跤,她总是急急将他扶起来,然后亲自伸手拂去他身上沾染的尘土一般。
殷骥脸色微变,蓦地退后一步,“母妃……”
皇贵妃站直身体,神色依旧慈和的看着他,问道:“怎么啦?”
“这种事自有宫人做,怎么还能劳您亲自动手。”
“母妃这是习惯了,你要是不喜欢,下回母妃就不这么做了。”
“不是不喜欢,只是……”殷骥骁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说,于是索性抿起了唇,不再言语。
“你只是心疼母妃,母妃知道。你呀,年纪也不小了,总这么孤身一人住在宫外,身旁也没个贴心人照顾,你难得进宫来,母妃总忍不住想要疼疼你啊!”
“多谢母妃疼爱,儿子住在宫外,挺自在的。”
“自在也不行,你也不想想,你都几岁了,想想你皇兄都已经当爹了,偏你还在那儿磨,母妃不管,你得给我赶紧成婚,否则皇上又要怪我偏心了。”皇贵妃说着竟然红了眼眶。
“母妃……”殷骥骁见状,蓦地皱起了眉头,脸色越发的冷,显然对于安慰人这件事陌生的很,最后只能无奈地低喊一声。
“表姨,您快别着急了,瞧四皇子都被你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间,殿内响起了一记柔柔的女声,原本坐在一旁的一个姑娘起身走过来扶着皇贵妃,低声说道。
“我哪里是让他急,明明是他让我急啊,好好一个人都多大的岁数了,还不肯成亲,我好说歹说他都不理会我啊!”
随着皇贵妃的话,那姑娘偷瞧了殷骥骁一眼后便迅速收回自己的目光,脸上莫名染上一丝绯色,却不再开口。
瞧那姑娘突如其来的娇羞模样,殷骥骁似乎有些懂了为何今日皇贵妃会急着让人召他回宫,想通了关窍,脸上的冷意更盛。
“瞧我,一见到你,就只顾着你,倒是忘了向你介绍这几位姑娘了,这是文渊阁大学士家的嫡次女,那是文阁老家的幼女……”
随着皇贵妃的介绍,殷骥骁的脸色更沉了,虽然早知有这么一天,他也以为自己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可真到了这个时刻,他却发现这一切都变得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母妃,儿臣昨儿个带回来的东西已经让人送给二皇兄了,儿臣累了,想回府休息了。”
有些粗鲁无礼的打断了皇贵妃的滔滔不绝,殷骥骁完全不留给她反应的时间便转身离去。
“骁儿、骁儿……”连声呼唤了数声,皇贵妇脸上原本的慈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险。
到底是翅膀硬了,竟然敢给她脸色看了?若不是顾虑皇上的心事……她又怎需要这样辛辛苦苦的扮着慈母?在皇上和所有人的眼中,她疼殷骥骁比疼自己的儿子二皇子更多,但……
蓦地回首,她望着站在身侧的余平儿,再看看其他几个手足无措坐在一旁的姑娘,皇贵妃的目光重回余平儿身上,说道:“过几日,本宫就会向皇上请旨赐婚。”
闻言,余平儿的眸光一亮,脸上原本端庄得体的笑容难以自持的灿烂了几分,“民女多谢贵妃娘娘。”
一旦与皇室结亲,父兄的仕途必然顺畅,虽然四皇子因为面容残缺,并没有夺嫡的资格,可是皇贵妃一向很疼四皇子,再加上二皇子深受皇上器重,只要有朝一日二皇子上位,四皇子必是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前途亦是不可限量。
阴沉着一张脸,一幅幅的画卷平摊在那大大的书案之上,随着那翻动画的手劲越发的粗鲁,任何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出这几日殷骥骁心情很是不佳。
每个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连向来胆子特大,刚养好伤回来伺候的谭悦之都恨不得能有些任务可以让他出去透个气。
每个人都不愿撞在这风口浪尖之上,偏偏有个不知死活的,抱着好几卷画像直接朝着书房走来。
“那小子在不在?”因为常来往,所以花素锦与谭悦之也算得上熟,加上身分特殊的关系,殷骥骁那小子向来让她自由地出入皇子府。
这样的殊荣旁人没有,可她也没觉得有多大的荣光,毕竟大多时候她也不乐意见到殷骥骁,谁让每回见了那个别扭的小子都没啥好事,可那小子就是有本事,专捏人软肋,让人就算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任由他驱使。
“在书房。”谭悦之抬了抬下颔指着方向道,这几日主子的心情可不太好啊!见花素锦心情愉悦的抱着几捆卷起来的画卷,他心中不无挣扎,一时无法决定该不该有道义些,出声警告——
身为殷骥骁的近卫,自然清楚殷骥骁身边的人事,他知道花素锦是殷骥骁的师姊,也知道当年净空大师因为愧疚出家,那时净空大师与花素锦其实早已情愫暗生,如今五六年过去了,她依然苦苦等待,只可惜净空大师始终没有还俗。
偏偏花素锦是个痴的,虽然有江湖儿女的豪气,却无法忘却心中所爱,只好苦苦任由主子差遣去照顾云姑娘,这求的盼的就是净空大师的回心转意。
望着那有些欢快的身影,谭悦之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这几日被折腾得挺惨的他,终于还是决定收起自己的善心,只希望主子快快散了心里头的闷气,否则这日子不怎么过啊?
抱着画卷,花素锦愈往里头走去,心中狐疑愈盛,那过分的安静彷佛透着一丝丝的危险。本能的,她停下脚步,利落地脚根一旋准备溜走,偏偏那厮耳朵极灵,她才准备溜之大吉,那阴冷的声音已经魔魅般的追了过来。
“进来!”
那声音中清晰可辨的怒火让花素锦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书房,只见他散着发,又是一副落拓模样,然而那充满魔性的俊美与脸上那道疤痕所展现的邪肆却分毫不减。
其实就她来看,那道疤看起来有些狰狞,的确坏了他原来美玉无瑕的俊美脸庞,可是她觉得那道疤无损他的俊美,反而营造出一种美好与邪肆的对比,魔魅且诱人。
硬着头皮走进了书房,花素锦的脚步有些沉重,方才的欢快不再,毕竟与殷骥骁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对于他喜怒哀乐的情绪,她还算得上是了解一二的。
现在的他虽然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可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幽深的眸中是一片冻人的幽寒。
“你来做什么?”终于等到花素锦磨蹭地走进书房,殷骥骁扬声问道。
“我……”她也算得上能言善道,可是见到殷骥骁那阴沉的脸色,便知道今日可能讨不了好。她悄悄移着脚步,心中暗暗盘算是不是该将手中的东西先藏起来,可惜那几卷画像大得很,怎么也藏不住,她忍不住暗恨自己的招摇。
早知道今日出门前该卜个卦,若是不吉她就该挑另一天来看热闹才是。
“那是什么?”
“这是……”吞吞吐吐的,花素锦的脸色灰暗,暗恨自己受了这么多次的教训却还学不乖。明知道这小子的性情阴晴不定,却还总想着要戳戳他,此时她真有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悔恨。
起身信步走来,殷骥骁想拿,花素锦到底不敢不给,而这大约五六卷的画像都是男子。那些男子个个是一等一的俊美,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几年来,隐隐约约的,花素锦自觉在某些事情上看得比殷骥骁还要清楚,比如说对待浅浅的态度上,殷骥骁从头到尾都认为自己不过是在偿还一个天大的恩情。
可她觉得,或许最初他真是这么想的,可到后来他的心思已渐渐变了却不自觉。所以当他交代要自己为浅浅物色夫婿人选时,初时她吃惊不已,但反应过后就带着一种看笑诺的恶趣味。
也因为这样的恶趣味,她才会比照皇帝选妃的法子,将自己物色出来的人选请画师画像,并在人像旁清楚写下关于这个人的资料。
今儿个她到这儿来,就是想刺激刺激殷骥骁,原意是要他多想想自己的认知对不对,谁知道却撞上了这厮心情不好,但她能如何?既没胆子立马溜走,又没胆子抢回他到手的画卷,只好眼睁睁看看殷骥骁冷着脸摊开那些画,随着被打开的画卷愈多,他的脸色便愈沉,他的心情以极快的速度恶化,那森森的冷意就是最好的证明。
“倒都是青年才俊啊……”看完了所有的画卷,殷骥骁冷冷地说道,也很仔细的看完画像旁边的批注。
“那是自然,我和浅浅的交情,自然要费尽心思寻模的。”她干干的说,脸上的笑容勉强得几乎要挂不上。
这些人大多都是世家的嫡幼子,因为上头还有嫡长子,所以妻子不用担任宗妇,自然也不会一心想找世家嫡女,毕竟家族内妯娌的和谐对这些世家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而以云浅浅云家嫡幼女的身分,虽然失去了父亲的护佑,但云家于今上有功是事实,就算家道中落,有些世家反而会选择这样的姑娘成为嫡次子的媳妇。
“这个条件倒不错,有让人去探探口风了吗?”
一听这话,花素锦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凉气,难不成这个混世魔王经过这个刺激,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思,真的打算帮忙浅浅嫁人吗?
“还没,只想着先来让你瞧瞧,替浅浅挑出个好的。”
“办得倒是不错。”平心而论,这几个人选花素锦寻得真的不错,看得出来是真心为浅浅着想,若她嫁给这几人的其中一个,一世的安稳富贵少不了。
眼看着大恩应该可以还了个干净,可他心中那莫名的烦躁再起,殷骥骁瞪着那些画,目光灼灼地彷佛像要将他们烧得一干二净。
又想起了皇贵妃意图插手自己的婚事,好为她的亲儿子铺上一条康庄大道,两种情绪交缠,竟让他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慢条斯理的,他一如方才打开画卷般,又将它们好好卷上,然后唤来了王传广带那些画卷,径直走了出去。
“呃……你要去哪儿?”预期之中的折腾没有出现,倒叫花素锦有些心惊胆颤,虽然对于他的去向心知肚明,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既不是我嫁人,我怎能帮她选?”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府邸。
他的离开让皇子府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让花素锦的心吊了起来。想到殷骥骁临去前落下那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忍不住为云浅浅担忧起来。
她这回该不会是刺激过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