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姨娘的院落闹鬼?”
听到培德的报告,曹惟筌立刻联想到董蕙宇身上去。
该不会这闹鬼一事就是她搞出来的?
“是的。”培德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宋姨娘那边有下封口令,不过奴仆之间还是快速流传了起来。说是昨日晚上,董夫人的鬼魂出现在宋姨娘的寝居,哭着要索命,把宋姨娘都吓昏了。还有几个女婢言之凿凿,看到白影跟听到哭声。”
特地缝制的白衣与黑衣,半夜不见人,扭伤的脚跟受伤的手……
曹惟筌失笑。
“少爷?”看到曹惟筌突然笑起来,培德十分好奇。
他服了呀!
竟然想得出以闹鬼的方式来吓宋姨娘,其目的应该是要逼宋姨娘说实话吧!毕竟都过了这么些天了,就算有证据,恐怕也早被破坏湮灭了吧。
“你以后每天傍晚就过去祖屋,帮忙照顾董小姐。”曹惟筌叮嘱。
“请问除了照顾外,还有什么交代吗?”
不愧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培德,脑子就是转得快。
“帮我盯着她,不分日夜,只要有风吹草动,不管是何时,都要来通知我。”他不忘加了句,“但是不要限制她的任何行动,在旁边看着就好。”培德越听越是一头雾水。
这不就是等于叫他监视董小姐吗?
为何?
莫非少爷怀疑董小姐什么?“少爷,小的斗胆请问,为何要监视董小姐?”
他不是监视,他想保护她,预防发生不测,同时也想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照着吩咐做就是了,千万不要让她察觉。”
“好的,少爷。”培德未再多问。
外头日阳已经偏西,曹惟筌便吩咐他直接过去祖屋。
董蕙宇耐着焦灼的心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她尽量不要下床走动,就算非得下床不可,也拜托青青扶着她,别动到伤脚。
三天后,脚踩伤处消肿了,走路也不会痛了,于是她决定这天晚上要再去吓吓宋姨娘。
她耐心的等待着,屋内的灯火一熄,立刻蹑手蹑脚下床准备。
她从不要求青青守夜,不仅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丫鬟,守夜无人轮流,难以好好睡上一觉,对身体不好,同时也是为了外出时候的方便。
穿上已经缝补好的黑衣,白衣折叠整齐放在黑色包巾内,背在肩膀上,她悄悄开了门,左右四顾,确定睡在隔壁房的青青以及对面的培德都睡了,才踏出门,并小心无声地将房门掩好。
这次她有另外的打算,一定要把宋姨娘吓得屁滚尿流。
她前脚离开祖屋,培德后脚就跟上了
他跟踪了她好一段时间,确定应该是往董家方向去。
但他不敢大意,一路跟到董家,看到董蕙宇竟然从个狗洞钻入的时候,诧异的嘴巴大张,几乎可、以塞下一颗拳头。
董小姐竟然……钻……狗洞?
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钱人家小姐做出这种失格的事情。
这位小姐到底是想干啥呢?
想起曹惟筌的交代,他不敢有所耽搁,转身往曹家走。
董蕙宇进了董家大宅后,并没有直接过去宋姨娘处,而是绕过去主屋,也就是母亲生前跟父亲同居的院落。
在围墙四周绕了一圈,她选择了一棵比较好爬的树,没想到才爬到中途,脚踝就开始疼了。
她咬着牙忍着,从围墙跳下去时,脚踩发出剧烈的痛楚,疼到她冷汗直流,蹲了好一会儿才有办法站起来。
因为主子不在,没有守夜的奴仆,都各自回下人房睡了,所以董蕙宇进入寝居的过程尚算顺利。
然而,她在衣箱里想找出母亲的衣饰时,却发现不是改放父亲的衣物,就是空无一物。
父亲把母亲的东西都扔掉了!
怎么可以……
强烈的悲痛与愤恨上涌,董蕙宇必须用力捂着嘴才不至于哭出声来。
她本想拿件母亲的衣服,放到宋姨娘的院落,来加强母亲含冤的力道,怎知在这间屋里,已经找不到母亲的东西了。
她好恨!
恨父亲的绝情!
恨宋姨娘的心狠手辣。
如果母亲的冤屈不得申……
她用力握紧拳头,那她就让宋姨娘一命偿一命!
就算染红自己的手也在所不惜!
她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主屋内没有树干靠近围墙,空手的董蕙宇只好从大门离开,谨慎的关好门,注意不发出任何声响。
因为脚疼无法避免得拖着脚走路,怕鞋子摩擦在地上的声音会引人注意,她干脆把鞋子月兑了,仅着罗袜行走。
地上不时有小石头跟尖锐的东西穿透袜底,刺得脚心疼,她咬牙忍着,一步一步走来宋姨娘的院落。
她发现她爬不上树了。
脚踝痛得太厉害,连走路都有问题了,更别说要靠一只脚来顶起整个身体,她疼到连施力都没办法。
找不到母亲的衣物,还无法进入扮鬼,她不甘愿就这么放弃离开,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对了、衣服!
她躲到角落去,翻出了白衣。
虽然计画有变,但只要能吓到宋姨娘,让她夜不能寝'无法安眠,最终崩溃投首,就是个好方法。
她把白衣铺在地上,用力咬破了手指尖……
“就是这里。”
培德指着墙角下一个不明显的洞穴。
曹惟筌蹲,抬手一招,培德立刻吹亮了火折子递给他。
他仔细打量这个小小的洞穴,不均匀的土块看得到挣扎通过的痕迹。
蕙宇当真利用这个小小的狗洞,钻入了董家?
这要多强烈的意志啊?
他正发愣着时,突然看到一双沾了尘土的白皙小手从洞穴里头伸出来,他未加思索,放下了火折子,抓住小手,将她拉出来。
察觉手被抓住了,董蕙宇惊恐得心跳都要停摆了。
她被发现了?
她慌乱的挣扎,想把手缩回去,可对方牢牢的紧扣,怎么也挣不开。
见她挣扎得厉害,怕她会弄伤自己,曹惟筌急忙出声,“是我,惟筌。”扭动的身躯瞬间静止,灰头土脸的她惊愕抬头。
真的是曹惟筌?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董蕙宇转过头去,在火折子的亮光下,她看到了培德。
是培德告诉他的?
培德知道她来这里?
培德……是他的小厮,他派来说要照顾她的人,但其实在监视跟踪她?董蕙宇豁然明白。
曹惟筌为什么要这么做?
该不会……该不会他其实是宋姨娘的人?
见她不再乱动了,曹惟筌立刻将她拉了出来。
“你……”
“先离开再说。”
董蕙宇甩开要把她拉起来的手,双眸充满防备,“你先告诉我一件事,你是不是宋姨娘的人?”
曹惟筌哭笑不得,“我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派培德来监视我?!”
“回去我再跟你解释,继续待在这里,万一被其他人发现就不好了。”
“你真的不是宋姨娘那边的人?!”她再次确认。“我是你这边的,我答应过会帮你,相信我。”
董蕙宇咬着唇,有些勉为其难的点头。
曹惟筌将董蕙宇拉起来,人还没站直,就看到她面色扭曲,一滴疼痛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你又扭伤脚了?”
董蕙宇垂着头不说话。
“算了,先回去再说。”
一旁的培德牵过马来。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是骑马过来的。
曹惟筌握着纤腰,将董蕙宇一举提上马背,再跨坐于她身后。
温热的身躯将她包围了起来,宽大的胸口紧贴着她的后背,她不由得揣揣想着,这是牢笼,还是温暖的依靠呢?
“坐稳,要走了。”他低首轻声叮咛,一个蓦然悸动,薄唇吻上了董蕙宇的头顶心。
轻轻的一吻,心神紧绷的董蕙宇没有察觉,倒是一旁帮着牵马的培德看见这一幕了。
他很是诧异的面色凛直。
少爷不是一向不喜董小姐的吗?
现在怎么……
曹惟筌轻甩缰绳,马匹往前小跑而去,培德连忙蹬上了另一匹马跟着。
回到祖屋,青青已亮着灯焦灼的等候。
曹惟筌把董蕙宇从马匹上抱下来后,就没松开过,直接将她抱进了前厅。
“青青,再去调膏药过来。”曹惟筌吩咐,将董蕙宇放在罗汉床上。
“小姐脚又受伤了吗?!”她记得董蕙宇的脚已经消肿啦。
“对,快去。”
“少爷,我去打水过来。”机灵的培德快步离开。
曹惟筌月兑掉她脚上的鞋袜欲检查伤势时,才发现自个儿手上有不明的污渍。
仔细一瞧,像是血。
“你受伤了?”曹惟筌迅速直起身,打量她周身,“是哪里受伤了?!”
“没有……”董蕙宇犹豫了一下,翻过掌心朝上,她十指的指尖几乎全沾着凝固的血液,好不吓人。
曹惟筌想起她上回也是手受伤,但没这么严重啊。
“为什么会这样?”曹惟筌抓着小手,满脸焦躁。
董蕙宇抿着唇不说话。
她对他还是心存质疑。
毕竟她曾被深深的背叛伤害过,她知道不可轻信他人。
她如果现在坦承她把指尖咬破,在白衣上写下了令人惶悚不安的血书,指责宋姨娘下药陷害母亲,若曹惟筌真是宋姨娘的人,同宋姨娘说出血书来源,她的脚就白挨疼,血也白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