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你的脚伤。”
曹惟筌蹲下后,就月兑下她的鞋,接着又要除去她的罗袜。
他的举动让董蕙宇吓得屏住呼吸,赶忙阻止。
“另……”被月兑了鞋已经够难为情了,更别说月兑了机子,就会被看见她的脚了。
未出阁的女孩子家的脚可不能随意让男子看去的啊!
“我只是看看肿得厉不厉害。”怕她介意,他又加了句,“不然你就把我当成大夫吧。”
他说着,已经把袜子除去,露出白皙的脚掌。
温热的大掌抚上细致的雪肤,从脚趾头缓缓往上,似在检查伤处。
董蕙宇很想告诉他,这样不庄重,他不可以这样触模未婚少女的脚,更何况他们已经要解除婚约了,尔后就不会有任何关系了,他家里虽是开药材行的,但他本身又不是真的大夫,怎么可以模她的脚……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她大概是贪恋着这难得的亲昵……
如果是在有婚约的情况下,他愿意这么待她,她不知要有多开心……
曹惟筌的手按压到肿起之处,猛然发出的尖锐疼痛,让她的五官不由自主扭曲,皱在了一块儿,发出疼痛的申吟。
“挺严重的。”曹惟筌轻轻将脚放在他的大腿上,“这几天尽量不要走动,有什么事差遣青青就好。”
不要走动?
那她怎么去扮鬼吓宋姨娘?
瞧她面露错愕,曹惟筌假装不知情的问,“怎么了?!”
“啊啊?”董蕙宇连忙恢复正常神色。
“听到不能走动,你好像很吃惊,是有什么事需要靠双脚的吗?!”
“没只是觉得不方便而已……对了,你怎会知道我脚受伤?”董蕙宇忽然想起此事。'
他来时就准备好敷药,可见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我来时在路上遇到青青,她告诉我的。”
“这样啊。”董蕙宇有些心不在焉的草草点头。
这下该怎么办呢?
只吓宋姨娘一次,一定没有办法达成效果,而扭伤的脚又不知道何时才会好,如果能有个人代替她去吓宋姨娘就好了,可偏偏这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她雇辆马车到董家大宅附近停下,她再走路过去呢……问题是她脚疼也没办法爬树啊!
或者有除了扮鬼以外的方法吗?
她头痛极了。
“……蕙宇。”
“怎么了?”董蕙宇回过神来,看着跟她说话的曹惟筌。
“在想什么?”
“没。”她忙摇头。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商量,别自己瞎想。”
曹惟筌坐来她旁边的椅子上,模了模她的头。
董蕙宇有些吃惊的看着他。
之前,他们虽有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是曹惟筌始终与她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别说模她的头、碰她的脚了,他连拿东西给她都很小心的不要碰到她的手,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与陌生人无异。
可等她提出愿意解除婚约之后,他态度就变得比较亲近了。
所以她一直以为,曹惟筌是因为不用与她成亲了,心底较放松,态度才会变得比较和善,可是……怎么觉得好像也和善过了头了?
他不是第一次模她的头了,还帮她检查伤势什么的……感觉好像有点奇怪……该不会是把她当成妹妹吧?
她小他五岁,想想的确是有可能。
这也代表,正式解除婚约之后,两个人的相处就可以跟兄妹一样吗?她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被当成妹妹或者被无视,哪一个比较痛苦。
更别说将来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别人……
她咬了咬唇,勒令自己别再胡思乱想。
是她自己提出的条件来求他的帮忙,她就得概括承受,现在的她根本没资格自怨自怜,她只能想着为母亲申冤一事!
“我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呢?”董蕙宇问。
曹惟筌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反而拉起她的手。“你手掌怎么都是伤?”
伤口已经结了薄薄的痂,可受伤范围广,看起来有些怵目惊心。
董蕙宇倒抽一口凉气,忙缩回手,“呃……应该是摔倒时受伤的。”
“蕙宇,你跟我说老实话,真的是摔倒的吗?!”曹惟筌面色严肃了起来。
“真的是摔倒的。”董蕙宇坚持道。
她没打算告诉曹惟筌她的计画,直觉告诉她,曹惟筌会阻止她。
能不能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说不定这样的计画在外人看来是很蠢的,但她小小的脑袋瓜只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了。
为什么不老实跟他坦白呢?
曹惟筌心头很是困惑。
莫非她其实还是不信任他,所以决断独行,不肯与他商量?
“小姐、少爷,膏药调好了。”青青手上端着一个小碗跟布条走进来。
“给我。”曹惟筌接手过去。“青青,屋里有没有伤药?涂伤口用的。”
青青想了下,“好像没有呢。”
“那你去买回来,顺便到饭馆买只烧鹅吧,中午了,该吃饭了。”
“好。”青青领命走了
曹惟筌蹲来董蕙宇跟前,将未着袜的小脚放到大腿上,利用扁状木棒将膏药敷上。
“好凉。”膏药贴在肌肤上的触感像冰块一样,董蕙宇下意识缩了脚。
“凉才能消肿。”曹惟筌将缩走的脚拉回。“别乱动,这沾到衣服洗不掉的。”
“抱歉。”
脚踝肿起的地方,曹惟筌全上了膏药,再细细的缠上布条,套上鞋袜。看他细心的帮她上药,董蕙宇心口五味杂陈。
“好了。”曹惟筌放下她的脚。
“谢谢。”董蕙宇抿了抿唇,“惟筌……哥哥。”
“嗯。”
“你中午会留下来吃饭吗?”
“好啊。”
听到他愿意留下来用餐,董蕙宇不觉开心的咧开小嘴。“那我去淘米煮饭。”
她急急站起,忘了脚伤,曹惟筌要警告已经来不及,只能赶忙伸手扶住踉跄往前摔的董蕙宇。
“急什么?!”曹惟筌失笑,“嫌肿得不够?”
董蕙宇小脸整个都红了,不仅是因为难为情,更多的是羞赧。
她现在整个人都靠在曹惟筌身上,实在太丢人了,可是她真的……好不想就此离开……
他身上有淡淡的好闻草药香,可见他今天上午应该是待在药材行,才会染上这层药香。
“等青青回来再交给她忙吧。”曹惟筌让她回坐在椅子上。
“可若等青青回来,再淘米煮饭、炒个菜,花去的时间,烧鹅都凉了。不如我现在就去煮,青青回来时刚好可以用膳。”
曹惟筌端凝着那着急解释的小脸,忍不住道:“我发现,虽然认识你多年,却一点都不了解你。”
在他眼中,她就是个文静端庄的娇丽大小姐,除了这张好看的脸以外,找不着任何吸引他之处,他甚至觉得她有点笨,要不然怎会与他交谈时,回应几乎都是单字,被动得连思考都不会。
可他发现他错了。
她有想法、有计画,还是个固执的、勇敢的女孩,只是不愿意敞开心胸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
是他以前始终对她保持距离的关系吗?
因为不喜欢这门被强迫来的亲事,所以他不自觉的疏离她,她既然是个聪明的女孩,肯定早就感受到了。
所以她才会说,若肯帮她的话,她愿意解除婚约,还他自由身。
他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她。
他直到此时才明白。
董蕙宇闻言,心神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话是褒还是眨呢?
她没有办法确定。
在曹惟筌面前,因为不受喜爱的关系,她总是缺乏自信,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惊惧得要命。
啊……她实在太在乎他了,在乎得心好疼好疼。
过去,爹是十分疼爱娘的,要不是为了子嗣,也不会纳妾,但就算纳了妾,心中的最爱还是母亲。
所以她一直以母亲为榜样,学她的行为举止,学她的拘谨守礼,学她不在男人面前多话,学她以丈夫为天,不要擅自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以为这样,曹惟筌也会疼宠她。
但她毕竟不是母亲吧。
她只是东施效颦,强压抑自己的本性,做出来的就是一个四不像。
他说他不了解她,是因为看穿她的伪装吗?
曹惟筌忽尔望向外头披晾的黑衣。
“那件衣服的用途是什么?”曹惟筌问。“看起来像是男装款式。”
“只是……只是闲得发慌,做件衣服消磨时间。”
曹惟筌眯了眯眼。
这怎么看都像是夜行衣啊。
莫非她就是穿着这黑衣,潜入董家?
曹惟筌暗吃一惊。
这样想就兜得上了。
她曾说过要潜入宋姨娘的院落找寻证据,可见她正在身体力行,她八成是穿着夜行衣跑去董家,实际上做了什么不晓得,但手受伤脚又肿了,极有可能是被发现了,在被追捕中受了伤,这使他不由得要捏一把冷汗。
他已经知道她面对追捕的时候,会是怎样激烈的做法,上回月兑臼了,这次扭了脚,下回会不会没了小命?
他实在无法不担心。
只靠青青顾着她,似乎还是不足!
“那怎会选择黑色?”
“因为……黑色布料比较便宜。”不善说谎的她,简单一句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他给她多次机会'但她还是不愿意坦诚啊。
“下次我带几匹彩布过来,别做黑色的了。”
“好。”
你手受伤就别煮饭了,且你现在脚不可以乱动,我看你还是回床上休息吧!
曹惟筌突然拉过她的右臂,勾在自己的颈后,将人整个抱起来。
董蕙宇的心脏在瞬间停止跳动了。
因为冲击太大,甚至连脑袋都一片空白。
曹惟筌将她放到内室的床上,双脚抬正,竖起枕头让她可以轻松靠着。
“刚才你问我,你家目前现况如何。”曹惟筌落坐在床缘。
董蕙宇回过神来,眼神还有点慌乱。
“对、对啊,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听说什么。”
“这样啊。”
董蕙宇猜想可能闹鬼的事情,还没传出来吧。
她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效果。
若真有效果,她就算用爬的也要爬过去再装神弄鬼一次。
“你对于找出宋姨娘陷害你母亲的证据方面,有想法吗?!”
“嗯……还在想。”
依旧不愿意告诉他呀。
“我想,晚上让培德也过来吧。”
“为什么?”
如果再多了培德的话,半夜要偷偷模模溜出去,恐怕难度会更升一级呀。“这屋子里就你们两个女孩子,想想还是不安全,要是董家那有人找来的话,靠青青恐怕不够应付,培德是曹家人,有事他出面,再怎么说,也得卖曹家面子。”
这当然是借口,主要是靠培德来了解她的一举一动,若有万一,还可保护她。
这话听来有理,但董蕙宇心底是百般不愿意啊。“你觉得如何?他仔细端详为难的小脸。”
“我……好啊。”找不出拒绝理由的董蕙宇尴尬的笑着。“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