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小昙在忙活好二阵子后,才端着洗漱水进到傅锦渊的卧房,利落的伺候他洗漱穿衣束发,这些活儿她现在都很上手,备了早膳后,她开始一天忙碌的庶务。
其间,林嬷嬷来找了她,她还特地带她到花圃,指着小花苗,“这不是杂草,是我特别买回来种的,嬷嬷可别把它拔了丢了。”
特别对林嬷嬷提及,因为她是唯一会过来照料花圃及菜园的人。
林嬷嬷走过去弯身一看,就见在一堆花花草草里,新种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但它又特别的起眼,因为它四周土壤刻意不种植其他植裁,显得有些孤立。
“是什么特别品种的奇花异草吗?”她蹙眉问。
“嗯,很特别。”小昙特别慎重,用力点头。
“这样,那就跟那盆蝴蝶兰一样,我都不碰,你自己多点心照顾,嬷嬷手粗,心也不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瞧瞧这后院,过去那几块菜圃也是干干灰灰的,无人整理,杂草高高低低的长,一片冷肃,但现在,这里可以说是别庄里最让人觉得有生命力的地方,菜圃一片绿油油,还多种植了好几种盆栽,五颜六色的花卉随风摇曳,参天大树下的那架秋千也修整好了,她这老嬷嬷偶而坐在上头,迎风来回晃那么几下,感觉也年轻不少。
小昙接着拿着陶埙表演一曲,更让她惊艳,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会了?
大抵又是梦中所闻吧,她笑眯眯的看着她吹得欢快,自己则往屋里忙活去了。
小昙吹奏一首后,随即照看各式花卉,拔草剪枝的忙碌一会儿,见兰花的茎又长了些,她脸上笑容更深,但看着一旁的小苗还是跟昨儿个一个样,她喃喃低语:“药仙说小苗很有个性,但心情好就会长得快,小苗昨儿也喜欢陶埙的声音,对吧?对了,有些动物像牛啊羊的听音乐圈养,听说吃起来的肉也特别好吃……”
见小苗两片绿叶顿时往下垮了一片,她惊觉吃货上身的自己说错话,连忙笑着打圆场,“咳咳,只是笑话,想让小苗心情好而已。”
她坐到矮凳上,开始就着脑中的弦律,吹起日本宫崎骏大师动画电影里的配乐,他的电影充满童趣梦幻却又有人生智慧,不管是多多龙或是黑猫宅急便甚至多部电影的乐曲都让人充满愉悦,这是她一拿到手中陶埙,就浮现脑海的乐曲。
陶声古朴,乐曲轻快,有时静柔,怎么听怎么舒服,小苗那往下的女敕绿叶片缓缓挺直了。
书房内,傅锦渊正同自己对奕,黑子往推盘一放,再起白子时,就听到这隐隐约约的乐声,他走出书房,正好看到魏田走过来,向他行礼道:“马厩整理好了。”
也难怪他臭脸,时不时的就要他整理马厩,那棚顶里外的味道都飘着股刺鼻气味,还要他带马去绕一圈,绕回来又清马粪,臭得他受不了。
“你回房去清理,今天就不必在身边伺候了。”傅锦渊说完这句后,就往声音来处走去。
魏田乐于从命,往自己的屋子去。
傅锦渊循声来到后院花圃,就见小昙独自坐在矮凳上,神情愉悦的吹着手上的埙。
曲风相当轻快也很特别,不似宫廷乐曲,也不像坊间乐坊,甚至他从小到大也不曾听过这类曲风,不过很好听,让人听着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笑容满面的小昙,在后方蓝天的映衬下,全身都在阳光下的她也闪闪发光,璀灿迷人。
他的心突然悸动一下,失速狂跳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再想到昨日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残酷冷血的微妙心思,一股难言的复杂情愫竟涌上心坎。
他浓眉拢紧,此时,乐曲乍停,他连忙将这股莫名的情动抛诸脑后,走向前去,看着已经看到他也从矮凳起身的小昙,“我从不知道你会吹埙,还吹得这么好。”
她刚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会问这问题,所以早已想好答案,“我曾经跟菜市场的一位老婆婆学过,她说我有天分,有些曲子就是她教我的,但在府里没埙,这个是我买的,以后就能常吹了。”
她顺道将忘了还的荷包递给他,但他没收,要她留着。
他看着再次吹起陶埙的小昙,她眼儿弯弯,瞳眸璀璨,他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从这一天开始,望月山庄里,天天都可以听到陶埙的乐声,曲风有时轻快,有时让人心情平静,这也让一向静寂的山庄变得热闹起来。
不过,林嬷嬷在一次跟小昙聊天后,眉上皱纹愈来愈深。
这一日,她哀声叹气的在抄手游廊下走着,就遇到正回来庄里的大少爷,行个礼,看着主子久久,欲言又止。
傅锦渊这阵子也忙,他派人盯着秦广侯府,傅锦淮让多名女子怀孕的流言已经成了最火的话题,福仪郡主忙着想法子解套,而傅锦淮还花重金命人要抓出那三个疯女人,殊不知,那三个戏子早已拿了他的钱,走得远远的。
“有事?”
她搓了搓手,“大少爷,小昙那丫头着魔了,不仅对着那株带回来种植的小小苗儿说话,还时不时的吹陶埙给它听,笑得欢快,我看了几回,忍不住问她在做啥。”
他蹙眉,“她回答了?”
“答了,说她对它说话,让它听音乐,能让它长得更好,还说,它傲娇脾气坏,不好好哄着不成,唉呀,我听得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办才好,丫头这不会中邪了?”
此时,传来一阵熟悉的陶埙乐曲。
两人都知道小昙在哪里,随即往后院走去。
竹篱围起的花圃旁,一棵参天大树原就架了一座秋千,只是乘坐的森头早已破旧,小昙花了点功夫,想方设法的钉了几根钉子修复后,还拿了被褥铺在上面,此刻,就坐在上头荡秋千,手拿陶埙吹着轻快的乐曲。
是错觉吗?傅锦渊怎么觉得那些花卉都精神十足,许多蝶儿在那些花朵旁翩然起舞,一副活力十足的快乐景象。
两人走近,小昙放下陶埙,清丽月兑俗的面容看向两人,“怎么一起过来了?有事?”
“没有,丫头……呃……大少爷。”林嬷嬷突然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说她觉得她疯魔了?她手足无措的看向傅锦渊。
傅锦渊给她一个腿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再看着困惑的看着他的小昙,从她伤好后,她的言行举止的确变得很不同,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他也习惯她不少的惊人之语,所以,面色沉静的将林嬷嬷告知的话简述了。
“嗯,那些话是我说的,可是大少爷,你别看这些花花草草不会说话,但它们同人一般,真的是有情绪的。”小昙说得很认真。
“大少爷听听,这丫头的脑袋是出问题了吧?”林嬷嬷一脸伤心的看着她。
傅锦渊蹙眉。
小昙见两人神情都不对,尤其林嬷嬷觉得她脑袋有问题……“大少爷、嬷嬷,你们别担心,老实说,这花苗其实不是我买的……”她想打个说词,让林嬷嬷别胡思乱想才好,“是一个看来仙风道骨的老僧人送我的,他说,这是一株只要有心好好的养植,就能得到幸福的花。”
“这话你也相信?”林嬷嬷傻眼了。
“相信,种花跟做其他事一样,要用心及费心,要记得灌溉它,让它晒晒阳光,给养分,要换土,一步步的,它就会从小苗儿慢慢长大,开花结果,花可欣赏,果实能用,让人养了眼又暖了胃,不就是一种幸福吗?”
傅锦渊看着她一脸闪闪发光的脸庞,如此天真,如此单纯,她的说法没错,但这种论调用在花上,甚为适用,若放在真实人生……
有时,不是你努力了,用心了,上天就会给予对等的回馈,更甭提在这中间,遇见的人性丑陋、腥风血雨,若熬得过去,或许能拨云见日,熬不过,就如他母亲,从此天上人间,她说的这种单纯的幸福,于他,太过遥远。
在他思绪翻飞间,小昙早已欢快的跳下秋千,笑眯眯的指着她细心照顾的兰花,“这些日子,兰花也开心多了,瞧,长茎上的花苞多长了好几个。”
林嬷嬷是愈听愈担心,眉头揪紧的看着静默不言的傅锦渊,“大少爷,你瞧……”
他看着那盆被照顾得极好的兰花,再抬头看着小昙,那双澄净的眼眸是那么干净,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一直拥有这份单纯的幸福,而他,也会努力的替她守住这样的幸福,他温柔一笑,“我知道了,我就等着看它长出美丽的花。”
“嗯。”因为他的信任,小昙心莫名的发热起来。
林嬷嬷傻眼了。
待两人离开后院时,林嬷嬷忍不住皱着眉头问:“大少爷怎么认同她说的话呢?小昙会不会走火入魔啊?”
他摇头,“小昙那双眼睛看来比孩子还纯净,不必担心。”
林嬷嬷怔怔的看着他往书房走去的挺拔身影,再想了想小昙那双眼睛,的确不像着魔的样子……她叹了一声,“好吧,应该没事吧。”她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夜色笼罩山庄,虫声唧唧,偶而还传来几声蛙鸣。
她将窗户关上,在简单隔起的屏风里,泡个温水澡,洗涤一日的疲惫,顺便三省吾身。
那盆蝴蝶兰愈养愈好,虽然找到了一点讨好小苗的方向,但感觉上没什么变化,还有呢?然后呢?赎罪之旅好像没什么新进展,小昙有些丧气啊。
她洗完澡,回到床上躺下迟迟没有睡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还有很多活要做,可是,就这样一直做活下去?她是偷偷下凡来的,待在人间的时日有限,她心乱如麻,辗转反侧。
也不知熬了多久?睡意迟迟不来……
蓦地,夜风中,隐隐传来马蹄声,这么晚了,谁会过来庄子?
反正睡不着,小昙索性起身,穿上外衣,步出屋外。
今晚,月色如洗,她舍了灯笼,一路往处走,听到马蹄声已停下,她路经小径时,见林嬷嬷屋里的灯光亮着,她好奇的走过去,从窗子探看,见她在床上睡得沉,隐隐打起了鼾声,她往另一边的院落走去,走了一会儿才来到傅锦渊的院子。
一脚踏进院落,竟见魏田姿态奇怪的卧倒在阶梯上,睡得不醒人事。
她蹙着眉,不解的再往另一边看,就见竹林中的书房倒是灯火通明,她走过去,就听到书房内传出谈话声,一个是傅锦渊,另一个男声倒是很陌生。
好奇的放轻步伐,往一旁的窗户走去,她小脚踩在草地上头,几乎无声。
“小弟惭愧,茶楼的营收一直不见大好,快要入不敷出了。”
屋内,周景浩一脸愧疚的看着傅锦渊翻看他送过来的账本。
“没事,这些年来,若没有你帮忙经营茶楼来维持一些基本花销,甭说我这一口茶没得喝,小昙那三个多月来的医药费更没着落。”
灯火下,傅锦渊这话说得诚恳。
窗户下,小昙已经明白来人是谁,刚刚才在想这趟罪之旅的进展缓慢,找不到任何突破口,这不是突破口是什么?!
真是笨死了,没有钱,万万不能,他赚到钱富得流油,要做什么事也方便得多啊。
真是,她神经也太粗了,这庄子里三餐吃很简单,有的还自给自足,哪有钱买养伤补身的药材,她在床榻吃喝三个月,却完全没想到钱的问题,想到这里,她就暗暗唾弃自己。
“说来说去,还是那毒妇太狠,克扣你的月例就罢,你都主动到庄子守孝,她接连找你碴不说,还顺势的连月例都不给了,我说她何必找人暗杀你,活活饿死你就好。”周景浩嘲讽。
“她知道我的自尊不会允许向她要钱,何况,她也清楚我手头还有母亲留的传香茶楼……”
“她也知道传香茶楼又小又破,生意不好,不过,嘿嘿嘿,因那天你跟毒妇在茶楼的激烈交战,这几日客人倒多了些,只是……唉,你也知道就几天而已。”周景浩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不就喝茶吃东西嘛,那些有钱人就说咱们东西粗糙。”
茶楼激烈交战?那是什么?不过,她比较感兴趣的是食物,传香茶楼的东西很粗糙?
在小昙脑袋转来转去时,屋里的两人也不知聊了什么?在她回神时,就听见那位义弟的声音带着火气了,好奇心升高,她稍微抬高头,从窗口望进去,想看看那位义弟的容貌。
只见他一头长发高高束起,相貌俊逸,一袭窄袖蓝袍,有股飘然洒月兑的不羁,看来是挺好相处的。
“我就气她嘛,秦广侯府的家产铺子田产有多少,她全一把抓,而你呢,一无所有,世子之位又被夺,她还想杀了你。”他数起福仪郡主的罪状可溜得很,噼哩啪啦的说了一长串。
傅锦渊抿抿唇,声音里却没什么火气,“不管如何,能到母亲的庄子上,月兑离侯府,摆月兑她的监控,有利于我的布局,只要夺回一切,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小昙在窗外听着,说来傅锦渊真的很不错,即使落魄到这么悲惨的境地,也未想过苟且偷生,不过,如果他知道,他这一切的不幸始于她……
她忍不住敲敲自己的头,猪脑袋!还是仙呢。
周景浩这阵子四处忙活,来回奔波,现在总算可以留在京城好一阵子,所以特地来到别庄与义兄促膝长谈。
“我自小是孤儿,不知道父亲做什么用的,但就算如此,我也得说傅良实在不算个好父亲,自以为对两个妻子不偏不倚,却不知其中一个蛇蝎心肠,害了另一个妻子不说,也将公婆给害死,连你这个嫡长子也容不得。”
闻言,小昙眼睛瞪大,心都揪痛了,老侯爷夫妇也是被福仪郡主害死的?可这事小花仙们并未提及,可见福仪郡主做得多隐密。
“比起儿女私情,父亲重视的是国家大事,对后宅之事从未上心,以为他公平对待两个妻子,后宅便会相安无事。”傅锦渊面无表情地说。
“呿,不是我要批评你父亲,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战场上了,大大错估福仪郡主的野心,不知道最残酷恶毒的敌人就在枕边,坑杀他最亲密的多名亲人。”周景浩愈说愈火大。
傅锦渊倒是能理解他今晩的怒火为何特别高涨,前一阵子査探侯府未果反被伤的小七是周景浩称兄道弟的多年好友,这一伤,得躺在床上养上几个月才能康复。
屋外的小昙眼红红,她双手掩面想哭,其实不该怪傅良,是她拉错红线。
“我也错估自己的能耐,当爷鸧女乃女乃被那毒妇害死后,我以为即使父亲不在京中,我也有能力保护母亲,没想到这个意外……”傅锦渊苫涩的看着自己的左臂,“让一切都变了。”
他被迫从世子之位下来,养伤时间也给了那毒妇伤害母亲的机会。
“侯府下人就没有一个好的,全都助纣为虐。”
周景浩感叹啊,若非因缘际会,与傅锦渊结为兄弟,他派人暗中查了秦广侯府,还不知道在外看来光鲜亮丽的侯府有肮脏,傅锦渊即使身为世子,与母亲在侯府的处境却是很糟糕,府里下人大多受到福仪郡主拉拢,于是他才多留个心眼,自愿帮忙打理传香茶楼,没想到过没多久,这间茶楼却成了好兄弟目前仅有的生财店铺。
“有些人或许是迫于无奈,他们毕竟只是奴才,至于那些踩低捧高的,就另当别论。”傅锦渊说。
两人接着又说了一些事,都提到了钱,她也听了一耳朵,原来还有一些江湖人士在帮傅锦渊张罗一些事,搜查福仪郡主收买人心的肮脏事,还有傅锦淮在外的荒唐事证,这些事都需要钱来疏通。
决定了,她要帮忙拼经济,终于,抑郁了整晚的挫败瞬间散去,她兴的伸手——
“叩叩叩……”
屋内的人愣了一下,齐齐看向那扇被敲响的窗户,就见朦胧月色下,一张凑在窗前的娇俏脸庞笑靥如花,“我有办法生钱,我进去说,成不成?”
两人傻眼,敢情她在外面听很久了?两人太过依赖在四周戒备的暗卫,再加上她脚步也轻,居然都没发觉?
周景浩仅怔愣一下,接着就被那张出色容颜惊艳到,直直看着也不眨眼了。
傅锦渊也很快回神,点一下头,示意她从门口进来时,不忘以内力传声问外头的暗卫,“为什么没有通报?”
窗外立即有人以内力回答,“大少爷交代,禁止接近的人中并没有小昙姑娘,所以……”
傅锦渊也闷了,过去的小昙谨守主仆分际,进来书房伺候的时间也很固定,其他时间没有他召唤,她不曾主动靠近书房半步,但受伤后,她的行为止改变很多,他却是疏忽这一点了。
罢了,她跟义弟也有几面之缘,只是见面地点从未在书房,而是在前厅。
同一时间,小昙已快步绕到门前,开门进来。
周景浩在刚刚那一眼见她就已惊艳,这屋里灯火通明,小丫头的五官更清楚,少女素净着一张巴掌脸,肤如凝脂,五官精致,那双灵活眼眸坦率又从容,浑身透着一股出尘气质,不输那些他曾见过的官家闺秀。
“你是小昙?”他顿时纳闷了,他是见过她几回的,她明明又瘦又黑,只有一双清澈大眼,但不太直视人,总是微低着头的卑微姿态,但眼前的人,哪有一丝一毫的相似处?
傅锦渊明白义弟的惊愕,他与小昙日日相见,对她的惊人变化都错愕了,更甭提已有近半年未见的他。
“我是,如假包换。”
她笑吟吟的回答,让周景浩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见过她几回,她可从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呢。
小昙从刚刚偷到的内容,就知道眼前这名俊逸挺拔的男子就是傅锦渊的义弟,“大哥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呃……该是说在经历生死大关后,领悟了些事,也得梦中见闻开启了眼界,自然大大不同。”
他还是目瞪口呆,直到傅锦渊简略的解释她说过梦中见闻等事,他才半信半疑的点头,虽然听闻过不少奇人异事,但对小昙这连容貌气质都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化,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言归正传,那岌岌可危的传香茶搂才是重点,他将那纷杂思绪抛诸脑后,“你有什么生钱的好点子。”
“小昙,这事让我来担心就好……”傅锦渊不想她费心,她要做的活儿已够多了。
“大少爷,茶楼嘛,茶跟点心就是商品,只要商品好了,就不怕没客人。”她一脸自信的挑挑眉,“我对做点心很有一套,就来做个别家没有,不对,是咱们全王朝都没有的点心,肯定能招来尝鲜的饕客。”
“有什么点心全王朝都没有?小昙的口气还真大。”周景浩倒不是嘲笑,而是好奇她真有能耐?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要知道一个人的成功不是努力或有运气就好,最重要的是遇到贵人啊。”她拍拍自己相当傲人的胸脯,半点也没有不自在,但两个男子顺着她手势看过去,立即尴尬的别开脸。
小昙没察觉的又拍了一下,“千里马也得遇上伯乐,所以,遇上贵人,离成功不远,更能事半功信呢。”
周景浩上上下的打量她一遍,再赞叹的摇摇头,“真是开了眼界了,瞧她说的这些道理,我记得小昙没读过书啊。”
“有神仙在梦里点化我,就是让我来当大少爷的贵人……”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罢了,口说无凭,我明儿进城去买食材,回来……不,就在茶做些给你们尝尝,等那种点心一出来,再配合一些活动……”
“活动?”周景浩问。
“对啊,光喝茶聊是非还少一些乐趣。”
她愈说愈兴奋,脑袋瓜也开始运转,想到她曾经运用法术到现代去尝了英式下午茶,若是把那概念模式一一搬到古代,一定很新鲜,还有到现代游历时,她也爱上追剧,不管是古装还是现代剧,哪一出没有洒狗血,轰轰烈烈的,在下午茶时段搭配说书人来说戏,偶而是罗曼史的爱情故事,钓住妇人姑娘们的胃口,偶而来些类似军师联盟、琅琊榜或三国的武装大戏,对象就是那些文人雅士。
心里有了底,她便避开一些现代辞句,用他们能接受的说法,大略说了自己的点子。
两人边听边点头,茶楼说书,戏码宜男宜女,不得不说这点子的确不错,如果点心能如她所言的一鸣惊人,那茶楼未来座无虚席的场景的确可以期待。
不过,周景浩也看出傅锦渊的担心,但他们的确需要钱。
傅锦渊下意识的就不想同意,怕她牵涉愈多,也会被卷入危险之中,“可是……”
“不就是茶楼生意而已。”周景浩故意打断他的话,再朝他眨眨眼。
傅锦渊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只让她管茶楼生意,其他的不要让她涉入就好,可是她刚刚在外面也不知听了多久,也许连他要找福仪郡主母子罪证的事都听到了。
思忖再三,他看着小昙,“好,我可以让你试,但你要答应我,你只管茶楼的生意就好,其他的,不管在茶楼听到什么或有人做了什么,你都别管。”
周景浩错愕的看着他,“怎么跟她说的这么白?”
“哪里白了?我还是听不太懂,但我知道了,我就负责让茶楼的生意好起来就是。”小昙大概猜到他是不想让她涉入太多他要与福仪郡主母子算账的是非中,这男人是暖男,难怪原来的小昙对他也那么心动。
也?她蹙眉,这字眼怎么怪怪的?
“你是知道还是不懂?眉头都揪在起了。”周景浩真是看不懂啊。
被他这一问,小昙也没空纠结,恢复成一张笑脸,“懂,所以明儿就先到茶楼去考察考察,试吃一下,再去买食材做些调整……”
书房内,三人讨论声不时响起,而小昙轻快的嗓音则是说最多的。
在小昙回房后,傅锦渊也跟周景浩交代一些事,明日,他不会同行,一切就拜托他了。
周景浩知道,义兄极少进城,因为一进城,就有盯着他的眼线去向福仪郡主通风报信,那毒妇总会不遗余力的在人前演出后母难为的戏码,虽然她并非后母,但演技过人,每演一次,就让傅锦渊的名声更臭。
再加上上回几名孕妇上演的那出闹剧,福仪郡主生生落了下风,传言她心计毒辣,损毁非己出之子的名誉,将亲生子让丫鬟怀孕的荒唐事栽赃给傅锦渊一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她又花了一番时间及金钱,让人放出她严惩亲生子还亲自到望月山庄向傅锦渊致歉请求原谅的消息,让他差点没气疯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事实上,全是撒谎。
但谣言就是如此,似是而非,信者恒信,不信者不信,毒妇再度全身而退,周景浩真的是一个恨啊。
翌日,留宿的周景浩在品尝小昙亲手料理的早膳后,对茶楼生意是更有信心了。
但小昙也是到这时候才知道傅锦渊不会同行,她有些失望,她想让他看看她在甜点上的手艺。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景浩会安排一切,你有事都可以问他。”傅锦渊看着她那张失望的小脸,只是说了这句。
他心里有底,他与小昙的交集愈少,福仪郡主愈不会将脑筋动到她身上,那也是一种保护她的方法。
稍后,小昙与周景浩乘车离开别庄。
驾马车的是周景浩,小昙就坐在他旁边,在这不短的路程里,她大略问了他茶楼的人事、月营业额、茶食品项等等,还延伸问及他的冮湖帮派。
“什么帮派?不过是一些志气相投的江湖人取了个名字叫“侠帮”,他们拱我当帮主,但大家都是朋友,没谁是头儿,哪里需要行侠仗义、济弱扶倾,大家就去行个善,这侠帮之名,不曾大鸣大放过,但我们兄弟快乐就行。”
周景浩有问必答,小昙与他短暂相处,就发现他是个豪放又不拘小节的帮主,可以直来直往。
在说说笑笑间,马车抵达传得茶楼,这茶楼与花神庙正好反方冋,地点不算顶好,但至少还算在精华区的角角,门口上方高高的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传香茶楼”四个大字。她跟着周景浩走进去,店小二急忙迎上来,周景浩朝他挥挥手,要他不必理会。
小昙打量着店内,整体看来整齐干净,大堂里的客人只有三三两两,空位太多,茶楼中间有个大平台,上面也放了桌椅,周景浩昨晚已经告诉过她,这个位置就是可以当“活动”来使用的平台。
此时,后方的门帘突然一动,一名俏生生的青衣姑娘走了出来,一见周景浩,她眼睛一亮,再看到他身边的小昙,眼神乍现敌意。
好啊,他昨晚没回来,一回来身边就多个肤若凝脂的大美人,虽然一身素衣,但那过人气质绝非庸脂俗粉,还有她身上隐隐散发的花香,杨晓宁胸中的火气也冒出来了。
“这是哥在庄里的丫头,小昙。”
周景浩也很识相,立刻离小昙两步远再点明她的身分,并将她来的目的简单说明,就看醋坛子的表情愈来愈好,接着笑眯眯的挽着小昙的手。
“我不曾去过别庄,不知那里的水养人,你哪里像个丫头,说是千金小姐我都信。走吧,我带你绕一圈。”
小昙见她如此率性好相处,也很开心,虽然周景浩没有说两人的关系,仅说她是茶楼掌柜,但他们两人眉眼传情,根本是一对恋人,小昙调皮的朝他瞟了一眼,他干笑两声,不敢说自己惧内啊。
小昙跟着杨晓宁走,心里也在计较着,茶楼的门面还行,大堂及二楼也算雅致,但没太大吸引人之处,倒是进到大堂后方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小花园,假山竹桥,有五六间厢房,她极为满意。
这外面看来不怎么样,里面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她心里已有几分想法。
参观完茶楼,接着要试试茶食,就在离厨房最近的一间雅间,她一轮吃下来,菜色普普,茶水有点逊,口感偏涩,是勉强中等茶叶所沏,她真的很失望。
她同情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周景浩,“能将这样的茶楼维持打平再赚一点点钱,你补贴不少吧。”
他倏地瞪大眼看着她,再飞快的看向坐在身边的女人,“她……”
杨晓宁是个爽朗的妹子,一拳就槌向自己的男人,“很好,总算来个搞得清楚的人了。”
噢……手劲真大!他忍着那间瞬的痛楚,不解的问小昙,“你怎么发现的?”
拜托!她可是仙人等级的吃货,为了尝遍人间美食,古今中外的店家她去了也有上千家,她笑道:“大堂里就坐那几个客人,我这双眼一扫,见他们桌上的东西就两三样,茶杯里的茶水淡得不能淡,显见已冲了好几泡,代表他们在店里已坐了许久,若是生意好,哪容一个客人待上几个时辰,再说那盘子的茶食早就空了,也没再添,一桌的帐算来没几文钱吧?再说了,店家生意好不好,光走进来就能感到一股气,这股气盛,店家生意就好,气弱,那就是乏人问津……”
她说得煞有其事,只是没说明这股气是她这花仙遍寻美食的指南之一,但要她这仙人才能敏锐感受,不是凡人随意能感受到的。
两人认真听着,眼神都快出现崇拜之光,因为他们还真感觉不到什么气啊!
“所以,这茶楼入不敷出,能打平就了不起了,哪还有钱赚?大少爷太相信你,完全没对你的话质疑,我相信他也极少过来,不然,依他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来的。”她认真的说。
他干笑两声,没想到丫头比外表看来还要精呢。
但最高兴的还是杨晓宁,她对小昙一见如故,相信两人定能成为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