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裴易忍不住皱起眉,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他又是个好面子的男人,虽然脸皮厚,但更多时候自尊心极强,要他承认自己后悔甩了苏蔓,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可说不出后悔是一回事,但要完全不付诸行动也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是自寻不痛快的人,既然有点想苏蔓了,就伸手模索着放在床头柜的电话。
眯着眼睛按了苏蔓卧室里的电话号码,他拿着电话筒,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裴易等得几乎不耐烦,可他也没把电话放下来。
终于被接起来后,苏蔓柔软的女音总算传了过来,她轻声说了句,“你好。”
裴易一听就忍不住笑了,他本来人就蛮马虎的,一听到苏蔓的声音更觉得高兴,喊了一声苏蔓后就趁着酒意说了些荤话。
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逗逗苏蔓,虽然两人分开了,但也没必要弄得那么僵,偶尔他也想见见她的,他知道她脸皮薄,可是他得让她明白男人就是那么回事,睡一个女人睡得太多会觉得腻烦,可一旦睡不着了,又开始回味起来。
裴易也知道这样不道德,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了,就趁着酒意探探苏蔓的口风,想知道她偶尔能不能陪他睡一觉。
他这边怀着坏心思,说得也起劲,可没一会,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这么安静的气氛下,他就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和自己说话的声音,苏蔓倒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他登时觉着纳闷,嘴巴里就安静了下来,也屏住了呼吸,也就是一秒钟里的事,他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身体也下意识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裴易握着电话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明白过来苏蔓怎么能安静得和只猫似的,原来是早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一想到自己刚才如同傻瓜般的试探,他就觉得又懊恼又感羞耻,男人的尊严就这么被苏蔓践踏了,他一气,就把整个电话从床头柜上打翻了。
撞击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可这一点都不能平复裴易心中的怒火,他现在恨不得冲到苏蔓那里打她一顿,看她敢不敢挂他电话,虽然是他做了坏事在先,可他也事后给予她那么多补偿了,而她居然还这么不给他面子。如果不教训教训她,这女人还指不定就爬到他头上去了。
当然裴易也就是这么想想,真就这么去找苏蔓了,他也觉得是丢脸的事情,按照他以往和女人交往的经验,苏蔓无非就是耍耍脾气罢了,他总归是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这个有点笨的女人一般见识。
这么想着,裴易心里就舒坦,他下了床,把电话机捡了起来,又去洗了个澡,回到床上就蒙头大睡了。
睡前还想了一会苏蔓,想着先晾她一段时间,等她恢复理智了,他再过去找她。
不过有句话说得很好,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裴易本来琢磨着怎么也得晾苏蔓一个月的,因为哪有分开不到一个月就忍不住吃回头草的,无论怎么说,他也得做那气定神闲的一方。
可坏就坏在裴易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同时低估了苏蔓对他的影响力,也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他有一次下班开着车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苏蔓那里。
既然已经来了,裴易也不愿意就这么走了,他总得见她一面的,就算有些丢面子吧,他也认为他实在忍不了了,就磨磨蹭蹭地从车上下来,慢慢吞吞地上了楼,来来回回地在苏蔓门口走了好几遍,就是不知道怎么去按门铃。
裴易从小到大何曾这样过,他一边骂自己窝囊,一边还是终于伸出来,只是手指还没触碰到门铃,门就打开了。
裴易一喜,可没过几秒,脸色就耷拉下来,开门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
他的火气就瞬间冒了上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攥成了拳头,泛着青白的指节咯咯作响,就差一拳挥上去,他虽然硬生生地忍住了,但说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是谁?”
那男人有点慢,比起裴易那快要吃人的神色,他完全模不着头脑,但他也看出裴易是来找茬的,就梗着脖子回了句,“我……我是这里的住户,我不认识你,你找哪位?”
裴易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冷笑,他伸手用力推开男人,就强闯了进来,就和一头蛮牛似的往里冲,边冲边喊:“苏蔓,苏蔓,你给我出来!”
裴易气得跳脚,他以为苏蔓找了其他的男人,不然没哪个女人能忍住那么久不找他的,裴易的心酸死了,虽然师出无名,可也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更让他觉得恼火的是,到现在了他还想着将苏蔓抢回来。
可他这样粗蛮的举动当然没把苏曼叫出来,倒是将那男人吓得半死,他踉跄地从后面追上来,哭丧着脸喊:“先生、先生,你这样是犯法的,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来错地方了。”
裴易自然听都没听,冷着一张脸将房门一间间地踹开,身后的人根本就拦不住,那男人脾气其实挺好的,可遇到这种事终于是忍不了了,在裴易用脚狠狠踹开他卧室门的时候,他厉声喊了一句,“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随着喊声,破门的噪音同时尖锐地几欲滑破人的耳膜,房门激烈地撞击在墙壁上,砰地一声,一切戛然而止。
裴易僵硬地转过头来,双目赤红。
男人惊得一震。
“再问你一遍,苏蔓呢?”
后者喉咙沙哑,早就月兑了力,他无力地回应道:“我已经回答过了,这里没有什么苏蔓,你来错地方了。”
裴易一瞬不瞬地紧盯住他。
男人的额头直冒冷汗。
过了半晌,裴易才冰冷地开口,“你说你是这里的住户……那你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男人连忙答道:“快……快两个星期了。”
裴易瞪大了眼睛,破口大骂,“放你妈的狗屁,两个星期前我还给苏蔓打过电话。”
男人被吓得瑟缩,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一脸凶相的人要找的苏蔓应该就是之前这里的住户,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让管理人员上来当面对质。”
裴易闭了嘴,惟有胸膛剧烈起伏着,停顿了一会,他恶声道:“那就让他来。”
男人马上转身打了个电话。
其实等待的时间根本不长,可裴易却觉得这时间实在太难熬了,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喉咙里翻滚着干涩的血腥气。他根本不敢去想这男人说的是真是假,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他那天明明听到苏蔓的声音了,后来她还故意挂了他电话。
可是,若这是真的,那天苏蔓有没有可能是在收拾行李呢?因为太过伤心,或是太过难过,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搬走了。
裴易没时间多想,管理人员已经匆匆上来了,大概也看出来裴易不好惹,就一股脑地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苏小姐在两个星期前办理了退租手续,还是我们帮她找的搬家公司,千真万确。至于林先生则是在几天后就搬进来了,因为早在两个星期前苏小姐就拜托我们把租赁讯息发布出去,所以林先生住进来的很早。”
裴易听着,整个人都木然了,后来也不清楚怎么离开的。
直到回到车里了,他的情绪才有了一些波动,他的胃里涌着酸水,人很不舒服,他觉得自己很窝囊,居然就傻傻过来找苏蔓了,人家可比他干脆多了,拿了钱就干干净净走了,什么话也不说,就当没认识过他一样。
他还记得她那天的样子,看上去应该也是蛮伤心的,还不想收下他的钱,但如今看来,应该都是假的。
裴易一遍遍回想着,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就觉得就这样也好,反正他们算完了,就这样吧,他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来这里找苏蔓。
这天之后,裴易又过起了醉生梦死的日子,萧盛又过来陪他喝酒,因为他的女人也哄不回来了,就有些自暴自弃地整日泡在酒缸里,不过裴易当然不是自暴自弃,他是又过回了潇洒的日子,跟以前千百个日日夜夜相同,反正他就这德性,爱玩爱喝,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
就是他的脾气比以前更差了,本来裴母劝他几句他还能勉强听迸去几句,现在就算是说几百句也不听了,公司自然也不去了,本来他还蛮同情大哥裴钊铭,可后来裴易也不同情了。
在他看来,挡住他玩乐道路的人都不值得同情,所以他就和大哥裴钊铭打了一架,谁输谁就得继续待在公司里,他赢了,所以是再也不用去上班了。
于是他别提多清闲,多快乐,就是晚上没人陪,那些女人都没有以前听话了,他的哥儿们也得回自己的窝,而他,也得拖着烂醉的身体被司机拉回家。
就是有时候不太想回去,他就掏出一大把的钞票让人载着他在台北随便乱逛,很那么凑巧的,就把他载到一间日本料理店前,车子经过的时候,裴易浑沌的脑袋立刻清醒了,疯喊着让司机停车。
那个司机有点年纪的,裴易这样狼嚎似的乱叫把他吓得半条命都没了,匆忙之间立刻停了车,车子刹住的刹那,他就看着裴易像炮弹一样从车里冲了出去。
惊得他目瞪口呆。
冲出去的裴易和无头苍蝇一样在日本料理店里喊着找苏蔓,口齿不清,又喝了酒,人人都敬而远之,有些服务生还将他当成神经病,差点就报警抓他了,倒是之前那个见过他一面的老板认出了他,那老板是个好心人,说苏蔓已经不在他们这里做事,好几天前就辞职了。
裴易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被打发走了。
出去的时候他总算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他忽然意识到就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有他能打发别人,没有人能这么随随便便打发他的,就算事先是他不要苏蔓的,但事后他再想要也不是不行,游戏规则得由他来定。
哪怕苏蔓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也能在不打扰到双方父母的情况下将她轻轻松松地楸出来,现在征信社这么厉害,什么人是找不到的呢。
这样一想,裴易连日来都焦虑的心才稍稍舒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