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槿眼看大石就要吻上额头,身子直觉往右闪去,许是跟着章玉芬练武一段时日,身体反应灵敏几分让她险险躲了过去,只不过躲得了石,却躲不掉许香菱接下来的巴掌。
啪!清脆的声响震动耳膜。
想要和平退场的楚槿火大了,手臂揪住许香菱的头发,狠狠将她的头往后拉,她也可以耍流氓的,只是不为、非不能。
“既然许姑娘喜欢用拳头论事,我奉陪!”
“你这个贱女人,放开我!”许香菱被她拉得头皮发疼,嘴巴依然不肯认输。
“想骂人,肚子里总得揣着几分道理,否则逢人就骂,莫非许姑娘神智不清?”今天她非要搞清楚,自己和许香菱是哪一世结下的夙怨。
“你给我离晓进哥哥远一点!”许时菱怒声大吼。
楚槿微怔,松手,怎么都没想到症结点竟是这个。
虽然只是区区九品,但孙晓进身为百花村里唯一做官的人,再加上他身子强壮、身量高、长相端正、年纪轻,又是个知根知底的,莫怪许香菱对他上了心。
她原本还以为是许家向孙婆婆求艺被拒,孙婆婆却愿意手把手教自己种花,才会把许香菱惹毛,没想到竟是男祸,真是本无风流事,怎奈惹来一身风流债。
可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头,矛头怎会指向自己?
况且许香菱和孙晓进……不说孙晓进的态度,连她这个外人都知道晓蓝和孙婆婆对许家有多不待见,这桩亲事肯定难成。
她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
“晓进哥哥讨厌你!”她更讨厌。许香怒指楚槿。
卫楚槿没来之前,她是村里最美丽的小姑娘,可她一搬来,自己就被比下去了,大伙儿赞她漂亮、赞她聪明有礼,还赞她勤劳会持家,一个个快把她绐捧到天上去。
连大哥都跟爹娘说:“卫家小娘子也种花种草,皮肤还是水女敕水女敕,人也美得招人喜欢,可见得女儿不一定要娇养。”
大哥说了几次,爹娘竟松动心思,真想让她到花圃里去做事,这一切都是卫楚槿害的,如果她不在就好了。
楚槿火气还没消,脸上还隐隐作痛呢,见许香菱这般,她忍不住挑起恶意。“不会吧,一定是你搞错了,晓进哥哥明明就挺喜欢我的。”
她学看许香菱喊晓进哥哥,因为年纪小,稚女敕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甜美,听得许香菱头顶生烟、眼底窜火,两颊冒出绯红。
许香菱越是气得跳脚,楚槿越是开心,谁说修理人非得用拳头?
“不管!我警告你,以后不准进孙家,你敢进去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不行呐,晓进哥哥让我有空多去陪孙婆婆说话,我已经答应晓进哥了。”
楚槿一口一个晓进哥,听在许香菱耳里简直就是往火里浇油。
“闭嘴!晓进哥哥的名字是你这种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破烂贱货可以喊的吗?没脸没皮的骚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模样,就敢往晓进哥哥身上贴,年纪轻轻就一副婊子样,做给谁看呐,真以为天下男人都没长眼睛,会被你这副娇滴滴的假模样给欺了去?”许香菱发挥泼妇骂街的精神,指着楚槿破口大骂。
楚槿不怕吵架,但这么糙的话她接不了口,若非在世间徘徊千百年,见识过无数场面,光是这几句话,脸皮薄的女子怕是要一头撞死,以维护名声。
歇两口气,许香菱再度开口,倒豆子似的,骂人的话一句接过一句。“下三滥的婊子,成天忙着倒贴男人,干脆去当妓女,好歹还能赚点皮肉钱,就这么让人白玩,你不觉得亏我都觉得亏了。”
楚槿冷笑道:“口口声声婊子、妓女,那是啥东西啊,爹娘没教过,许姑娘可不可以为我解惑?是某种女子吗?像许姑娘这样的吗?”
“卫楚槿!”许香菱气到差点尖叫。
她无视威胁,继续说:“我不懂许姑娘嘴里说的,但有件事我却是明白的,晓进哥哥说,有种女人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做事儿只会道人长短,年轻时叫做花痴,年纪大了叫三姑六婆,最是教人痛恨。”
“卫楚槿,你敢这么说我?!”
“我说你了?哦……”楚槿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许姑娘就是晓进哥哥嘴里的花痴啊,难怪晓进哥哥避之唯恐不及,远远看见你就绕道跑掉。行了行了,今天算我的错,是我忘性大,忘记晓进哥哥叮咛看见花痴就掉头,是我躲得太慢,对不住啊,我马上走。”
说着,她推上推车就要离开,可许香菱哪能让她走掉,脚用力往推车一踹,楚槿重心不稳,连同推车差点儿摔倒。
还没站稳呢,就听见许香菱说道:“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到孙家做啥,学种花?屁!是学伺候男人吧,被晓进哥哥玩个几回,就拿自己当孙家人啦?我警告你,趁村里上下还不晓得你的丑事,乖乖回去,关上门把一身狐狸骚味给洗洗,往后少往孙家凑,否则被人晓得你干的龌龊事儿,到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准能把你淹死。”
许香菱这是咬定她和孙晓进有不可告人之事了?楚槿摇头,自己太小看乡下村姑的泼辣劲儿了,怎就没人教教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讲?
“我还真想知道自己做过什么龌龊事,不如请许姑娘说清楚,若与事实不符……许姑娘肯定不晓得,坏人名节是要坐牢的。”
“重点是不你做不做,而是我说不说,信不信我开口,就能把假话讲成喜事。”许香菱绕着楚槿上下打量,似笑非笑地道:“刚搬来时瘦得像根豆芽,如今却这般滋润,是哪家男人急巴巴地往你们家里送东西?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干么送礼,莫不是让谁尝了甜头?可这甜头是你给的,还是你那个风韵犹存的娘给的?也是啊,亲爹长年不在家,门板锁不紧呐……”
哼,敢拿坐牢吓唬她,谁怕谁啊!她旁的本事没有,抹黑人可是打出生就开始学的,有几个人的嘴皮子有她这般伶俐?
在楚槿跟前站定,许香菱勾起她的下巴。“你我听所清楚,满村子上下,多少年轻小伙子巴巴地跟在我身后,求着我多看他们两眼,你要是敢惹恼我,谣言算什么,信不信我有本事让谣言变成事实?”
从小被人捧着长大,就真拿自己当娘娘看了?楚槿内心气愤难平,笑容却更深。
她缓声道:“难道编派我,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拿我当荡妇看,晓进哥哥就会成为你的囊中物?许香菱,早点上床少作梦吧。”
见她都已经说到这等程度,楚槿还不低头,许香菱恼羞成怒,大喊,“卫楚槿,你好大的胆子!”
她扬手,二度往楚槿脸上搧去,楚槿吓得闭上眼——
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楚槿张开眼,才发觉身后有个高大身影罩着,把许香菱的手腕抓高,害她得踮起脚尖才能站稳。
尚未转身,她就听见孙晓进寒声道:“小槿的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但许姑娘的胆子确实不小,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恐吓、毁人名誉,这件事恐怕得到里正那里分说分说。”
孙晓进回来了?楚槿得意地朝许香菱扬扬眉毛,带着两分骄傲,一个旋身,轻唤道:“晓进哥……”第二个哥字在撞见卫珩似笑非笑的脸庞后瞬间卡在喉咙。
他怎么来了?楚槿一愣。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也不怕被拳头波及。”卫珩道。
“哦。”楚槿连忙矮子,从许香菱和孙晓进中间钻出来。
孙晓进甩掉许香菱的手,转而揉揉楚槿的头发,轻声问:“小槿:没事吧?”
他对楚槿的印象很好,晓蓝说她知书达礼、温柔大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女乃女乃说她好学上进勤奋努力,这样一个好姑娘谁不喜欢?
女乃女乃曾悄声问他,等明年楚槿十三岁,是否上卫家问问,看他们肯不肯结亲?
哪能啊,没成过亲的老大亲自扮演她的父亲,楚槿的身分家世必定不同一般,他岂能高攀得上?
至于他对楚槿故作亲昵,不过是想给许香菱泼泼冷水,让她看凊楚,想作梦就回家往上躺着,别在马路上发花痴。
只不过他手才搁在楚槿头顶上,鸡皮疙瘩却争先恐后冒出来,明明天光明媚,太阳正中照耀,周身却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不光是他,楚槿也冷,两人像被点穴似的定住身子,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不知道如何接起下一个动作。
终于,孙晓进找到冷源了,卫珩扫他一眼,咻地,他的掌心飞快离开不该待的地方。
楚槿试着把胸腔的闷气给吐干净,客客气气喊一声“卫大人”权当打招呼,可是——
卫珩笑笑地说:“怎么不喊珩哥哥?”
睡间,楚槿刚吐净的那口气又堵上了,她抬眸对望,就见他笑容中带着杀气,仿佛她不喊一句“珩哥哥”,下一刻就会有两枝箭射到她的脑袋正中央。
眼神交会后,落败的她斟酌斟酌,半晌才吐出一句。“珩哥哥怎么来了?”
很好。卫珩眼底的锐利收尽,真正的和蔼可亲现形,“不欢迎?”
“没,怎么会?”房子是他的、娘是他的、爹是他的,就连发家的三千两银票也是他帮着拐来的,比起她,他更像主人。
“你爹没教你几招功夫防身?”
他模模楚槿被打得通红的脸颊,细皮女敕肉的,这么一块艳红真碍眼。
“教了。”
“既然教了,怎么还挨打?肯定是教得不好。”
这时候远在京城的卫忠莫名头皮发麻,耳朵痒得厉害,连扯好几下才止住痒。
卫珩凑近她,问:“想不想爷替你出气?”
出气?她看看卫珩再看看许香菱,还想不出该如何回答呢,许香菱抢快一步做出反应。她顺顺头发、拉拉裙子勾出一张诱人笑脸,摇曳生姿地走到卫珩跟前,媚眼微挑,道:“晓进哥哥,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吗?”
哇咧,刚才那场景,正常人不是该觉得尴尬、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吗?怎么许香菱竟是一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的模样?楚槿心里冒出一连串感呶,果然奇葩,果然极品,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与此同时,孙晓进心头直发颤,跟高高在上的虎贲卫头头当朋友?他有那个胆、那个命吗?
没等到孙晓进的答案,许香菱声音越发娇嗲,她屈膝为礼说道:“我叫许香菱,珩哥哥可以我菱儿。”
这头的胆子不是普通肥啊……孙晓进闭起眼,静静地为她默哀。
卫珩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冷冽,不必吩咐,孙晓进开始在脑海里设想对付许香菱的招,楚槿也赶紧挪动脚步退到卫珩身后,低头不忍看。
其实怪不得许香菱,天底下玉树临风的男人很多,潇洒风流的男人也不少,但长得像卫珩这般能迷人心窍,害人得到暂时性失心疯的着实不多。
许香菱半点也没感受到不对,她轻扯卫珩衣袖,娇羞说道:“珩哥哥,我爹和哥哥是种花高手,你要不要到我家花圃看花?我家种的菊花可好啦,若是珩哥哥喜欢……”
话没说完,一阵不知道哪里来的强风往她身上一刮,吹得许香菱连退数步,一栽倒在地。
卫珩看楚槿一眼,问:“回家?”
“不,得去孙婆婆那里拉花。”趁这时节得抓紧了时间把菊花种下,养得肥壮才能开出健康花朵,她打算利用这一季鲜花尝试养出新品种。
“知道了。”
卫珩转身先行,楚槿乖乖跟上,孙进晓很有自觉地推着推车走在两人后面,至于奇葩许香菱,她居然、居然还一骨碌爬起身跟上。
谁来说说,这脸皮得要有多厚,才能让人一巴、两巴掌,怎么拧都不拧透?
众人很快来到孙家,孙晓蓝一见到楚槿,连忙把人给拉进来。
“快快快,今儿个来了个蛮横夫人,硬要把你订下的几盆菊花带走,动作快些,我你搬花。”
照理说,孙婆婆交口称赞楚槿,孙晓蓝应该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她是个粗枝大叶、万事不沾心的女孩子,反而觉得有人跑在前头让自己追是件挺过瘾的事,因此 时不时跑到卫家,和楚槿往暖一钻,吱吱喳喳说个没完。
许是有楚槿陪着,孙晓蓝对花花草草更有耐心了,让孙婆婆宽心不少。
“晓蓝。”孙晓进唤她。
她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哥哥也在场。“哥,你回来啦。”
孙晓进大翻白眼,这妮子只看得见他,没发现旁人吗?
他先把卫珩请进屋里,问:“女乃女乃呢?”
“一个叽叽歪歪的臭女人想抢小槿的花,女乃女乃在同她磨着呢。”孙晓蓝口气很冲,半点也不怕得罪人。
“是谁?”
“说是敬国公府的夫人,脸尖尖瘦瘦的,一双眼睛利得跟刀子似的,说什么都要搬走那几盆菊花,咱们不卖还不行。”孙晓蓝气呼呼地说。
敬国公府?楚槿和孙晓进同时转头看向卫珩。
卫珩下摆一撩,起身离开大厅,“瞧瞧去。”
孙晓蓝上下打量卫珩,这个人……看起来比那个尖酸刻薄的贵夫人更贵,何况听见敬国公府的名号还敢出头,肯定不简单。
想到这,最喜欢踩坏人几脚的她漾出一张灿烂笑睑,领着大家往暖房走,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许香菱,冷哼一声,“又来?你会不会走错门啦?这里可不是你家。”
许香菱半点也不尴尬,勾起孙晓蓝的手,亲亲密密地说道:“干么火气这么大,那天的事大家都在气头上,何必计较。”
“许伯伯造谣,说我们家私底下把花卖给李氏花圃,还让我们不计较?”李氏、贺氏是京城最大的花圃,占花市总营业量的三分之二,两家竞争得相当厉害,几年下来,花市里便有个规矩,但凡签下契约的农户,就不会再把花卖给对手。
孙婆婆一向与贺家花圃做交易,十几年来合作愉快,没想到许香菱的父亲造谣,谣言传到贺老板耳里,他大为光火,将近两个月都没上门,还是楚槿发现贺老板到别人家里收花,多问了两句,这才把误会解释开来。
要不是家里有余裕、孙晓进的月银颇丰,被许家这一诋毁,孙家岂不是要断粮?
这件事许香菱晓得,她爹后来被贺老板指着鼻子大骂一通,现在只能和李氏花圃打交道,李氏花圃收购的价钱虽然也算公道,不过老板娘嘴巴忒坏,老爱损人,尤其在知道这事后更是没少讽刺,为此,她爹没少让人在背后嘲笑。
“天大的冤枉呐,我爹哪有造谣,定是哪个骚蹄子在兴风作浪,妹妹可别相信。”说这话时,她有意无意地瞟楚槿一眼。
当天下人都是蠢的只有她聪明吗?懒得和她废话,孙晓蓝将她往外撵。“快走快走,我们家现在忙着呢。”
“没事儿,都是一家人,我帮你们招待贵客。”
许香菱说完,尖尖的指甲往孙晓蓝手臂上揠去,划出一道红痕,孙晓蓝痛得松手,她趁机往卫珩身边凑去。
孙晓蓝大怒,叉腰痛骂,“谁跟你是一家人?!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实话告诉你,我女乃女乃、哥哥中意小槿,明年就打算给他们订亲,你甭痴心妄想,快寻个男人嫁出去,咱们孙家不受你祸害。”
卫珩目光扫过,烧得孙晓进头皮发烫,就在许香菱悄逍伸手准备拽卫珩衣袖时,卫珩眼捷手快抓起许香菱的后领,使起巧劲儿把她往门外一丢。
许香菱摔个狗吃屎,才想张开嘴巴喊痛,一团泥巴准确无误地塞进她嘴里,反应过来,她才要吐泥,孙家大门当看她的面用力关上。
没人丢泥巴啊,许香菱怎会……楚槿四下张望,半晌才在卫珩的靴尖发现一些泥渍,这人真阴损。
孙晓进笑得满脸巴结,关门的速度超快算不算将功折罪?如果还不算,可以再往妹妹嘴里塞一团泥,证明她说的话全是大全是。
卫珩不疾不徐地开口了,“明年要订亲?别忘记请我喝喜酒。”
他的语气没有怒意,表情没有怒气,整个人看起来依旧温和,只是眼神锐利得不行,孙晓进感觉自己身上被戳出了千百个窟窿。
他不是个鲁钝的,两度阴阴阵阵,这会儿再傻也明白了,爷对楚槿……可楚槿才十二岁,莫非爷有那个、那个癖好?
“哪有这回事?我妹妹脑子不清楚,随口胡说的。”
“不是中意小槿吗?”
“小槿是妹妹,爷千万别乱点鸳鸯谱。”他说得都快哭了。
“是吗?可方才你头发倒是揉得很顺。”卫珩微微勾唇,把孙晓进的心给勾上半空。
揉头发?天,他怎么忘记这事了?孙晓进急吼吼地解释,“实在是许香菱太过缠人,属下才会拿小槿当挡箭牌。”说到后头,声音微微发颤,因为主子那脸太寒碜人。
“女子的闺誉可以拿来当挡箭埤?”卫珩眯起眼。
孙晓进瞬间被冻成冰块。
楚槿虽没有孙晓进的恍然大悟,却也感受到冰刀威力,她于心不忍,帮着孙晓进说几句。“受人恩惠自当涌泉相报,能帮孙大哥一点小忙,没事的。”
卫珩弯弯眉毛,笑得让人心头发毛,“涌泉相报?”
“是,涌泉相报。”
救下楚棠、楚枫的是他,把她从停尸棚救出来的是他,给她安稳生活的是他,日后要为楚家讨回公道的还是他,孙晓讲不过是奉令行事,让家中老小照看她几分,她就要涌泉相报了,那日后要不要拿出一片海来抵他的恩?
这时候,粗线条的孙晓蓝不耐烦了,扬声道:“你们在耽搁什么?再慢坐,女乃女乃扛不住,那坐花就要被敬国公府给搬走啦!”
孙晓蓝的话让卫珩暂且放下此事,跟着她,一行人往暖房走去。
走进暖房,楚槿心脏狠狠被扭成团,疼个不停。
旁人看见的是满屋残花碎瓷,看见孙婆婆被压住两手跪倒在地,而除此之外,楚槿还看见花草痛苦地哀号申吟,无助的模样看得她拧眉。
小姜氏俯看孙婆婆,扬起尖锐嗓音说:“再给你一次机会,那几盆菊花放在什么地方?”
再过几天是诚王妃生日,诚王也是位异姓王爷,而诚王妃旁的不爱,就喜欢菊花,小姜氏的二儿子卫钰花了大把力气,探出百花村孙家的菊花一盆难求,小姜氏这才亲自出马,打算把菊花全买下。
这举动她算计的不仅是诚王妃,还想着诚王的嫡孙女连芯玫,连姑娘虽然容貌一般,才艺一般,性子又有几分骄纵,可敌不过人家出身高贵啊,何况诚王就这么个嫡孙女,倘若钰儿能娶她为妻,往后有诚王帮衬,还怕没有出路?
人人都晓得,朝堂有亲好做官,儿子们只是不爱念书,可一个个聪明睿智、性子滑溜、懂得钻营,是当官的好苗子,若能得到岳家帮衬,前途必定比大房那个更好。
退一万步来说,有诚王这门亲戚,老太爷请封世子时总得多方考虑,不能一味偏心。
小姜氏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立刻把那几盆花弄到手。
孙婆婆无奈道:“夫人,那些菊花早就卖掉了,这会儿我手中真的没有。”
做人要进诚信,她既已经把花卖给小槿,自然不会改变心意,幸好晓蓝一早就把花移往别处,否则……看着满地落共,那些全是自己的心血啊。
这话小姜氏哪肯信?昨儿个李氏花圃的老板娘才说起这几盆菊花,今儿个花就没了,唬人呐。
她冷哼一声,“既然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
小姜氏以眼神示意,几名家丁立马抓起铲子、圆锹、棒子,眼看就要把暖房给砸得稀巴烂,恰恰碰到孙晓蓝进来。
她冲到众人面前,扬拳抬脚,连声咆哮,“住手!咱们孙家种花、卖花那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蛮横的,买卖不成竟想毁人营生,难道敬国公府眼里没有王法吗?”
孙晓蓝恨不得把人一个个丢出去,她还以为这贵夫人就算再尖酸刻薄,总是高门大户出身,顶多嘴皮子上恶毒,不至于动手动脚,没想到她大错特错。
她不应该离开女乃女乃身边的,本想让女乃女乃拖住对方,自己跑去叫小槿偷偷把花搬走,找不到花,对方自然偃旗息鼓,谁知道上等人竟会做出流氓事,她后悔死了。
目光微凛,卫珩阔步上前,目光清冷地看着小姜氏,“婶娘好大脾气,买不成花就砸人家当,不晓得爷爷知道会怎么想?”
看见卫珩那一刻,小姜氏就被定住了,她暗自气恼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竟碰上这个煞星。
过去她没拿卫珩当回事儿,不过就是个男的,她的肚皮争气生下的儿子还少了?更别说老太爷长年把他丢在处头,谁晓得哪天会不会一个噩耗传回府,大房直接断了根,没想到他不但回京考上科举成了探花郎,又得先帝重用,官一阶阶往上升,引得老太爷看重。
这几年,婆婆想尽法子要把卫珩给办了,没想到人没办成,倒是她们婆媳一回回被办。
上回瑜儿、立邦和彩贝那件事,到现在还没完呢,瑜儿被老太爷重打三十大板,伤口反反复覆的始终不见好,被楚足在家哪儿都去不了,或天或夜闹个不停,她都快烦死了。
彩贝被送进家庙,立邦被父亲打断两条腿,一双子女被祸害,大嫂恨她入骨,上次回娘家,大嫂气得唾她一脸口水,要不是婆婆出面,恐怕往后她就没有娘家可回了。
因此现在看到卫珩,她只有绕道走的分,哪还敢同他正面对决?
“珩儿,你、你怎会来这里?”小姜氏一脸心虚。
卫珩冷笑道:“和婶娘一样,想给诚王妃寻几盆菊花做贺礼,是爷爷下的令。”
老太爷让他来寻菊花,难道是想撮合卫珩和连芯玫?
那怎么可以!和卫珩相比,钰儿会被狠狠甩出十条街,有他在,诚王肯定看不上自己的儿子。
“这里没有菊花!”她急忙道。
“何止没菊花,所有花全让婶娘给坏了,这事恐怕得让爷爷来作个主。”
卫珩心中冷笑不已,这人还真是打不怕、吓不怕,到底哪来的韧性和毅力?看来卫瑜的伤得再多烂几个月才成。
“这点小事,何必惊动老太爷。”小姜氏呐呐道。
査四欺压良民,以势谋利,怎会是小事,难道婶娘从不把敬国公府的名声放在眼里?”
闻言,小姜氏微凛,他要给这群乡下人撑腰?为什么?
这下子怎么办?买不到花,又得罪了老太爷,倘若事情闹大……眼看情况不对,她急忙换上一张笑脸。
小姜氏弯下腰,亲自将孙婆婆扶起,婉声道:“老人家,都怪我脾气太冲,做事不周全,实在是你的花太好,远近驰名、一盆难求。要不您算算,损失多少,让人报到敬国公府里,我让帐房立马把银子给您,行不?”
报到敬国公府?楚槿皱眉,到时卫珩不在,她若不认帐,孙婆婆还能怎样?
楚槿想得到,卫珩自然也想到了,他冷冷问:“婶娘出门买花没带银子?”
小姜氏暗自咬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这不是担心身上银子不够吗?”
孙晓蓝不给面子,轻哼一声,“钱带不够还敢砸人屋子,这是笃定做坏事不必赔,官府全站在您这边是呗?原来敬国公府都是如此行事。”
诛心之言啊,有卫珩这个传声筒在,这话肯定会传到老太爷耳里,要是让老太爷知道她到处破坏国公府名誉,还能有好日子过?
小姜氏苦着脸望向卫珩,盼他高抬贵手。
卫珩摇头,居然连这点银子都想赖,“孙婆婆年纪大了,婶娘体谅体谅,别让她往京城跑了。孙晓进,把损失算算,若婶娘身上银子不够,我先垫上,婶娘写张借据即可。”
这借据不如说是证据,这下她哪还有胆子让银子不够?小姜氏愁眉苦脸,对孙婆婆说:“不如您老人家算算坏了多少东西,报个价儿吧。”
卫珩递眼色给孙晓蓝,孙晓蓝没看懂,楚槿却明白了,拉过孙晓蓝,在她耳边低声道:“往高里算。”
孙晓蓝大眼圆瞠,楚槿轻点头,两人相视而笑,这是让他们把竹杠往狠里敲啊。
孙晓蓝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口气轻快道:“夫人这边请。”
卫珩头往外走,小姜氏和家丁随后,孙晓蓝、孙晓进扶着孙婆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