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俏儿?这是他第一这喊她名字吧,感觉好奇怪啊,不过也不会不高兴,毕竟太子长得很好,双眼深邃有神,鼻梁直挺,这要是放在现代进入演艺圈,肯定迷倒一大片迷妹,加之在皇宫长大,气势自然不同寻常,被一十六岁的霸道总裁喊小名,姊姊魂还是有点高兴的。
且很神奇的是,不过称谓上的改变,居然就觉得亲近许多,承徽,总让人反应不过来是喊谁,可是俏儿,她这样被喊了十五年,她喜欢被这样喊,有种亲切感,别的不说,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那就不再是陌生人了,而是亲人,不是上司对下属,而是比较接近平等的关系,一个爹,一个娘。
是说,太子叫啥名字来的?公孙……公孙……啊,公孙玥!
玥,神珠的意思。
皇上给这儿子取名,不知道包含了多大的期待,前太子名“照”,虽也有光明的意思,却也比不上“玥”,遥想当年,就这么一个字,不知道带给李贤妃多大的欣喜,又带给齐皇后多大的不安。
倩儿——声音好好听哦……唉呦我的妈,她这姊姊心被美少年喊得怦怦跳,太可怕了了,停一停啊,不要这样跳,再兴奋下去她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公孙玥起身,“我得去御书房跟父皇报告这件事情,应该会马上召集太臣入内商议,今天晚上就不来看你了。”
“臣妾知道,已经是晚秋,太子殿下小心身体,别着凉了。”
“你也是。”公孙玥看着她的肚子,“俏儿安心养胎,无论男女,我都会跟父皇请封。”
公孙玥离去后,在旁边的宋嬷嬷、芫华、白苏、如意、兰卉,五人齐齐跪下,都是一脸喜气,“恭喜承徽。”
姜俏一脸懵,请封?那就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她这是挟肚高升啊,模模还没有凸起来的小月复,心想,这大概是三七五减租的功劳吧。
“都起来吧。”真搞不懂这些宫女,她又不爱摆派头,可她们动不动就下跪,“这事情你们知道就好,别嚷嚷出去。”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但还是想挣扎一下。
“是,老奴知道。”宋嬷嬷道。
“是,婢子知道。”白苏等四人道。
姜俏就这样养起胎来。
公孙玥给她送来几箱书,这正合她的心意——时序入冬,京城刚刚过瑞雪,虽然有奴仆清道,路上还是又湿又滑,李皇后有令,姜俏跟花枝没事不准出垂花门,真要觉得闷了,廊下走走散散步也就是了。
姜俏接到口谕那天,就觉得蔫,这是怀孕不是坐牢啊,饶是如此,还是一脸乖的跟柯嬷嬷说知道,说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柯嬷嬷一走,她脸就黑下来,公孙玥的书房不能去伺候,那她要干么,又没手机给她滑,院中梅花开得虽美,但也不能整天盯着看。
正当郁闷的时候,那几箱书就来了。
小康子说:“是太子殿下命人去市集书铺挑的,都是一些话本,给承徽解解闷。”
姜俏大喜,话本就是古代的罗曼史啊。
对于一个没有手机,不能随意出,又不擅长做绣活的孕妇来说,这些罗曼史来得太是时候了,就像现在,外面飘着太雪,她在屋内穿着萄芦纹吉祥锦衣,烧着不会冒烟的金丝炭,手上一杯热腾腾的安胎茶,看书生与小姐的爱情故事,各种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嗷,浪漫,她太欣赏太欣赏赵书生了,明明跟陈家门第差异这样大,但还是勇于示爱,比什么“我配不上你”的懦夫好千倍,真正的男人会先定下名分,然后考个好功名来回报,而不是逃得远远的,想着功成名就再回来娶,笑话,他就有把握那时陈小姐还是单身,万一小姐被员外嫁给脑满肠肥的富二代怎么办,那两人不是终生抱憾。
这本《玉镯记》实在太好看,太感人了,赵书生堪为古人表率啊。
公孙玥人也真的不错,自从皇上赏万两银子后,她现在不缺钱了,缺的是新鲜事物,这几箱话本可来得剧刚好,而且感觉也不是粗买,好像都是挑过的,每一本都好好看,让人看得欲罢不能。
正看得起劲,宋嬷嬷端着一个金丝盘,笑意吟吟的走过来,“承徽,这是太医开的补药,得趁热喝。”
姜俏放下书卷,拿起百花瓷碗,用瓷调羹舀着碗中的黑色液体,一口一口,直到喝得干净,“辛苦嬷嬷了。”
“承徽客气,替皇后娘娘服侍将来的皇孙,可是老奴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的嬷嬷求都求不来呢。”这包话倒不是夸大,这可是李皇后第一次当祖母,伺候得好了,不但能得到赏赐,还能得到信任,在后宫,主子的信任可比什么都来得好,就像齐太后的童嬷嬷,李皇后的柯嬷嬷,宫中哪个美人见到不给几分脸面,有事相求时可是几百两几百两的送,说白了,这些掌权者的嬷嬷过得可比低等嫔妃好多了。
姜俏喝完补药,又把一颗蜜饯海棠放入嘴巴去苦,说真的,不入口真的不知道蜜饯可以做得这样好吃,微黄色的白海棠咬起来香甜顺口,一下就把药味去掉。
“承徽能吃真是好福气。”宋嬷嬷笑说。
姜俏知道她有八卦想讲,本来呢,不理她也可以,但宋嬷嬷毕竟是皇后的人,将来得回到凤仪宫的,如果能趁现在搭好关系,对自己也比较有利,姜俏啊姜俏,识时务者为俊杰。
宋嬷嬷都丢出话题了,好歹回应一下,这可不是普通嬷嬷,而是李皇后派给自己的嬷嬷啊。
于是,她笑得纯真无邪,像个十五岁的孩子,“嬷嬷怎么突然有感而发?”
“便是那花枝姑娘,老奴在膳房刚好遇到一样从凤仪宫出来的陆嬷嬷,这也不过一两个月不见,那老东西居然显瘦了,老奴跟她三十几年交情,就没见过她停嘴不吃,会瘦实在奇怪,忍不住便问了她,她说,花枝姑娘害喜得厉害,什么都吃不下,鸡汤都用棉纱滤过,一点油都没有,还是吐了出来,现在都快四个月,也不见肚子变大,她怕皇后责罚她伺候不力。”
姜俏一怔,“花枝姑娘竟害喜得这样厉害?”
嬷嬷继续说:“老奴想想,便替自己庆幸,承徽只是怕猪油,不吃猪就好,牛汤、鱼汤都能喝,三餐饭莱什么都能吃,老奴看着承徽一天天显怀,比什么都开心,花枝姑娘现在却只能喝点清水参汤,饭菜点心一样也不能入口,这样肚子可大不起来,陆嬷嬷自然是要烦恼的。”
姜俏没注意到宋嬷嬷后来又说了什么,只想着花枝。
她对公孙玥没有男女之情,对花枝自然没有嫉妒的感觉,反而还很感谢花枝的存在——两人怀孕,目标分散,不然李八娘跟齐五娘可都日会记恨她这个姜承徽。
而现在,因为花枝身分低,两个未来太子妃都把炮口对准她,心想那个贱婢凭什么怀上太子表哥的孩子。唉,真是又傻又刁,凭的当然是公孙玥睡了人家嘛,不然她一个通房能自己无性生殖不成。
花枝是宫婢出身,背景就是一般百姓,能怀上太子的孩子,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喜事,可若这胎有恙,李皇后恐怕不会顾及她的失子之痛,反而还会责罚她的疏失,到时没人能保她。
姜俏想想就觉得她可怜,古代的女人从来不好过,何况东宫中低层的通房,只比普通宫女好上一点点,说来都该怪公孙玥小气,都怀孕了就给人昭训名分啊,不然给个奉仪也好。
奖励奖励女人心里踏实,怀孕起来也比较舒服不是。
棉纱滤过都没一丝油了,这还不能入口,这会不会是怕味道啊?
她以前在饭店兰服务生时,有次被调去总统套房服务贵客,贵客的要求是菜放凉再上,她也没多问,客人百百种,她看得可多了,不管要求什么,尽力达到就是了,不用去问原因。
后来客人自己跟她说了,因为怀孕,不管什么气味,闻了就不舒服,所以才让菜放凉。
这么回想起来,姜俏心中便有了计较:“宋嬷嬷,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承徽折煞老奴了,有什么吩咐说就是,老奴一定尽力去做。”
“我在想,这花枝会不会日是怀孕怕气味,让陆嬷嬷把汤品放凉了,看看她是否能喝得下。”
“这老奴倒是没想过,承徽好心,不过还是先问过太医。”宋嬷嬷谨慎回答,“花枝姑娘可是双身子,跟一般人可不能相提并论。”
“是我想得简单,还请宋嬷嬷帮忙跑一趟。”
宋嬷嬷已经到春暖院两个多月,知道这姜圣徽从不小气,便喜孜孜去太医院请示。
太医表示,喝凉的倒是没问题,别放到冷就行。
那天下午,陆嬷嬷把一碗放凉的鸡汤端给花枝,花枝意外的没有露出不舒服的样子,反而把鸡腿、人参连汤喝得干干净净,连她自己也很诧异,想着趁能喝,多吃点,膳房赶紧送上八菜一汤,天气冷,送到盈秀阁再放一下就凉了,花枝就着那些已放凉而没有气味的菜色,吃了两碗饭。
花枝能进食的消息回报到凤仪宫,李皇后很高兴,赏了两道自己的菜色到盈秀阁,连带宋嬷嬷下午询问的那个太医也得了一些赏赐,至于想出这好法子的姜俏自然少不了,李皇后不但给了两道吃食,还赏了几件小婴儿穿的衣服,那些都是公孙玥当年穿过的,将来无论生男生女,穿着太子下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那地位自然不用说,肯定高出一截。
拿着小衣服来的柯嬷嬷笑说,皇后一方面放心花枝姑娘,一方面也为了姜承徽的大器替太子高兴,东官的女人重要的是齐心协力,姜俏这样不会嫉妒的女人才会让皇后喜欢。
花枝是太瘦了,突然发现自己能吃,那可是拼命吃,恨不得肚子快点凸出来,至于姜俏这边,花枝绣了一双虎头鞋,请陆嬷嬷帮她送过来道谢——大雪不好出门,又不认识字,只能如此了。
姜俏模模自己的肚子,也替花枝高兴,自己这个承徽没醋意,花枝身分又低,两人的孩子肯定处得来,想想那也应该回个礼啊,自己女红不太好,鞋子帽子太难,但做个小口水兜还行,于是剪了布,花了一下午缝好,送回去当回礼。
如此,迎来冬至,迎来新年。
雪太大,她自然是没入宫一起吃团园饭,但公孙玥回东宫后,却是来到春暖院安睡。
他似乎是累了,一下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姜俏就着烛火看着他的侧脸,心想,这小屁孩真太不容易了——东瑞国版的三七五减租预计在过年后的春天实施,哥哥在信上跟她说,民间百姓知道了这新政,都很开心,大呼万岁,黎民有多高兴,朝廷上那些老家伙就有多反对,真不知道他费了多少力气才让那些老家伙闭嘴。
辛苦啦,公孙玥。
当然,你也辛苦啦,姜俏。她在心中对着自己说。
去年过年,她跟几个相熟的秀女一起在储秀宫守岁,当时命运未知,众人期待又忐忑,而不过短短一年,她已经入住春暖院,还怀上孩子。
抚着微凸的肚子,内心总是一阵柔软。
刚开始,她是想要孩子好在东宫安身立命,但知道有孕后,感觉完全不同,她爱这个孩子。
不过才四个多月,已经开始期待他出生,想给他设计儿装,想教他说话,教他走路,学字,看书,好多好多……
而这些,都是因为身边这个少年。
姜俏微笑,公孙玥,我不爱你,可是谢谢你,想利用我的聪明才智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在平的不是名声,而是百姓。
这样的你,我很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