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做阿灿,我的命很不好,运气很烂,烂到我懒得再活下去,所以我决定死一死比较快。
我是认真的,不是只是在放嘴炮,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嗯……很难回答,因为我根本睁不开眼睛,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触感告诉我,围在身边的是水,不是空气,像置身海洋深处似的,有一种慵懒的舒畅感。
我溺毙了吗?应该不是,我是死在轮椅上的,死掉的时候,最爱最爱的亮亮正坐在我的大腿上,和我一起绕圈圈。
所以这些水……说真的,不确定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戴氧气罩却还是可以呼吸?但我很喜欢这种安全舒适的感觉,更喜欢固定出现、有节奏的砰砰声。
什么?你要问我,我的命是怎么个烂法?
唉,说来话长。
不过我要先申明,我家老爸没小三,老妈没小王,两人虽然偶尔会吵架,但婚姻状况还称得上美满,我有兄弟姊妹,家庭状况正常得很,既没有家暴问题,也没有智商不足的困扰,因此在十三岁之前,我是以天之骄子的状态生存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上。
可是命运在我十三岁那一年来了一个发夹弯,从此我觉得生不如死。
那年我正在变声,荷尔蒙大量分泌,狮子座的我很有正义感,对于维护地盘的和平安宁有强烈使命,于是血气方刚的我,和一个专门霸凌华人的怪咖小霸王杠上了,有一次我们又起了争执,一时擦枪走火,两人大打出手。
也不知道那天是他吸太多大麻,太High了,还是我被鬼附身,觉得不把他打到哭爹喊娘不能罢手,总之,那天我们打惨了,打到两个人头破血流,战况激烈惨痛。
是警察伯伯把我们分开的,这种事,到最后当然要找双方家长来警察局解决,我比怪咖小霸王的运气好,爸妈一接到电话,立刻到警察局把我接回家,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心疼得要命。
但怪咖小霸王听说在警察局待了足足两天,因为那个晚上,他老妈吸毒过量,死了。
之后他被社会福利机构带走,从此不再出现在我们的小区里。
大人说,怪咖小霸王专挑华人小孩霸凌,是因为华人爸妈太疼爱小孩,让他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嫉妒让他的性格变得暴戾,出现偏激行为,这才变成华人小孩心中的毒瘤。
他被带走,照理说我应该很爽,第一,我永远都不必再看见他,第二,我爸妈对我的爱,是他爸妈拍马也比不上的。
但是当我看着他顶着鼻青脸肿的大猪头,提着行李,跟着警察阿姨从家门走出来时,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甚至觉得他很可怜,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抱歉。
但这样抱歉的情绪只持续了半年,之后我每想到他一次,就忍不住骂一次干!
因为他,我成了艾滋病患者。
没有吸毒、没有性经验,人生单纯无比的我,怎么可能感染爱滋?
我的主治医师个性异常执着,非要追到感染源,于是我们全家都去做血液筛检,全家都很正常,后来我爸灵光一闪,想起了怪咖小霸王。
果然,就是他!
夭寿骨,什么鬼爸妈,自己注射毒品还分享给儿子,这是哪一国的父母爱?!
幸好二十一世纪的医学科技很发达,可以保护艾滋病患平安活到老。
只不过艾滋病的传染途径之一是性行为,我想,即使我再帅、再年轻有为,也不会有女人愿意冒着感染风险和我上床。
这代表什么?代表我不想祸害别人的话,一辈子得过着无性生活。
对于一个身强力壮、对性有无限好奇与幻想的年轻男人而言,这比满清十大酷刑更可怕,最重要的是,我很爱、很爱亮亮……
小学毕业典礼,同学的志愿通常是我将来要当歌星、我将来要当企业家、我将来要当机师,而我的志愿却是——我要娶亮亮当老婆。
很白痴吧?
亮亮的志愿也很白痴,她的志愿是想要快快长大当妈妈,快快生下一对姊妹花,教会姊姊爱妹妹、妹妹爱姊姊。
也许因为我们一样白痴,才会这么麻吉。
人生真的很残酷,我深爱亮亮,每天都想象着牵着她走红毯的画面,可是却不得不把她往外推,把她送到能真正爱她、护她,和她携手完成梦想的阿钧身边……
你说,我的命是不是很烂?所以我放弃那一辈子,决定跟那个叫做月老的老头子来一次穿越之旅。
又来了?我的头被踹了一下!
我知道这片“海域”里,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很喜欢踢我、捶我,时不时往我身边靠,简直是变态,我在心里狠狠干他两声,可是他的力道不大,还带着一点点的温柔,我想那应该是释放善意的表现。
但我不想理他,就算他心怀恶意,我也不会跟他打架。
怪咖小霸王带给我的经验太惨烈,我发誓这辈子绝对绝对不再和任何人动手,就算被当成病猫也没关系,这叫做吃一堑长一智。
突地,一阵波动向我袭来。
皱眉,我有点小不满。
从几个小时前开始,情况好像有些改变,平稳的砰砰声乱了节奏,让我不太爽,加上远方传来的尖叫声扰乱了我的平静,我想大喊闭嘴,无奈嘴巴张不开。
而那个时不时踹我的家伙,可能比我更早发觉异样,竟磨磨蹭蹭地挤到我前头。
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吗?好奇的笨家伙,我想奉劝他,好奇心会害死一只猫,但是……关我屁事?白痴才跟他挤,我还是留在这个舒服安全的环境里……
然而一阵强烈冲击之后,我身边的水好像一股脑往外流,而那个好奇家伙被水流给冲了出去,他一走,空间陡然变宽,感觉就像从单人房升级到双人套房,加质加量不加价,老板只优惠我一人VIP。
但优惠是优惠了,失去温暖的水流,我躁动不已,我也想往外钻,虽然我没忘记被好奇心害死的那只猫。
“大少爷生出来了,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嗡嗡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隔音设备突然被打破,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我气得动手动脚,试着让他们闭嘴。
响亮声音再度出现,拔尖的嗓子……我发誓,如果不是因为我已经二十八岁,我一定会“着惊骂骂号”,一定要到宫庙去收惊。
“唉呀,里面还有一个,快来帮把手!”
紧接着我的双人套房不断被压缩,不知道是哪个没天良的,不断从外头压迫我,让我在干过无数声后,头一顶,身子一窜——
刺眼的光线让我头痛,我气得想破口大骂,但发出来的竟是响亮清脆的女圭女圭音。
我、我、我……刺激过度,我要晕过去了。
就在我头晕目眩之际,那个让我想收惊的女人又扯开嗓子喊了——
“是小公子,夫人生了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