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凝看着他,一字一语铿锵有力说道:“龙天运,如果受不了,就一走了之吧。”她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对他来说是大逆不道,但是……“既然你跟你的孩子都可能成为他们的阻碍,或许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你不是在海上混得不错吗?不返回京师也可以。你的面相,绝非短命相。”
他闻言,微地一怔,而后眼眉倶是笑意。黑色眼睫半垂,同样漆黑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他再问一次:“冯无盐,你会杀我么?”
“我绝不会杀人。”顿了下,她实在忍不住说道:“不能说有神棍预言某个女人要杀你,就以为是我吧?”
他只是笑着,凑近她,却没有回答。
冯无盐本以为他又想吻她——他似乎以此为挑战。现在想想,她排斥的心理已没有那么严重了?
哪知,下一刻他抽出她发上的簪子丢了,一把抱起她来。她吃了一惊,叫道:“龙天运!你做什么……”
然后,她被轻抛在榻上,眼睁睁看着龙天运顺手关上床榻上头的窗子,遮住厅里的美景。
“你……大白天的,白日宣yin么?又要发情吗?”说到最后,她的声量放轻。
龙天运一愣,又笑。“好像是。”
她瞪着他,恼他的厚颜无耻,却没有阻止,随即转头扫视周遭。
解去自己大半衣服的龙天运,抬眼看见她的眼神。
“又要蒙眼?”他上半身弓着,长臂抵在她面颊两侧,他贲起的肌肉线条有力而流畅,“冯无盐,你一直不想让我看什么?”
“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表情变化?”他察觉到她的眼眸比平日来得圆,眼底含着水气,眼尾带红,连带着蜜色的面颊晕染着羞色。他拂过她黑色的碎发,细细地看着她面上的每一寸肌肤。
好像碰到她,就无法克制地发情。是他年轻气盛需要发泄?他否决了这个念头。与其说发情,不如说,只要看见这个女人,就想要把她吃了:把她吃进他的体内,就让她成为他的一部分,不必年年岁岁等待着。
“无盐,”他又似轻声呢喃:“无盐……”
她不得不回道:“我一直在这。等等,别压着!”她直瞪着他胸腾上晕开的红花。
他却只盯着她脸上表情。他面上的渐渐翻转,温柔几乎占据大半,他恍若未觉,低低笑着:“你主动些,我便不疼。”
她满面通红,一撇开视线,就看见自己胳膊的浅浅疤痕。她忽然想到钟怜说的,男人都喜欢无瑕的人事,而显然她并不是。但她、她……她也没有在乎对方喜不喜欢……
她转回眼时,看见他的目光正跟着先前她的视线落在她的胳臂上,她心头一跳,难以克制地退缩,浑身就要硬直起来。
“药没有效用么?还是当下的伤势太广了?”他自言自语,对上她的目光。“完全好了么?”
“……嗯。”
他略带疑惑地看着她突然紧绷的情绪,接着在她眼底读到了令他感到喜悦的情感。他眼眸明亮,低低笑道:“我身上也有疤,你嫌么?”
“不……当然不会……”
“放轻松点,我也不嫌你。”顿了下,他笑容满面里带着别样用意,“你若怜惜我,便吻遍我身上的所有疤痕,那么,我就同样回报你。”
他垂下目光,凝视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脯。“出乎我意料的……美丽,让人无法克制的冲动。晋人总爱用美丽两字,我一向嗤之以鼻,现在我却觉得用来形容你恰到好处……这一次,总算能清清楚楚地看你。”
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冯无盐其实是记得详详实实的,只是连绵不断的情潮让她的理智一片空白。她记得他埋在她的胸前,记得他侵略性地看着她身上每一寸……她终于明白为何世间男女白日不缠绵,因为阳光太明亮,会让冲击性的画面无所遁形,无比清晰地烙在脑里。
她不想在以后记得这个男人,又想记住这个男人……持续以来的矛盾,在这一次轰然瓦解。
她甚至还记得绣着花朵的裙子被撕了大半,她蜜色的胳膊环住他有力的背脊,双腿自动缠上他腰上时的赤|果|果画面。她有些目眩,无法思考。
当她每一次承受来自于他猛烈的力道时,便不受控制地在他背上留下长长的红痕。
她也顾不了到底抓了多少道,只极力想要掩饰住面上的表情,多掩一点是一点,因为他漆黑、带着热度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她强制自己回视他的凝注。“无盐。”
“无盐……”
随着他每一次动作的低喊,她心里就受到冲击,一次又一次让她建起的防护有了裂纹。
“你喜欢我么?”
她紧紧咬着唇。
“嗯?冯无盐,你喜欢我么?”
他一次次地问,一点也不厌倦,细细磨着她。她实在受不了身心双重的折磨,噙着水气低低地张嘴嗯了一声。
他的汗珠正好滚落在她微启的唇上,她本能地舌忝了进去,紧跟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问着她喜不喜欢的男人蓦地封住她的嘴。
彻底密不可分的感觉让她下意识抵触着,甚至流露出慌张来。
黑色碎发掩住他的眼神,温柔的情感随着唇舌交缠,峰拥进人她的意识里,彷佛这些情感一直在她周遭蛰伏等候,就等着这一刻进人她的体内,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以往在船上的缠绵,她总告诉自己,那就是单纯的。归,她伸出手了,拿到了它,满足了自己,各取所需,就是这样。
她自认切割良好,但在这一瞬间,她一身的盔曱崩解了,她来不及强留住它们:有什么直接冲进了她的心口,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十指在他背上再度用力刮了下去。
完了,她会一辈子都记住这个男人的——空白中,她心里只存在着这个念头。
冯无盐张开眼。
还没天亮。
……等等!不是还没天亮,是天才刚黑?她立即想起白天的荒唐事!现在理智了,觉得太荒唐,下午怎么会心意迷乱到那样……无盐、无盐、无盐,就这样一直喊……她捂着眼,抿着的嘴却浅浅弯起。
蓦地,她想起这种时候钟怜都会在外头等着她。
钟怜彷佛掌握着她与龙天运燕好的日子,总是会备好药。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钟怜就在门外等她。她模到了身上的棉被,现在春天夜里还凉,是谁取了棉被还是她被抱回房里的床上?
她想要翻身悄悄下地,哪知,男人的长臂横过来连着棉被搂住她。
“……”她无语。明明都是习惯独睡的人,能够比她还快适应身旁有人,她也甘拜下风了。
“去哪?”
那声音十分沙哑破碎,令她脸热了个透。“我……”她咳了一下,低声道:“我出去找钟怜。你……多休息。”
“她走了。”
她一怔。钟怜怎会擅自离开?她早就发现了,不管在哪方面钟怜的能力都远远高于富户人家里的婢女,甚至说是书香世家的小姐也不为过,偏偏对他十分忠心,令她怀疑他的老家究竟是什么地位。现在钟怜走了……药呢?
“我的背很痛。”
她闻言,再度无语。当时完全看不出来有痛到……
她连人带被,被圈进男人的怀抱里,她顿时有些僵硬。
“冯无盐,你又不蠢,还是你在装傻?你感觉不出来我要让你成为我孩子的母亲吗?”
她微微侧过脸,往他那方向看去。男人的气息迎面而来,安静的夜里,谁也看不见谁,她却知道这男人正目不转睛看着她这头。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她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她可以说那是激情下的本能回应,但她知道不是……
“你不是喜欢璧人吗?璧人之中谁及得上我?”
“……我喜欢璧族。”夜里,她的声音显得有些虚无缥渺。
“嗯?璧族?”他有些不解。
冯无盐轻轻回着:“开国主以前的璧族。”
“开国主以前的璧族?很少有人会喜欢那时候的璧族。”没有金银珠宝,没有雅致文化,有的只是人,只是一身的力量……他没有想到她个头这么娇小、最多只拿得起小雕刀的小女人会喜欢那时代。那时候的璧族没有什么男人保护女人的观念,女人一样做着男人做的事,金璧之后,璧人才渐渐融合晋人的作风。
她要生活在那时代的璧族里,没有男人护着,很快就会消失在草原里……
不,他会护着,这项认知令他心里愉悦。不过他也必须承认,就算他能够看透母后或刘耶的心思,有一部分的冯无盐是他碰触不到的,而那似乎很重要?他沉吟道:“那时候的璧人,在成亲前男女可以试一次上床,若是一拍即合,便算定下了。”他笑,“你是喜欢这种方式?我们不是正在做么?”
冯无盐定定看着他那方向,忽然笑道:“我常听说男人重色,果然不假。你说对了,我就是喜欢这种方式。”又顿了下,她轻声说道:“好像睡太久了,我先起来吧。我去沐浴,怪难受的……”她推开他的胳臂,才坐起要下地,忽地一只臂膀又将她拽了回去。
她受到惊吓,不由得叫出声:“龙天运!你做什么你……”
“一拍即合了么?”
她闻言,狠狠闭起嘴。
“你不是喜欢璧族吗?一回不行,再来一次,若再不喜欢,就继续下去,总有喜欢的时候……”
“龙天运,你想做到死吗?”她咬牙切齿。
那头冰凉凉地轻笑一声。“哦?原来是这种死法吗?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但好像也不是不好?冯无盐,你让我不痛快了,我一直在看,你何时会停了药,显然你不打算停。你可以赌赌看,你走出去后,在这天底下谁敢给你药。”
黑暗里的压力,令冯无盐心里微微一颤。她咬住唇,忍住颤抖,低声道:“好聚好散不行吗?”
“好聚好散?”他语气带着戾气,一力便将她扯了过来,“没有我的允许,你也敢……”说到一半,他微微侧过脸,盯着她轻颤的手掌。
黑暗里他是看不见的,却可以感受到轻微而持续的颤栗自她身上传来,顿时,他满心的怒火消弭殆尽。
他不动声色,一指一指松了开来,仍然听见她极力掩饰的喘息。
他可以想见此时她的背直挺不肯示弱,虽然隐含着恐惧,却不让对方察觉。龙天运暗暗咒骂一声,冷冷说“你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好好想想。”他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