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新白此时心中确实惊疑不定,他抛弃的丁沐儿为何能和湛家少东平起平坐?
那湛家生意做得很大,他在杜家见过湛风一次,他岳父介绍时说湛风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接管湛家大部分的生意,接手后更是做得风生水起,人脉很广,说是温州首富也不为过,如今一年里更是有半年在京城里做生意,与京中权贵也熟,说不定就要成皇商了。
而现在,那湛风一进来就往丁沐儿那桌寻去,随后还坐下了,甚至交谈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用了,这里就挺好。”湛风举止很是自在。“送几个茶点过来,茶就要我素日喝惯的。”
“是、是。”掌柜自然不敢有二话,立刻去张罗。
“这位是——”湛风的眸光转到阿信身上,有抹诧异一闪而过,但很快抹去,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阿信。
丁沐儿压根没想过如何介绍阿信,村里人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她也没跟别人介绍过他,这会儿要怎么说呢?
“我姓丁。”阿信却自己开口了。
丁沐儿倒是佩服,这样的场合他也不卑不亢的,好像他也是亿来亿去的有钱人似的。
她连忙配合他的说词,“他是我亲戚,就是陪我来,不碍事的。”
阿信瞪过去。
说他不碍事,碍什么事?他们有什么事让他碍吗?这女人的嘴巴当真是很欠教。
“原来是亲戚。”湛风不以为意的一笑。
掌柜已经亲自领了两名小二过来了,像是深知主子性格,也没夸张,就四样果点和一壶好茶。
茶过一巡,湛风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丁娘子肯来赴会,想必是有意出售刻砖秘法,湛某也不拐弯抹角了,就请丁娘子出个价钱如何?”
丁沐儿以为生意人都要高来高去,没想到这位湛少东这么爽快,太好了,她也不会尔虞我诈那一套,这倒省了打太极浪费时间,而且,这人也不追问她哪里学的刻砖方法,甚对她的脾胃。
她便也直白道:“我想要您每出售一块砖利润的十分之一,若是生产出来,但没卖出去的成品不算在其中,不知二爷意下如何?”
湛风不假掩饰地一愣,继而徐徐而笑,“从来没有人这样跟我谈生意。”
她这条件,虽然有利于她,但也十分为他这个买家着想了,要是做出的砖块没人买,她就不要那利润,倒是十分有意思的一个女人。
丁沐儿嘿嘿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前世崔大师有个作品,有个美国富豪要出一亿收藏,她家崔大师却一口回绝,看得她直瞪眼,频频追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不卖?
崔大师冷笑,“哪有什么理由,凡事都有第一次,若顺我的眼缘,送他都行,谁让那家伙长得不入我眼,再多钱我也不卖。”
当下她十分触动,有钱人就是有节操啊,崔大师家财万贯,自然不把钱看在眼里,凡事都以爽字为前提,自然了,除了脾气古怪点,对她这个肯吃苦的小徒弟也是挺好的。
这不,她就把崔大师的智慧借来一用,果然博得同是有钱人的湛风的欣赏,看来他们这笔买卖是板上钉钉了。
她内心不由得十分喜悦,瓦房,等着,我来了!
“丁娘子说的不错。”湛风气度雍容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湛某很荣幸能抢头香与丁娘子谈生意。”
“二爷这是答应了?”丁沐儿也装做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情。
其实任何人都该对她起疑才对,她哪里像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了?可不知是古代人特别淳朴,那原主的际遇又特别堪怜还是怎地,总之无人对她起疑就是。
“丁娘子的要求也算合理,没有不答应的理由。”湛风笑吟吟道:“只是,丁娘子又要如何知晓我卖出多少砖块,我若在帐上作假,你要如何确认?”
丁沐儿觉得这人也挺有趣的,她都还没怀疑到这点上,他就先提出来了,这么一来,若是别人,就算原先觉得合作条件没问题,怕也要从长计议了。
她笑道:“我能力有限,也不能到你厂里蹲点监工,况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合作的,基础,用人的关键在于信任,其他的事都是次要,如果对合作伙伴处处设防,半信半疑,一定会损害事业的良好发展。”
前世她也没跟人合作过生意,她这是借经营之神松下幸之助的智慧一用,果然将湛风这样的大生意人唬住了。
“丁娘子的见解叫湛某汗颜,此番心胸连男子也比不上。”湛风正色道:“湛某必不负丁娘子的信任。”
见机不可失,丁沐儿连忙道,“多谢二爷了,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湛风的神色颇为慎重。“丁娘子请说。”
丁沐儿见他快人快语,便也直白地道:“眼下快过冬了,我们住的是茅屋,孩子还小,不好过冬,我想请二爷先支一笔盖瓦房的银子给我,日后再由该给我的成数里扣,不知二爷能否行这方便?”
湛风啜了口茶,微笑道:“只是小事一桩,若是丁娘子不嫌弃,泥瓦匠就由我这里派过去,都是值得信任的老实人,丁娘子可以放心。”
丁沐儿喜形于色地道:“太好了,我正愁不知去哪里找愿意赶工的泥瓦匠,二爷肯帮忙,实在万分感激。”
他们就这么有来有往的熟络起来,阿信冷眼看着他们,他的感觉很糟,自己好像来卖老婆似的……
冷不防,湛风十分闲话家常的开口问道:“不知丁兄可去过京城?”
阿信对湛风这种堪称十全十美的男人就是各种不顺眼,见他问话,他便冷淡地答道:“未曾。”
湛风不以为意,继续闲话家常地问道:“丁兄也是安然村人吗?”
丁沐儿心里不安,这位湛当家见多识广,该不会阿信是贴在某县某城的某张通缉犯告示上头的要犯吧?
她心里已不自觉的偏袒着阿信,她相信他一定是好人,就算他是通缉犯,也一定是个含冤的通缉犯,况且此刻他失了记忆,不能为自己辩护,要是被捉进牢里,不就百口莫辩了?
其实她这份不安也源自当初要救阿信时,李猛那句斩钉截铁的“这人不能救”,若不是阿信的来历真有问题,向来沉稳的李猛为何会出此言?虽然后来李猛再也没提过关于阿信的只字片语,但她还是偶尔想起时会感到不安。
眼下,难道是湛风认出阿信来了?不会出了翠茗楼他就去报官吧?
想到这里,她便不容置喙地道:“对!他也是安然村人,其实他是我堂哥,我们自小在安然村一块儿长大。”
“原来如此。”湛风又看了阿信一眼便没再追问了。
第二日,湛风的人很快就来盖房子,令整个村都哗然的是,那湛风竟然亲自驾临安然村监工,一时整村蓬荜生辉,村长还赶忙过来热情无比的招呼湛风,高大爷也领着一家大小声势浩大的来给前东主磕头问安。
见到湛风亲自前来,阿信各种不高兴摆在脸上,活像犯了太岁,生人勿近,就只有小阳不怕他臭脸,还是粘着他。阿信不想跟湛风打交道,便带着小阳到郭大娘家做陀螺去了。
他之前做了个陀螺给小阳玩,郭家的几个孩子都抢着玩,小阳引以为傲,整天“我信叔做的”挂嘴上,还担保也给他们一人做一个,阿信为了不让小阳成为言而无信的人,这才答应多做几个陀螺。
只不过,湛风一来,阿信是她堂哥的事很快就被揭穿了,不必他问,包含郭大娘在内的几个三姑六婆就把阿信的来历讲得清清楚楚,像乡野传奇似的,什么夜黑风高的夜晚,她独个儿上木绵山去感怀不幸,搭救了陈尸在河的阿信……什么尸?真是乱用词汇啊,若是尸,那眼前的阿信不就是鬼了?
总之,阿信的来历被加油添醋的揭穿了,丁沐儿顿时有几分尴尬,前头还在说什么互相信任,结果她就先骗了他。
没想到湛风倒是不以为意,叫她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她会说谎都是有苦衷的,既不追究也不调侃不嘲弄,真有大当家的风范,她自己默默在心里给湛风按了一个赞。
“丁娘子发现信兄时,他身上可有其他对象?”知道阿信其实并不姓丁,名字也是丁沐儿取的之后,湛风就很自动的从丁兄改口成信兄了。
“是有一只玉佩,上头有个信字,所以我就叫他阿信了,本来想等他醒来给他看,唤回他的记忆的,可那玉佩后来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屋里屋外全翻遍了也找不着。”
丁沐儿说完,见湛风沉吟,她心里一沉,润了润唇,下定决心地问:“二爷,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缉拿阿信的告示?”
湛风有些惊讶。“丁娘子多心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沐儿不笨,她就是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她严肃着脸又问:“那么,二爷为何不只一次问起关于阿信的事?”
湛风一笑,“我们要合作生产雕花刻砖,这是个独门生意,信兄在府上同住,湛某一介生意人,自然要防范刻砖之法外泄,要是市面上出现两种刻花红砖,那就不值钱了。”
“原来如此。”他这话合情合理,丁沐儿顿时放心了。“二爷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阿信绝不是会偷我秘方出去卖的人。”
湛风就那么不显山不露水的笑着,“一个来路不明之人,丁娘子何以如此信任?”
丁沐儿一愣。是啊,她凭什么无条件相信阿信?
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她就是相信他就对了。
“直觉吧!我的直觉告诉我,阿信不会是坏人。”她依然立场坚定地道。
湛风慢悠悠地说道:“丁娘子,不是坏人的人,不代表就是好人。”
这句话后来丁沐儿想了很久,结论是,不管阿信是好人还是坏人,总之他不是会伤害她跟小阳的人,结案!
“丁娘子。”李猛来了,提了两只山鸡和一条鹿腿,见有面生的客人在,他虎目波澜不兴,当不存在,径自把猎物搁在地上。“今天收获多,晴娘让我送点给你,,山鸡炖了给小阳补补身子,好长个子。”
“好咧,晚上就炖,一定说是李叔给他上山里捉的鸡。”丁沐儿笑嘻嘻的,她的宝贝儿子有礼貌,人缘特好。
李猛没说什么就走了,丁沐儿已习惯他不冷不热的样子,倒是湛风的视线一直追看到门外去。
这小小的安然村,还真是卧虎藏龙。
有银钱好办事,青砖大瓦房一点一点的盖起来,为了不妨碍工人干活,丁沐儿每日都和阿信、小阳进山里寻宝。
半个月的光景,因为人手充足,瓦房就快盖好了,想到入冬有热呼的炕,丁沐儿身子都暖了起来,不但舒服又安全,而且新盖的瓦房比原本的茅屋要宽敞了三分之一,那是后来工头才告诉她的,原来湛二爷把连着她原来屋子的一块邻家菜园买了下来,把房子扩建了,费用不必担心,一样从她未来应收的利润里扣。
既然房子宽敞了,丁沐儿便按她的想法请工头盖,前厅不需太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客人会来,穿堂做饭厅用,有三个房间,她和小阳一间,书房一间,阿信一间,三个房间连同穿堂都建了炕,炕和厨房相通,这么一来,厨房烧火的同时,炕也会热,可以省点柴火。
另外,茅房和净房都是两套,这是她的坚持,打从阿信来了之后,她就深深有感男女的净房和茅房还是分开的好,而茅房呢,她有她的想法,她画了图纸,画了现代的蹲厕和冲水设施,这里的茅房就是一个大坑,得要蹲在边沿上厕所,底下臭气冲天的,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也不是没有的事。
工头看了她的图纸之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图纸,默默的沉思了一下午,后来看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敬佩,不再当她是没文化的村姑。
呵呵,她也知道古代人又没去过现代,自然没有冲水马桶的概念,她的蹲厕在这里算是划时代的创举。
为了那间蹲厕,湛风又亲自来安然村见她一次,大意是问她可不可以把蹲厕的设计卖给他,他要卖到京城去,利润照旧,每卖出一套蹲厕,她抽十分之一的利润。
天上掉馅饼了,丁沐儿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那不过是她为了方便自己而做的设计,还没想到能出售,白花花的银子却自己找上门来,叫她怎么不喜出望外,这下,小阳未来进京赶考的钱都有了,不必像他那个爹没出息还得卖身赶考……她会不会想得太远了?
总之,如此一来,她在古代的生活算是奔向小康了啊!
只不过,安然村虽然淳朴,但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所以特地要求湛风对外就称她那刻砖秘方就换了这一套房子,以免钱财招来祸端。
就在她高兴,小阳也因为要有新房子住高兴之时,有个人不高兴了。
“姓湛的到底对你有什么居心?”阿信十分不快。
看在他的眼里,湛风就是拿各种理由接近她、讨好她,偏偏她来者不拒,好意一概接受,那互动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前奏,叫他十分光火。
“你当我是什么香脖脖啊,我可是人家不要的弃妇。”丁沐儿当他在无的放矢,径自喝了一口刚泡好的茶,淡淡的茶香弥散在齿间。
这茶叶也是湛风送的,只因她就夸了两句那日在翠茗楼喝的茶不错,隔日他就差人送来了。
她心念一动,难道,湛风真的对她有意?
“弃妇,你知道自己是弃妇就好。”阿信冷哼。“不要以为会几样别人不会的东西就乐得飞上了天,无奸不成商这句话听过吧?那种人要娶亲也是找门当户对的人家,不会看上你这样带着孩子的妇人。”
“我知道我没人要,行了吧?”丁沐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也不怪他,这里是古代,君父至上,男人对于被休的妇人偏见很大……话是这么说,但她都不介意他可能是通缉犯而一心维护他了,难道他就不能对她仁慈一点吗?虽然她不是原主,可听他一口一个弃妇,还是很不爽。
她忍不住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踢得很重。
阿信怒目而视,“你发什么疯?”
“我看你能讨到什么样的老婆!”说完她“哼”了一声,起身就走进穿堂,头也不回的又撂下一句,“今晚没有炒茄子吃了,因为弃妇不甘愿做炒茄子!”
阿信深深的看着她的身影进了厨房去做晚饭。
我就想要你这样的老婆……
这样的话,以今时今日他身无分文的处境,他说不出口。
他不想占她便宜,不想她认为是因为她很能挣钱,他才要巴着她不放。
他紧紧攥起了拳头。
假以时日,等他能忆起自己是谁了,等他找到能挣比她更多银子的方法,他会向她表明心意。
这一日,郭大娘家里来了远房亲戚,之中也有几个和小阳年龄相仿的小孩,还带了一些新鲜的西洋玩意儿,于是小阳便想留在郭家玩,不跟他们上山了,郭大娘也叫他们尽管放心,小阳就留在她家里玩,吃了晚饭再回去。
吃过早饭,小阳开开心心的去了郭大娘家,丁沐儿和阿信各背了一个竹篓上山,带了十来个白胖的白菜肉饺和两竹筒的水当午饭。
丁沐儿的目标是新鲜蘑菇,因为晴娘说,别处的蘑菇是春天采最好,木绵山的土质特殊,秋末也长蘑菇,还特别大朵、特别营养,跟老母鸡一起炖了,味道极鲜,孩子的骨头能长得好,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促进骨胳发育。
为母则强,她是娘啊,为了孩子,有什么不能做的?采蘑菇嘛,小菜一碟,尤其她还有阿信可以使唤,一定能满载而归,所以她贪心的背了两个空篓子,又额外带了四个小布袋,打算装得满满当当的回去!
进了山,雾气微浓了些,也没听到鸟儿的啼叫声了,沐儿照着晴娘跟她讲的地形,找到了生长蘑菇的地方,虽然晴娘已经跟她说过此处蘑菇很多了,她看到时还是吓了一跳,这五颜六色的蘑菇太美了,一朵朵开得跟花似的,要是将来做出陶瓷,在上面彩绘这些蘑菇,一定很可爱……
阿信看她两眼放光,一副想全部都采回去的样子,他冷冷的说:“不要想全部采走,颜色鲜艳的有毒,不想早死早投胎就把眼睛睁大点辨认。”
丁沐儿耐着性子不跟他计较,虚心请教道:“只要不采鲜艳的就成了吗?”
打从湛风出现之后,他们之间就有些冷战意味,丁沐儿知道他不喜欢湛风,可她也不能因为他没来由的看人家不顺眼就不跟湛风做生意,再说了,湛风给她许多帮助,让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像你这么笨的,跟你讲多了,你也不懂,你就专采一种来得安全。”阿信举目四望,大步过去采了一朵蘑菇回来。“这叫滑菇,你就专采这个吧!其他的我来采。”
丁沐儿自认知识不如人,便安分的只挑滑菇采。
一个时辰过去,他们的蒌子已装了七、八分满,这时雾早散了,不过日头也没有出来,天边有些乌云。
“再进去一些有果子,小阳喜欢吃酸酸甜甜的果子,咱们采一些再回去。”
阿信白眼丢过去,“没看到快下雨了。”
丁沐儿央道:“就采一些,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这人,明明听到小阳爱吃就会就范,还要跟她唱反调,真是好笑,不过她也不会当面揭穿他那张刀子口豆腐心的面具就是,这会儿若她说不进去采果子,不依的可能是他。
最后,他们当然是又往山里采果子,丁沐儿拿出布袋,跟阿信一人两个,把各种金黄色、粉红色、深红色的果子都采了些,边采边乐滋滋的吃,采得兴起,丁沐儿又想往深山里去,根据她的经验,深山里可能有野生葡萄,小阳肯定没吃过葡萄,她想让小阳尝尝鲜。
阿信止住脚步不动,拿眼看着她。“山里有老虎。”
丁沐儿怡然不惧,“别吓喊我了,老虎都在山腰以上活动,才不会下到这边来。”
阿信抿着唇不语,一般女人听到可能有老虎就会打退堂鼓了吧,她是什么女人啊,胆子这么大。
也是,若胆子不大,光担心蜚短流长什么的就来不及了,会收留他这个大男人同住吗?
进山就进山吧!他又不像湛风那么有钱,可以一掷千金,光用银子就压人一头,他能为她做的就是这些了……
阿信走在前头,丁沐儿忙跟上去,这木绵山她都在这里活动大半年了,要说会有什么危险,她是绝计不信的——就在她想着绝计不信时,“轰隆”一声闷雷响,巨响大得不可思议,她正觉古怪时,四周竟然暗了下来,她不由自主就去拉阿信的衣角。
阿信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是连老虎都不怕?”
丁沐儿嘿嘿笑,“我没说不怕闪电打雷。”
阿信扬起嘴角。“真有出息。”
事实上,他也觉得雷响大得有些离奇,一般的打雷不该会有这么大动静,况且入秋以后就没下过雨了,这雷响极不寻常,加上顶上竟已乌云密布。
丁沐儿惊疑不定的看着瞬间暗沉的天色,心里越发不安。“好像会下雨……不不,是一定会下雨,咱们快下山吧……”
可是来不及了,他们都还没来得及挪动一分,暴雨已经来了,雨大得就像用倒的,两人毫无意外的成了落汤鸡,这不是重点,丁沐儿发现她脚边已成数条小溪流,伴随着滚滚泥水,眼前雨势铺天盖地,水流大得像是要将人吞噬进去。
她紧紧攥着阿信的衣角不放,十分后悔适才没听他的早点下山。
“把竹篓子丢了!”阿信大声的朝她喊。
丁沐儿再舍不得也知道这时候该听他的,蘑薛再采就有,命丢了可是捡不回来。
两人都弃了竹篓子,可是雨势竟然加倍的大了起来,他们根本没地方逃,丁沐儿已经不知所措,等她回过神来,她正躲在阿信怀里,阿信一手搂着她,一手死命抓着树干不让两人被冲走,可是,他们脚下的泥土竟然开始松动了。
丁沐儿恐惧道:“这是……地震?”
阿信咬着牙,迸出一句,“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