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娘子,妳快醒醒!妳这么一走,小阳怎么办?妳真忍心让小阳一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飘零吗?”一个焦灼中带着几分责备的女子声音。
“我说丁娘子啊,妳怎么这么傻呢?妳两眼一闭,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呀!俗话说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半点不由人,那白眼狼已经进县城去迎娶杜家嫡女了,这会儿妳死了,就是亲痛仇快,只可怜了小阳这懂事的孩子,已经被亲祖母、亲爹给抛弃了,现在又没了娘,妳要他这么个小不点怎么活呀?”一个大娘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如何了?”一个男人如雨前闷雷的声音。
“我再多扎几针试试,明明还有点儿气息……”这是先前那女子的声音。
听到扎针,丁沐儿黏乎的眼皮倏地睁开了,模糊的意识也苏醒了,她转动眼睛,克服着喉咙如火燎过般的疼痛,努力开口说话,“不要打针……”
从小到大,她最怕打针了。
“醒啦!这可终于醒啦!”郭大娘松了口气,欣喜的朝外间喊了起来,“小阳!你娘醒了,甭哭了!”
话刚落下,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童就从外间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到床边,搂着丁沐儿放声大哭。
郭大娘笑道:“你们瞧,这孩子我还以为他不会哭也不会笑哩。”
“醒了就好,莫要再做傻事了。”晴娘收舍好针灸包起身。“我去给妳熬碗粥,再煎一副祛寒汤药,免得身虚染了风寒。”
吃了粥,喝了药,一直到夜都深了,丁沐儿就着透进窗来的月光看着窝在自己身边的小人儿,这才慢慢有了真实感。
她穿越了。
还穿成了孩子的娘。
也就是说,她现在有孩子了……这不是废话吗?
前世的事她都记得,出事时,她正开车要去市区的大卖场补齐一个月的生活用品和食物,就在经过连结城镇的大桥时,地震了,桥断了,她连人带车的落到海里,然后,她就来这里了。
原主的记忆她也有,这里是大萧朝,朝阳十五年,她住的这地方是温州吉安城甜梦镇的安然村。
她前世叫丁沐,现在叫丁沐儿,十九岁,四岁的儿子叫温丹阳,所以她这副身子十五岁就生孩子了,这实在令她咋舌,原来古代人真是都很早婚,上辈子十五岁时,她也才国中毕业……
丁沐儿的丈夫叫温新白,是个读书人,眼下只是秀才,一心想考功名,有个寡母和妹妹,家里就靠丁沐儿卖吃食和种田维生。
不久前,温新白进城访友,在清风寺前捡到了吉安城首富的嫡女杜乐芝的帕子,杜乐芝对他一见钟情,表明了要他入赘,待他明年秋闱中举之后,杜家会资助他进京参加会试,荣华富贵的日子不在话下。
于是,温新白回来后就以七出第一条“不顺父母”休了丁沐儿,且怕被杜家发现他有妻儿,他连儿子也一并不要了,还在休书上写明儿子是丁沐儿嫁给他之前就怀上的,跟他没半点关系。
隔日,温家母子三人就喜孜孜的收拾包袱离开了安然村,还带走了丁沐儿仅有微薄积蓄,任凭丁沐儿怎么抱着温新白的腿苦苦哀求,怎么保证她会努力赚钱让温新白进京参加会试都没有用,温母走前甚至还踹了丁沐儿一脚,让她放手,不要再纠缠她即将飞黄腾达的矜贵儿子。
温家母子三人走后不久,丁沐儿就不吃不喝,过了三天,她就想不开跑去跳湖自尽了。
丁沐儿死了,而她丁沐来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了一个不见得会中举的渣男,值得吗?
那个温新白,当秀才都好几年了,谁说明年就一定能成举人?且那负心汉,为了富贵连孩子也不要,真是忍心啊,而原主也不是个好的,要去死前就没想过小阳才四岁,要怎么过活?真自私,真残忍……
她轻轻抚着怀里熟睡中孩子的白净小圆脸,不知怎么地,母爱就大喷发了。
她柔声对小阳说道:“你放心,你娘死了,我会照顾你,你娘丢下你,我不会丢下你。”
从现在开始,她不是丁沐了,她是丁沐儿。
丁沐儿来到安然村三天了,她原本的个性就有些大隐隐于市和既来之则安之的自在从容,如今更是落实得很彻底。
要不是如此随遇而安的性格,她一个大学刚毕业的花样年华女子,又怎能跟随脾气阴晴不定的当代陶艺大师崔勇泽隐居在山里学艺呢?
其实,安然村还不错,这里有百来户人家,前世她住在深山里时可是一个邻居都没有,而现在她的邻居也都不错,对门的郭大娘很照顾她,旁边住的晴娘就是那日为她扎针的女子。晴娘自谦略懂医术,平时也帮村民看看小病小痛,丈夫李猛靠打猎维生。
“小阳,出来吃早饭了。”她进书房去叫人。
这屋子不大,就两个房间,原本是温新白、原主和小阳住一间,温新白的娘和妹妹住一间,她看小阳爱读书,就把另一个房间改了当书房,温新白走的时候,一屋子的书跟文房四宝都没带走,小阳就有现成的教材,而这孩子也乖巧得让她心疼,每天鸡鸣她起来做饭,他就跟着起来抢着迭被,洗漱后就去练字,还写得有模有样的,让她啧啧称奇。
前世她有一个哥哥、两个姊姊,他们各生了两个小孩,所以她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都不缺,但他们个个都是被宠坏的恐龙小孩,都没有小阳一半的乖巧懂事……不,是连四分之一都没有……奇怪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概念?
虽然小阳不是她亲生的,但确是这具身体生的,而经过三天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完全把自己当娘了。
“是的,母亲,孩儿这就出去用饭。”小阳搁下毛笔,用纸镇将宣纸压好,有条不紊的起身。
丁沐儿扶着门框,眼里扬笑。
听听,多么乖巧啊,她能不疼吗?
每当这时候,她就会觉得原主自私,怎么能把这么可爱的孩子丢下,原主寻死真的吓到孩子了,小阳夜里都要紧紧依偎着她睡,彷佛怕他一睡着,做娘的又会丢下他去死似的,常看得她心里一揪,忍不住把他抱紧处理。
所以,她现在反而担心一觉醒来,自己回到了现代,如果连她都消失了,那小阳可怎么办才好?
娘俩吃完了早饭,小阳又去练字了,丁沐儿把饭桌收拾了一下。
微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门廊下一个木制风铃响了几声,除此之外,四下安安静静的,除了虫鸣鸟叫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没别的声音了,倒和她前世生活的环境很像。
她倒了杯水进书房给小阳,自己也倒了杯水在饭桌旁坐下,若有所思的盯着装水的杯子……与其说杯子,不如说是碗来得恰当些。
这里还没有瓷器,装水的就是个陶碗,盘子都是黑不溜丢的,汤碗上也都有斑点瑕疵、白里泛黄,形状还不很圆,可以说是有些扭曲。
如果她能做出彩绘陶瓷的话……
原主是靠卖吃食和种田养家活口,她承袭了原主的手艺,加上自己原本厨艺也不差,理当可以继续卖吃食养活自己和小阳,而且如今少了三口人吃饭,想来会更容易些。
原主的另一个活计是种田,依然是个体力活,如果卖吃食够她和小阳过活,田可以租给别人种,幸好她现在住的这间茅屋跟那两亩地都是自己的,不然租金又是一笔花费。
茅屋和两亩薄田是原主过世的爹娘留下来的,那温家母子三人就是看上这点,温新白这才会娶了她。
温家原是赁房而居,温新白娶了她之后,三口人就一起搬进来了,吃穿过活都赖着她,攀上高枝就一脚踢开她,真是够不要脸的。
也是,不管哪个世界都一样,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崔大师的作品也被剽窃了几回,对方还死活说自己才是原创呢!
眼下虽然有栖身之所,可她知道,现在是夏天,还可以过,冬天会下雪,就会变得很冷,而且估计如果来个台风,茅草屋顶都能吹走。
所以了,长久之计,必须要盖青砖大瓦房。
晨起趁太阳还没出来,她出去走了一小圈,看到散落在视线所及之处的邻居都是瓦房,分别只在于是大瓦房还是小瓦房,只有她家是茅屋,想来是原主爹娘太穷,盖不起瓦房,而她嫁给温新白之后,要养更多人就更穷了,以至于没有多余的钱银盖房子。
眼下,光凭她卖吃食赚的微薄收入,有可能在入冬前存够盖房子的银两吗?感觉是痴人说梦啊,且她对卖吃食也提不起劲来,她想做的还是她的老本行……
“丁娘子!”
安然村依山傍水,民风十分的淳朴,白日里,家家户户都敞开着门,丁沐儿家里也一样,郭大娘就自己进来了。
丁沐儿连忙起身倒水,招呼着不请自来的郭大娘,“大娘坐,请喝水。”
不管古代还是现代,敦亲睦邻都很重要,尤其像她这样的孤儿寡母,有个能守望相助的邻居更好;她也打算今天去向晴娘夫妇道谢,据说她跳进湖里时,就是晴娘的丈夫李猛下去把她给救上岸的。
“哎哟,这么客气,还给我倒水,那我就喝啦。”郭大娘笑嘻嘻地说。
以前这丁娘子的性格较刚烈,还有些木讷,不太懂得和人打交道,鬼门关前走一遭回来,倒是有些转性了,人看着也和气许多,脸上都有笑意了呢。
郭大娘一口气喝完了水,搁下空杯说道:“丁娘子,我想着妳身子还虚着,今日要插秧,便让我家那口子把妳的田也插上秧苗了。”
“多谢大娘。”丁沐儿诚心诚意地说道:“也帮我向大叔道个谢。”
“没事。”郭大娘大气地手一挥。“邻居嘛,互相照应是应该的,尤其妳还是个苦命的……”
郭大娘蓦地摀住嘴巴,她好怕丁沐儿会像之前刚被休时一样,动不动就悲切的哭出来。
没想到丁沐儿只是一笑。“亏得有大娘您这样的邻居关照我和小阳,我们才能住得安心。”
见丁沐儿没要哭的意思,郭大娘放心了。“妳能想开就太好了,妳还年轻,日子还长得很,总会苦尽甘来。”
丁沐儿乖顺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母子俩日后还要劳烦大娘多照应了。”
郭大娘又爽快地道:“妳一个人,天气热,总带着个小不点出入也不方便,妳若要出去采买食材或是要去田里,尽管把小阳往我那儿摆,我家里那几个小萝卜头都比小阳大上四、五岁,一块儿玩保管不会欺负他。”
丁沐儿想到自己要做的事还很多,不可能走到哪里都带着小阳,便真心诚意地说:“那我先谢过大娘了,这份恩情,我们母子会永远记得,若是沐儿有出头的一日,绝不会忘了大娘的照拂。”
这话郭大娘听得舒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说的什么话,邻居嘛,就是要互相照应,再说小阳又乖巧又懂事,还聪明,这么小就会认字了,说不定还能教我家那几匹小野马写字呢。”
聊了一会儿小阳,丁沐儿又问道:“对了,大娘,这附近可有砖厂?”
郭大娘笑了起来。“咱们这小地方哪有砖厂啊,不过村子里的高大爷家里倒是有个窑,专门在烧砖。”
丁沐儿兴致来了。“哦?怎么家里会造个窑烧砖呢?”
“村里的事问我就对啦。”郭大娘如数家珍地说:“那高大爷原是县城里湛家砖厂的工人,年纪大了之后,身子吃不消,便不再去砖厂干活了,自个儿在家里造了窑烧砖,每烧出一批砖,就卖给他以前在湛家砖厂的工头,那工头会私下找人买,从中赚点薄利,高大爷的利润也不错,就是个体力活,眼下高大爷是将看窑的事交给他两个儿子,勉强也算是个餬口的生计。”
郭大娘走了之后,丁沐儿又沉思起来。
这里的人显然是连拉胚都不会,弄出来的碗都不成方圆,器皿表面粗糙,无法光滑。
如果她能做出彩绘陶瓷……不不,那野心委实太大了,她不贪心,只要能做出普通陶瓷就好,那就是独家商品了,肯定能赚钱,入冬前盖房子不成问题。
想得是很美,但首先原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拉胚用的黏土,虽然也能用普通泥巴,但色泽远不如瓷土或高白泥来得洁白。
在现代,景德镇高岭村的高岭土都被开采光了,可她现在是在古代,尚未有人发现高岭土的用途,肯定还没被开采完。
从大门看出去,远处巍峨青山环绕,那山名叫木绵山,未经滥伐的山林肯定都是宝,若找不到适用的黏土,也能找到果子或菇类来加菜。
第二日,用过早饭,丁沐儿便把小阳托付给丁大娘,称自己要去买食材。
她背上竹篓子,带着竹棍,用朴叶包了两个馒头、两颗水煮蛋,再装满一竹筒的水,便动身往木绵山山脚而去。
虽然对地形不熟,但她前世就是住在山里,山林就像她的朋友似的,对未知的山林并不恐惧。
一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红彤彤地映照着大山,丁沐儿来到山脚下的河流,眼看青山翠绿,河流很长,蜿蜒到她看不到的远处,而山的另一边郁郁葱葱,山风吹来,倒也不热,河岸两边遍地的石头,用肉眼看不出来,要拿回去试试才能知道哪种可用。
捡了一小会儿不同的石块之后,她眼睛一亮的看到了荠菜。
荠菜是种可食的野菜,营养价值很高,她出门时,在田间地头没瞧见有荠菜,刚刚才发现河流两岸随处可见,既然都看到了,不顺便摘回去就太可惜了,可以做成荠菜饺子或荠菜馄饨,小阳肯定喜欢!
她沿着河岸摘荠菜,蓦然抬眼,红色的河水吓了她一大跳。
不是吧?古代也有河川废水污染?
缓缓靠近,心跳也缓缓加快,就见随流水聚集在一起的枯枝烂叶里有个人,是个脸色死白的男人!
丁沐儿的心跳瞬间加快,几乎快跳出胸口了。
是……死人吗?
她胆子虽然不小,但也没大到看到浮尸还能镇定的地步,一时腿都软了。
就在惊疑之间,她看到男人的眉心蹙了蹙。
他没死!
她连忙再扑近点儿看,水流有些急,他是被河里的石块卡住了,这才没再往下流,可是他在流血,就是他的血染红了河水。
凭她的力气,是绝不可能把这个人拖上岸的,但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可若是回去找人帮忙,他可能会被河水冲走,下游也不知在何方,要是冲进了大海里,后果不堪设想……
那怎么办才好?
“丁娘子!”
男子浑厚的声音吓了她好大一跳,一回头,看到李猛站在不远处瞪着她,他身上背着弓箭和一竹篓的柴,腰上挂着各种猎物,脸色很是扭曲。
他没好气地朝她喊道:“妳在那里做什么?不会又要寻短吧?”
丁沐儿想到原主寻死就是李猛救的,难怪他会误会了。
她连忙道:“我不是要寻短,这里有个人,你快过来看看!”
闻言,李猛脸色肃然,大步走过去。
待他走到身边,丁沐儿赶紧道:“他受伤了,不过没死,我正在想要怎么救他上来……”
李猛瞪着水里的人片刻,打断道:“这人不能救。”
丁沐儿瞪大了眼,“为什么?他是通缉犯吗?”
他说不能救,难道是有看到要缉拿此人的告示?
“不是。”李猛脸色沉沉。“总之不能救,妳听我的就对了,走吧!”
丁沐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难道就把他丢在这里?”
她以为现代人冷漠,原来古代人也一样。
李猛淡淡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
丁沐儿眼睛瞪得更大,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要是每个人都吉人自有天相,那医院还要不要开啊?医生还要不要混啊?
“妳来做什么的?”李猛看了眼她的竹篓。“摘荠菜和捡……石块?”他有点困惑的看着篓子里不少的石块,但很快便略过此事。“都捡好了吗?都好的话,一起走吧!”
丁沐儿摇头,“你走吧,我没办法丢下他走。”
李猛瞪了她片刻,然后他真的掉头走了。
丁沐儿也瞪着他背影几秒,决定靠自己救人!
就在她蹲下来,打算先试试能不能靠蛮力把人拉上岸时,李猛又回来了。
他黑着一张脸道:“妳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丁沐儿眼里满溢感激地看着他。“给你添麻烦了李大爷,我知道我在多管闲事,可不把他救起来,我回去也睡不着,我想你也是吧,所以才会再回来。”
李猛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唇,不再说话,卸下背上的竹篓,又卸下腰际的猎物,身手矫健地跳下河去。
果然是男人,她看了半天都一筹莫展,他三两下便把人给拖上岸了。
丁沐儿也连忙过去查看,检查那人的心跳和脉搏,确定他还活着没错。“他身上的伤口好像很多。”
李猛的眉头更是打了死结,他把伤者背在肩上,伤者的衣物都浸了水,很是有些重量,加上伤者其实也人高马大的,李猛便显得有些吃力。
丁沐儿看着地上那些他今天进山的战利品。“这些……”估计她想帮忙,也只能拿几只较小的猎物而已。
“回头再来拿!”
李猛已经大步走开了,丁沐儿连忙跟上去。
回到村里,伤者自然是进了丁沐儿家,放在书房的床板上,丁沐儿取了布巾把他一头一脸的水擦干。
这人长得还真是好看,还没睁眼,已看得出俊美的长相,唇瓣紧紧抿着,即使昏迷中也挡不住身上透出来的一股肃杀之气。
丁沐儿好奇了,这人怎么会溺在河里?身上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李猛把人安置好就走了,没一会儿,晴娘来了,提着药箱,李猛跟着又来了,手里拿着干净衣物。
“出去一下,我给他换衣服。”
丁沐儿连忙把手里的布巾交给他,这擦干身子的任务就交给他了,她是做不来的。
李猛“砰”地一声关上门,晴娘朝丁沐儿笑了笑——
“丁娘子,妳别介意,他是刀子口豆腐心。”
丁沐儿对那一口一个丁娘子实在别扭。“晴姊姊,妳就叫我沐儿吧!我还没谢谢妳跟李大爷救了我,今日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晴娘一笑,“无事,换了是我,也会救。”
衣裳换好了,门开后晴娘进去,先是把脉,又细细检查伤者的伤口,一一上药包扎。
丁沐儿崇拜的看着晴娘,长得美,又懂得把脉治伤,根本是现代的外科美女医生嘛!
再看看旁边浓眉深锁的李猛,深不见底的虎目,人如其名,就像山里的豹子似的,说他们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也不为过。
“沐儿,此人失血过多,可能会死。”晴娘说道,一边收拾药箱,那语气就像寻常见惯了生死似的。
丁沐儿是亲眼见到他流了多少血的,也没抱着他一定能活着的希望。“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已经救了他,无愧于心。”
“妳能这么想就好。”晴娘取出一个小药瓶来。“我明日再来给他换药,他这样子没法喝汤药,这里有些我自己秘制的还魂丹药,能够止血化瘀、祛风养气,每隔两个时辰就在他舌下搁一粒药丸,药丸会自行融化,要是这期间他有动静了,妳再来唤我。”
“明白。”
丁沐儿送他们出去,再去对面郭大娘家接小阳,顺道跟郭大娘说她和李猛回程时碰着,救了一个伤重落水的陌生人,晴娘已经诊过,此刻人在她家里,还昏迷着。
她是在想,那人说不定会死,一个来路不明的死人,她没法处理,先跟郭大娘讲讲,郭大娘自然会去村里广播,村长定会知道,要是那人有个什么万一,将来也不至于给自己和小阳找上什么麻烦。
丁沐儿跟郭大娘说话的时候,小阳都听见了,这会儿回了家,丁沐儿便让小阳去书房见见“客人”。
小阳好奇地端详着那人的时候,丁沐儿一边收拾李猛给那人换下来的衣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只有一只圆盘状的玉佩。
前世她跟着崔大师,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而她手里拿着的这个羊脂白玉佩,在她看来就不是普通玉佩,不说玉质白皙温润,状如凝脂,就说那玉上雕的九龙祥纹就非凡品,不是一般人能佩带的。
丁沐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这人是不是什么贵族子弟啊?要是他死了,她会不会有麻烦?
她锁着眉心看看玉佩又看看那人,看久了发现玉佩上的九龙祥纹里带着一个“信”字。
“信?”她又把视线定格在那人苍白的脸上。“你叫做信吗?”
见小阳好奇的盯着那人看,丁沐儿便趁机谆谆教诲了起来,“小阳,虽然咱们穷,但一定要心存善念,不能见死不救,这就是娘亲把他带回来的原因。”
那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太艰难了,就不跟四岁小娃儿说了。
小阳点了点头。“母亲的话,孩儿明白,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是这个意思。”
“……”丁沐儿内心吶喊:小阳,你真的只有四岁吗?
晴娘每日过来换药,丹药从两个时辰含一粒到一日两粒,如此过了五日,这天丁沐儿正在做午饭,前屋传来小阳喜悦的叫声——
“母亲!母亲!信叔手指动了!”
丁沐儿立刻放下手边的活儿冲进书房,果然看到那人的手指动了动,眉心也蹙了蹙。
两母子都极其紧张地看着那人,在两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那人缓缓地将双眼睁开了。
他似乎不太适应光线,好看的眉头蹙得死紧,在看到丁沐儿和温丹阳之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他一睁眼后,丁沐儿对他的相貌十分惊艳,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看,端的是万中无一的出挑容貌,就差在眉眼透着矜贵冷峻,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像有画眼线一般,给人一丝丝的压迫之感。
“信叔,您终于醒了!”
小阳上前一步,施了个礼,虽然难掩激动,但礼数还挺周全的,丁沐儿看了不禁莞尔。
这五日,小阳时不时就来探探这人鼻息,生怕他死掉,每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书房来看他,也不怕他这么动也不动的躺着,径自在书房里练字,还揽下了在他舌下放丹药的任务,可谓是与他培养出感情来了。
“你是谁?”他蹙着眉,眼睛不眨一下的看着小阳。
四岁小童端端正正地道:“我叫温丹阳,您叫我小阳就行了,母亲与邻里都是这般叫我的。”
他像是懒得跟小鬼搭话,视线直接落在丁沐儿身上,依旧是蹙着眉。“妳又是谁?”
丁沐儿对他这无礼的态度有些感冒,对他不理会小阳更是不高兴,便大剌剌地道:“我叫丁沐儿,是这孩子的娘,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你已经死了,所以,懂礼数的就对我们道声谢,态度好一点,我们可没欠你什么。”
像是被一棒子打到后脑杓,他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妳说……我是妳救的?”
丁沐儿动作很大的点了点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我丁沐儿所救!”接着,她把小阳一把搂过来,“还有他!你昏迷的这几日,这孩子尽心尽力的照顾你,所以你也得跟他说一声谢谢。”
她的姿态就像母鸡护着小鸡,见不得小阳小小的心灵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可是他却像什么也没听进耳里,样子如同有道焦雷在他头上炸响似的,他看着她,忽然浑身战栗。
“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