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黄帝问曰:人生而病癫疾者,安所得之?岐伯对曰:此得之在母月复中时,其母数有大惊,气上而不下,精气并居,故令子发为癫疾。病在诸阳脉,且寒且热,诸分且寒且热,名曰狂。刺之虚脉,视分尽热,病已止。病初发,岁一发不治,月一发不治,月四五发,名曰癫疾。
晋?皇甫谧《针灸曱乙经?阳厥大惊发狂痫》
慕容犷连续两晚都歇在了紫鸢院,虽说在宠幸韵贵人时,心里总有些空空落落,好似还有处什么怎么填也填不满,不过好歹高张的男望总算是稍稍舒散畅快了些。
隔日午后,见朝中无大事,他又习惯性到如意殿“监督”孟弱进午膳,因着想给小人儿一个惊喜,也就阻止了外殿宫人们的见礼,蹑手蹑脚地悄然而入。
不知怎的,当见到那个娇小的人儿孤独地坐在窗边,对着外头发呆,神情有说不出的凄清寥落,他竟莫名地心虚忐忑起来,好似自己做下了桩对不起她的错事。
虽然明明好像他也没做错什么呀?
他僵顿在内殿的屏风处,一时也不知该进去还是该后退。
内殿的儒女瞥见他,正开口欲喊,却被他挥手止住了,只得乖觉地默默退下。
慕容犷放轻了脚步,悄悄走近她。
“儒女,不用传膳了。”孟弱背对着他,听见轻微脚步声,原是疲惫垮下的清减肥躯又强自挺直,轻声道,“若大君问起便说,便说本宫午膳传得早,已然吃过了。”
他心一抽疼,脸庞沉了沉,疾步上前,在她榻畔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孟弱错愕地回过头来,脸上掠过一抹惊惶之色,结结巴巴的开口,“大、大君?”
“为什么不吃饭?”他见她气色憔悴,长长睫毛也掩不住眼下的暗青色,胸口蓦地又酸又涩,绞痛得紧,却也忍不住火气窜升了起来。“孤成日担心你身子养不好,三天两头命太医想方设法,为的就是让你早些康健起来,谁知你偏偏糟蹋自己呃,你、你别哭啊,孤没有骂你的意思,孤只是孤是心疼你,莫哭了,好了好了,是孤坏,孤嗓门太大了,吓着孤的小乖乖了。”
她痴痴望着他,默默流着无声的泪水,吓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犷手足无措,都快语无伦次了。
他被她的眼泪搅得心都拧成了一团,小心翼翼地轻拭着她雪白剔透如玉的脸颊,胸口沉甸甸的,只觉呼吸都不顺了。
“阿弱想你。”她直直地凝望着他,眼也不眨,声音很低很轻,带着一丝哽咽和不安。“可阿弱不能霸着你啊”
刹那间,慕容犷的心都要碎了。
他一把牢牢将她拥进怀里,强壮有力的臂弯像是要把她紧紧箍进自己身躯里。
“傻阿弱,孤的小娇娇儿,你既想着孤,怎么不直接跟孤说呢?若是孤知道便早早来陪你了。”
她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嗅闻着那浓浓男人味的蛊惑气息,眸底讽刺一闪而逝。
珍妃前例殷鉴不远,她信他便是蠢蛋。
这个男人,可是最厌烦着女人自作多情、纠缠不休了。
孟弱轻轻地推开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泪珠,声音低微道:“她们暗地里都说我说阿弱身子不好,无法承宠,阿弱也知道不该叫您夜夜陪着我可阿弱就是心里难受。”
慕容犷见她愧疚自责的可怜模样儿,双颊因为提到了“承宠”的羞臊之言而浮起绝艳的诱人红霞,顿时心神一荡,神魂颠倒得有些管不住自己。
“孤咳,其实是最想小乖乖承宠的。”他那张俊美脸庞阵阵发烫,紧挨着她的精实身躯紧绷僵硬,他沸腾烧滚得厉害,偏偏一动也不敢动。
可怜的傻乖乖还不知道“承宠”是怎么回事儿,竟以为只是躺着陪睡吗?
那若是他现在就兽性大发压倒了她,也不知会把她吓成什么样儿了。
——到底吃还是不吃,慕容犷霎时陷入天人交战的两难里了。
“大君不恼阿弱善妒吗?”她抬起一张泪汪汪的小脸望着他,浑然不知身边的年轻帝王已然逐渐狼形兽化了。“如果阿弱想您夜夜陪、陪着您该要厌了阿弱吧?”
慕容犷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正濒临崩溃边缘,理智上知道小人儿身子弱,许是还承受不住他,可光是想到这么娇小香软的小东西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啼声饮泣,一声声求饶,喘息细碎,呜咽不绝,最后因着生受不住,春潮肆溢、娇躯抽搐地厥了过去
有种热热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
“大君!您、您怎么流鼻血了?”她惊慌惶急得快哭出来,匆忙间也顾不得掏手绢,一把扯过自己的袖子便撝住了他的鼻子。“快靠着臣妾,血流多了会头昏的来人,快传太医!”
“没事,都退下!”慕容犷趁势靠在香香软软的小人儿身上,虽是尴尬又丢脸,也索性豁出去了,状似无力地环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蹭着蹭着,便把脸颊蹭挨到她小巧却柔软浑圆的酥胸前,霎时鼻血流得更欢了,弱弱地道:“小乖乖,孤头晕”
孟弱又岂会看不出他是趁机占便宜的?心中暗骂了一句“禽兽!无赖!”,恨不得一袖子闷死他算了。只是她月复诽半天,还是得顺着情势装傻,由着他在自己胸口磨来蹭去,甚至在他嘴唇恍若不经意地轻咬她敏感的小乳豆时倒抽了口气,仍得僵着身子,假装不曾被撩起半点儿酥麻骚动滋味。
可万万没想到她想继续装天真,身边那个大男人却越蹭越来劲儿了,痴痴缠缠间,一只修长大手忽地钻过了衣襟绣花边缘,沿着缝隙就这样溜了进去,穿过外衣、亵衣和肚兜儿,一下子便捧住了那香软浑圆的下缘!
孟弱背脊一颤,想也不想地急急往后躲,两手紧紧捂住胸口,脸蛋涨红成了娇艳欲滴的熟透蜜桃儿。
“大、大君您要干嘛?”
“孤要干——”慕容犷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纵使老皮老脸还是有那么点杠不住那双水灵眸子里的羞恼控诉之色。他咽下口水,破天荒地腼眺起来,柔声解释道:“孤呃,没打算干什么呀,就是觉得小乖乖心跳得老快,想帮你揉一揉罢了。”
孟弱嘴角抽了抽,这么拙劣的借口也好意思说出来诓人,亏他还是大燕声名赫赫、心机诡诈的慕容大君,心计都拿去对付朝政,忘了带脑子回后宫了吧?
是她在他面前着实乔装得太成功,心智只及三岁小儿,所以他以为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小乖乖不信孤?”反正慕容犷今日帝王的脸皮子是胡赖到底了,俊美脸庞微微歪着,竟透了一丝无辜委屈之色。
看得她目瞪口呆。
——这样也行?
“唉,还说了以后都信孤的,”他演上瘾了,迷人的凤眸眨了眨,幽怨地叹了一声,“孤以为,从今后与小阿弱永不相疑的”
孟弱的鸡皮疙瘩都快集体殉主了抖了抖,暗地里恨恨咬了咬牙。
行!姓慕容的,算你狠!
“不是的,阿弱自然信大君。”她忙做出怯然无措的模样,眼圈儿有些泛红,低声道:“对不住,都是臣妾误会您了,是臣妾不好。”
“嗯,往后可别再误解孤了,这是要剐孤的心啊!”他一本正经地叹息。
还迂什么回复什么仇?赶快来道天雷劈死这绝世妖孽得了!
孟弱佯装柔顺地被他揽入怀里时,咬牙切齿地月复绯着,就连袖子被他偷偷拿来擦鼻血也顾不得了。
“什么?昨晚大君歇在了如意殿?”
窦贵妃面色阴沉地盯着坐在面前的老宫嬷,绣金袖底的指尖狠狠地掐破了掌心。
“娘娘放心,彤卷上没有录下所以那位应该未曾承宠。”老宫嬷忙补充道。
“未曾承宠,大君却陪睡了一夜。”窦贵妃冷笑。“柳嬷嬷,你是父亲特意送来帮本宫固宠的,当年在先帝后宫中也是打滚了十数年,如何不知这男人要了一个女人是天经地义,可倘若连根手指头都没碰,就甘心按捺巴巴儿相陪过夜这事儿还不严重吗?”
说句粗俗的,女人月兑光了衣衫侍寝,哪个身子不都一样?能不能让男人真正宠到了心窝、爱到了心坎儿上的,就看各人本事了。
那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究竟给大君下了什么蛊?为了她,大君连后宫宫规也不顾,甚至不惜打了自己和珍妃的脸子,也要替那病秧子出一口气。
可恨自己前阵子动作太多,惹得大君不快,以至于现在只能暂且龟缩不出,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风光!
柳嬷嬷见昔日端庄雍容、意气风发的小主子,现如今气色灰败、面目狰狞的模样,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小主子终究是太心急了,一遇上了不按牌理的敌手和考验,便忍不住露了怯。
不过也怪不得小主子,她是国公爷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的,自幼学的就是如何成为大燕皇后的德仪规矩,又哪里见过这些狐媚子的手段?
“娘娘,恕老奴多嘴,大君的爱宠虽重要,但美人如花,多的是今朝枝头灿烂,明儿便衰败凋零了的,女人靠着男人的宠是走不了多远的,唯有身分,唯有权势才能成为最后胜利者。”柳嬷嬷嘴角噙着微笑,气定神闲地宽慰道:“大燕的凤座,绝不可能由一个小小的陈国女坐上娘娘,您眼光大可放远点儿,放眼现今前朝后宫,这皇后之位,舍娘娘其谁呢?”
窦贵妃清丽的脸庞瞬间亮了起来,掩不住兴奋得意之色,却也有些心下惴惴。
“嬷嬷说得有道理,可、可表哥迟迟拖延封后之举,又几次三番对国公府颇有微词,本宫真怕事情拖久生变。”
“娘娘,国公爷便是您最大的后盾,百年国公府可不是浪得虚名。”柳嬷嬷不愧是历练深宫多年的老宫嬷,睿智地分析起来,“况且现如今大燕军权虽尽收大君掌中,然朝政上文官势力盘根错节,犹如大树巨石,纵然是君王也不能轻易撼动,大君还是要给世家面子的。”
柳嬷嬷这么一说,窦贵妃压抑挣扎了多时的苦闷愤恨顿时消去了大半,不由长长吁了一口气,僵硬的身躯松弛了下来。
“往后,就劳嬷嬷多替本宫操持了。”
“娘娘发话,老奴自当同心戮力,助您早日成事。”柳嬷嬷笑了。
窦贵妃笑着笑着,心口有些发酸起来,随即目光望向殿外远处,“是啊,而且表哥总有一日会想明白,究竟谁才是真的待他好,真的有资格站在他身侧,和他携手共治这片大好的大燕江山。”
那些个贱子、蠢货,都只是她和表哥脚底下的泥,谁都别想翻得了天。
“娘娘眼光放得远,乃是大君之幸,也是万民之幸啊!”
“对了,嬷嬷。”她收回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柳嬷嬷。“爹爹为什么几次三番要本宫对贝尔珠那贱人手下留情?固然东藩郡王和国公府有所协议,可是那贱人又何曾把国公府和本宫放在眼里?况且这皇后之位,本宫坐定了,她不自量力处处与本宫争锋,难道本宫还收拾不得她吗?”
柳嬷嬷沉默了一下,低叹道:“国公爷掌管着文官大半的力量,东藩郡王手中却有大燕二成的兵力”
窦贵妃嗤笑一声,轻蔑地道:“不过二成的兵力,大君却牢牢掌控着八成的大燕百战雄师,东藩郡王只凭着那一丁点儿的兵权,难道还想跟爹爹抗衡吗?”
“娘娘”柳嬷嬷欲言又止。
“怎么了?”窦贵妃眯起眼,不悦地道:“本宫是国公府能否再烜赫百年的唯一希望,又有什么机密之事不可闻的?”
“东藩郡王和国公爷各自掌握了对方的把柄。”柳嬷嬷打断了她的追问,严肃地道,“娘娘不需要知道是什么,只须记得,如今两者势力是针尖对麦芒,相辅相成却也互敌互防,谁都不想先打破这个平衡,直到您和珍妃娘娘谁能登上凤座,先育有大子,便能决定这两股势力谁能居上。”
“既然如此,爹爹为何不倾尽全力助本宫成事?”
“倾尽全力?国公府明里暗里的势力吗?”柳嬷嬷眼神倏冷,讽刺地反问。
窦贵妃一时语塞,随即恼羞成怒。“大胆!”
“老奴失礼了。”柳嬷嬷立刻行了一个赔罪的大礼,面色却没有半点愧疚恐惧之色,只是淡淡道:“可娘娘,您真的想让大君察觉,进而模清国公府的底吗?”
窦贵妃美丽脸庞瞬间苍白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娘娘可得时时牢记,”柳嬷嬷一字一字的道,“国公府对此始终刻骨铭心,不敢或忘。”
先帝殡天,大君继位时的那一场腥风血雨,娘娘年纪尚小,或许从无记忆,可柳嬷嬷却是侥幸自血海地狱中逃出来的,至今仍恶梦缠身。
天子一怒,横尸百万,血流漂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