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第一块披萨进炉了。
为了等待这一世的第一块披萨,朱佾开和伏幼坐在小板凳上边聊天边顾着火势,怕饼焦了,那就白忙一场了,两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火炉,忽然,相视一笑。
“以前还真不曾为了吃这么认真过。”她感叹道,思及那按按指头什么都能轻易得到的时代,和这个想吃点什么就得流汗的年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会怀念那个地方的朋友和家人吗?”伏幼捡了根细柴戳着地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朱佾开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他以为的不着痕迹,在放下心防后,原来处处都落了痕迹,也许是和她相处太愉快,不同于朝廷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算与人对话,都有一百种可能的心思。然而和她在一起不一样,她说的话就是只有她表达的那个意思,因此他也松懈了,忘记了身上那些伪装。
只能说他太大意了,在这丫头面前他不想防备。
这是打他识得人心险恶后再也没有发生过的事。
“太明显了好不好?如果你不想谈,也不勉强,当我没话找话说。”她从来不做勉强人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个已经相处这么些天还是从不提及自己来历的人,他们的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相识一场是缘分,这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踏出这院门,也不会有谁相信你我的经历。”朱佾开七情六欲不上的脸虽然有着瞬间的裂痕,倒是很快又恢复如常,无波无澜。
穿越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
“所以你也是从现代穿越来的?”
“你来多久了?”他不回应伏幼的问题,神情透着狡黯反问道。
“不是很久,一年都不到呢。”
“那你得称呼我前辈,我过来的时候是个刚落地的胎儿。”
伏幼笑了。“果然资历深厚,前辈,请多指教。”一个成人的灵魂托生在婴儿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必憋屈胜过受疼宠的感觉吧。
说起来,她对这个叫龙图国的皇朝,比文盲还要无知。
这不能怪她,她刚穿越过来时,一心收拾着原主留下的烂摊子,等到全家人搬出府,又忙着想法子赚钱,别说对这个国家的历史背景不清楚,连皇帝的名讳也不了解,对镇子以外的世界更是两眼一抹黑,比一辈子都没有踏出过镇子的百姓还要草根了。
“你的乐观不像枯守望门寡的妇人。”
“反正我一穿过来,我那名义上的夫君就挂了,我又不明白寡妇怎么着,一整天愁眉苦脸,还是要见到别人好像自己欠人家一债似的,或是逢人就吐苦水?我爹娘也不希望我过那种日子,所以我自然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喽。”
朱佾开麻木的心居然微微晃荡了下。“你倒是坚强。”
“我是觉得没什么,人的事情不是道理都能解决的,既然运气不好碰上,只好认了。”
既然她一力解决不了,那就靠时间去磨平了。“要是你觉得我不祥,往后就离我远一点,也是可以的。”
朱佾开对此还未置一词,却见伏观大步流星的进了内院。
“妹妹,你又在捣鼓什么吃食?爹让我来瞅瞅,他说那味儿招得他五脏庙都不听使唤,让客人笑话了。”
伏观一转出角门就看见妹妹和朱佾开膝对着膝坐着闲聊,不知为何,心中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啊,我的披萨!”伏幼跳了起来,七手八脚的将砖炉里的披萨铲出来,趁火势均匀,又将剩下的几块生披萨全送进炉里,这才回过头来打算好好端详自己的成品。
她一阵忙活,哪里知道两个男人已经顾不着烫不烫,各自拽了一块大啖起来。
她也不跟他们客气,赶紧抢下最后一块,不管手烫得快起水泡,一口就咬了下去。
嗯嗯嗯嗯嗯嗯,外皮焦脆,但中心是软Q的,吃起来的口感和层次还不赖,这个披萨实在是好吃得太犯规了。
三人痛快的分食掉一大块,接下来的三块自然没他们的份了,一块得留着给伏氏夫妇,两块是四个下人的。
伏观不由得抱怨,“这么好吃的东西,妹妹怎么就做了那么一点,还不够雪我塞牙缝。”语气中觉得伏幼小家子气了。
伏幼耸耸鼻子,“不够你塞牙缝,你可知这鲜乳有多难找,要不是有朱公子帮忙,你连吃都吃不到。”
伏观瞥了朱佾开一眼,很夸张的叹了口气,“那下回多做一点吧,只吃那么一小块,真的不够,大不了下回哥哥帮着你去找牛乳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她哼道。
朱佾开冷眼旁观这对感情看起来很好的兄妹,再思及自己那一家子,眼神变得一点温度也没有。
方才那个轻笑中带着温度吃披萨的男人,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天空看着是澄亮的,几块卷云那里却是积着厚厚的云层,看起来一副要下雨又下不来的样子,纹丝不动的风,叫屋里头的人就是打着扇也是一头的汗意。
伏幼全神贯注于手边的事,因为太过专心,反而降低了对热的感受度,就算额头冒汗,也不见她抬手拭一下。
方桌上摆了几个铺了干净白布巾的藤编筛子,筛子里放了各种造型可爱的饼干,有花、蝴蝶、小动物、牛车、拱桥、雪花……
不过就是看起来很普通的饼干,除了造型可爱,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的地方,大费周章的弄出砖炉,就为了烤这玩意?朱佾开不以为然的想,他对饼干这类甜点,并无特别喜好。
伏幼可不知道他心里的嘀咕,她利用菠菜、红萝卜制作出可食用的色素,再用蛋白打出蓬松、不会滴落的硬式糖霜,当然,打糖霜这么费力气的活儿,她当仁不让的让给了朱佾开。
男人不就是用来干力气活的!
这些日子,她使唤朱佾开使唤得非常顺手,而他也不负她所望,打出了她想要的糖霜,这样的活儿对朱佾开来说就只是小事一桩。
说也奇怪,放下最起先的戒心和保护色后,他觉得在伏家的日子并不难过。
原来不必用尽心计的生活很自然,就像他都快忘却了的那一辈子。
上辈子的他是个很平凡的人,顺遂的成长,求学、谈恋爱,是的,他谈过一场真心的恋爱。
一个标准穷小子和富家女的爱情故事。
他和她有说不完的话,很慎重地看待这段感情,这不是一晌贪欢,他们最大的尺度也就亲吻和抚模对方的身体,约定好了大学毕业一找到工作,安定下来,两人就结婚。
他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彼此都想将最好的留在婚礼那天。
两个刚出社会的月光族,同租一间套房,用别人眼中看似简陋的方式同居了,他没法想象一睁眼就能看见她在自己身边熟睡的模样有多美丽和让人心安,他用大学四年打工存下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只最便宜的钻戒,她很快乐的伸出美丽的指头,让他为她戴上。
她知道他穷,却没有嫌弃他买的那颗钻石比沙砾还不起眼,也从来不嫌弃他只能给她买地摊货上的衣服和包包。
他求婚那天,他们去了海边,站在画着心心相印的沙滩上,看着绚烂的烟火冲上云霄。
他一直没忘记那夜,美得不像真实的。
尽管薪水低得惨不忍睹,但是他们放假仍然出去玩,散步,或是骑着租来的单车,吃着小吃就能解决一餐,有彼此的两人就算吃泡面都觉得很幸福。
后来……没有后来了,他熬夜参加公司比稿,在回家的路上打了个盹,出了车祸,那个和她约好要回去吃她生日大餐的约定就成了泡影。
他穿越了。
来到古代,这个文盲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八、九十,只有一小撮人站在金字塔最顶端操控着的这个世界。
别以为那些个人上人,都能骄奢婬佚的过日子,天下没有免钱的饭吃,想在那样的人家里出人头地,不三更灯火五更鸡,没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刻苦挥汗,人家要个纨裤废物做什么?
这世界的高处从来不是留给弱者的。
想维持家族兴盛,必须有更多成材的子弟,更多出色的下属及依附而来的小家族形成庞大的利益共同体,才能稳稳在朝堂上拥有一席之地,府中要是无人,便得接受有朝一日被人鱼肉的结果。
投胎在人家府中,吃了人家,用了人家,只能一个劲的往前,爬到最高处。
这些年他没有时间沉淀回想,因为往前走就占用了他所有的时间。
“你这是要做挤花袋?”
“我真不想称赞你,你的脑袋真好使,我想做什么你一看就明白。”伏幼真心称赞他。
没错,她想做挤花袋,原先她试着利用牙签,在饼干上面描绘简单的花纹,但是没有挤花袋,她想要的许多花样就是做不出来,于是她把脑筋动到牛皮纸上。
朱佾开平静过了头的眼睛不由得微张,不过就一声再普通不过的称赞,他居然发自内心的微笑了。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继续待下去,他的心志会被消磨殆尽。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村姑的笑容好看?
好像来到这里的朱佾开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朱佾开,而是变成了某个他也不清楚的人。
朱佾开主动接过她手中的牛皮纸,卷成喇叭形状,拿米糊粘好,在顶端剪出一个小洞,就告完成。
牛皮纸袋虽然不若塑胶袋好用,倒也能凑合。
“你非得要做这么高难度的东西拿出去卖?”他不以为然。
殚精竭虑就为了赚一点小钱,要不等他回去把京中生意最好的一家铺子送给她吧,当成她家收留他的谢礼。
“要是能成功,我保证整个龙图国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别人想仿也仿不来,你说这糖霜饼干要是推出去,钱财岂不滚滚来?到时候我坐拥金山,在银票上面打滚,多得意。”
“你一个女子存些嫁妆就够了,往后有夫君会照顾你的一生,你何必这么费心赚钱?女子心大不是什么好事。”
伏幼没好气的翻白眼,不管任何时代,男人的代名词就是沙猪,大男人!“家里的人都立起来了,我才会考虑自己的将来,至于嫁人,你别告诉我女人嫁了丈夫就真能一辈子高枕无忧。”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反婚姻的女权分子,是随大流的平凡人,若能遇上相爱的人共同携手一生,自然要嫁,还要快快的嫁,要是没那缘分,男人运不好,一个人过日子她也能乐在其中。
她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可根据她两世的经验,男人不管在哪里,有担当、爱家庭妻女的都是稀有动物,有的男人受限于能力,无法给妻女舒适的生活,有的男人没把女人当回事,女人要是没靠山,别说嫁过去夫家不喜,自己想要点什么还得屡屡向丈夫伸手,这底气就硬生生少了人一截。
这些话她不会向朱佾开这种男人解释,就算他也是穿越来的,未必就能志同道合。
“我对你的前世还真是好奇了,莫非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在现代女人当家不是什么稀罕事,那气焰足足能把男人甩出十几条街。
“我前世的爸妈姊姊都说我就是条米虫,一条最可爱、他们愿意惯着我一辈子的米虫,所以我什么出息也没有。”
好像曾经也有那么个女子神采飞扬的对他这么炫耀过……
“来,这个西游记唐僧师徒就交给你,随便你怎么画。”见他闲闲没事做,伏幼把他拖下水,分了些饼干和挤花袋给他。
两个人说什么也比一个人强。
糖霜是平面的,图案加在饼干上面,立体感稍嫌不足,所以伏幼已事先做了不少翻糖花朵。这翻糖做好要放一天让它硬化、定型,所以得前一天做起来放着,也就是说,这些日子伏幼为了这糖霜饼干,几乎熬出了熊猫眼。
不过要朱佾开说,她用翻糖做出来的芍药、牡丹和梅花还真的栩栩如生,还有穿着围兜、长耳朵缀着小花的小白兔,无辜坐在蘑菇上的模样真是讨喜,这饼干要说推出去卖没人看上眼,他还真的不信。
“我发现你是左撇子耶。”刚开始手法生疏,一块饼干花了不少时间,从第二块开始,她就逐渐上手,抬眼时不经意看见朱佾开正在描猪八戒的铁耙子,随口而出。
“与生倶来的习惯。”
“我上辈子的未婚夫也是左撇子。”她觉得自己奇怪透了,好像和朱佾开在一起,什么话都能说,虽然谈不上百无禁忌,但是在这里,要她去哪里找一个能谈现代、说飞机,或讨论古代的朝廷风云,天南地北的聊着,和她拥有共同语言的男人?
他根本完美到不行!
转眼他们又说起中西明星和唱机,当她告诉他自己活到七十岁,复古黑胶唱片又红回来时,他一脸不可置信,那神情逗乐了她,令她竟连自己在现代差点就嫁人的黑历史都说了出来。
“不瞒你说,我在那里也有个未婚妻。”
伏幼喷笑,“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了。”
他瞥她一眼,语气里居然有一抹生动。“你别尽顾着聊天,今天要是没把这些饼干画完,看你明天拿什么去卖。”
“遵命!”她做了个童子军敬礼手势,接着专心在把饼干变成舍不得吃的漂亮礼物上头了。
当晚,全家人看见那些饼干,一个个都没忍住口水,用力的吞咽了好几下。
“这不才吃过晚饭,我怎么又觉得饿了?”这是伏观。
“少爷,你怎么跟胖姑一样,胖姑也觉得今晚少吃了两个大白馒头似的。”她模着其实已经饱足但感觉不饱足的肚子。
“这饼干这么漂亮,娘长眼睛第一次看见,这怎么舍得卖出去哇。”李氏舍不得多模一下,就怕模下去糖霜要化了。
“这一块饼究竟放了多少糖,怎么舍得吃?”这是王嫂子。
“明儿个卖卖看,就知道销路如何了。”伏幼说得很含蓄。
“那怎么个卖法?”
“一小盒装五块饼,卖五十个铜板。”
伏幼话一出,顿时抽气声四起,一家人脸上的惊叹全部化成“你想太多”、“怎么可能”、“一定会卖不出”的神色。
也不管他们不看好,但是伏幼自有她的想法。“这糖贵,吃得起的人自然是有钱人,咱们觉得卖得贵了,他们在意的却是合不合口味、新奇不?”
“幼姑娘是打算走高阶层路线?”朱佾开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是,总得尝试看看,不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孩子说得对,反正面粉糖蛋费都费了,就算真亏了也不打紧。”伏临门是永远站在女儿这边的。
“这饼子花了你那么多心血,再说你捣鼓出来的美食镇上没有人不喜欢的,你觉得能卖钱,娘也支持你。”
李氏和其他人虽然忙着其他的活,可同在一屋檐下,女儿的辛勤和用心,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说起来,因为炸大包子和酱菜的大受欢迎,自家摊子几个月来很是赚钱,一文两文看似不起眼,但聚沙成塔,这些小吃的收入加起来,再添上当铺的收入,说他们现在手头宽裕,是小富之家也不为过。
这些钱尽管是靠着一家人同心协力,不过说到底是女儿的本事,女儿有出息,做人家父母的哪能拦着?
“那咱们不就得另外支个摊子卖?炸大包子的摊子卖的是热食,这饼子可不能遇到热。”伏观提议道:“爹娘,不如我明天和妹妹在原本摊子旁多支个摊子,吆喝着卖。”
他从来没想过用蛋和糖粉加上调色就能打出这么粉女敕漂亮的糖霜,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翻糖,妹妹说那叫“立体感”,捏出来的花儿是立着的,就和枝头上绽放的花一个样,他敢拍胸脯保证,整个龙图国没有人见过这么新颖的玩意。
“你走开了,你爹的铺子忙得过来吗?”当铺的人手本来就不够了,是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他要是不在,李氏怕丈夫会手忙脚乱。
伏临门沉吟。
伏观又道:“爹,就一天,这回也让朱兄弟跟着,人家见我们同是一家人,比较没有话说。”妹妹算是寡妇,要是和朱佾开一起顾一个摊子,就算旁边有炸大包子摊,外人还是会说闲话,他出面,起码能减少一些流言,以正视听。
“囝儿说得有理,铺子也不是天天有客人,让兆陌多帮着点就是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但是人手不够用这问题浮上了台面,伏幼决定不论是娘的酱菜人手还是炸大包子摊,都需要增加人了。
至于自己这边,明日先走着瞧,看情况再说。
夜里,伏家人早早睡了。
朱佾开却在子时刚过时,无声无息地起了身。
“谁?”
墨黑如漆的夜色里渗进来一道人影,他一见到朱僧开就单膝下跪,“小龙来迟,爷恕罪!”
“你几时到的?”
“亥时末。”
他这是潜伏在暗处,等伏家人全部睡下,没了动静这才过来的。
“太子如何了?”
“已经在大人的安排下安然回京,面见过皇上。皇上对太子治理黄河水的差事非常满意,赏赐不少,属下临行前,太子把属下召过去,吩咐务必要安全护送国舅爷返京,不得有误。”
朱佾开久久无声。“知道了。”
太子既然安全回到京里,那暂且就没他的事了。
太子领了治水的差,满京城没有人不知道,返京途中遇袭,这是明晃晃打皇帝的颜面,皇帝肯定是要追究的。
不管是那些剥削分赃治灾银两的层层官吏,还是能从中得到益处的商贾,都怕陛下的秋后算帐,但他可一点都不同情,这种人哪里可怜了,当初贪财、视人命为草芥的时候,胆子为什么就这么肥?
他懒得管这些人,皇帝多得是让他们把好处吐出来的办法。
小龙能找到这里,代表他的行踪已经暴露,这么一来,伏家是不能待了,他势必得在最短时间里离开这里,返回京城。
“太子听到您伤重,十分担心。”小龙有把还很幼稚的声音,不过旁人要是因此轻视了他,可是会吃大亏。
国舅府中三条龙里,他可是功夫最好的那个。
在舄水镇伏家的日子平静毫无波澜,日复一日的早起、跟着伏幼干活、和伏家人聊天、早睡,隔三差五的伏观会带着他到处行走,瞧瞧小镇的风俗民情,待他客气自然的就好像朋友一样,一点都没有当他是寄人篱下而轻视他。
这些日子有别昔日的寂静清冷,那些平添众多鲜活盎然的光景中最少不了的就是令他剥下伪装,以他的本性和其相处,觉得日子不再那么漫长无趣的伏幼。
因为她,他发现自己宽和不少。
而且,他觉得自己好像上辈子就认得她了……
“我伤重,还需要休养。”
小龙讶异的看了朱佾开一眼,随即垂下目光。
大人这是想继续在这小镇待下?为什么?他不明白。
这乡下地方有什么能让大人停下脚步的诱因?府里缺不得大人啊。
只是,大人的决定向来没有人能更改得了,他也不敢妄加揣测,没那个狗胆。
“你起来吧。”
小龙起身,垂首问道:“那么现下……”
“你在暗处看着便是。”
“是。”小龙躬身退了下去,像出现那样悄无声息。
朱佾开重新躺下,抹去心中那股烦躁,阖上了眼。
原先他不是急着想赶回京?有多久京里那些人事物不曾上他的心了?
是因为老了吗?厌倦了那些明的暗的倾轧和无止境的杀人不见血。
他曾几何时会生出这种过一天算一天的苟且心理,是因为她吗?
伏幼,一个寡妇。
可寡妇又如何?天下没有他不敢要的,只有想跟不想。
那么他想吗?想要这个看似不起眼,却跟他无比合拍的女子?
夜深了,就连虫鸟都没了声音,不过,他的心已有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