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冗长而纷乱。
慕容悠在离宫里与众人一同等候消息,崔赢虽然跟她一同离开猎场,但她被临风、夜风护送到离宫,崔赢却是跟他们不同路,据说他“救驾”去了。
好一个救驾,谁会知道战功彪炳的雍王觊觎着皇位,此番他救驾,改日便换他进击了。
“娘娘,您还好吗?”美宝扁着唇问道,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慕容悠将自己围猎时带着的水囊递给美宝。“我看不好的是你,你嘴唇都白了,喝点水吧。”
美宝两眼泪花乱转,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奴婢担心……担心春景姊姊、绿意姊姊和四儿她们的安危,听说太后娘娘在宫里大开杀戒,凡是不愿归顺的一律杖毙……不会大家都死了吧?”
慕容悠神色怅惘,长长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她们不幸遭受此劫,咱们回去后好好葬了她们便是,现在担忧也无济于事,就别想了。”
此番围猎她没带春景、绿意,而是带了美宝、小禄子,便是因为春景、绿意是隋府的家生子,怕真起了事她们两人会不知所措,所以不带她们,没想到太后却在宫里发起了疯,还故意将消息传到离宫来要让他们坐立难安。
“娘娘,那些叛军会不会攻进来?把咱们也给杀了吧?”虽有主子宽慰,美宝依然是愁眉不展。
她平时是大胆,是有些口无遮拦,可她何曾见过如此大阵仗了,想到叛军在营地把他们包围的时候,她还是会后怕,那是如潮水一般涌进来的人啊,不过顷刻之间他们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慕容悠轻轻拍了拍美宝的手,低声安慰,“这点你放心吧,本宫敢担保不会有那样的事。”
她相信宇文琰,若是离宫不安全,他不会将她安置于此,想必他已有了万全准备,她只要安静待着,如他所言将她自己照顾好、保护好便是帮他了。
“娘娘……”美宝欲言又止。
慕容悠鼓励地看着美宝,温言道:“说吧,无妨,都已经到这境地了,想说什么便说吧。”
忆起了前生之事,她仿佛一夜间长大,她已不是在含笑村长大那无忧无虑的慕容悠了,心上多了几分轻愁,可又庆幸自己当时就那么落崖死了,若她没及时发现真相,将一直被庆兰玩弄于股掌之上,不知还要为他做多少伤害皇伯父之事。
只不过,她此刻在离宫里身分是尴尬了些,她既是皇后又是隋岳山之女,岳丈打女婿,要抢女婿的位置,她究竟要靠向哪一边?肯定是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吧。
如今她也无法顾及他人的想法、他人的眼光了,她静静回想前生种种,和前生做了告别,时间并不算太难熬,只不过挂心宇文琰的安危,虽然有床榻可供她休息,她却无法入睡。
“娘娘……”美宝下定了决心,毅然决然的说道:“若是那些叛军攻进来,奴婢一定挡在您之前,护您周全!”
慕容悠动容地道:“美宝,本宫不会让你死,咱们一起活着!”
“娘娘,奴婢还有件事,若现在不问,怕真死了会死不瞑目。”
慕容悠眸色柔和。“你问吧,本宫什么都会告诉你。”
“那奴婢就问喽。”美宝润了润唇。“娘娘,那药丸子真的会长出红萝卜来吗?”
慕容悠,“美宝……”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离宫的大门开了,众人都透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的人也纷纷起了身。
她依然没见到宇文琰,宫外满地尸首,血腥味冲天,褚云剑带了一小队人马护送她上马车。
就在她上马车之际,褚云剑低声道:“皇上无恙,娘娘放心。”
听到这话,慕容悠确实放下了心中大石,可褚云剑又道:“隋侯等一干叛军已被制伏。”
一时之间,她不理解褚云剑跟她说隋岳山做什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隋岳山是她亲爹。
说实话,她没法对隋岳山产生任何父女天性的感觉,事到如今没有感情反而是好事,她可以更客观的看待这一次的政变。
自古以来谋逆是唯一死罪,是任何一个君主都不能容的罪。
宇文琰并不是暴君,隋岳山要推翻他的理由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她比较不能相信的是,宇文玦竟真是徐太后与隋岳山的同谋叛党?
虽然没有亲口向他求证,然而叛乱突袭已说明了一切,若没有主君,没有可以继承大统之人,没有和宇文氏有堂堂血脉关系之人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徐太后和隋岳山又何以会计划这一次的政变?徐太后总不会是为隋岳山打江山,要让隋岳山坐上皇位吧?
她不能理解的还有一点,徐太后是拿什么好处许了隋岳山,令他甘心背叛宇文琰?难道是许了他摄政王之位吗?
一长串浩浩荡荡的马车和队伍一路纷乱的进了城门,慕容悠也奇怪这时候自己还能睡得着,但就如同来时一般,在启程不久她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直到美宝唤醒了她。
“娘娘,咱们回宫了。”美宝的声音里尽是欣喜和雀跃,他们能这般从容地回宫,表示叛军已被平定了。
在宫门外率领留守文武众臣迎接天子回銮的是六官之长——吏部尚书言禾,他向来铁面无私,是宇文琰极为看重的臣子,言禾的母亲还是大云朝第一位女相,极受开国皇帝的重用,言禾早年丧妻未再续弦,身边只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嫡女,容貌秀丽,多慧聪颖,与众不同,此刻已有官媒上门求亲。
想来为了对抗突然发起宫变的徐太后等人,言禾煞费苦心,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但身子仍是站得挺拔,迎视天子的眼神也很坚毅,充分展现了他做为留守重臣,未负皇上所托,守住了京城的能力。
“诸位平身,言爱卿辛苦了。”宇文琰下了銮驾,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阔步走近言禾,他面色如常,令人探不到他的任何思绪。
慕容悠先一步由美宝搀扶着下了马车,她也是到此时才见到宇文琰,她压根不知道他们是同路回京的,原来御用马车里真是坐了他,她还一直以为是空的,以为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来着。
看来,最危险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没错,即便有叛军余党,也决计料想不到皇帝会如此大刺刺地回宫。
嘉勉了众臣几句,宇文琰朝静候在一旁的慕容悠伸出了手。“皇后可好?”他语气平淡,但眼神很深。
慕容悠也不觉得有什么,忙把手交给他。“有皇上护着,臣妾自然好。”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帝后牵着手一块走进皇宫。
宇文琰走得很快,穿过一道又一道门,沿着大块雕龙刻凤的青石路一直向西,他也不坐步舆,似乎想藉行走来厘清思绪,因此慕容悠也不敢打扰,只不过奇怪他这是要去哪里?
不一会儿,行过千步廊,眼前是一座飞檐斗拱的宫殿,慕容悠发现他们是往晴光殿而去,心下便有些奇怪,他此时不是应该去宣政殿传一干谋逆罪犯审问吗?往晴光殿去做什么?难不成这时候他还要先去批折子?
“想不通是吧?”过了三大殿他才道:“朕答应了一个人的请求,不在众人面前公开审问太后,隋岳山也会一并审问,所以你也一块来听吧。”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不过皇上是答应了谁的请求?谁有这般大的面子能做此不情之请?”
她并不十分关心隋岳山会有什么下场,她比较关心的是曾救她一命的宇文玦,难道她真看错了人?宇文玦真的想当皇帝?
宇文琰捏捏她的手,眼里带着融融笑意。“距离咱们归隐山林的日子还长久着,皇后也要学学喜怒不形于色了。”
“臣妾知道被拘在宫里的日子还很长,该学的阴险狡诈自然会学。”她小声嘟囔。“不过,皇上这吊人胃口的习惯也要改改,这样吊人胃口实在挺不厚道。”
尽管她声音再小,耳尖的尚德海还是听到了,两个主子尽管肉麻调情,他听见的是归隐山林四字。
归隐山林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主子要抛下这大好江山和皇后去山林里生活?
他身为皇上的近身太监,加上皇上并没有刻意瞒着他,此刻自然是知晓了皇后是隋家流落在外的二女儿,并非原先要跟皇上成亲的隋大小姐隋雨蒙。
这位隋二小姐自小在含笑村里长大,不习惯皇宫和京城是情有可原的,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怂恿主子跟她归隐山林啊!
主子是什么人?主子可是大云朝……
“尚德海——”
不轻不重的声音传来,他微微一楞。
怎么他心里正在为主子抱不平,主子就开口喊他了,莫不是他们主仆情深,心有灵犀一点通?
“奴才在。”他眼睛缓缓往上抬,心里流动着一阵感动。“皇上有何吩咐?”
那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声音开口道:“你走在朕前面了。”
尚德海浑身一震。
他迅速左右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一时气愤竟越过主子去了。
跟在慕容悠身后的美宝噗哧一笑。“尚公公在想什么?想得都忘了自个儿在当差了。”
“奴才该死!”尚德海连忙咻咻咻地退后,一边咬牙切齿地瞪了美宝好几眼。
死丫头,敢对他落井下石,改天他定也要给她小鞋穿!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慕容悠随宇文琰进了晴光殿,就见一圈又一圏的禁军将晴光殿里外包围得滴水不漏,看似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流露着沉重的氛围。
御书房外,奉荣守着。“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宇文琰手一抬,径自踏进御书房。
慕容悠也跟进去,美宝听令留守门外,小方子躬身上前关上了门,与他师傅尚德海一同留在门外。
御书房里站着四个人,其中徐太后、隋岳山都被上了手铐脚缭防止月兑逃,另两个是宇文玦和隋雨莫,虽然他们手脚自由,但脸色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徐太后的脸色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叛了她,就在她以为大事底定,意气风发的在宫里大开杀戒,要教训所有稍有反抗之心的宫人时,千人禁军涌进了皇宫,她被软禁了,那时她方才知道隋家军拿下营地离宫是假,隋家军已砍了皇上首级也是假,竟然连儿子点头接受她的扶持要做皇帝也是假!
她彻头彻尾的被骗了,被背叛了,她的儿子根本半点想称帝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假意归顺她,假意听从她的安排,假意服从她,得知她的周详计划之后,他全盘告诉了宇文琰,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亲生儿子竟然如此待她,她欲为他铺条康庄大道,助他登上龙椅,助他取得天下,他却给她铺了条死路要她过奈何桥,不给她留任何余地,她不甘心哪!早知如此,出生便掐死他一了百了,这十几年来她便不用步步为营、日日惊心的为他筹划夺位之路了。
所以,即便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也恨上了,因为他不只连累了徐氏一族,也连累了她垂帘听政的美梦,这是她计划了多久的事,只差一步就能成功却硬生生被扯了下来,她能甘心吗?
她知道宇文琰不会放过她的,论罪,她即将会被处死,所以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儿子,要死大家一块儿死!
虽然说虎毒不食子,但狗急了也会跳墙,既然身为儿子的他要亲手把她送上黄泉路,她也会让他后悔,让他生不如死,让他从他自以为的手足之情里醒过来,让他痛苦的过下半辈子,让他自以为的大义灭亲变成一个大笑话。
看着徐太后脸上阴恻恻又变化不停的面色,慕容悠直觉徐太后此番没达到目的,所以疯了。
宇文琰坐了下来,眼眸一扫桌案前的四个人,最后落在宇文玦身上。
他深深看了宇文玦一眼,意味不明的审视,尔后移到徐太后身上,看似平淡的目光里自有一股威严和凌厉。
“逆贼徐氏,还有话要说吗?”
“当然有!”徐太后把下巴抬得极高,眸光冷厉,姣好而高傲的面庞写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她就要死了,所以她也要让宇文琰不好过,不只他,她要让所有人不好过,他们不好过就是她的陪葬品!
“说吧。”宇文琰慢慢凝视着徐太后,了然于胸的等着她开口。
都死到临头了还能说什么好话吗?以太后的为人,自然是说一些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话来激怒他了。
这个女人,她脑子所能想到的,是不可能会出于他的意料之外。
“皇上,可知你为何至今无子?”徐太后含着一缕冷笑。“太子妃和两位侧妃有了身孕就意外过世,都是哀家的手笔。”
宇文琰半点也不意外,他缓缓点了点头。“朕知道。”
徐太后却是意外了。“你知道?”
“朕知道,父皇也知道。”宇文琰语气越发的淡。“当时父皇还需要徐氏家族的支持,所以放过你,不过为了维护宇文氏的嫡长传统,父皇不得不对二弟身边侍寝的丫鬟通房下药,因此朕无子嗣,二弟也无子嗣。”
徐太后身子摇晃了一下,惊怒交加的瞪着宇文琰。“宇文易……他竟、竟然做这种事!”
宇文琰眸色冰冷。“和你比起来,父皇做的根本不值一提。”
徐太后冷着脸,狠狠瞪着宇文琰。“皇上这是何意?”
宇文琰没半分激动,他声音毫无起伏地道:“朕的母后之死,难道跟你没有半点干系吗?”
徐太后听了怒不可遏,“皇上不要想把罪名往哀家头上扣!不要想拿陈年旧事来诬陷哀家,端敬皇后自己没有福分,与哀家无关!”
宇文琰泰然注视着她,无视她的怒火,淡淡地道:“是吗?!真想不到你会和这件事一点干系都没有,看来是朕的眼皮子太浅了,不该把此事与你联想在一块,不该认为时到今日还能找着证据来指证你。”
如此讽刺的语调更令徐太后勃然大怒。“皇上以为端敬皇后没死就能一直稳居后位吗?若是她没死,你父皇也会为了我而废了她,为什么?因为你父皇更需要我徐氏家族的支持,保不定端敬皇后是你父皇下的手……”
“母后,不要说了!”宇文玦沉声喊道。
如此触怒皇上于她有何好处?如今她的生死掌握在皇上手里,她怎么就想不明白?
“你这逆子才给哀家闭嘴!”徐太后颤抖着指着宇文玦鼻子骂道:“哀家会落到这地步都是你造成的,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吗?哀家生你有何用?今日你毁了哀家,哀家也要毁了你!咱们母子一块去阿鼻地狱!”
隋岳山见她两眼喷出戾气,一副几欲弑人的疯狂模样,忍不住重重地道:“太后请自重!”
“自重什么?”徐太后冰冷无情地说道:“如今咱们死到临头了,总该让这逆子知道他是谁的儿子,他当要明了你为他做的一切,你也才能死而瞑目不是吗?”
宇文玦的脑子轰然炸开,视线在隋岳山和徐太后之间来回,心底生出了一股寒意。“母后是何意?”
徐太后看着宇文玦,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听好了,逆子,你是隋侯的儿子,不是你父皇的儿子。”
御书房里瞬间炸开了锅,徐太后连声笑了起来。“此刻感觉如何?是否觉得手足情深十分可笑?你跟皇上根本不是手足,又何来情义?”
“父亲!这是真的吗?”隋雨莫惊疑不定,他母亲说过怀疑他父亲对太后有特殊情愫,万万想不到确有其事!
慕容悠这才明白自己为何总是觉得隋雨莫和宇文玦的面貌相像了,原来他们才是兄弟,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不是父皇的儿子?”宇文玦心神剧震,方寸大乱。
徐太后冷冷道:“当年哀家和先帝到边关慰劳劳苦功高的隋家军,先帝醉倒在帐中,当时夜深人静,哀家水土不服觉得身子不适,便独自到草原散步透气,喝醉的隋侯尾随着哀家,哀家发现他时,他说当地常有流寇出没,要保护哀家,哀家便让他跟着,没想到他却藉着酒意玷污了哀家,回宫之后哀家发现有了身孕,那个孩子便是你这逆子。”
丑陋往事被揭开,隋岳山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年轻时的太后娇俏美丽,他一直爱慕着她,那晚他是真的想暗中保护她,没想到与之漫步在月色下,她是如此迷人娇媚,被石块绊倒了跌在他身上,柔软的身子就在怀里,迷蒙的凤目在他眼前眨动,他才一时把持不住铸下了大错。
可是他也付出了代价,因为这个把柄,他一直任由她予取予求,当她说要让他们的儿子做皇帝时,他也鬼迷心窍的与她结盟,犯下了谋逆大罪。
“皇兄……恕臣弟无颜再待下去,臣弟得告退了,日后再向皇兄请罪……”
不等宇文琰回答,宇文玦便苍白着脸、跌跌撞撞的出了御书房。
看着他那失神的身影,慕容悠实在担心他,受到如此之大的打击,不会想不开去寻短吧?
再看徐太后,给了儿子致命的一击却露出了令人难以了解的胜利冷笑,她想到了她慕容家的娘和隋夫人,以及前生那总是宠溺着她的额娘,这徐太后实在不配为人母,只因为儿子不顺从她的意思便要毁了他,她一辈子也没法苟同这个女人。
“如此你满意了吗?”宇文琰依然是维持纯然平静的状态。
徐太后傲然道:“废话休说,要给哀家毒酒一杯或是白绫一条,皇上就干脆点给个痛快,今日既然落入了皇上的手里,哀家也不会苦苦求情。”
“你与朕之间从来就没有母子之情的存在,要如何求?”宇文琰用沉静的目光看着徐太后。
徐太后哼了一声,不想做任何评论。
宇文琰缓缓地说下去,“不过,二弟对你有情,所以替你求了情。”
那一夜,他在这里收到了两张密函,其中一张便是出于宇文玦之手,因此他布下了天罗地网将叛军一网打尽。
“你说……什么?”徐太后目光一颤,脸色稍稍有些发白。
宇文琰眼里骤然闪过一丝冰冷锐色。“二弟一求朕为你保留颜面,私下审问你,二求朕饶你一死。”
徐太后当下失神了。
宇文琰恢复了神色平和,淡淡扬声,“来人,送太后回慈宁宫,传朕的旨意,太后潜心礼佛,从今尔后不问世事,关闭慈宁宫宫门,日常用度一如既往,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斩。”
慕容悠看着徐太后脸色发白的被两名太监“送”了出去,她的双眸十分黯淡,整个人有气无力像被抽干了似的,如此骄傲的一个人,神色竟然有些凄惘。
唉,世间没有后悔药,她如此无情的对待儿子,儿子却处处为她着想,她心中可有悔意?
蓦然之间,她身子一晃,宇文琰眼捷手快的起身扶住了她,隋岳山和隋雨莫也是一阵紧张。
“怎么了?”宇文琰模模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慕容悠拧着眉。“没什么,只是有些晕,可能是马车坐了太久。”
宇文琰蹙着眉,将她摁进御椅里。“坐下。”
慕容悠有些慌乱。“这怎么可以?臣妾怎么可以坐在这里……”这是天子才可以坐的椅子。
“朕说可以就可以。”他亲自倒了茶给她。“喝点茶会好些。”
一下马车也没稍事休息便到这里来,慕容悠也确实渴了,她便不客气地接过茶来。“多谢皇上……”
还没讲完,仅仅只是闻到茶叶味,她便捂着胸口干呕起来,且呕得惊天动地,模样十分痛苦。
隋雨莫看得心惊胆跳。“皇上,娘娘是否在离宫染了什么恶疾?那里尸首众多,恐是卫生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
宇文琰一凛,向外头喊道:“尚德海!传太医!”
他干脆把她抱进里头的暖阁让她躺下,至于重犯隋岳山,外头那么多禁军守着,还有奉荣在,他插翅也难飞。
太医很快到了,来的是安太医,尚德海领人进来,他提着药箱先行请安。“微臣参见……”
宇文琰抬手打断他。“免礼,快给皇后看看!”
“是、是!”安太医一番仔细的诊脉,忽然眉开眼笑地道:“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当真?”饶是宇文琰再镇定,此刻言语间的惊喜之意也是难以抑制。
“皇上放心,微臣反复诊了几回,不会有错。”
慕容悠犹如身在梦中,她抚着自己肚子,有着喜悦,也有着一点酸楚,一时感伤,眼中突然泌出了模糊的泪光。
阿玛、额娘,女儿要做娘了,玥儿要做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