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盼先行挪动脚步,走进主舱房。
裘天洛则拉住想要跟上的阿汉,附耳小声的说道:“方才你跟柳姑娘在甲板上说的话,王爷都听到了。”
阿汉的脸瞬间刷白,慌得原地转圈。“这可怎么办?王爷会不会……”上次王爷捏青了她的腕子,这次会不会直接将她杀了灭口?早知道他就不要来请柳盼帮忙了,省得连累了她。
裘天洛同情的瞄了舱房门板一眼,再奉送阿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活该!谁让你多嘴,居然私自向外人透露王爷的私事!”
阿汉这会儿恨不得缝上自己这张惹祸的嘴,他贴靠着房门,侧耳细听,内心忐忑,唯有一个念头,只要王爷向柳姑娘动粗,他就立刻冲进去领罪,王爷平日操练他们可从来不会留后手,总不能让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受这样的折腾。
柳盼进入房间,就见慕容夜沉默的坐在床上,她本着不跟“头顶着大片草原”的倒霉男人一般见识,还屈膝向他行了个礼。“阿汉说王爷要喝酒,要民女过来瞧一瞧。药也该换了,民女正好看看王爷的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
慕容夜目光森冷深沉的瞪着她,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他原本在房里闷得慌,要了几次酒都未果,手下人全都道“柳姑娘说了伤好之前不能再喝酒”,他万万没想到睡一觉醒来改变如此之大,连下属都不再听话了,才想往甲板上去晒晒太阳透透气,哪知道才走过去就听到阿汉与柳盼的对话,气恼更甚。
柳盼可不是从未见过世面的娇小姐,上辈子什么脾气古怪的人没碰见过,就连医闹也经历过两次,虎口余生,对病患有着一整套应对方式,她将他的沉默归结为“深度厌女症患者”发病期,看到靠近的女人就不舒服,她直接忽略了他的脸色,还胆大包天的朝他招招手。“王爷能自己走吧?过来坐到桌边先让我把把脉。”
他瞅着她的眸光更加锐利了,以往他摆出这种沉默的姿态,手下将士亲卫哪个不战战兢兢,暗中揣测他的心思,这小丫头别是不会瞧人眼色吧?
在房外偷听的阿汉顿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除了大楚皇帝与皇后娘娘,谁敢用这种口气招呼王爷移驾,柳姑娘的胆子也忒大了,他生怕接下来听到的会是王爷的暴喝甚至是动粗,可是房里安静了一会,传来的却是主子的脚步声,然后是落坐的声音,他不禁瞠目结舌,耳朵与门板贴得更密实了些,想要听得再清楚一点,应该说他恨不得化身蚊子飞进去瞧个究竟。
慕容夜冷着脸坐到桌边,柳盼又示意他将手放到桌上,将他的袖子往上卷了卷,接着她伸出纤白的手指压到他的腕上切脉。
此刻,他才有心思细细打量眼前的姑娘,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发上只别了一支银钗,耳上也只是最简单的丁香银钉,衣裳颜色素雅,但五官如画,似乎浸染了江南的烟雨之色,低垂的睫毛又浓又翘,皮肤白皙如玉,单看她这纤瘦的身板,素腰不及一握,似乎风大些都能将人吹走,也能称得上柔弱,但谁能想到她胆大包天,单就他所认识的女子来说,她一张利口无人能出其右。
他的目光移到了她正在切脉的手,如玉雕就,女子的肌肤本就细腻,也不知道是他还烧着,还是女子的体温本就偏低,挨着他的那块肌肤十分的舒服,倒让他有种想将她揽在怀里降温的冲动。
慕容夜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还未回神,她已经松开了手,并且探身往他额头模了过来,若是往常,他必然不会让她得逞,哪知道也不过就是一闪神的功夫,她已经将手掌贴上他的额头,顿时凉意上头,又软又凉,十分舒服,鼻端似乎还能嗅到一股清雅的药香,极是好闻,若非靠着巨大的意志力,他恨不得将脑袋在她的手心里蹭蹭,享受这片刻舒爽的凉意。
柳盼不晓得他这般弯弯绕绕的心思,不过瞬间便收回了手。“王爷还有点发烧,还请王爷宽衣,让民女瞧瞧王爷背后的伤口如何了。”
她的语气非常平静,白皙的脸蛋不见一丝红晕,就连方才模他脑袋的举动似乎也再正常不过,这可让他感到不是滋味,他没好气的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瞧过了别的男人的身体,不怕嫁不出去吗?”
迂腐的男人!她在心里月复诽,面上仍一本正经的回道:“民女的终身大事就不劳王爷操心了,王爷若是有暇,还是多听听大夫的话,不要再追着手下人要酒喝,好好养伤为好,免得伤势又恶化,堂堂一代战神,最后不是败于敌手,而是败于自己的不知节制,传出去恐怕是笑话一桩。”
慕容夜想起她之前在甲板上跟阿汉说的话,心道:她不开口瞧着就是个江南美人,一开口满嘴带刺,扎得人生疼。
既然她不在意是否清名有损,他身为男人又有何好介怀的,于是他解开了腰带,月兑去外裳,连中衣也扯开了。
柳盼全无一丝窘态,急忙起身转到他身后去,解开了绑在伤口处的白帛,一层层取下来,换药重新包扎,手法轻柔熟练,显是做惯了的,还叮嘱了两句他饮食睡眠上需要注意的地方,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才又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裘队长跟阿汉小哥来注意便好,王爷只管安心休养。”她显然不太信任他的自制力。
阿汉整个人都傻住了。“不对啊……”王爷没将柳姑娘大卸八块就算了,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疑惑的转头以目光请示裘天洛,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裘天洛原本是站干岸看热闹的,但没想到情况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能勉强归结为王爷终于暂时从被戴了绿帽、迫不得已退婚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心情也变好了,他不得不说,阿汉跟柳姑娘的运气出奇的好。
从头到尾,柳盼压根没感受到慕容夜的怒气,只是觉得刚进去之时,房里气压极低,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可是换好了药,他的情绪似乎有所缓解,大约是久病之人病情有望痊愈,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等到她脚步轻快的走出房间,看到面色怪异、欲言又止的裘天洛与阿汉,她才觉得有一丝丝不对劲,不过对于这些萍水相逢之人,她并无探究的心思,她还向裘天洛请求道:“在船上叨扰了这么久,船到了常州靠岸之后,麻烦裘队长通知一声,我好下船。”说完,她便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才迈出几步,阿汉终于挤出话来,“柳姑娘,妳孤身一人去常州,难道有亲戚可投奔?”
柳盼神色一怔,没想到竟然还能意外收获一缕关心,她轻声回道:“多谢阿汉小哥,我并无亲戚可投奔。外祖家早已绝户,本家……”她自嘲一笑,目光中竟带了些萧瑟之意,不过转瞬即逝,笑容瞬间又灿烂了起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还有一门技艺,总归能有口饭吃,饿不死就好。”
她虽是弱质女流,但在这个瞬间,却给人一种一掷决生死之勇,令裘天洛若有所思瞧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阿汉傻呆呆的转头看向裘天洛。“咱们到了常州,真要将柳姑娘放下来啊?”
王爷的伤势已经好转,就算到了常州柳盼上岸离去,他们也可以在当地征召大夫上船随行,但也许是他亲手救上来的姑娘,又得知她的经历,他不免多添了几分关心。
裘天洛在他脑门上敲了一记。“不然怎么办?不放她走,你娶了她啊?”
阿汉认真考虑了一下,随后露出忸怩的笑意。“其实……其实娶了柳姑娘也不错呢。”她人美,医术又好,至于她的为人,日久总归能够靠谱起来的。
裘天洛没好气的睨着阿汉,懒得再同他多说一句话。
慕容夜听阿汉禀报柳盼要求到了常州便要离开,心里的怀疑终于淡了一层,但仍是吩咐道:“传消息让人去查查这位柳姑娘的来历。”不管她是有意还是巧合上了他的船,总归查明白了他才能放心。
接下来几日,柳盼不时来替慕容夜切脉换药,依照他的情况更换药方子,对于他私下调查她的事情倒是一无所知。
慕容夜这些日子由她照料,伤势渐好,又兼那日被她数说过之后,他便不再向下属要酒喝。
阿汉也私下夸赞柳盼办法多,竟然真能让王爷放弃了喝酒这项爱好,就连饮食也十分清淡,再将养些日子便无大碍了。
又过了几日,船行至常州靠岸,柳盼早得了消息,来的时候原本就没什么东西,只贴身藏着银子,以及油纸包里一身换洗的衣衫,便麻烦姜婆子寻了块包袱皮儿,卷了个小包袱背在肩上,去向慕容夜辞行。
“民女多谢王爷收容数日,今日别过王爷与诸位。”她向慕容夜与阿汉三人拜别后,便走出了主舱房,没想到慕容夜竟跟了出来,慌得她连连推辞,“民女哪敢劳驾王爷送行,王爷还请留步。”
慕容夜却越过她走在前头。“本王去常州有事要办。”
阿汉迷乱了,悄声问裘天洛,“裘哥,王爷几时说过要去常州了?”
裘天洛很肯定的回道:“不就刚才说的吗?”
一行人紧跟了上去,护卫左右,很快就将满脸通红的柳盼丢在了最后。
她望着前方一群男人的身影,不知怎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柳盼下船之后,慕容夜已经带着裘天洛、葛重以及阿汉站在了岸边,其余随行人员得他之令,暂留船上待命。
她尴尬之意略退,上前再次向慕容夜辞别,准备分道扬镳,才转身走了两步,就被人扯住了肩头,她回头一看,拦住她的正是慕容夜本人。
随侍的三人都傻了眼,王爷向来稳重,怎地做出这种轻佻的举动?
阿汉更是急道:“王爷……”
柳盼对这个能吓跑本朝闺秀的睿王,只想着要敬而远之,她十分客气的询问,“王爷还有事?”同时用眼神示意他松手,他可是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不得当的行为,岂不是自打脸?
迎上她直白的目光,慕容夜很清楚她只差没直接指责他是登徒子,他总算松开了手。“本王此次乃是微服出行,柳姑娘既然知道本王的行踪,便不能随意走月兑,万一妳将消息泄露出去该如何?”
葛重抚须点头应和,裘天洛想到王爷此行的目的,也意识到让柳盼随意离开确实不妥。
唯独阿汉头脑简单,又对自己救上来的柔弱小姑娘始终心存好感,帮腔道:“王爷,柳姑娘定然不会泄露王爷行踪。”若非碍于王爷的威严,他早跳起来向王爷据理力争了。
柳盼的心突地一跳,暗中猜测慕容夜此举到底是无的放矢,还是真的身负重任,不期然,她想到了一个可能,顾正元提过京中来的裴知府欲结交的贵人,随即又自行推翻了这个念头,从时间上推断,裴知府透露口风大约是顾家前往淮安之前,少说也在一、两个月之前,那时候恐怕睿王还未从北狄折返。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小女子只听过睿王赫赫威名,从未见过王爷。”只要他不是裴知府想要巴结的京中贵人就好。
慕容夜沉肃的目光从她面上掠过,眼前的小丫头模样倔强,还隐隐带着不屑似的,彷佛在说纵然他贵为皇室中人,她也绝无攀附之意。
从他稍解人事之后,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明示暗示,就连宫女以及王府里的丫鬟也无不存着别样的心思。当初他看中温氏,泰半是因为温氏在面对他时并不曾露出那种面红耳赤的蠢样子,可是后来他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温氏另有所爱。
也许是因为柳盼面对他时那种清明的眼神,甚至面对他半果的身体都不曾露出一丝羞赧之色,反而激起了他的脾气,难道她对他就这般不屑一顾?他不假思索的道:“本王身边还缺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民女是良民!良民!”柳盼情急之下,对着龙行虎步而去的睿王喊道:“王爷不能强迫良民为婢!”
慕容夜充耳不闻,步伐毫不停顿。
葛重张了张口,又老实的闭上了嘴,无视情绪激动的柳盼,迈开步子跟上自家主子。身为一个合格的幕僚,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对睿王的某些行为规劝一番,若有不决之事还可谏言,但多半是军务,至于王爷的私生活,并不属于他关注的范围。
裘天洛内心哀号一声,老葛你熊的,居然都不劝一句!他转而拍拍阿汉的肩头,语重心长的道:“兄弟,哥哥我身为亲卫队长,可不能做出逼良为奴的事情,护卫王爷的安危才是要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啊!”说完,他赶紧跟上葛重。
阿汉尴尬的与柳盼无言相视。
老实说,他是有几分不愿意柳盼离开的,但就算让她留下来,也绝非是以王爷贴身丫鬟的身分,好歹她医术不错,为人又和气,十指纤纤,根本不像个丫鬟,反倒像是颇有教养的千金,只除了有时候豪放得有些吓人。
鉴于两人连日来相处融洽,摊上这件事,他也只能自认倒霉,厚着脸皮做出个殷勤样儿。“柳姑娘,请——”
柳盼恨得牙痒痒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狗腿子!”
狗腿子阿汉立即压出八字眉,无奈的在心里想着,他这是招谁惹谁了,两面不是人。
柳盼被逼跟着慕容夜一行人进入常州城,住进了客栈,她窝了一肚子火,连带看着阿汉的眼神都十分不友善。
都是这蠢小子下河将她捞了上来,好心办坏事,这才让她倒霉的遇上了慕容夜,这下连自由都没了,早知道慕容夜这么不是东西,她当初就不应该救他,索性让他发烧烧死算了。
慕容夜可不管柳盼对他一腔怨念,与葛重、裘天洛商议如何在常州便宜行事。
原本他从战场上回来,昭帝的意思是让他好生歇息,顺便把婚事给办了,哪知道出了温氏那档子事,他气恼上头,冲进宫里求昭帝退亲,恰巧撞上昭帝正在训斥官员,准备着手整顿江南盐务,他这才毛遂自荐。
皇后本就心疼次子多年征战沙场,连成亲也耽搁了,才回京便听得昭帝又指派他出京办事,顿时火冒三丈,冲进御书房准备大闹一场。
昭帝与皇后夫妻多年,知道两个儿子是她的命根子,太子陪伴在她身边多年,还算听话懂事,偏偏次子让她很是伤神,昭帝好说歹说,又以朕必定会派别的官员前往江南,二郎只是离京散心,免得留在京中黯然伤神。等他转一圈回来,朕再给他挑选一门可心如意的亲事为借口,这才哄住了皇后。
皇后在后宫听到次子自请退婚,原本还对温家生心歉疚,想着平白耽误了温姑娘四年,只是次子离家太久,疼都来不及,哪里舍得骂他,等到听说他退亲是温氏之故,顿时火冒三丈。
只不过慕容夜在父皇面前的借口是——
“儿臣久在边关,糙惯了的,总觉得与书香人家的闺女在一起浑身不自在,一个桌上吃饭还怕声音大些吓着了她,还请父皇开恩,退了这门亲事。”
其实真正的原因昭帝心知肚明,慕容夜还未回京,王府长史发现此事不敢隐瞒,已先一步悄悄上书昭帝了。
身为父亲,知道次子摊上这种难堪事,昭帝内心的怒火不比皇后少;可是做为皇帝,温氏一门向来忠心,温氏子弟又向来无劣迹,在朝为官者皆勤勉守法、兢兢业业,实在没有因为温氏的作为而连累温氏一门的道理。
说到底,在他的心里,哪怕次子抛去了皇子身分,也是十分优秀,堪称当世俊杰,何愁寻不到名门良媛为妻?想通此节,昭帝便假装被蒙在鼓里,果真召了温氏之父进宫商议退婚之事。
温友和官至大理寺卿,向来铁面无私,唯独对幼女的婚事伤透了脑筋。
睿王在北狄大胜的消息由前线传回来之后,温氏便开始“生病”,拒绝成亲,只道若是让她嫁进睿王府,还不如让她去死,温氏又悄悄向母亲泣诉——
“睿王再好,可一想到他双手染满鲜血,杀孽这般深重,女儿便浑身冰凉,害怕得忍不住要哆嗦,又怎么能跟他成亲呢?”
温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四十岁才得了这个女儿,取名如华,当真如珠似宝一般,捧在手心里呵疼大的,她被女儿哭着求过几回,也开解过女儿数次,总不见效,对此事也暗暗发愁不已。
袁霁跟着母亲来探望温如华的时候,向她悄悄出了主意,“舅父虽然严苛,但舅母一向疼妳,妳只要寻死觅活不肯嫁,舅父最终也只能依从妹妹了。”
两人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性情相投,什么时候心动都不记得,当年皇室提亲,温友和一口应了下来,倒让两小儿措手不及,着实伤心了一阵子。后来睿王远征不归,虽有一纸婚书,到底成亲遥遥无期,此事便拖了下来,两人也能时常借着表兄妹之名相见。直到此次睿王灭了北狄,两人这才着了慌。
昭帝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的道:“二郎提起令媛赞不绝口,只道他在外征战多年,耽误了令媛,且令媛闺中弱质,二郎恐自己在军营里糙惯了的,与令媛的性情不甚相合,执意要退亲,倒是朕对不住温卿了,令媛但有中意的儿郎,还是别再误了年华。”
温友和原来还以为昭帝召他进宫,许是要商议婚事,想起家中寻死觅活的女儿,为了能够退亲都已经开始绝食了,他也禁不住有些动摇,还是怕万一女儿固执到底,当真为了亲事而一心寻死,如今昭帝主动提起,正中他下怀,他当下不再犹豫,接了退婚书。
出宫后,温友和细细琢磨昭帝的话,总觉得分外耳熟,这分明是女儿拒绝成亲的理由,特别是皇上最后一句“令媛但有中意的儿郎”更值得深思,毕竟女儿镇日待在深闺,又如何识得其他男子?
回府后,温友和将皇上的话转述给妻子和女儿知晓,两人皆欢喜不尽。
袁霁听到消息,次日匆忙赶来温府,先去向温友和请安,两人坐下来说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袁霁便有些坐立不安。“外甥还未向舅母请安,四妹妹这几日可大安了?”
温友和当他是关心,便让他去后院向妻子请安,待他出了书房门,温友和忽然醒悟过来,这个小畜生!可不正应了昭帝的那句话吗?!
不怪他总觉得昭帝退亲的时候话中有话,且语气中似乎并无让女儿空等四年的愧疚之感,只是当下事情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他一心记挂着要将退婚的消息带回来给女儿,这才忽略了,如今想明白之后,他顿时冷汗直冒,胆子都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