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媛湘气得简直都想开口咬人了,但碍于许锐要她别轻举妄动,只好忧心忡忡的留在原地,这才明白为何他刚刚会制止她。
这四个人根本就是一群唯利是图、不讲道理的人,他们不怕丢脸更不怕闹,因为他们的眼里只有钱!
若是不小心和他们发生肢体冲突,他们肯定会打蛇随棍上,然后用各种卑鄙无耻的方法从你身上讹出钱来。
“严经理生前曾立下遗嘱,嘱托由我方——归真生命集团——全程、全权操办他的后事,我们当然有权带走他的遗体。”许锐处变不惊的继续道。
“少来,口说无凭,证据呢?”这次出声的是死者女儿。
“我的律师晚点会带着严经理的遗嘱来到现——”
“抱歉副总,我来晚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名身材微胖、长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从远处奔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公文包。“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塞车,所以——”
“没关系,人到就好。”许锐不疾不徐地抬手断话。“事有轻重缓急,这几位家属想确认严经理生前立下的遗嘱,麻烦江律师先将文件拿给他们过目。”
一顿,又意有所指的提醒。“小心点。”
“好的、好的。”江律师一边憨笑擦汗,一边从公文包里拿出遗嘱递给眼前四个人观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许锐的弦外之音。
因为遗嘱都是以条列式逐行写下,让人能一目了然,因此当四人一看到遗嘱内容时,全都不敢置信。
“靠!这怎么可能?!那个死老头竟然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这间养老院,连房子都了?!”
“这一定不是真的!”
“这当然是真的,这份遗嘱可是经过公证的。”江律师依旧一边憨笑,一边擦汗。
“骗人!”长子当场暴跳如雷,接着用力撕毁遗嘱。
“啊!”梁媛湘捣嘴惊呼,想伸手救回遗嘱却为时已晚。
“唉,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江律师依旧笑得憨厚,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遗嘱。“还好严经理为人睿智,颇有先见之明,刚刚那份只是其中之一。”
“什么?!”四人瞬间脸色大变。
江律师继续道:“依照民法规定,湮灭被继承人关于继承之遗嘱者,遂丧失继承权,不过基于严经理生前已将遗产尽数捐出,因此此法对你来说不具任何效用,再次恭喜你。”
只见江律师说得头头是道,让人辨不出真假。
呃……说好的忠厚老实呢,这位江律师根本……就是个大月复黑吧?梁媛湘顿时无言。
“你、你少胡说八道,这遗嘱一定不是真的,你快把真的遗嘱交出来!”四人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不,刚刚那份遗嘱是真的。”只是正本他收得好好的。江律师依旧笑得一脸憨厚。
梁媛湘再次无言。看来这位江律师不只是个月复黑,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妈的!你们根本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反正你们今天不把钱交出来就一个都别想走!”长子恼羞成怒,使了个眼色,竟唆使其他三人摆出干架的姿势。
“带着严经理先走!”许锐见苗头不对,立刻命令员工们先推着担架离开。后者不敢耽搁,脚底抹油推着担架逃跑。
“站住!”
“各位有话好说。”许锐毫不畏惧,巧妙的用自身高大的身体挡住四人。他一扫之前沉稳内敛的态度,摆出冷厉严酷的惊人态势,将四人震慑得呆立在原地。“别再把事情闹大。”
“放……放……放你的狗屁,你都搬一堆法律条文出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有种你现在就立刻报警,谁怕谁!”死者幼子大声挑衅。
“也好,媛湘报警。”许锐从善如流地道。
梁媛湘噗哺一声,忍不住笑场,配合的掏出手机。“好的。”
“臭婊子你敢报警试试看,小心我揍你!”死者幼子见她真的拿出手机,不免惊恐地一把抢过,用力将手机砸到地上,凶神恶煞的对着梁缓湘抡起拳头。
梁媛湘狠狠倒抽一口气,吓得后退半步。
“媛湘!”许锐脸色微变。“离她远一点!”说着就想上前护卫心上人。
死者次子看出他的弱点,早他一步冲上前,用臂弯紧紧勒住毫无防备的梁媛湘,乘机要胁——
“不要过来,我绝不相信那个死老头没留下任何遗产,既然那个死老头嘱托你们办后事,一定有留下一笔钱,把那笔钱交出来我就放了这个女人!”
梁媛湘几乎吓坏了,完全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大胆,为了不让许锐担忧,她尽力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死者次子显然受到太大的刺激,一时间竟控制不住力道,将她勒得近乎窒息。
许锐面色铁青,心疼得几欲发狂,全身上下散发一种风雨欲来的慑人气势,彷佛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把四人吓得脊背发凉。
许锐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看似平静实则却更加骇人的语调道:“监于严经理是敝公司的创业元老'资深员工,敝公司基于人情义理,自愿免费替严经理操办人生最后的毕业典礼,因此并没有你所说的那笔钱。”
“不可能!”死者次子大喊。
“信不信由你。”许锐面沉如水。
“不可能!”死者次子绝望得近乎疯狂,想起自己在外头欠下的赌债,想起地下钱庄暴力的讨债,想起以后注定的贫困生活,忍不住开始颤抖。
“放开她。”许锐大步向前。
“别过来,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把她——”
“你敢!”许锐目訾欲裂,全身肌肉终于克制不住的贲起,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操,你看我们敢不敢!”死者幼子仗着有人质在手,有恃无恐地冲上前向许锐挥拳。
许锐面无惧色,偏偏梁媛湘被死者二子勒得发出一声痛呼,让他全身一僵,乍然停下动作。
砰!
下一秒,充满煞气的拳头打中许锐及时举起防卫的手臂。
“许锐!”梁媛湘大惊失色,心口疼得就像被打的人是自己。
虽然是一瞬间的事,但她却看得非常清楚,许锐是因为她发出了痛呼,才会让自己屈居下风。
“哈!有本事你再狂再傲再屌啊!”死者幼子见梁媛湘这个挡箭牌竟然这么好用,得意洋洋的再次挥出第二记、第三记、第四记拳头……
而一旁原本还有些忌惮的老大见状,竟也乘势加入战局。
“别再打了!”梁媛湘心魂欲裂。
老天,都怪她不小心被人挟持,才会让许锐被人围殴,都怪她!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许锐继续挨打,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她一定能为许锐做点什么!
“啊啊啊!”一串凄厉的叫声忽然自死者次子口中迸出,众人被那可怕的哀嚎声吓得寒毛直竖,纷纷转头,只看到他捂着血淋淋的手臂踉跄后退。
终于挣开桎梏的梁媛湘顾不得满口血腥,迅速转身抬脚快狠准的踹向对方腿间。
“啊啊啊啊啊啊!”
这一次的哀嚎声更加惨绝人寰,可怕到让死者长子和幼子忍不住头皮发麻,用力夹紧腿根,就怕下一个遭殃的会是自己。
“他……他……他挟持我还乱模我胸部!我只是……只是正当防卫!”就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梁媛湘脸色苍白,勇敢挺起胸膛,大声控诉。
其他三人顿时无言,这根本就是做贼的喊捉贼!
许锐虽然一脸镇定,但心中却是大大佩服她的勇气。
“没错!根据刑法第二十三条,这位小姐刚刚的行为确实属于正当防卫。”正当现场陷入,片死寂,一旁树丛中忽然窜出一抹黑影,众人定睛,看,赫然是头上顶着一片姑婆芋叶的江律师。
“我是证人可以作证,我刚刚已经将各位恐吓、威胁的行为通通用手机录下,也报了警,警方很快就会抵达现场,请四位好自为之。”还好他早在冲突发生的第一时间就眼捷手快的躲到这片矮树丛自保兼搜证,果然是宝刀未老啊!
怎么会这样?!
死者的四个儿女见大势已去,终于面露惊慌,哪里还敢再叫嚣,纷纷掉头就跑。
“许锐你有没有事?”梁媛湘奔到许锐面前。“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会被……”
“我没事。”许锐连忙按住她想替他检查伤口的小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心疼地检视她脖子上的勒痕。
雪白颈脖上的痕迹怵目惊心,让他心疼得紧紧皱眉,心中已在思考该怎么把那四个人给告死。
“我们去医院。”二话不说,他立刻牵着她就往停车场走,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带她去医院疗伤、验伤。
“好。”梁媛湘点头答应,同样也非常心疼他身上那大大小小的伤口,比起她,他伤得重多了。“你刚刚怎么那么傻,被人揍了也不知道还手,要是顾虑我你就跑啊,跑走了他们就打不到你了。”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他用力握住她的手。“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我都不可能抛下你。”
他曾向她的父亲承诺过会好好保护她,他说到做到。
闻言,梁媛湘眼眶泛红,整颗心就像是被某只无形大手狠狠捏了下般疼痛,但更多的是悸动和感动。
她不禁想起刚刚他为了她被人狼狈围殴的模样,想起他因为怕死者次子伤害她而死命压抑怒气的模样,想起他连自己身上的伤都不顾却只顾着检视她脖子上瘀伤的模样——
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
除了父母,她从未这样刻骨铭心、清清楚楚感觉到一个人对她的爱。
“你到底……到底喜欢我哪里?”她哽咽了声,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她明明这么笨这么傻,浪费整整二十七年的时间爱着一个错的人,连什么时候被人背叛也不知道,甚至还让自己的父母为她担心,像她这么笨的女人到底哪里好?
许锐一愣,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诚实道:“很多,但你对陆久照多年痴心却是主因,如果我是陆久照,一定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闻言,梁媛湘努力仰起头,不让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流下,她再也不愿为了陆久照哭哭啼啼。
“你很好,可惜陆久照没有好好把握。”
许锐在最后突然来了记回马枪,让她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于溃堤,却也同时让她得到了救赎——
曾经她以为痴傻的、错误的、可笑的感情,全在这一刻因为他短短的两句话而彻底改变,她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痴傻愚昧,她的一腔痴心更不是一番笑话。因为他说了,她很好……很好……
“别哭……”许锐有些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想替她擦泪。
在他碰上她的脸颊前,她自己先抹干了泪水,露出彷佛浴火重生般的微笑,美丽得令人屏息。
“谢谢你。”
许锐顿时看呆了。
“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阿照伤心了。”她遥望远方的夕阳,心中豁然开朗。虽然她曾被陆久照伤透了心,但蓦然回首,才发现身边竟然还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她,比起严经理孤寂终老、有儿女不如没有,她简直是幸福到不能再幸福。
何况世界这么大,人生那么长,为什么她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既然已是过去,那就不必再留恋!
“许锐,我以后一定要很孝顺很孝顺我爸妈,再也不让他们为我担心。”梁媛湘看着辽阔的天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改变的关系,她忽然觉得眼前每天都能看到的夕阳竟是美得无与伦比。
许锐勉强将自己的神智从她美丽的笑容中拉回。“伯父伯母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她含着泪光,笑得绚烂。“我们一起帮严经理办一场非常温馨的毕业典礼,希望他下辈子可以更幸福,再也不要孤独终老。”
许锐笑了,很高兴她有这份心意。“当然好。”
“最后,”她顿了顿,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仍旧勇敢的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
许锐睁大眼,几乎当场傻住,但很快就恢复镇定,只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这真是个大好消息。”
“你愿意再等我一会儿吗?我会试着追上你的。”她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当然没问题。”他毫不犹豫地道。
她松了一口气,灿笑如花。“谢谢!”
看着前方的两人手牵手,被人完全遗忘在后头的江律师不禁有些心酸的撇撇嘴,只觉得自己好可怜,想了想,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老婆你在干么?”没关系,他们有彼此,但他有老婆!“没有啊,就是突然好想你,老婆,我好爱你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