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怎么知道这里?跟踪许立言?还是早知道你存在?”彭璐疑惑。
“说早就发现许立言怪怪的,所以她托征信社调查。她一收到征信社给她的资料,马上就回来台湾处理了。”胡芮琴握着杯子,止住的眼泪忽然又落下。“我跟他老婆说我不知道他结婚了,他老婆没刁难我,说她早知道许立言在台湾不会安分,因为我不是他第一个外遇对象,我才知道他是惯性劈腿。他老婆说只要我离开他,就不跟我追究,听起来好像很有度量、对我很包容,但是是我自己要成为小三的吗?她难过,我现在才知道我是他外遇对象,我就不难过?”
男人外遇,伤心的总是女人,无论是元配还是外遇;而男人往往只要一句我错了、我不再犯……几乎都能获得元配谅解,重新得回家庭温暖,但被抛弃的那个女人呢?当小三当然不对,但存心欺骗和妄享齐人之福的男人难道又值得被轻易原谅?
彭璐在心里叹气。“许立言怎么说?”
“我打电话给他,他知道他老婆找来了马上就赶回来。他说他和他老婆老早就没感情,也有谈过离婚,只是没谈成功,因为还要顾全孩子的想法。”胡芮琴笑了下。“你知道他多不要脸吗?到这时候了他还敢说他爱的只有我,说他跟他老婆只是维持一个表象,说他只要一离婚就马上娶我,他当我三岁小孩吗!”
她五官微微扭曲,骂道:“他王八蛋!知道骗不了我,就把我打包好的行李箱丢出去,还抢走我的身分证、驾照和健保卡,就是不让我离开。”
真不明白男人这种吃碗里又抓碗外的心态。野花真比家花好?那为何不先将一段感情结束了再来进行下一段?抿抿唇,彭璐开口安慰:“你还知道他是在骗你,这就表示你也知道这段感情不能继续了。你该高兴至少你是现在知道,不是等到被他老婆提告了才知道自己是第三者。”
胡芮琴苦笑。“是啊,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不然还能怎么办?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要还我证件,他要是不还我,我就去报案。”她喝口冰水,一颗冰块滑入口腔,她泄愤似地,把冰块咬得喀嘻响。
“能够好好商量是最好的,弄到进出警局也就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撕破就撕破,对那种人我不能心软。他都能抢走我身分资料,谁知道下次他要从我这里偷走什么。”胡芮琴捧着杯子,目光低垂,静了数秒钟又再落下泪水。“对不起。”
“啊?”彭璐纳闷。
“上次你打电话给我,哭着承认你喜欢他时,我心里还在庆幸我比你幸福多了,至少我跟他是在一起、他是爱我的。我那时还觉得你很笨,守着一段不知道何时才能拨云见日的感情有什么意义?我心里笑你暗恋这么久也没个进展,结果呢?哈哈,报应吧,报应我太得意自己傍了个有钱人。可是我真的爱着他啊,我不是为了钱才爱他,只是刚好我爱的人是有钱人而已,为什么大家都误会我嫌贫爱富?我为他背这种臭名我甘愿,但要我背上第三者罪名我不甘愿。”
彭璐微瞠圆了眼,却什么话也没说。每个人的感情观不同,她不怪阿琴有那样的想法。她知道阿琴家境贫困,高三时因为缴不出毕业旅行费用被几个平日与她本就不甚友好的同学耻笑,她反击他们将来她会过得比任何人好、比谁都有钱。
她后来交了个家里在卖臭豆腐的男朋友,被那几个同学知晓后,又是一番鄙视,嘲弄她只会说大话。她这几年和许立言在一起了,同学在各交流管道流传的是她嫌贫爱富、看高不看低等等暗箭乱窜的耳语。
一段无畏他人冷嘲热讽、全心全意付出的情感,却原来是一场欺瞒,任谁都会不甘愿啊。彭璐轻轻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很不甘愿,但这只是一时情绪,你要想,趁这机会能跟那种男人做个了断并没什么不好,何必再去牵扯,自找罪受?”
“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我要怎么甘愿?”
“是要不甘愿什么?”毕竟交情没那么深厚,何师孟没什么耐性在这里充当心理谘商师还是辅导老师。他低着声音,语气不佳地说:“天塌了吗?不过就是失恋,谁没失恋过?那种男人有什么好,要让你为他哭为他闹为他自残为他不甘愿的?难道你要再来一次自杀?你有没有脑袋?你死了真的惩罚他了吗?我看你惩罚的是彭璐。你知道她上几天AllDay吗?拜托以后失恋时有一点智商,不然就不要恋爱,这样就不会失恋不会寻死寻活了。”
胡芮琴瞪圆了哭得红肿的眼。“对!我是猪脑袋,所以刚刚才会抓了一把药。我笨我承认,我麻烦了璐璐我也承认,那你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惩罚了璐璐?丁琪臻扔下你自己一个人跑到国外逍遥时,你难道不也是麻烦了她?”
何师孟被问住,一时之间无法言语。
他忆想这几个月与丁琪臻分手后的生活,再看了彭璐一眼,自嘲地笑了声。
是,他有何资格在这里指责他人?
何师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以写作为生。他语文成绩普通,看见课本里的古诗和译文赏析就头痛,偏对灵异、推理悬疑小说情有独钟;他知道哪些作家属本格派推理,哪几位又是变格派推理,却老是搞不清楚中国各朝代表诗人和名号。
国三时,偶尔因为课业压力大想纾压而拿出纸笔开始天马行空地布局他故事中的案件,每完成一小篇,心里便涌出一种满足感,那种层层剥开洋葱、让真相揭露的过程,令他着迷不已。
高中投出第一篇中篇小说作品,并未抱太大期待,却拿了第一名;之后陆续参加多场征文比赛,成绩斐然。大二拿了联合文学奖中篇小说首奖后,有出版社编辑邀稿商谈合作事宜,至此开始了他的写作生涯。
大学在外租屋,夜里写作并不影响任何人;但回到家里,他的日夜颠倒便会与家人彼此影响。为了有更安静的空间创作,他与家人商量后决定在外租屋。
在做此决定前,丁琪臻双亲不知为何突然对他专职写作的工作不甚满意,丁琪臻的说法是她与她父母为他的事争吵多次,吵到她再受不了,对他提分手。他不想她为了他和她父母坏了感情,再不舍也同意分手。
因为已分手,恰好那阵子彭璐考上化妆品专柜小姐,为上下班方便关系,也正打算搬到外头租屋,于是两人有伴,在自家母亲与彭璐妈妈的建议下,他们一起找房、看房,最后选定同栋大楼的公寓。
住进公寓不久,丁琪臻联系上他,委屈地哭求他原谅,说她已与她父母沟通好,他们愿意接受他的工作,愿意相信他能给她依靠。毕竟是多年感情,他也割舍不下,复合后他更珍惜两人间的感情,写作空档便陪她做她想做的事。
虽然写作时间自由,但截稿在即时,也常忙到觉没睡、饭随便吃,他开始认真思考将写作当副业,再觅一份正职工作的可能性,这样他也许有较充裕的时间可以陪她,也能有正常的作息。
他点开网页,浏览人力网站,试着了解目前职场动向、专业相关产业;他专注浏览时,门铃响了,透过猫眼他看见他的女友和他自小到大的好友立在门外。他开门时目光落在两人手中提袋上,好笑地开口:“买到没手可以拿钥匙开门?”
丁琪臻把手提纸袋塞进他怀里。“打折嘛,不趁现在买要什么时候买。有帮你买三件衬衫,你等等去试试看。”她进屋,包一扔,懒洋洋地靠坐沙发上。
何师孟眼神对上还站在门口的彭璐,他侧身让她进屋,她似无打算进来,只把手中袋子递出。“这也是琪臻买的。”
“不进来?”他接过,疑惑的眼神。
“不要好了,你们两人世界,我当电灯泡多无趣。”她笑一下。
丁琪臻坐正身子,目光落在门外。“哪有什么灯不灯泡的,进来啦,我有买你的甜甜圈,进来一起吃。”
她仍杵着不动,一副随时要走的姿态,他嗤一声,道:“又不是第一次当电灯泡,怕什么?”也不是没进过他屋里,更别说以前两人尚未自家中搬出时,她连他房间都闯过,现在不过让她进来坐,龟龟毛毛的。
“谁怕你啊!”彭璐瞪圆美目,推开他,踏进屋里。“我是想让你们有两人世界,居然不知好歹。”
丁琪臻笑开怀。“每次看你们两个斗嘴就觉得很有趣。”
“有趣?”那对“你们”异口同声,彼此对视一眼又调开目光。
“我常被他气得半死,哪里有趣了。”彭璐坐了下来,抱怨着。
“我才是常被她气得快没命的那个人吧。”何师孟坐在丁琪臻另一侧。
“不要吵了,先来吃甜甜圈,我想好久了。”丁琪臻从纸袋里拿出纸盒,分着甜甜圈。“这个卡士达法兰奇是璐璐推荐的,我当场就吃了两口,真的超棒。”
她咬下一口,满满的卡士达酱内馅爆了出来,沾在人中,何师孟看一眼,递出面纸盒。“沾到了,先擦一擦。”
“喔。”她笑一声,接过面纸盒,抽纸擦拭。
彭璐垂眼,小口咬下甜甜圈。就说她不该留在这里。
喜欢一个人,会希望他快乐,不愿他为难,她小心翼翼收藏自己的感情,故意与他唱反调、与他硬碰硬,无非是希望不要被谁发现她对他的情意;她衷心祝福他们永远这么甜蜜,但她还是做不到平静地看他们之间的恩爱互动,这么久的时间了,她心里还是会难过。
她其实很自虐,也很死心眼,想要放开这个人,又矛盾地希望时时刻刻见到他,才把自己搞成这局面。早知道他会和琪臻复合,当初她是不是就不会与他租在同一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