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兴家业 第六章 夜半遇险 作者 : 陈毓华

壮哥儿今天不是和娘一起睡吗?邬深深不小心磨了下牙。娘肯定又睡死了……

她示意对门的壮哥儿不要动,也看见壮哥儿一下没反应过来的呆滞神情。

他到底看见她的手势了没?还是……她冷汗如桨。

暗地里举着刀刃的两个黑衣人一愣,半覆盖住的脸露出的一双眼带着冷笑。

“嗡”的一声,疾箭离弦,一手正想刀起刀落贼人忽然表情凝固,不敢置信的砰然倒下。

他的胸膛插着一支巍颤颤的箭矢,邬深深杀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屋里有两个人还醒着,一个娃,一个可能是目标,一并杀了!”黑衣人吼。

“行踪暴露了。”

邬深深心里一颤,她以为只剩下一人,居然还有后着?会不会外面还有更多她没看到的漏网之鱼?

刻不容缓,她的房门“砰”的一声被粗暴的踹开,两把刀瞬间悬在头上。

她两支箭已在弦上,瞄准,双箭齐发!

扑扑两声,重物倒地。

不过事情还未了,她听见了屋外刀剑交鸣的金属撞击声。

“邬深深!”是战止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怎么来了?

面对数十持刀杀气凛然的死士,暗地还不知躲了多少人,战止提起内力,纵身如闪电飞向那死士,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也不过瞬间,双掌所到之处,那死士就像骨牌般栽倒,一个个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捏破了气海,就算命大,也是个废人了。

还没完。

战止接着随意捡起了一块大石头,将之捏碎,疾快地将那些碎石射向四面八方,啸声响起处,躲在附近树梢、屋檐,正拿弩挽弓的余党,便像下面疙瘩的一一掉下。

他眼神微眯,露出一种嗜血后安静却依旧危险的气息。

“赵钱。”

一个玄衣男子也不知从哪个暗处凭空出现,单膝跪下,二十出头,相貌平常,一双眼却精光四射,透着几分与年纪不相符的精干。

“将军麾下。”

“把地上的垃圾清干净,查清刺客是吕首辅妻族崔氏庆州之人,还是父族通州吕傅之人,然后让孙李过来一趟。”

无论是崔氏或吕傅让他动用了暗线,就在他刚梳理好舅父留给他的人手,就这么怕他东山再起,重回庙堂?

急着要他的命?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些人委实吃饱太闲把手伸到这里来,看起来,他得找点事给他们做,好让那些人忙得没空找他碴。

“属下即刻去办。”

匆匆交代完毕,战止旋身进了邬家院子,大开的门里壮哥儿正窝在邬深深的腿上簌簌发抖,满脸惊恐,地上是她随身的弓和箭筒,肖氏和邬浅浅披散着发,揽着双臂,彷佛不胜寒冷,一家人如惊弓之鸟。

甬道和房门口倒了三个黑衣人。

战止看见邬深深脸庞被溅了一蓬的血,他面色铁青,“你受伤了?”

她的声音很疲倦,“顶多皮肉伤吧。”

半身血污,摇摇欲坠,她的手臂在抖,散着过腰的长发,神情茫然。

战止把壮哥儿抱起来放到肖氏怀里,给他一朵笑。“无事,别慌,我去看你阿姊的伤势。”

壮哥儿抿着唇,带着哭声,用力的“嗯”了声。

“好孩子。”

得到夸赞,壮哥儿用小手抹了脸,小脸蛋上的害怕少了,变得坚毅许多。

“你怎么来了?”邬深深扶着邬浅浅的胳臂从地上站起。

“外面月色好,我出来赏月。”

三更半夜赏哪门子的月?邬深深懒得纠正他的语病。

“我身上是那几个贼人的血,不是我的。”看见他,她的心莫名稳了些,只是走起路来脚软得厉害。

“赵钱。”

赵钱应声从邬家大门出现。将军这会儿是不介意把他放到明处来了?但为了这一家子,值得吗?

邬家四双眼珠全瞪着他,眼珠子随着他移动而移动。

“让人把屋里这几人也抬出去。”战止冷声吩咐。

赵钱一挥手,几个与他相同装扮的男人如鬼魅般的出现,迅速把现场清理干净,甚至连地上的血迹也一并抹去。

“我来。”他接替邬浅浅成为邬深深的拐杖,发现她的软弱,干脆打横将她抱起,进了她的房间。

邬浅浅吸气。那那可是阿姊的闺房,阿姊的清誉……她看向肖氏,肖氏也蹙起了笼烟眉。

“你赶紧出去,让浅浅来。”邬深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她这闺房也没有任何引人绮思遐想的地方,但说到底,女子的闺房也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说进来就能进来的地方,传出去闲话会有多难听,她尝过那滋味,叫人痛不欲生。

但是,这年头对男人一向宽容,难听的话向来都是用来惩罚女人的。

邬深深想试着拧把巾子擦擦脸,发现手还是抖得厉害。

“你乖乖坐着,这天气,我去给你提壶热水。”

他把邬深深按回炕上,提着大铜壶的邬浅浅已经进来,麻利的把水兑成温水,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看似”偎在一起的模样,有些臊红了脸,最后还替两人拢上门才出去了的。

邬深深心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我说妹妹,你好歹也说句什么,用得着用那种暧昧不清的眼光看我们吗?我们什么“奸情”都没有好不好?

很可惜,识相的邬家次女压根没听到姊姊心里泣血的OS.

战止拧了巾子为她擦了脸,还将十指一根根的拭净,她手上的虎口依旧像着了火似的疼,被他碰着,“嘶”的叫了出来,虎着脸,抽回手。

“还说你没受伤?”战止的瞳孔窜起像是会灼人的火苗,声音轻得像把菲薄菲薄、会杀人于无形的柳叶刀。

要邬深深说,他那脸乌沉沉的,说能止孩儿夜啼都有人信。

战止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那一副“又不是什么了不起大事”的神情,明明都痛到说不出话来了不是?

他的心霎时软成一滩水,“你忍忍,我去请梁蓦来。”

“不要麻烦梁先生,我家里备有常用的伤药,浅浅知道放在哪里,你让她去拿,还有,你出去,好歹我也是个女的好不好?”她吸着气,一个字、一个字皱着眉头说。

于是邬浅浅再度进房,战止被赶了出去。

他瞪着木板的纹理,自己是该避嫌,姑娘家除了上药还得换衣服,他一个不相干的大男人方才心急火燎,情有可原,不过该避嫌的时候自然也只能在外面候着、干着急着,无法可施。

一想到房里的动静,他的耳廓忽地悄悄的红了起来……

半晌,邬浅浅抱着一团带有血污的衣物出来,看见依旧愣愣杵在门口的战止噗喃笑了出来,然后极力掩饰的捣着嘴,笑得天真可爱,“有话长话短说吧,我看阿姊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战止进去时,邬深深已经换了一身月牙色的细棉布紧身短袄,一条朴素淡雅山灰色罗裙,乌发披泄在炕上,静幽幽的坐在那,他全身血液突然往脑袋冲,想说的话萦绕舌尖,也倏地消失,最后斟酌再三,挑了个离她有点远的方凳坐下。

“那些黑衣人是打哪来的?”她看得出来他心思重,他们的交情并没有好到什么都可以揭开来说的地步,可是她为此受了池鱼之殃,有权可以问一声吧?

“是冲着我来的。”

“那位赵壮士?”

“他是我养在别庄里的死士头子。”

“现在的你还有能力养死士探子?”

“我外祖家算持家有方,颇有恒产。”只知道忠心为国,就因为鞠躬尽瘁为国三代,更是看尽了多少起起落落,太知道要为后代子孙留着后着。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

不意,留着留着,到了他这一代,还真出事了,也不知要说先祖太有未卜先知之明,还是他太悲摧。

邬深深眼珠子转了下。说是持家有度,哦,真是含蓄的说词,死士是寻常人家养得起的吗?单单一项安家费就够像他们这些终日为生计忙碌奔波的人呛的了,真要说,怕是一方巨子才是。

“喔。”

喔,就这样?她没有更多要问、更多想知道的?

战止本来想交代一下可以交代的部分,邬深深却摇头,“不用告诉我那些。”

“谢谢。”谢谢她没有刨根究底的追问,谢谢她丝毫没有要他的愧疚,甚至对他的过去没有多提一句。

“不客气。”这男人的心还大着很,果然不是同路人。

朝堂政党——单想到这字眼,全身就不寒而栗,她一个小女子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的好。

她眼皮搭拉着,哈欠不时逸出嘴唇,小脸上写着明显的疲惫,于情于理战止都该长话短说,然后速速退出才是,可他并不想挪,他想看着她,看她安然自若的坐在那,看她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

这般,他方才撕裂的心因为她的存在得到安慰,甚至修复。

即便她会埋怨,也无妨。

“你随身都把防身利器带着?”那把弓就放在她身侧。

邬深深张开一只眼。这男人好兴致,挑在酣斗后与她闲聊,不知道她明日还要早起吗?

“孤儿寡母谁都可以来踩你一脚,但是没道理我们就活该被欺不还手,有备无患总不坏,再说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天降横祸?”就像今天。

她要没这点微末技能,就有被活剐的可能了。

她从邬家两老那家人那边得到的教训是,这世上,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不要命怕呆的,她得硬起来,要不然这一家子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是我对不起你。”

“当坏蛋没智商的时候,我们也只能自叹倒霉被牵连了。”想当刺客,贸贸然的没打听清楚究竟,以为这个害她受伤的混蛋经常在这里出入,就歇在这儿吗?

这个后面的主使者要她说还真的没脑袋,搞这种乌龙!

前一句话战止没听清楚,不过后面那句他可听见了。他一时忍俊不住,下巴很可疑的耸动,欢喜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度。

他一直觉得她值得信赖,还有颗包容、坚韧的心,这会儿更进一步发现,她还拥有女子少有的风趣机智,这样和她在一起的岁月,再也不无聊了吧?

邬深深被他的笑弄得有些不自在,快绷起脸来了。

战止见好就收。“所以,你每天抱着弓箭睡觉?”

他对她的感觉已经失控,一心所系就不言后悔。

“是又如何?”

战止忍下心里酸酸涩滩的感觉,忍下去想抚模她那黑绸般长发的冲动,又忍下被她那白皙柔软圆润饱满的耳垂诱惑着的视线,他叹了一口看得到吃不到的长气。“有我在,你就好好睡吧。”

君子,大不易。

邬深深没吱声,心中有些不满。就因为你杵在这,我能睡吗?你要是早早离开我的房间,我早歇下了。

她轻摇了下头,这尊大神看起来不等她入睡是不会走的,她闭眼,两眼很快黏住,没一会儿困意就上来,她连个哈欠都没打就梦周公去了。

小几上的油灯烧了小半夜,这时有些不继了,战止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坐在凳子上不出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踱步过来看邬深深。

她长长的眼睫垂下来的地方有两道阴影,身子歪倒在隆起的被子上,像弱柳,可他知道,她有多柔韧坚强。

战止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到枕头上,不经意间看见枕下露出把柄的匕首,他面色变也不变,把被子拉过来替她盖好,仔细不去碰到她的手伤,又掖好被角,随手将匕首往糠枕头里塞了塞,确定不会外露,弹指熄了快要见底的灯火,珍重的再看了眼炕上那熟睡的人儿,关上门,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却被厅堂里几双虎视眈眈的眼憋得一口气又吞回去。

这家人感情浓郁得叫人心羡,这不宁的夜,事后,没有人回去睡觉,就连最年幼的壮哥儿也眨着瞌睡的眼,一看见大家的眼神往他过来,也顾不得哈欠连天,马上睁大了眼。

成为一个被人倚靠的人有多么艰辛,但是被心爱的人倚靠是件多让人心安的事,若有这样的妻室,战氏凋零的家族何愁没有再兴旺起来的可能。

“大娘,深姐儿睡了。”他抱拳作揖。

“有劳。”肖氏放下壮哥儿还了一礼。

“不敢,晚辈有一事想和大娘相商。”

“你说吧。”她把睡着的儿子交给小女儿,轻声吩咐让他们先去睡了。

那一晚,没有人知道战止和肖氏说了什么,只是五天后,今年初雪姗姗来迟,将屯子铺上一层薄薄的白的那天,邬家来了两个女子。

肖氏很爽快的收下了。

亮了牙,手刃刺客的结果,邬深深有一段时日成了无齿的老虎。

山上的事由战止一肩扛去,家里的事务更轮不到她插手,壮哥儿看着手伤的阿姊总是忍不住轻轻蹭她,也不爬到她的膝盖上去玩了,就算邬深深朝他招手,他也只是害羞着脸展示他自己会穿衣服的成就,临出门还会把自己和几个小友的行程细声说了,再三的表明自己会很乖的遵从阿姊给他拟的三不政策——不下水,不月兑衣,不去远处。

她成了结结实实的大闲人之余还有些忧伤,邬家有弟初长成……

只是,她受伤的隔天,陆大叔的女儿琇枝带来一篮子的鸡蛋来探她,言谈中,给她说了个趣事,说邬家老宅有蛇进了屋,而且还不只一条,黑灯瞎火的,数十条不知道打哪来的蛇到处乱窜,把邬家老宅那几口人都吓得魂飞魄散,无论老的少的都口吐白沫,这几日下不了床,就连吃喝都要托邻人帮忙,惨不忍睹。

“忒是好运道,那些蛇据说都是无毒的水蛇和红尾细盲蛇,若不然那一家子可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能是我爷女乃他们的运气差,要不就是屋子旧了,哪里裂了缝才招蛇群的。”

只是这话她自己说了自己都不信,都入冬了,蛇群就算还未冬眠去,也不会挑这冻破皮的天出来游走,只能说是有人要替她出一口恶气吧?

“总归是那家子人缘差,连冷血的蛇都看不过去了。”爹娘是不许她这般说三道四的,可她和深姐儿是姊妹淘,小时候隔三差五的常见邬婆子来找邬大娘的碴,她就忍不住想跳出来说道说道,可是娘老拎着她的领子说这是旁人的家务事,她一个小不点能插手人家什么闲事,要敢不管不顾、不知死活的站出去多说句什么,就要她好看。

家中有个那么凶悍的娘,她也只能私下多安慰安慰深姐儿了。

“我听邬大娘说,你的手是在山上受的伤,眼看着入冬了,你辛苦了一整年,就当趁这机多歇歇吧。”

“嗯,好。”琇枝的话说得真心实意,她很受用,好友要回去之前,她回赠了半篮子坚果和浅浅用山葡萄做的两罐蜜饯。

“你别拿,要不我娘又要念叨我说是来探病还是来搜刮的,又要编派我的不是……我都觉得你才是我娘生的女儿。”她说得委屈,凤眼里却没半丝不满。

她要真有深姐儿这么个姊妹就好了。

琇枝走后,她把好姊妹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战止听,正在替院子全面换新围墙的男人没说什么,只问了句,“你想要毒蛇吗?”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弄脏了手,以后有能力,了不起搬离这里就是。”有人可恶,但罪不致死,她不是神,无能力审判这样的人。

风尘仆仆的昆堇和秋婵来到邬家的时候,战止不在,上山看窖鹿去了,是她开的门,肖氏点的头。

“娘,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这两位姑娘住。”她通常很实事求是,她娘不是,这么不寻常的举动,不像娘不管事的林黛玉性子。

这里面一准是有猫腻的。

她去问了浅浅,妹妹只说那晚战止和娘说了一个小半时辰的话,说什么浅浅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厉害,知道她这里此路不通,就绕路去找她娘了。

邬深深委婉的请两人坐下,倒了热茶,很恳切的说:“我们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实在没办法让姑娘们住下。”

两个姑娘相貌看似普通,但昆董贞静沉稳,眼中含着令人信服的清明透澈,秋婵机灵,眼珠子滚来滚去,安静不说话的时候有股月复有诗书气自华的韵味,很能唬人的。

“不要紧的,没有房间,秋婵可以睡屋梁上。”

邬深深不可置信,转又把眼光投向始终微笑、安静无言的昆堇。

昆堇这才开口道:“奴婢有条绳子就可以了。”

要不要这么小龙女?她这里没有杨过啊!

就这么被打败,她也太糗了,好,再接再厉!

“两位姑娘也看到我家贫寒,别说多养两张嘴,家中真的没有多余存粮。”

“吃是小事,我们会自己挣。”这会儿是两人异口同声了。

本来打定主意不欲伤了小姑娘的心,做人太客气果然容易劳心劳力,不如单刀直入的好。“我这里用不着两位。”

昆堇拉了秋婵的手,朝邬深深福了个大礼,然后走出邬家大门,两人没走远,就站在院子里,而院子里冷得都快结冰,寻常一个大男人都站不住脚。

当两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姑娘被心不够硬的邬深深叫进来时,眼睫都已结了冰。

邬深深在心里把战止臭骂了一顿,这是要她当坏人吗?混帐!

这时远在山上正在捆鹿的战止忽地打了个喷嚏!

这是怎么了?

最后,邬深深留下两个不知武功深浅的护卫,可她仍有但书。“你们的卖身契不在我这里,跟着我可以,但不许自称奴婢。”

两人相觑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讶异,随后点了头。

稍晚,战止回来,邬深深甩脸色给他看。

你爱作主,你爱作主,她又不是什么要人,需要什么护卫?简直是多此一举!这向外有多难解释自己家里为什么多出这些人好吗?

她可不可以抱着头烧?

战止一派云淡风轻的开解她的不知变通。

“这次你侥侍逃过,下回能保证可以护住你的家人吗?多个人不多分胜算?!有备无患才能防患于未然。”

我去你的多个人多分胜算,难道她的未来还有更多未可知的腥风血雨?

她只是贪图有个男人能帮忙粗活,可没想过还得承受挨刀子的风险,为什么事情会一路急转直下?

不该贪一时便宜的,便宜真的没好货!

“有她们两人在就等同一队护卫,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像那一夜的事了。”不喜欢那种心被撕裂的感觉,不知不觉间,这小女子在他心上占了那么大一块位置,然后,他就要把她拖下水,一起去走那未可知的路吗?

他从来都不是拖沓之人,一旦决定的事便勇往直前,唯独这件事,令他迟疑又迟疑。

“你既然存乎一心要做大事,要往大道上走,就不该在我身上浪费你的资源。”她没有重要到那地步,也从来不会是谁的心上之重。

“我的人手还够用,不必你来操这个心,若有事你尽量招呼她俩去替你办事就对了。”

她转念一想,突然悚了。

他这是喜欢她吗?

一闪而过的想法,不是很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测。

他这般虚虚实实,却不甚介意把他背后的实力让她知晓,他究竟有何意图?

她从不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从来没好果子吃,再者,这邬深深还是女圭女圭时便让邬淮给订了亲,双方没有婚书,就是口头承诺,还有一小块玉佩为记,要她说,她爹还真是个扯的,婚姻大事能这么办?

只有更扯,没有最扯,至今她还未见过那个不知年龄长相,甚至年节都不曾来打过招呼的“未婚夫”。

娘亲说,这亲事还是他们家高攀了,因为对方是地方上的缙绅。

她微侧了脸,告诉自己和眼前的男人十万个不可能后,把心中的浊气全部吐尽,她再无任何话语。

家中多了两个人,对外,总要有个说法。

她决定不管,随便战止如何去对外放话。

这难不倒战止。

他让梁蓦出来当挡箭牌,昆堇和秋婵成了梁蓦的远房表妹,至于一表三千里远到哪去,大家套好招,倒也对得上,屯子里的人不会谁有那闲工夫真去细究两个姑娘的出处。

屯子里多数善良的人只道姊妹俩可怜,千里迢迢来投亲,而被“依亲”的那人得设法供养姊妹俩,也因此梁蓦在向村长提出要办私塾这件事上获得了空前的支援,村长有两个孙子早到了该启蒙的年龄,他为屯子里没有先生这件事没少头痛过,这下在得知梁蓦竟然愿意授课,这可说什么都比黑浪城还是镇上的先生都还要强。

村长拍胸脯包办了私塾所需要的一切,他让族人空出祠堂,让地主提供免费桌椅,热火朝天的鼓动了因为冬天到来略显沉闷的屯子。

至于束修,梁蓦很大方,说随家长的意便好。

向来先生的束修可是送孩子去读书的家长心中的一块痛处,面对这么不讲究的先生,大家还能失了他的礼吗?

虽是后话,不过从此梁蓦的衣食可都用不着战止操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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