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止于眼见为凭的真实。
孔侍郎大人与其夫人一起出现在“巧手蕙心坊”,孔大人对夫人温柔宠爱、言笑晏晏,孔夫人才貌双全、温婉贤淑,两人卿卿我我、鹣鲽情深的传言当日便传了出来,传遍大街小巷。
比起先前那些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谣言,这回的传言——不是谣言——多了许多言之凿凿,而且敢大声发誓说他是亲眼目睹之人者众,因而更添可信度。
除此之外,孔侍郎大人宠妻的声名也不胫而走,原因无他,因为大多数人都看得出来孔大人这回会这么高调的陪其夫人出现在京城街坊之中,全是为其夫人平反谣言而来的,一般丈夫遇到这种事,没休妻就算了不起了,他这举止也只能用“宠妻”两字可形容了。
因此,现今许多人在私底下提到孔大人都会不约而同的加上“宠妻”两个字,称他为宠妻孔大人或宠妻孔侍郎。
此事让京城里许多士大夫与读书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挞伐,一派赞扬,两派激烈争论不休。不过对京城里的女子而言,不管是已成亲或未成亲的,老的或是少的,听闻此事之后,当真没有一个是不羡慕的。所以“娶妻当娶贤,嫁夫当嫁孔侍郎”这句话不知不觉就成了京城为娘者为子女谋求婚事的新指标。
传到街头巷尾人尽皆知的事当然也传进了孔家,侍郎府这边,一个歉然,一个不以为意,几句话带过之后便像船过水无痕般的没再提起,夫妻俩依旧和和美美的,看得宅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说他们家大人真的很宠很疼很爱他们家夫人。
府外有心人士打听到这消息时,顿时全都无言以对,你看我、我看你的说不出话来。看样子想毁谤孔夫人名声,让孔大人为之生厌的计谋完全失效,反倒还增进了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与信任。
“现在该怎么办?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首座者问下面的人。
下面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能有什么办法?那对夫妻都是性格坚毅、原则坚定、油盐不进的人,他们也不是没试过别的办法,但完全就是无用之功,最后才会选择下策,怎知结果仍是失败,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也许还是得从送美人方面着手。”一个声音犹豫的开口道。
“他都成了宠妻大人了,夫妻俩又鹣鲽情深,如何容得下其它美人?”有人不以为然。
“孔侍郎为何会如此爱重其夫人,定有其理由,咱们或许可以从此处下手,再教出一个罗氏,你们觉得他爱屋及乌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室内顿时陷入一种沉思的静默之中。
“这方法也许可以试一试,教。”终于有人开口附和。
“嗯,也许可以试试。”有第一个附和者,就会有第二个。
“说起来也是那女人的造化,谁又想得到她所做的糕饼点心能入得了皇上的圣口呢?若非如此,只要找个杀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解决了就好,哪还会这么麻烦。”有人叹道。
“的确是她的造化,若非孔侍郎嗜吃糕点又将那些糕点带到吏部,无意间替她在官场上打响了名号,皇上又怎会好奇的派人出宫去买来吃,还一试成主顾呢?”
“幸好这事也只有几个人知情而已,要不然宣扬出去,那间糕饼铺不火红都不行。到那时,那对夫妻只会更硬气,更难对付。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就派人去仔细了解下那个女人,看她除了那一手做糕点的手艺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孔侍郎着迷之处,然后尽快找到能教的人选。咱们时间不多了。”首座者开口道。
下面的人神情一敛,立即恭敬的应道:“是,三殿下。”
“夫人,主家的二女乃女乃来了。”丫鬟云彩从外头走进来,向她禀报道。
罗蕙心愣了一下,放下看到一半的账册,眉头紧蹙的转头问云彩,“有说是为了什么事吗?”
“没有。”云彩摇头。
“近来主家那边有发生什么事吗?”她又问。
“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云彩再度摇头道。
“那她为什么会突然来访?”罗蕙心面露疑惑的自言自语,想不出个所以然。
“夫人若是不想见客,奴婢就找借口帮您回拒。”云彩忍不住开口道。
她知道自个儿的主子对孔家主家那边的人有些不待见,尤其是这位二女乃女乃,每回远远的看见便直接绕道而走,若是来不及绕道,非得面对面,那也是说不到三句话,便借口有事告辞。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忠心主子保准没错。
罗蕙心挣扎犹豫的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见一下好了,因为她想知道施玲香来此的目的为何,还想顺便从她口中探听一些有关祖父与现今“施记”的事。
听说近来“施记”的情况好像不太妙,开在西华街的那间分店日前已将铺子卖了出去,好像是资金出了问题,急需要银两救急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她正好可以问问施玲香。
“把她带到西侧厅吧,跟她说我一会儿过去。”她对云彩道。
“是,夫人。”
云彩应声领命而去,罗蕙心却在书房里又待了好一会儿,这才让云虹替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之后,动身朝西侧厅走去。
施玲香一个人坐在西侧厅里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看见她的堂嫂在丫鬟的陪同下,施施然的走进厅内。
“堂嫂。”施玲香起身唤道。
“坐,别拘礼。”罗蕙心朝她微微一笑,客气有余,亲热不足。待两人皆坐下之后,她微笑地开口问道:“今儿个堂弟妹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串门子呢?真是稀客。”
“弟妹我也不想当这稀客,无奈大伙都知道堂嫂是个大忙人,又要忙里又要忙外,我想经常来打扰当个常客都不行。”施玲香笑道。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忙得让人想经常来打扰当个常客都不行。”罗蕙心呵呵笑道。
施玲香似乎噎了一下,才讪讪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瞧你怎么认真起来了呢?跟你开玩笑的。”罗蕙心笑道。“不过我倒是真忙,若不然咱们是妯娌,两府又比邻,倒是可以经常走动走动。真是可惜了。”
“是啊,真是可惜,不然咱们同龄定能成为闺中密友。”施玲香叹息的说。
罗蕙心在心里冷笑,与她成为闺中密友?连亲姊都能下手毒害,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蛇蝎女,谁敢与她相交?岂不是嫌命太长了。
“其实我很羡慕堂嫂能这么忙碌。”施玲香突然说道,神情低落,面色凄苦。
“怎么了?”罗蕙心问道,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见仇人难受,她就快乐了。
施玲香苦涩的一笑,“只是觉得自己若有事可忙,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恼得夫妻生隙,导致……”说着突然又噤声,没再继续往下说。
“导致了什么?”罗蕙心忍不住好奇的问,光她那句“夫妻生隙”就让人无法不追问。
想当初这两人不就背着施玲兰在那边郎情妾意,后来施玲香甚至为嫁孔廷宜而弑姊,孔廷宜也为娶她而闹家庭革命,差点没把其母童氏给气死,两人情比金坚还真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呢。结果这会儿成亲也才不过一年多而已,这就夫妻感情生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施玲香面露凄苦神色呢?她真是太好奇了,好奇得不得了。
施玲香沉默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语带苦涩,但却面目含恨的对她诉苦道:“婆母做主让夫君纳了妾,光这三天就连纳了三房,夫君他、他竟然也毫无异议!”
罗蕙心差点忍不住想哈哈大笑,然后狠狠的朝她说一句活该,说:这不就是你一心一意所向往的良人和夫家吗?求仁得仁啊。
“怎么会这样呢?”眉头轻蹙,罗蕙心假意关怀的问。
“还不是我的肚子不争气,说我进门都一年多了,肚子至今还没有消息,膝下无子不行,让妾室生一个也能抱养;又说我们这一房太过冷清,多几个人也比较热闹;还说不让夫君纳妾,外头已有传言说我善妒。”施玲香愈说愈气,话匣子一开,便再也忍受不住,一股脑儿的向她倾诉。“但是谁不知道这些全都是借口,若非我娘家出了问题,他们又怎敢如此待我?”
说到这,她冷哼一声,满脸不屑的接着道:“她也不想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施家再不济也不会比孔家差,竟然还敢鼻孔朝天的说什么孔家现在是官家,今时不同往昔了,真是不要脸。人家为官的是大房的人又不是她二房的人,她凭什么洋洋得意的以官家夫人自居,还敢瞧不起我施家,真是太可笑了!”
要比可笑她倒是比不上你。罗蕙心无言的看着她,忍不住在心里反驳。就算童氏再怎么不要脸或是可笑,也轮不到施玲香这个做媳妇的人在他人面前n无遮拦的编派自己的婆母,端看这一点就知道程氏对女儿的教养有多放纵、多失败了,真是在丢施家人的脸。
“堂弟妹的娘家出了什么事吗?”她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直接跳过二房的家事。
她再怎么不喜欢二房那些人,也不可能和施玲香一样去编派长辈,所以转移话题是最好的方法。更何况她先前还在想要怎么将话题导向施家,不料施玲香竟会主动提起,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提到这个,施玲香便忍不住露出了埋怨的神情,表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道:“堂嫂做糕饼点心的手艺当真无人能及,就连在“施记”做了几十年的糕饼师傅在吃过『巧手蕙心坊』所卖的糕点之后都赞不绝口,让人好生佩服。”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赞扬起我来了呢?”罗蕙心佯装疑惑不解的问道。看样子施家出的事极有可能和生意有关。
“不得不赞扬啊,听说堂嫂的『巧手蕙心坊』开业至今也不过才两年的时间,却已威胁到京城绝大多数的糕饼铺,就连传承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糕饼铺都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生意下滑了不少。堂嫂真的是好手艺、好手段啊,听说以前在『施记』本店当掌柜的宋掌柜如今都在你手下当差,弟妹我——不,或许连我大姊在世可能都望尘莫及堂嫂的手段。”
突然听她提起上辈子的自己,罗蕙心有些怔然。
“喔,堂嫂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大姊自小聪慧无双,深得我祖父的喜爱,还将她当成『施记』的继承人来培养,只可惜天妒红颜,约三年前病逝了。她若还在世的话,我想,她大概也不会是堂嫂的对手吧。”施玲香的语气有些感叹、嘲讽又有些可惜,眼底闪过的晦暗之色复杂得让人看不清。
她该不会是在后悔当初将她——不,是将施玲兰杀了的事吧?罗蕙心心想着施玲香是不是在想,如果施玲兰没有死,也许“施记”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连一间开业不过两年的小糕饼铺子都竞争不过,得卖分店来断尾求生,实在是很可悲。
“施老太爷的身子无恙吧?有这位糕饼界当之无愧的泰斗在,『施记』应该不会受到我这小店的影响才对。”她开口说。
施玲香眉头轻蹙了一下,说:“祖父年纪大了,已经不管事了。”
“再怎么不管事,『施记』也是施家祖传下来的产业,施老太爷应该不会不管。”罗蕙心摇头道。
她这是在给施家当事者指点一条明路,当然也是在给他们一巴掌,告诉那些人,他们就是没用,少了老太爷的带领与决策,他们就只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一点作用都没有。
施玲香神色晦暗不明,没有接声。
罗蕙心端起茶盅,缓缓地喝了口茶,身边的丫鬟云彩早已被训练出来,一看就知道主子这是要结束这个会面了,于是她便以犹豫的语气,小声的开口道:“夫人,张管事还在翠微厅里等着您呢。”
“不好意思耽误堂嫂的时间,我也该走了。”施玲香闻言自觉的起身道。
“别急,你都还没告诉我,你今儿个来找我是为了何事呢?”罗蕙心安抚她的微笑说。
“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近来听了一些事,有些羡慕堂兄和堂嫂夫妻俩的鹣鲽情深,想过来这边沾沾幸福喜乐之气,这才会不请自来的前来打扰堂嫂。”施玲香说。
“原来如此。不过幸福这种东西还是得靠自己,占了别人的幸福,自己却不见得能够获得幸福。”罗蕙心说。
施玲香愣了一下,告诉自己应该是她听错了,堂嫂说的应该是沾,而不是占。
“堂嫂说的对,幸福还是得靠自己。为了自己的幸福,我会努力了。”她认真点头道。
罗蕙心扯着唇瓣对她说:“嗯,祝福你。”
施玲香离开后,罗蕙心用双手将假笑到发僵的嘴角拉下来到正常的位置上,一旁的云彩看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罗蕙心瞥了她一眼,问道:“笑什么?”
云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道:“夫人若不想与二房的人打交道,找个理由拒见就成,又何必勉强自个儿僵笑到必须用手才能让脸上表情恢复正常呢?奴婢实在不懂。”
“因为太夫人还在,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罗蕙心叹息道。“不过忙真是个好借口,以后二房的人若再过府来说要见我,不是什么大事就帮我找个借口拒了吧。”
“是,夫人。”云彩应道。
反正——罗蕙心心想着,她的目的已经达成,那就是让施玲香传递一个消息、一个事实给程氏,那便是施家若想保住“施记”,只有去求施老太爷,求他回来重新执掌“施记”方能起死回生。
正好前两日相公才告诉她,施老太爷的病情已获得控制,正在康复之中,虽然要想恢复到未病倒之前的身体状况是不可能的事,但好好调养依然可以恢复个七八成,只要好好保养的话,再活个七年、八年,甚至十年应该都不是问题。
她闻言的瞬间不禁热泪盈眶,把相公吓了一大跳,但她却依然哭到无法自已。
祖父今年也不过才六十岁而已,以他过去的身体状况要活到七十岁绝不是问题,她是真的无法接受祖父因她这个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孙女而折寿这种大不孝之事。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幸好没出太大的问题,她真的很感谢老天,更感谢孔廷瑾的出现与帮忙,让她不必自责一世,抱憾终生。她真的很感谢、很感谢。
现在就等施家人把施老太爷从别庄接回来了。
她想,那一天应该距离现在不远了。
由于施玲香来访时流露出对其婆母与其夫婿孔廷宜的怨慰,让罗蕙心不禁好奇事后发展,便让云彩稍微注意一下那一房的消息,待她有空闲时再与她说说,权当娱乐。
施玲香果然不负她所望,是个吃不了亏的主,回去之后便极尽折腾之能事,先是苛待棍棒伺候姨娘,被打了小报告受夫婿责难之后又寻死寻活,闹得主家二房鸡飞狗跳,夫妇俩开始动不动就吵架,离了心便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恩爱夫妻。
而童氏这个做婆母的呢,不帮忙劝和也就罢了,还在一旁火上加油,又替孔廷宜添了几名通房,还扬言谁先有身孕便可提为姨娘,把原本最为冷清的孔廷宜那一房的后院塞得满满的,全是勾心斗角想往上爬的女人,也把施玲香这位正房女乃女乃给气出病来,在床上躺了好些天都下不了床。
病愈后的施玲香开始火力全开的反击,不仅阳奉阴违的与其婆母对着干,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她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远房表姊到府上做客,做着做着竟就做到了她公爹的床上去,让婆母顿时多了一位年轻貌美,听说又很会讨她公爹欢心的姊妹。
施玲香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报复真是绝到不行,让初闻此事的罗蕙心惊愕得瞠目结舌,一整个不知该做何反应。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总而言之,看主家二房那些人狗咬狗一嘴毛,她还挺解气的,不管是为了前世的自己,又或者为了年少时相公所受的罪。
撇开主家那边的人事物不提,侍郎府这边在罗蕙心掌家之后,发落了一批奴仆,又补了一些奴仆,并在赏罚分明、软硬兼施的管理下,府内一切都变得井然有序,没出过什么大纰漏,因此也让她得以内外兼顾的发展她的糕饼事业。
近来,她则是为了展店一事忙得脚不沾地。
其实按照原意,她这几年是不打算展店的,因为如今的她不愁吃穿,娘家那边靠她开店赚取的私房资助与女婿孝心的照料,日子也过得是愈来愈好,就连爹爹长年的痼疾都给治了七七八八,从她成亲之后就从未再复发过,没了缺银两的问题。
其次,徒弟小湘尚未成长起来,无法独当一面,自然也没办法帮她分忧解劳,许多事都还得靠她亲力亲为。
府里的宅事,作坊的事,店铺的事,还有娘家的事,这些事已让她分身乏术,忙得不可开交,她又怎会自找麻烦再去想展店与开分店的事呢?她还不想把自己给累死。
但是有些事却不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她完全小看了程氏的刚愎自用与施方栋的懦弱无能,竟然让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连祖传家业都快被那个女人给败了卖了,他竟然还不知不觉的在那边帮数银子。
“施记”在京城内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董记”,两家糕饼铺算得上是百年世仇,始终竞争不断。虽说“施记”过去几十年来在施郎老太爷的掌理下,已将“董记”甩得远远的,但他们却从未放弃过想战胜“施记”的念头,一直在苦苦努力至今。
而这一回,他们更是看准了施家现任掌事者的无能,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事,让“施记”在内忧外患之下日趋式微,然后偷偷布局想将“施记”一口吃掉。
罗蕙心原先并未注意到这件事,直到宋掌柜从昔日手下那里听闻了消息,不由自主的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在她的询问下才将此事告知,她这才倏然惊醒的被吓出一身冷汗。
无可奈何之下她才会利用展店的借口,假戏真作的与施家人接触,透露出她对接收“施记”的兴趣,让贪心不足的程氏除了董家人之外,还有她这个选择,而在那边拖拖拉拉的拿乔,坐地喊价。
程氏的反应完全在她预料之中,而她当初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算准了这一点。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拖时间,希望能拖到施老太爷从别庄赶回来力挽狂澜。
倘若施老太爷真赶不回来的话,她也只好到钱庄借钱买下“施记”,因为她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施记”落入董家人之手,成为“董记”的分店。因为这事若成了定局,对老太爷来说就如同拿刀捅在他心上一样,老太爷会活不下去的。所以,她一定得阻止,非阻止不可。这件事她并没有瞒着孔廷瑾。
其实她对自己竟然如此信任他也感到不解,好像与他成亲之后,她除了自己借尸还魂这件事未对他说之外,什么事都会告诉他,从没有生过一丝想要瞒骗他的心思。
这是为什么呢?她想了又想,想出了一个答案,那便是他好像很少问她为什么,这让她很放心也很安心,不需要找借口或花心思去解释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都不问啊?
这问题自从出现在她脑袋里之后,她便不由自主的一直想一直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不问是因为不在乎她吗?
呃,这疑虑若说出去,她大概会被京城里的人一人一口沫子把她给喷死。宠妻孔侍郎,这名号现在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重点是这名声可不是做样子做出来的,侍郎府里的下人一个个都是活生生的证人,指证历历啊。而且就连她,也说不出这种违心之论,因为他真的就是宠着她,宠到几乎是有求必应。
所以,他不是不在乎她,那便是全然的信任她了。可是信任归信任,他难道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是人都应该有好奇心才对,不是吗?
罗蕙心为此事纠结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总之连同这件事加上一堆事,让她整个人显得烦躁不安,脾气都大了起来。
“夫人,旺宏家的来了,正在外头求见夫人。”云虹进屋轻声禀报道。
旺宏家的来此是为了替他们的女儿春桃求情,那丫头与主家的一个小管事看对眼,平常在对方怂恿下口风不紧的老是透露两位主子的事给主家那边的人知道也就罢了,反正只是个三等丫鬟,不是夫人的贴身丫鬟,知道的事并不多,夫人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将分内事做好便行。
可是这背主的丫头竟胆大包天到溜进书房,企图将主子的私人信件偷给外人看,这样卖主求荣的奴才没有活活将她给打死已是夫人宽厚慈悲了,旺宏家的竟然还有脸来乞求夫人原谅?云虹真觉得不可思议。
“让她滚。”罗蕙心冷冷地说。
“夫人好大的火气。”孔廷瑾的声音突然从房门口传来,他走进房里,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不久前你处置了一个丫鬟?”
“相公也是想来为那丫鬟说情的?”心情烦躁的罗蕙心刺蜻般的冲口问道。
孔廷瑾愣了一下,关心的柔声反问:“怎么了?”她的情绪很不对劲。
罗蕙心闷闷的不想说话,孔廷瑾将目光转向一旁刚朝他躬身行礼完,正想安静地退出去的丫鬟,沉声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虹不由自主的瞄了夫人一眼,见夫人没有任何反应,便一五一十的将之前所发生的事说了出来,连同旺宏家的现在正在外头求见夫人的事也没落下。
孔廷瑾听后怒不可抑,面若寒霜的直接下令再把那背主的丫头拖出来打三十大板——说穿了就是往死里打——然后让管事将那一家人全部拉出去发卖,以儆效尤。即使旺宏家那一房人是太夫人当初赏给他的,他也没有一丝的犹豫。
或许有些事他该对夫人坦言了,他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