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将近一个月的住院生活，拜主治医师的细心治疗，以及裘弘儒的爱心便当照料所赐，梁心洁觉得精神和体力都已经恢复了。
住院期间，她还认识了裘弘儒的三弟媳欧婷婷，她每天都面带笑容，很像吉祥物，职业还是甜点师傅，不只会代替没时间送便当的裘弘儒送饭来，还常常带自己做的甜点给她吃，两人相处得很投缘。
不过她早已习惯忙碌，想出院继续工作，只是面店那边可能回不去了，她从来探病的陈晓宁口中得知，裘弘儒已经替她作主，早在她住院的当天就帮她把工作给辞了，而老板也很快就找到新人替代她。
趁着这次看诊完，医生说她状况已经稳定，剩下的就是定期观察及复健，她挨着裘弘儒提出自己的想法。
“想出院重新工作？”他一点也不讶异，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请求。
“对。”她用力点头。
“理由？”
“呃，不习惯没做事的生活。”梁心洁深深觉得这段时间闲到发慌了，虽然他会带一些书给她看，让她打发时间，欧婷婷也会带她收藏的偶像剧以及少女漫画给她，但不事生产的感觉很奇怪，会让她感到不安。
“我以为在三弟媳偶像剧跟漫画的洗脑之下，你应该会喜欢米虫人生，我都做好要养你的准备了。”裘弘儒说得认真。
她倏地脸红。“你在说什么啊……”养她？他也想得太远了。
他们的关系在她住院期间其实没有进展多少，裘弘儒不是躁进的追求者，反而像是在放长线钓鱼，三不五时会勾动一下钓竿让她心痒，至于何时要收获，他似乎还没有拉起钓竿的打算。而她，面对他有时抛出来的甜言蜜语，也还没有咬钩的冲动，即便在弟弟眼中，她是喜欢他的，她也不否认他的细心照料让她更加心动，但若要交往，她还是不太确定。
这份不确定感，是因为她在经历了风风雨雨过后，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天真浪漫，可以无所畏惧的向前，在困顿的时光里，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恋爱了，现在突然要她考虑感情的事，即便对象优秀如他，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或许他懂她突然间放下重担后的不知所措，像是忽然被抽掉重心，节奏乱掉的玩具，需要重新找回自我，才能够投入他的怀抱，因此他配合她的步伐，没有急于要求她的回应。
他的体贴，永远都是那么成熟温柔。
梁心洁缓了缓心神，又道：“其实我想工作不只是想找事情做，也是希望能够尽快把钱还给你。”对她而言，那是她已逝父母留下的债务，她觉得有义务用自己的双手还清。
裘弘儒点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
她难掩欣喜。“真的？”她本以为要花不少时间说服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不过有个前提，一切必须遵照我的安排。”他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不知何时准备好的合约。“还有，你得先在这上头签名。”
“这什么……”梁心洁疑惑地接过来看，上面斗大的标题吸引她的目光。“还款切结书？”
“嗯，我早就料到了，依照你的个性，你一定会要求要还钱，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有书面契约你应该比较有动力吧？”
她认同的点头。“你想得很周到。”
“直接在下面签名吧，我的部分我已经签好了。”他直接指着她该签名的地方，并递给她一枝笔。
她接下了笔，二话不说直接签名，反正她想他也没什么好眶她的，毕竟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见她签好名，他马上把合约收妥。
她开玩笑地问：“合约上应该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条款吧？”
“当然没有。”他笑容可掬地回道。
经过许久之后，梁心洁才发现自己签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当然，这是后话。
两人达成共识的隔日，梁心洁便办了出院手续，裘弘儒因为有工作无法送她回家，只好叫计程车载她，她前脚才刚回到家，就发现住处有搬家工人进进出出，弟弟在家里指挥。
“忠辉，你在搞什么？”她瞪大眼。
“嗅，姐夫没跟你说吗？”梁忠辉惊讶地问。
梁心洁面红耳赤的纠正，“什么姐夫，他还不是啦！”
他不以为然的耸肩。“反正早晚都是，省得以后改称呼麻烦。”
她真的很想往他的后脑掮一掌，面露杀气地道：“你最好马上就跟我解释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形！”
梁忠辉双手合十，故作可怜地道：“因为你住院所以没缴房租，房东觉得我们这户有问题，又有黑衣人上门又是晚上跑急诊的，她不想租给我们了，我跟裘大哥商量，他便租下他家附近公寓的二楼给我们住。这些人是搬家公司，来帮我们搬家，放心，你的东西我都有好好整理放在箱子里，没有遗漏。”
“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直接跳过她跟裘弘儒报备，这样对吗？敢情一家之主的位置已经让贤了？
“他可靠嘛！”梁忠辉理所当然地说。
梁心洁冷冷地问：“我就不可靠？！”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缩了缩肩头干笑。“呃……姐，我看他们搬得差不多了，我得跟司机说一下地址。”说完，他赶紧跑掉，省得挨揍。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裘弘儒向他严正抗议，但想起他天还没亮就出门去拍一款需要取景于山上晨曦的杂志封面，又赶来医院帮她办出院，双眼充满困意，她就有点不忍心。
他应该是太忙了所以来不及告诉她，而不是故意先斩后奏吧？！
当她抵达新家，惊讶不已，她早该想到的，他家附近的公寓怎么可能会是普通的旧公寓，但是，未免太高级了吧，完全是电视上才看得见的豪华公寓大厦。虽然她以前是有钱人家，但父母亲是上个世代的人，自住屋是一栋有两层楼的透天厝，加上因为父母节俭，家里的装潢也很普通，看起来就像一般中上阶级的住处。
住在这种新兴的高级公寓，极具现代艺术感的装潢设计，宛如总统套房的格局，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穷惯了的她赞叹的环顾了新住处，月兑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很煞风景，“这里月租多少啊？”
“不用烦恼，姐夫他会出……”看到姐姐的眼神杀过来，梁忠辉轻咳一声，话锋一转道：“我是说，裘大哥已经付了第一个月的月租了。”
她扶额叹气。“这样我欠他的就越来越多了。”除了债务，还有他至今没告诉她的医药费和住院费，现在再多加这笔搬家费和租金，她何时才还得完啊？
“他又不要求你一定要还。”他反倒乐见有个好男人可以这么疼爱、照顾姐姐，裘弘儒摆明就是不求回报，就不知道姐姐在纠结什么，看来她心思细腻的个性始终都没变过，中文系的人都这么纤细、爱钻牛角尖吗？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什么事都要他帮忙。”梁心洁不赞同的摇头。“或许他习惯用这种方式照顾人，觉得这么做没什么，但我认为这样对他不公平。”
同样身为老大，她对这种事情格外明白。她和他都一样有责任感，会因为自我期许将自己放在家人后面，以家人为优先，将付出视为理所当然，不计较回报。她清楚那份辛苦，正因为如此，她更无法理所当然的接收他的好意，不只自己无法心安理得，也心疼他将努力赚来的钱就这么花掉。
“姐，我想，裘大哥应该也不希望你是用还钱的方式来回报他。”他不相信姐姐会蠢到不知道裘弘儒要的是什么，人家的态度自始至终都这么坦荡明白，更别说姐姐敏感纤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我知道……”被弟弟酸，她微微脸红。“但我觉得还款是基本的，亲兄弟都明算帐了，何况我跟他，目前什么都不是。”
梁忠辉翻了翻白眼，转头去拆箱子准备整理新家。“随便你。”他懒得管姐姐那九弯十八拐的女人心，她顾虑的东西多到他无法理解，简单的事情可以被她弄得这么复杂，也许这也是种天分？
梁心洁难掩尴尬的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默默加入整理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