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顺三年年初,京城最轰动大的大事——以疯癫闻名的硕亲王戚文烨迎娶永昌侯府那位傻子大小姐。虽然京城无人不知他们两位曾经一起闹过笑话,但是未曾想过皇上会将两人凑成一对。
有传言指出,是硕亲王亲自向皇上请求赐婚,不过若非这个王爷不受皇上重视,皇上又怎么会让一个傻子嫁给他?而酒楼也有自个儿的版本,一见钟情的相遇,再见倾心的挂念,浪漫程度教青楼的每个姑娘都醉了,恨不得也能像徐卉丹一样跟某位公子来上这么一段。
无论外面的人说什么,对当事者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徐卉丹在震耳的鼓乐和喜炮中坐上花轿,从永昌侯府嫁进了硕亲王府。
徐卉丹不知道古人的结婚仪式,反正跟着喜娘的指示照着做就对了,就这么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直到被戚文烨用秤杆掀了大红盖头,再被几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女子品头论足一番——一个涂得像唱戏的新娘子通常只会换来一句“新娘子真美”,接着与戚文烨一起被撒了一身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回答一个“生不生呀”这样的问题,然后两人喝下合耋酒,到此算是礼成了。
虽然戚文烨在大臣眼中没有巴结的价值,但终究是皇上的弟弟,还是要来送礼喝喜酒,戚文烨当然无法避免的要丢下新娘子去外面敬酒。
此时,徐卉丹总算可以卸上的东西,洗去脸上厚厚的新娘妆,再换上一身簇新的常服,重新整理头发……她激动得好想跳起来大声欢呼,脑袋瓜得救了,身体得救了……什么凤冠霞帔,好像多威风,根本是在整人嘛!
“大小姐,这儿是硕亲王府。”碧芳太了解她了,见她双手做出某种举动,就知道她要伸懒腰了,赶紧出声提醒她。
双手顿时一僵,徐卉丹扭过头,看着一旁两眼发直的两个丫鬟——这应该是原本在戚文烨房里伺候的大丫鬟……若是举起手说声“Hello”,她们会不会比较轻松?
“你们叫什么名字?”如今不再刻意装傻,她就扮一回端庄大方的王妃好了。
“回王妃,奴婢是橘子,她是桃子。”橘子和桃子算得上训练有素的丫鬟,除了见到她的那一刻惊艳失神,此时已经恢复温和平静。
徐卉丹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橘子?桃子?戚文烨也太没良心了,怎么可以给丫鬟取这种名字,虽然“我们这一家”有个橘子很可爱,可是,那是卡通的特权。
碧芳看了徐卉丹一眼,松了一口气,真担心大小姐会笑出来。
“你们两个要不要改名字?”她实在忍无可忍,以后若是“橘子”、“桃子”这样叫她们,真担心自己会受不了得了内伤。
橘子和桃子本来是很冷静沉着,无论是谁,一开始听见她们的名字都会像王妃这个样子……其实,王妃已经很给面子,没有笑出声,只是王妃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她们可真傻了,呆头呆脑的不知如何回应。
“一下子换上一个全然不同的名字,可能很麻烦,我得好好想想看……你们觉得橘香和桃香如何?”虽然自信比原来的名字好,但她很有民主精神,还是要尊重她们两人的意思。
“那个……王妃是否先问过王爷?”当王爷给了“橘子”这个名字时,她痛哭了一天一夜,如今倒也渐渐习惯了,不过,橘香确实比橘子更顺耳。
“他不敢有意见……我是说,王爷不擅长此事,绝对不会介意……”
“本王不擅长何事?”戚文烨回来得可真快。
“橘子,桃子。”徐卉丹带着责备的看着戚文烨。
“是,王妃。”橘子和桃子同时应声。
看着两名丫鬟,想到他为了维护疯癫形象,不惜在她们的名字上面动手脚,戚文烨突然生出愧疚感,赶紧逃之夭夭的说:“我先去沐浴,你也准备歇了吧。”
橘子和桃子赶紧去伺候主子沐浴,而徐卉丹也在碧芳和秋莲服侍下卸了钗环簪翠,换上一身软绵的亵衣。
这一刻,徐卉丹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洞房花烛夜……这会儿她可慌了,赶紧被子躺进去,可是随即就模到身底下的白绢,瞬间彻底石化。
他们两人很熟了,还是心意相属,没有什么好紧张……不对,人家大仁哥和程又青都熟烂了,到了真正要洞房的那一刻不也会紧张吗?
没关系,她可以向戚文烨提议——我们先来聊一下对西北的期待——这是不是可以降低紧张的心情?
好,就这么办,可是,念头刚刚转过去,都还来不及准备,为何戚文烨就躺在她身边了?他何时模上床,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很想喊“Hello”,可是恐怕连她自个儿都轻松不起来。
“今日是不是很累?”戚文烨好像只想与她盖棉被纯聊天的样子。
“……天色还蒙蒙亮,碧芳她们就将我挖起床,然后像个提线女圭女圭任人摆弄,一直到现在,真的累坏了。”
虽然他没有立刻扑过来,但是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可以清晰闻到对方的气息,真的很难放松下来。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记得,你给我一个金元宝。”
“不对,我们第一次相遇——你是在马车上,我是在吉祥绸缎庄的二楼厢房,当时我就在想,没见过如此大胆的姑娘,竟然毫不闪躲的直盯着我,我一定要将你看清楚,可是没想到费了好久的功夫,我才将你看清楚。”
“我才不是故意盯着你看,是不小心、不小心。”
“是是是,不小心看见一个美男子,就情不自禁的一直盯着。”
“不是不是,我是一时忘了移开眼睛。
“你何不承认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酒楼的说书先生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只是他弄错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说书先生明明说是你对我一见钟情。”
“你亲耳听见说书先生说的吗?明明是你对我一见钟情,谁能抗拒我这样的美男子呢?”
“我见过一大堆的欧巴——虽然都是后天整修出来的,但是一个比一个还美得教人垂涎三尺,我怎可能对你这种普通级的美男子一见钟情呢?”
这丫头偶尔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戚文烨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会儿他捕捉到一个相当令人不悦的词。
“欧巴是谁?”
糟糕,她说太快了,竟然连“欧巴”都跑出来……怎么办?
“为何不说话?”戚文捧阴森森的半眯着眼睛。
额头开始冒冷汗,还好就在这时,她瞥见红色幔帐,想起这是洞房花烛夜,索性双手伸过去抱住他,贴上那张堵得她哑口无言的嘴巴。
好不容易盼到洞房花烛夜,他恨不得直接将她扑倒,可她是他最珍爱的宝贝,他不想吓坏她,而且见她像只不安的小兔子,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想要一步一步的引诱她……这会儿她竟然自个儿送上来了,他哪里还等得及,立刻化被动为主动,两人的衣服一件一件被扔到帐外,在这同时,他攻城略地,猛然侵入,终于占地为王。
“好痛……讨厌……走开啦……啊……嗯……”徐卉丹不时想推开戚文烨,又忍不住将手指深入他的发丝,她忘了这一切是如何开始,此时此刻,她的眼睛、她的心跳、她的感官,她的一切一切只为他点燃的沸腾,深入他们骨髓的不只是激情,更是对彼此深深的爱恋。
这夜,徐卉丹被折腾得化成一滩烂泥时,突然想起那个在现代来不及圆房的老公,然后又想起一件事——戚言畯、戚文烨,他们都姓戚?!
再转头看着戚文烨,竟然品出几分相似的味道……难道戚言畯是戚文烨的后代?
既然三个月就要前往封地,徐卉丹无意在硕亲王府立威,只想安安静静度过这三个月,一方面安排玉宝阁的事,一方面收拾箱笼。可是,没想到嫁进王府的第二日,戚文烨的侧妃赵氏就主动将硕亲王府的帐册和库房的钥匙送过来,害得她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这一招还真是教人模不着头绪……当然,前提是此人真的在计划某个阴谋诡计。
徐卉丹看着一叠帐册,不知第几度揉着太阳穴,真是恨不得它们可以消失不见。现在她还在甜甜蜜蜜的蜜月期,怎能为如此俗气的家务事操劳?再说,三个月后还是要丢开这事,又何必费心操劳?
“赵侧妃就这么轻易将管家大权交给王妃?”碧芳如何都不愿意相信。
“她已经交出来了。”
“这会不会是在耍什么阴谋?”
老实说,她真的很想用这样的观点看待赵氏的举动,可是偏偏闪过脑海的那对眼睛让她打了一个问号。
“你没有察觉到吗?赵氏看王爷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秋莲连忙点头附和。“奴婢也瞧见了,还以为是自个儿看错了。”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这位赵氏是辅国公的外孙女,当今皇后的表妹,是张太后临终之前指婚给王爷的,想必,她根本不愿意嫁给王爷。”因为赵氏关系着辅国公府,戚文烨不得不向她说明赵氏这个人,而赵氏也如戚文烨所言,是个骄傲的女子……是啊,辅国公的外孙女,家世背景比别人高一等,怎能不骄傲?赵氏用不屑的眼神看她时,她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她对戚文烨也是如此不屑……难道因为戚文烨名声不好,她打从心底看不起他?
碧芳不解的皱着眉。“既然嫁了,还能如何?”
秋莲认同的点点头。“讨好王爷,她在硕亲王府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以她背后的势力,谁敢苛待她?”
“这是硕亲王府,众人看的是王爷的态度。”碧芳回想在永昌侯府时,因为侯爷的心思全在朝堂上,而管家大权在姚姨娘手上,奴才们对待从定国公府出来的太太可没有一丝丝敬意。
“王爷对赵侧妃客气有礼。”
“客气有礼又如何?一个女人若得不到宠爱,最重要的就是子嗣了。她应该想着如何接近王爷,讨好王爷,从王爷那儿得到子嗣。”碧芳又想到太太了,若太太有儿子,无论是否受到侯爷宠爱,谁敢对她轻慢?
“我听吟馨和吟香说,赵侧妃对王爷身边的人非常严厉,提起赵侧妃,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那两个丫头动作还真快,已经开始四处走动打探消息了。”秋菊和秋红如今已经升为大丫鬟,太过显眼,不再适合做打探的事,她索性让两人各挑一个二等丫鬟当徒弟,专司她们过去打探的差事。
“我们在这儿没多少时间,不尽快行动,可能来不及掌握这儿的每个人。”
“过不久就要去西北了,不必在这儿费太多心思。”
“虽然如此,可是有很多人都会跟着去西北啊。”
徐卉丹拍了一下额头。“对哦,身边的人还是会从这儿带过去。”
“王妃千万不可对赵侧妃掉以轻心,赵侧妃这个人绝不简单。”碧芳就是不放心赵侧妃,以赵侧妃的身分,想要弄鬼是很有可能的。
“我们已经盯着她了,她不来招惹我,我又何必招惹她?”她真的觉得赵氏一点威胁都没有,如同碧芳和秋莲所言,既然嫁了,没道理不讨好王爷,好好过日子,何必在戚文烨面前摆高姿态?欲擒故纵,更能吸引目光吗?
她看赵氏不是如此无知的女人,因此得到一个结论——赵氏心里有人,以至于戚文烨的存在更令她痛恨。
“她不来招惹王妃,但是支使别人来招惹王妃,这岂不是更可怕?”
“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我看王爷另外两个侍妾都是不安分的人。”
徐卉丹回想新婚第一日,原本一早先进宫谢恩,拜见皇上,接着见太后、皇后以及宫中其他妃子,可是皇上因为一夜纵欲过度,瘫在龙床上还没起来,太后和皇后大概觉得太丢脸了,索性也不见他们,于是派人给了赏赐便让他们回府,而安排下午见面的曲氏、杜氏和几个通房已迫不及待等在逍遥苑。
曲氏出自花楼,是当时京城第一名妓,洁身自爱,只当个清倌……她严重怀疑曲氏是为了嫁入豪门……总之,无数王公贵族争相竞拍曲氏的初夜,戚文烨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怂恿卷入其中,然后被打得鼻青脸肿,惊动皇上,被皇上狠狠臭骂一顿,最后花楼的老鸨不得不将曲氏卖给戚文烨,曲氏就这样跟着戚文烨回来。
杜氏是没落的贵族,性格高傲强势,自觉比人高上一等,只是生不逢时,是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严重怀疑杜氏的逻辑,明明沦落为侍妾了,怎么还能当自个儿是公主?据说杜氏的母亲是贞妃的闺中密友,贞妃进宫之时,对贞妃有过相当大的帮忙,因此贞妃才能为皇上生下儿子,地位得以提升,贞妃格外感谢这位好友。
后来杜家垮了,贞妃让儿子纳了好友的女儿为妾……难道杜氏以为这是暂时的,戚文烨终有一天会将她扶正吗?
至于几个通房,全是府里的丫鬟,有人是因为戚文烨喝醉酒得到侍寝机会,有人是因为服侍戚文烨多年,被提上来当通房……无论哪一种,基本上都属于小人物,因为没有一个受到戚文烨重视,因此表现得很安分。
曲氏和杜氏看戚文烨的目光交织着哀怨与渴慕,她们难免对她生出嫉妒、怨恨,若因此暗中搞小动作整她,这的确很有可能。
“我与碧芳看法相同,曲姨娘一看就是个狐媚子,娇弱纤细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了,可是那双眼睛毫不羞耻的当着我们面前勾引王爷,让人真担心她会忘情的在众人面前轻解罗衫;而杜姨娘看似高不可攀、无比坚轫,可是那双眼睛不时对王爷含情脉脉,若非有其他人在,只怕她早就喊着头疼瘫在王爷的怀里。”
徐卉丹闻言笑了,秋莲的形容还真是分毫不差!
“王妃不要笑,这事万不可轻忽!”秋莲懊恼的道。
“我都记住了,可是如今对我来说,这个问题更严重。”徐卉丹重新将目光移向那一叠帐册,感觉头又开始痛了。
碧芳见了一笑。“王妃怎么忘了吟喜和吟春?”
徐卉丹两眼一亮。“对哦,我费了两年时间教导她们算帐看帐,不就是为了成大商贾的时候,她们可以当我的帐房先生吗?如今正好让她们两个小试身手。”想想她真是太有远见了。
“有了她们帮忙,王妃可要多点心思放在王爷身上。”
徐卉丹无言了,这个丫头真的很担心她没有拴住戚文烨的本领……听郭清说,卢方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很喜欢碧芳……找个时间,她要安排他们培养感情,去了西北,就将他们两个送入洞房,碧芳就没有闲功夫盯着她了……哈哈哈,这寘是非常美好的计划!
碧芳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冷颤,怎么突然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伺候大小姐越久,越容易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没法子,虽然大小姐聪明机灵,可是大而化之,总教人放心不下,不盯着,很容易惹出麻烦。
硕亲王府的时情苑里,此时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可惜,却吸引不来她的心上人。
曲氏恼恨的咬着手绢,兴师问罪的瞪着大丫鬟杏花。“不是说是个傻子吗?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傻了?”
原以为王爷要娶一个傻子,绝对威胁不了她,没想到王妃不但不傻,还是个绝世美人,见到徐卉丹的容貌,连她都痴了,何况是王爷……不不不,再美,终究比不上她经过花楼教,懂得如何讨男人欢心,那个女人岂会是她的对手?可是,一想起王爷望着那个女人爱恋痴缠的眼神,便不由得令她不安。
“无论王妃如何,姨娘最要紧的是得到王爷的欢心。”顿了一下,杏花忍不住提醒主子。“王爷自从去了一趟西北回来之后,就不曾来时情苑。”
“王爷没有来时情苑,也没有去春临苑、寄情苑啊!”曲氏懊恼的道。
“是啊,可是最重要的是,王爷若是一直不来时情苑,姨娘就永远得不到孩子。”杏花是曲氏进了硕亲王府才被挑进时情苑的,原本以为曲氏很有手段,她也能跟着享福,没想到曲氏根本拴不住王爷。
没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她已经摆月兑青楼嫁进硕亲王府,接下来就是如何在硕亲王府站稳脚步。以她一个贱妾的身分,想要站稳脚步,唯有生个儿子,可是来到这儿近五年了,除了第一年王爷固定歇在时情苑,接下来总是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来一次,这要她如何生出儿子?
“可是,有何法子可以让王爷来时情苑?前些日子我染了风寒,王爷也只让人去请太医,甚至不来看我一眼。”
“与其盼着王爷来时情苑,还不如姨娘亲自去找王爷。”
曲氏惊愕的瞪大眼睛。“你要我去逍遥苑外面等王爷吗?”
“这是姨娘唯一可以见到王爷的法子。”
“可是,这事若传出去招了闲话,如何是好?再说我们又不清楚王爷何时回逍遥苑,三更半夜躲在逍遥苑外面,万一吓着了王爷,王爷反而讨厌我,又如何是好?”曲氏可不是没脑子的,若她亲自跑去拦截王爷,说她“耐不住寂寞”、“想王爷想坏了”、“果然是青楼女子”……这些闲言闲语就足以教她在府里待不下去。
略一思忖,杏花想到一个法子。“若是巧遇,这闷题不就解决了吗?”
“巧遇?”
“杜姨娘。”丫鬟的声音刚刚从外面传进来,杜氏就带着大丫鬟香琴走进来。
“来我这儿有何指教?”曲氏赶紧坐直身子,双手端庄的放在双膝上,可是一看见杜氏就不自觉的像只炸毛准备发动攻击的猫咪,一双眼睛充满敌意的看着她。
杜氏自顾自的坐下,姿态高贵优雅。“我们两个别再斗了,斗得两败倶伤,不过是教人家看笑话。”
曲氏冷冷的不吭一声,这个杜氏一向自以为高人一等,今日为何主动向她放低姿态?
杜氏也不在意曲氏的敌意,转而一问:“妹妹是否知道王爷迎娶正妃之后,三个月内必须携家带眷前去封地?”
“你说什么?!”曲氏激动得差一点跳起来。
杜氏轻声笑了。“听说西北又穷又苦又冷,去了那儿,也不知道我们的身子是否吃得消,能不能活下来,还斗什么?当然,若是求王爷可怜你身子骨吃不消,王爷答应将你留在京城,我们从此分隔两地,就更没有理由继续斗下去。”
王爷真的必须携家带眷去西北吗?曲氏强压下内心的不安,没好气的扬起下巴。“你不要与我过不去,我也不会与你过不去。”
“我怎么会与妹妹过不去呢?”
“你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你如何在王爷面前说我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吗?”杜氏摇了摇头。“这是谁在妹妹面前乱嚼舌根?王爷难得去我那儿一趟,我忙着伺候王爷都来不及了,何来闲功夫道妹妹是非?”
这倒是事实,每回见到王爷,她也只想着曲意逢迎,更不愿意在王爷面前提起其他女人,就怕挑起王爷对其他女人的思念之情……难道是有人刻意让她仇恨杜氏?
“我是真心想与妹妹和睦共处。”
对她来说,如今她眼中只有一个敌人——王妃,其他人不来扯她的后腿,她高兴都来不及了。曲氏连忙换上一张温和的笑颜。“我当然乐意与姐姐当好姐妹。”
“从今以后,我们就当好姐妹。”
曲氏笑着点点头,可是很显然没有继续与杜氏建立关系的意思,懒得再多说一句,杜氏明白她的意思,识趣的告辞离开时情苑。
杜氏一离开,曲氏便命令杏花去打探,王爷真的必须在三个内前去封地吗?
曲氏不安的走过来走过去,西北可是苦寒之地,她在那种地方只怕活不下来……她不想去西北,可是,她怎可能不跟着王爷去西北?
好半晌杏花才急匆匆的走进来。“姨娘,这是真的,逍遥苑已经在收拾箱笼了。”身子一软,曲氏跌坐在炕上,喃喃自语的摇着头。“不要,我不想去西北,西北又穷又苦又冷,我会死的,可是不跟着去西北,王爷就会忘了我,这该怎么办?”
“若是姨娘有了孩子,不宜舟车劳顿,姨娘不开口,王爷也会将姨娘留在京城,而姨娘生下王爷的孩子,王爷也不可能忘了姨娘。”
曲氏慌乱的点点头。“是啊,最重要的是孩子,可是,如何得到孩子?”
“只要姨娘可以侍寝,姨娘就有机会得到孩子了。”
“没错,我一定要得到侍寝的机会,否则,哪来的孩子?可是,就怕王妃夜夜霸占王爷,我就是想见王爷一面也不容易。”
“王爷如今看王妃正新鲜,过些日子新鲜感一过,王爷就会想到姨娘了。”
“可是我没时间等啊。”
“当务之急,得先让王爷想起姨娘。”
曲氏已经六神无主了。“对对对,必须先想个法子让王爷记起我,可是我不主动出现在王爷面前,王爷还会想起我吗?”
“奴婢不是说了,若是姨娘可以跟王爷巧遇,也不用担心招来闲话。”
“说是巧遇,有谁看不出是我刻去拦截王爷的?”
“若姨娘巧遇王妃呢?”
曲氏不解的皱眉。“巧遇王妃?”
“巧遇王妃,就一定见得到王爷啊。”
确实如此,可是……曲氏陷入深思的道:“这事我再想想如何是好。”
徐卉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起的头,除了管家,每日她必须做的还有一件事——晚上亲自到外书房接戚文烨回逍遥苑,感觉好像是老婆接老公下班。
逍遥苑距离外书房有一点距离,不过她当作是饭后消食,顺道欣赏在现代已经难以看见的星光夜色,倒也成了一种享受,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遇到有人像幽灵一样的出现。她心脏差一点停止跳动,真是吓死她了。
“贱妾见过王妃。”曲氏娇柔的福身道。
徐卉丹惊吓的往后一跳,幽灵为何会说话?还好碧芳叫了一声“曲姨娘”,说明眼前的情况,要不她恐怕要闹笑话了。
“曲姨娘为何会在这儿?”其实,徐卉丹更想告诉曲氏,三更半夜穿着一身雪白,头发也不绾起来,这样真的不太好,毕竟她从来不看鬼片,没有受过鬼片熏陶,胆子不是超人,只是普通人。
“贱妾胸口很闷,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曲氏说得有气无力,还作捧心状。
可是看在徐卉丹眼中,简直比东施效颦的威力还吓人,曲氏此时脸色惨白得毫无美感……虽说一白遮三丑,那绝对不包括病态的惨白。
还真是巧合,竟然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徐卉丹不好意思说得如此直白,只是唇角抽动了一下,道:“为何不请太医瞧瞧?”
“这是老毛病了。”
这若是老毛病,硕亲王府的人为何没有早早吓死一堆人?徐卉丹当然要继续扮演温柔体贴的当家主母。“还是请太医瞧瞧吧。”
“多谢王妃关心,贱妾很清楚自个儿的身子,就是个破身子,每逢忽暖又寒的时节就不舒服。”说着曲氏就咳了起来,娇弱的模样真是教人好心疼,就是徐卉丹看了也觉得不忍,这种天气还得不期而遇拦截她,扮可怜让她心软,不容易啊!
“不舒服就应该在房里歇着。”
“太医说了,不要成日闷在房里,偶尔要出来透透气。”
徐卉丹很想大大的叹口气,感觉好像在说废话,辛苦啊!曲氏突然福身道:“不打扰王妃了,贱妾累了,要回时情苑歇息了。”
徐卉丹怔愣的点了点头,有一点意外曲氏如此轻易的结束对她的纠缠,至少应该在她面前晕过去,让她派人送回去时情苑,这不是更符合她,开始的说法——她是不知不觉走到这儿吗?她突然自觉有点坏心眼,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那是谁?”戚文烨来到徐卉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着远去的那一道雪白。
徐卉丹转头看着戚文烨,神情充满了迷惑。“曲姨娘。”
“你怎么傻了?”戚文烨戏谵的低下头,两人额头轻轻一碰。
“你来了,为何她走了呢?”她相信曲氏绝非不知不觉走到这儿,还费了那么多心思在她面前演一场戏,不就是为了戚文烨吗?
“你可知道我在外书房等了多久吗?若非担心你出了事,我可能还傻傻的在外书房等着你。”戚文烨可没兴趣管其他人,只想抱怨今日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
“我在这儿遇见曲姨娘,担搁了嘛。”
“曲姨娘为何在这儿遇见你?”
“她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徐卉丹深深看了戚文烨一眼,暗示曲氏的不知不觉根本是为了他……女人啊,真的有够可怜,为了一个男人不得不绞尽脑汁费心算计。
戚文烨好像完全看不见徐卉丹的暗示。“这还真是巧。”
“就是啊,真的好巧哦!”徐卉丹不悦的噘嘴,明知人家是为了他,还装傻!
不是巧合,而是故意守在这儿等着丹儿……对,是丹儿,非他,因为曲氏很清楚躲在暗处拦截他,只会招来闲言闲语,这对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可是要不得;再说了,丹儿都会去外书房接他,她也不见得有机会拦截到他。可是,她这么做目的何在呢?
“她与你说了什么?”
“说她胸口闷,她有个破身子,每逢忽暖又寒的时节就会不舒服。”徐卉丹很忠实的将曲氏的状况总结报告。
这就是曲氏的目的吗?透过丹儿向他传话?他可不曾忘了后院有哪些女人,只是她们的存在都只有一个目的——掩护他,“你还真相信她的话吗?”
“我看她有蒲柳之姿。”若非她是穿越分子,现代连续剧看了不少,已经可以区分演技派与偶像派,她也不会认定曲氏在演戏。
戚文烨忍俊不禁的笑了,握住徐卉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缓缓踏着月色前进。
“王爷为何而笑?”
“她若是蒲柳之姿,今夜风寒,她怎么不待在烧了地龙的屋内?”
“这还不是为了王爷。”
“若她是为了本王,何必不等本王到来就走了?”
徐卉丹无言了,这一点真的解释不通。
“她是为了本王,但目的是透过你来提醒本王她这个可怜的女人。”
虽然她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但是刚刚她确实忠实的当了传声筒……她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挫折感,古代女人的心思真难理解,为何要透过她传话?直接让丫鬟来逍遥苑诉苦就好啦,戚文烨觉得应该前去探望,就会去探望了,何必大费周章绕上一圈?经过她,也不担心她将此事隐藏起来……等一下,难道她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呆很好驱使利用的样子吗?真是灰心,想她明明是超强的CEO,为何在人家眼中就成了毫无威胁的传声筒?
“为何不说话?”
“我应该说什么?”徐卉丹有气无力的口气真像个老头子,又引来戚文烨的笑声,这一次她赏白眼以示抗议。见她很蠢很好笑吗?她可是他老婆,她蠢,不是也表示他很蠢吗?不明白物以类聚吗?
“你懂得经商之道,为何不懂得后院女人的心思呢?”
“因为我第一次遇到,从来没机会搞懂。”现代所受的教育从来没教她必须搞懂小三小四的心思。
戚文烨笑得更大声了,她的反应总是异于常人。
“妾身能够如此取悦王爷,逗得王爷哈哈大笑,真是深感荣幸。”徐卉丹的口气无比哀怨,他难道不知道一笑再笑很伤她的自尊心吗?
“好好好,我不笑了。”
“我还是感觉到王爷从心底发出来的笑声——耻笑声。”
戚文烨突然停下脚步,轻轻一扯,将徐卉丹卷进怀里,她显然被他的举动吓一跳,僵硬如木头人。“丹儿,你是上天送给我的宝贝。”
她是不是应该觉得很浪漫?可是,她只有紧张……这一点她倒是越来越有古人的资质。“王爷别闹了,丫鬟婆子们都在看……”
“不要在意别人,只要想着我。”戚文烨将徐卉丹搂得更紧,不许她挣开,她无法动弹,便渐渐放松下来。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开心的笑,发出内心的笑。”
闻言,她心疼的将他搂得更紧,他一直活得很虚假,因为这是他活下来的手段。“以后,王爷尽管笑吧,耻笑也没关系,虽然我不是宰相,但肚里好撑船。”
他其实没有耻笑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她很可爱,但这事很快就被他抛到脑后,因为最重要的是——她喜欢他笑,即使对她来说,那是一种耻笑。
戚文烨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迷恋一个女人,总觉得要不够,这时候突然可以体会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徐卉丹轻轻推着戚文烨,声音软绵柔弱的道:“我不行了,投降了,好累哦!”
他真的很想适可而止,可是没法子,身体不愿意听他的脑子使唤,还想深深与她连结一起,享受被她的温润紧紧包围的滋味。
徐卉丹继续推着戚文烨,盼他考虑一下她的面子。“人要懂得节制,若你死于身子被掏空,我就不用见人了。”
戚文烨终于停了,却噗哧一声笑出来。“本王不会这么没出息。”
这种事有出息值得夸耀吗?可是,这种时候她不敢挑战他的权威,男人可是很爱面子的,尤其在这方面,怎能让自己的女人瞧不起呢?
“妾身失言了,王爷很有出息,是妾身没出息。”
“好好好,我没出息的王妃,我不动,抱着你就好了。”
“真的吗?”
“真的,我们说话就好了。”
可是,她还是先用被子将自个儿卷好了,确保安全,才终于放心由他抱着。
戚文烨觉得好笑,若他不管不顾继续冲锋陷阵,她就是包得再紧也挡不住他。
“我好像没问过你,害怕去西北吗?”他转移注意力渐渐松懈的她。
徐卉丹怔愣了下。“王爷因何有此一问?”
“人人皆言,西北又穷又苦又寒,千金之躯是无法在那儿活下来的。”
“我有很多金元宝,不怕穷;我有杂草般的生命力,不怕苦;这两年我吃了许多药膳调理身子,不惧寒冷。”
她很有气魄,可是阵中流转的媚意,还有因激情染红的娇颜,再再剌激挑逗他的感官,贼手不知不觉又开始上下其手了,庆幸她够机警,及时抓紧被子。
“你不是说只要抱着我吗?”
“我看着你,情不自禁就起了色心,手脚都不听使唤。”戚文烨真的很无辜。
当一个人脸皮厚到具备狐皮的保暖程度,有颜色的话也可以义正词严。
“我真的累了,难道你想害我去不成西北吗?”她决定他不值得信任,还是躲远一点,被子卷得更紧。
“你离我太远了,也不怕我冻着吗?”
“我看你热情如火,绝对不会冻着。”炕床很暖,又有红色幔帐将冷风挡在外面,他不至于冻着,不过,他光着身子的样子真养眼……她可不能让他给色诱了,可是全身卷在被子里有点闷,胳膊还是伸出被窝比较舒服。
“皇上说我想留在京城就留在京城。”这句话瞬间攫住徐卉丹的注意力,戚文烨悄悄的靠过去,不过不敢一下子贴上去。
徐卉丹太惊讶了。“皇上允你不用去封地?”
“我婉拒皇上的厚爱。西北确实不是个好地方,我也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可是,我们不能留在京城。”
“这是为何?”
“慈宁太后被软禁了。”
怔了一下,徐卉丹才反应过来,慈宁太后是先皇的皇后,不过,并非当今皇上的生母,当今皇上的生母是荣贵妃不对,应该称之为慈德太后。
眼珠子一转,徐卉丹已经想明白了。
“皇上必定出事了,才软禁慈宁太后。”
戚文烨笑着刮了刮徐卉丹的鼻子,再悄悄向她靠近。“聪明!皇上的情况恐怕不妙了,慈德太后担心皇上出了事,先将慈宁太后软禁,以防慈宁太后落入皇上其他几个兄弟手中。”
徐卉丹理解的点点头。“毕竟是先皇的皇后,若她推翻先皇传位给皇上的圣旨,一旦皇上有了意外,皇上唯一的儿子就不可能顺利继位了。”
“若是皇上出了事,慈德太后为了避免我们这些亲王私下串连,势必将我们困在京城。如今不同于先皇之时,朝政败坏,暗地里已经有不少反叛势力连合在一起,若是这些势力落入某位亲王手中,京城必定生乱。”
“所以,我们必须赶在皇上出事之前离开京城,否则,我们很可能走不了。”
“正是。”
“你看得出来皇上很不好吗?”
“因为经商的关系,我多少学了一点医理,也暗地从信任的太医那儿打听到一些消息,皇上怕是只剩下三四个月了。”戚文烨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伸出手,轻柔的她细致柔女敕的脸庞。“要辛苦你了。”
“我不怕,你会照顾我,不过,皇上会不会将你强行留在京城?”
戚文烨信心满满的摇摇头。“不会,皇上一直在我面前强装身体无恙,就是害怕我猜到他的情况,当然不会将我强行留在京城。”
微蹙着眉,徐卉丹担心的道:“你婉拒皇上允许你留在京城的厚爱,皇上会不会对你起疑心?”
“我不能破坏袓制,况且五哥刚刚离开京城远赴封地,我若不跟着去西北封地,会不会引起大臣们不必要的猜疑?皇上想必也不愿意因为我的事引起议论,此时的朝堂可禁不起任何动荡。”
“那我就放心了。”一顿,徐卉丹突然想起一事。“侧妃和几个侍妾也要一起去西北吗?”她具备现代知识,懂得调理身子,可是,那几个女人都很娇贵。
戚文烨毫不迟疑的摇摇头。“不能带走她们,她们留在你身边太危险了。”
“她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威胁到我。”
“不行,你想个法子将她们送走。”
他有意将后院的女人送走,她应该感到开心,可是很奇怪,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欢喜。虽然她不愿意与其他女人共享他,却不曾想过连立足的地方都不给她们,这个时代对女人太不公平了,若她们可以随意重新开始,她当然乐意将人送走。
“我不便插手后院的事,所以不得不由你出面处置。”
徐卉丹闷不吭声,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他们在哈尔国的时候,他很显然还要保住这几个女人,怎么如今态度全变了?
“怎么了?”
“你不会舍不得吗?”
“我不是说过了,她们对我毫无意义,赵氏是张太后临终之前赐婚,说是冲喜,不得不娶,可是太匆忙了,父皇不赞成再一个皇子与辅国公府扯上关系,便只能委屈她当侧妃……”戚文烨的嘴巴被徐卉丹伸手堵住了。
“这些我都知道,你别再说了。”
“我有你就够了。”戚文烨抓住她的手,细细吻过每根手指,接着,被子被他轻轻一扯,很快就连他自个儿也卷进去了。
“我知道,但你也用不着如此靠近……”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想将他推出去,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此剌激他化身成一匹饿狼。
“王爷,我们还是早早歇了。”
“是啊,春宵苦短。”他深表同意的点点头,随即发动攻势,两三下就将她吃了,连骨头也不剩……瞧她软绵绵如同一瘫滩泥,而他吃饱餍足的得意模样,她突然有一种很深的感触——这匹不知节制的饿狼比后院那几个女人还难应付,她用药膳养了两年多的身子根本不是为了适应寒冷的天气,而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