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怎回事?
为啥要一直送鸡过来,而且每次东西塞了就跑,活像在作贼似的。
且他刚说什么?
她提起手上的小包。
宰好的……鸡?
她回到厨房,解开绳子,摊开荷叶,里头果真是只鸡,已经拔了毛,还剁成块,只差烹煮就可以食的鸡。
他该不会是以为他若再送活鸡来,她又会把它养着,这次干脆送已经宰好的,想养也没法养吧?
她忍俊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这个男人好有趣。
她小手贴着颊,觉得心脏卜通卜通跳得快了,脸儿也有些发烫。
哎呀呀,她在想什么呢?
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对那个“弟弟”有了不应该的遐想。
他可是她最最不可能喜欢以及被喜欢的男人啊。
但,他为何要一直送鸡来呢?
殷华在第一次送鸡过去聂家时就发现,他只要对聂湘那个姑娘好,他的心情就莫名感到愉快。
这真是件吊诡的事。
他这个人一向没啥喜怒哀乐等情绪,淡淡然的,像老僧入定,无欲无求,也没什么明显喜好——除了真的很讨厌当官差以外——但若是与聂湘有关,他就可以感受到情绪的波动。
尤其当他亲耳听到她说,等小鸡长大要帮他炖补,还思量着要怎么养他的身体时,虽说他的娘亲也是从小到大关怀这事,但从聂湘口中说出来,感受就是不一样。
真是奇怪了。
晓得她将他送的鸡都收起来养,他干脆上街到菜市口,请鸡贩直接剁了一只鸡。
都剁成块的鸡,任她有通天本领,也没办法“养”了吧。
当晚,他想知道那只鸡的“下场”,于是又偷偷来到聂家。
他来得有些早了,聂湘还忙着在熨衣,两个小孩坐在一旁专心读书,屋内的气氛十分宁静舒适。
孩童念着书里的内容,聂湘边工作边用心听着,偶尔有疑问便提出,两姊弟像夫子一样告诉她为什么,若连他们也不知晓,就会把问题记着,隔日再去问夫子。
殷华走到屋子后方的养鸡之处。
几块木板搭建起来的鸡窝看起来不太牢靠,若下场雨或刮个大风,应该就会不见了,说不定连鸡都会因此逃跑了。
他思量了一会儿,来到一位木工师傅处,请他照他的要求,切割木板。
处理好鸡舍的事情后,他又回到聂家,这时,聂家人已经开始用晚膳了。
他确定下午给的鸡肉出现在餐桌上,大伙吃得津津有味,才满意的离开。
两天后的下午,聂湘洗好衣服回家晾晒时,发现养鸡处整个焕然一新了。
不晓得哪来的“神仙”,竟然帮她家的鸡盖了全新鸡舍,还有屋顶的,簇新的木板隐隐散发木头香,这屋子比他们家看起来还要牢靠。
聂湘不用细思,就晓得是谁的好意,即便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她真的不懂,他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当初聂家可是差点害他丢失小命的。而且,人家虽然不明原因频频送礼过来,不回馈好似说不过去。
他说过他不吃肉的,那么她送些蔬菜过去,虽然及不上他给予的价值,总是一份心意。
做下决定的聂湘一晾好衣服,就先将后院的蔬菜摘了一捆,出发至殷府。
殷家本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不过因为娶了个富商之女,添购了地,门户大规模修缮,有高耸的围墙,宽广的前后院,精致的厢房,倒也有些许富贵之气。
聂湘站在至少有她两个人高的朱漆大门前,不觉吞咽了口唾沬,情绪紧张起来。
打从殷华出生那天,母女俩差点摔死了殷夫人的宝贝独子后,十八年了,她不曾靠近这扇大门五尺内。
她这贸贸然送了菜来,人家会收吗?她此时才担心起来。
鼓足勇气上前,扣了门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男仆出来应门。
“找哪位?”男仆问。
“你好。”聂湘先鞠了个大礼才问,“请问殷华在吗?”
“少爷在衙门当差喔。”
“喔,啊!”她这才恍然想起。
瞧她这什么笨脑袋,这个时候人家怎么可能在家呢?
“那个,”聂湘怯生生将手上的蔬菜递出去,“之前曾受殷华一些好处,这是回礼,请帮我转达感谢之意,谢谢。”
“这样啊。”男仆接过蔬菜来。
“麻烦你了。”聂湘再次鞠躬时,有个妇人经过,瞧见这的动静,好奇过来。
“怎了?”问话的是殷府女乃娘,是当初殷夫人陪嫁过来的,殷家所有的孩子都是喝她的女乃长大的,故在殷家有不小的地位。
“女乃娘,这位姑娘说,曾经受过三少爷好处,所以送了些蔬菜过来。”男仆回道。
“三少爷好处?”女乃娘心想,几乎不与人打交道的殷华,怎么会送人好处?“请问你哪位?”
“我是……”要提起自己是谁,聂湘还是有些害怕,“我是聂家……聂家的聂湘。”
“聂……”女乃娘闻言脸色一变,“稳婆聂婶?”看见女乃娘脸色变了,聂湘也跟着胆寒了。“是……”
“你好大的胆子,当初差点害死三少爷,现在又想来做啥?”女乃娘一把抢过男仆手中的蔬菜,扔到聂湘的脸上。“这菜是不是有毒?你是不是又想害死少爷了?”
“不是的!”聂湘狼狈的抬臂格挡,蔬菜散了一地,她的头发也沾了菜叶。“是因为殷华之前给了我们一些东西,为了要谢谢他……”
“什么殷华?你有什么资格直接叫三少爷的名字?”聂湘张着口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狼狈的蹲在地上捡着蔬菜。
“又存什么贼心眼了?”女乃娘一脚踩上菜叶,脚尖用力扭转。
“别这样!”不忍看到食物被糟蹋,聂湘抱住女乃娘的脚,试图将其移开,女乃娘一时重心不稳,竟直接着地了。
“哎呀呀,这臭蹄子推我啊!”女乃娘哭天抢地。
“不,我没有……”聂湘难堪得脸色涨红。
一旁围绕着看戏的人群,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聂湘傻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啦,闹哄哄的?”殷夫人听见前方的吵闹,纳闷的出来查看。
“夫人!”一看到“援兵”到来,女乃娘立刻上前哭诉,“这臭蹄子又想害三少爷,幸亏我发现得早,没让她毒计得逞,她一时恼羞,竟然将奴婢推倒了!”
“啥?”殷夫人诧异瞪眼,“此话当真?”
“不是的,我没有!”聂湘急急忙忙辩解,“我是受过殷华……三少爷的好意帮忙,所以送了些礼来,我绝对没有任何歹毒之心。”
“夫人,这个女人是聂湘,当初差点害死三少爷的聂婶的女儿。”女乃娘粗胖的指头用力指向聂湘。
殷夫人蹙着精细的秀眉,上前来,居高临下望着聂湘,那庞大的压力,让聂湘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咱家殷华,不可能与你有任何纠缠,你到底有何目的?”聂湘心知任何解释都没有用了。
她怎么会抱持着都过了十八年了,也许殷家已不会再对她有敌意的天真想法呢?
殷华那气虚体弱的身子,像鬼的脸色,是她跟母亲害的。
祈本县的人们虽然敬佩殷华高超的破案率,但“鬼捕”的名号,既是赞美亦是眨。凭他那俊美的长相,若不是神色如从修罗地狱归来,应是敬称“神捕”,而不是“鬼捕”。
再想想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在在是气虚体弱的证明,殷夫人可是日日炖补,在帮他撑着口气啊。
她怎么会这么厚颜无耻呢?
“对不住。”她思虑了一会儿,决定菜也不捡了。她匆匆起身,朝殷夫人行了大礼。“请当我……请当我没来过。”隐忍着泪,仓皇转身,不料竟撞上一具坚实的身躯。
对方晃也没晃一下,她倒是差点往后摔去了。
来者眼捷手快将她拉稳,扶住她的胳膊,一道清清冷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嗓音自她头顶传下。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