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退后的韩乙岑撞上刚进屋的戴母。
“怎么了?吵得这么大声?”戴母纳闷。
“伯母,没事啦,我惹老板生气了。”韩乙岑讪讪一笑,“我先走了,我去修车场拿车,应该差不多了。”她挥着手低头快步离开。
“你要怎么去?你不是……喂,乙岑?”见人叫不回,戴母不悦回身教训儿子,“你刚在干嘛?对人家大呼小叫的?”
“我看到那女人就烦。”烦躁的他想把头发全部拔光。
一看到她,理智就陷入天人交战。
他不想承认他竟然得了她所愿,竟在不知不觉中,心往她的方向靠去,喜欢上了人家。
“乙岑是比较卢了点,但她是个好女孩,有什么事好好讲,干嘛对人家大小声?”戴母非常不能苟同。
戴佑年烦躁的抓头,“我就是看到她就觉得烦。”
戴母叹气,“喜欢跟讨厌这种事本来就很难讲,不过我还以为你跟她多相处,了解她除了卢以外还有其他优点,会因此喜欢她一点,没想到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喜欢她干嘛?”被说中心事的他像被蜜蜂螫了下,往后跳开一步,又急又快的反问母亲。
“啊就……”戴母欲言又止。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我?”看母亲那有所隐瞒的表情就知道一定还有内情。
“没啦,就她……她说她满喜欢你的,我想说你都三十五了,还没对象,整天只会忙餐厅的事,难得有个女生会喜欢你……”
“这就是你当初那么极力让她进来当助手的主因?”难怪母亲会义无反顾的当起帮凶,他一直纳闷着,现在终于知道答案了。
“对啦。”秘密被发现的戴母丧气点头。
“她妈的事是幌子?”举起的拳头握紧了。
“不是啊,她妈的事是真的,但是……”
“那个臭女人设计我?”还以为韩乙岑天真善良,心机深是他对她的污蔑,想不到他对她的成见丝毫无误。
他真的中计了!
一切都在韩乙岑的计划之中——
“你怎么骂人家臭女人?而且你好歹也听我把话说完啊!”这样偏颇,很对不起韩乙岑耶。
“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再让她牵着鼻子走了!”气呼呼的踩到地上的纸团,他看也不看,径自上楼。
“佑年?佑年——”戴母朝着楼梯口大喊,“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脾气又臭又硬,真不知道是像到谁!”戴母生气的叨念一会儿,又抬头喊,“你不载韩乙岑去拿车子吗?修车厂很远耶。”
“要载你自己去载!”
“我又不会骑车。”更别说开车了。
可恶的孩子,明明知道她平衡感不好,连脚踏车都没法骑的,还叫她去载人。
戴母走出大门,已经瞧不见韩乙岑的踪影了。
戴母回屋又喊,“戴佑年——”
喊了半天没人理。
“死孩子!”戴母生气的碎碎念。“最好乙岑平安顺利到修车厂,否则到时看你怎么办!”
韩乙岑孤单的一个人走在往修车厂的路上。
靠海的乡村,风大,路旁约莫半个人高的杂草被强风吹得齐齐往同个方向倒去,人也几乎是寸步难行。
韩乙岑有些吃力的顶着风,艰困的走着,当来到分岔路口时,她茫然了。
修车厂她就早上来回这么一次,且是被戴佑年载去的,她没想到最后得自己去拿车,故压根未注意这路该怎么走,现在她该往左边还右边?
这路上为什么连个人也没有啊?
早知道这里很偏僻,但偏僻到连路人都没有,也未免太凄凉了。
拿出手机,她咬唇犹豫,最后还是闭着眼拨了戴佑年的手机。
响了两声,就被挂断进入语音信箱了。
她不放弃的再拨一次,仍是没两声就被挂断。
不肯接她的电话了啊。
她叹气,眼前有些模糊。
望着无法决定的分岔路,这下,也只能询问老天爷了。
她拿出一枚铜板,心中默念:正面往左,反面往右。
钱币高高丢上空中,落到眼前时,两手用力合上,打开。
“正面,往左。”将钱币收回口袋,韩乙岑毅然决然往左走。
戴佑年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发现是韩乙岑打来的,毫不留情的挂断。
她的心思果真是不单纯。
她怎么会这么卑鄙,竟然利用死去的母亲,还利用他的母亲,千方百计进入餐厅,就是因为她喜欢他。
他的双颊蓦地一热。
该死,他在脸红什么?
他的嘴角竟然有些窃喜的上扬?
发现自己的心思,他更是恼怒了。
死女人,休想牵着他鼻子走!
韩乙岑发现她越走越荒凉了,而停车场却仍不知所踪。
在分岔路后,她又遇到了十字路口,同样是丢钱币交给老天爷去决定,怎知,是错路。
她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修车场应该没这么远才是啊。
途中,有几辆车子经过,但任凭她怎么挥手,竖起大拇指(可惜她穿着牛仔裤,无法露大腿),都没有车子愿意停下来让她问一下路。
好不容易看到住户,但不是大门深锁,按门铃没人回,就是不清楚修车场在哪里。
怎么办?
她会不会最后直接走进台湾海峡了?
不管了,这个时候还是得再试一下,看戴佑年愿不愿意接她电话。
试着再拨了几通,每一通都响到天荒地老,但就是无人接听。
他该不会没把手机放在身边吧?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这荒郊野外的,天一黑就更让人恐惧了呀。
她点下营幕上的“讯息”,发了简讯。
老板,我好像迷路了,一直都走不到修车场,你能过来载我吗?
发送出去后,她又再补发了则讯息。
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了。
她站在原地苦苦等候了十分钟,又再打了几通电话,但就是没人接。
她该不会被封锁了,拨出去的电话跟讯息全都石沉大海,永远送不到主人手中?
“老板……”她终于忍不住脆弱的痛哭失声。“为什么不肯帮我?为什么……”
镇定心神,平复心情的戴佑年终于将新菜色搞定,不过高丽菜还剩下一大堆,只好留着明天营业时主推了。
忙累了一下午,他走回房间准备洗个澡,好下楼吃晚餐。
从抽屉内拿出换洗衣物,这时,他发现不知何时被扔在床上的手机正闪着提示灯。
拿起来检视,发现韩乙岑竟然打了快二十通的电话。
“夺命连环call吗?烦人!”他烦躁的发现尚有简讯,本想直接忽略,可上头直接显示在主画面的文字引起他的注意。
老板,天已经黑了,我真的好怕,拜托你告诉我怎么走,我再想办法自己过去好不好?
她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戴佑年点开讯息,果然证实他的猜想。
她是下午一点左右离开的,现在都五点多了……老天爷,这四个小时她都一个人迷失在不知方向的路上吗?
他将换洗衣服丢上床,回拨电话的同时急急下楼。
电话迅速接通,韩乙岑哭喊的声音传来,“老板!”
她那好不容易等待到希望的哭泣拧紧了他的心。
“你在哪里?”他将语气放低放柔,希冀能安抚她一些。
“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从你家出来之后,遇到一个分岔路,我丢钱币,钱币告诉我往左走,然后又遇到一个十字路口,我就往右边走,但怎么都走不到修车场。”
“你待在原地,我去接你。”
“可是……”
“什么可是?”
“我刚想循原路回去,但好像在十字路口转错了,我现在不太清楚我到底在哪。”
“……”这下可好,他又要大海捞针寻人了吗?
“老板?”他为什么不说话了?他会不会觉得麻烦,不想来找她了?“你来找我好不好?”韩乙岑很卑微的请托,“我一个人在这,好怕……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再来了,我再也不会烦你了……”
“你以为我真的会把你丢下不管吗?”他怒道,“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醒目的东西?”
“谢谢老板。”她开心的喊。
“快点看。”谢什么谢,他都还没找到人,有什么好谢的?
“呃……”韩乙岑环顾四周,“电线杆上有贴『天国近了』。”
“这里的电线杆至少有三分之一都『天国近了』。”心急她的安危,戴佑年的语气又不自觉的急躁起来。
“那……那……”她环顾四周,努力瞪大眼看清楚,“附近好像有竹篱笆,”她小跑步过去,“是废弃的竹篱笆,还有个很像门牌的东西,我看一下喔。”
她蹲,以手机的光线照亮地上的那块牌子。
“上头写东……”手机跳出警示,显示电力仅剩百分之十。
这手机电池不够力,低于百分之十就只能撑半分钟了。
“东什么?”
“东林农场。”她急道,抓紧最后的时间,“老板,我手机快没电了,这里是东林农场,东边的东,森林的林,你有听到吗?”
一听到“东林农场”,他心头一凛。
“你离那里远一点……”嘟嘟声响起,对方通讯已断。
戴佑年真是气得想骂脏话了。
东林农场是十年前废弃的农场,杂草丛生,还有蛇出没,之前有个农民被里头的毒蛇咬了一口,差点丢了性命,他才想警告她,那女人的手机竟然就没电了。
他要不被她气死,也会被她急死!
他加快脚步,匆匆忙忙下楼。
“吃饭了。”戴母对儿子喊。
“我先出去一下。”他头也不回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