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娣想到自己被剪得乱七八糟像是狗啃的头发,爱美的她难为情地扯着头发,余光瞄到向震宇投来的视线,见他正注视着自己拉扯头发,她没忍住,没好气地扬起尖细的下巴,口气不善地说:“不准看!”
安娣向来都是众人眼里的美女,就算平时随意打扮,也从没像此时这么邋遢过,更不用说还是在向震宇的面前。
向震宇对于她的孩子气倒是没说什么,往床边坐下,顺势伸出长臂将安娣往胸膛一搂,很仔细地将她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她除了头上有外伤,她的手臂也有些破皮擦伤,只是他一个大男人这辈子没哄过女人,心里虽然是心疼不已,可是嘴巴上说出来的话却让安娣听得很不高兴。
“这么大的人了,连走路都走不好,还好这次只是撞破头,如果撞笨了,看妳要怎么办。”
“向震宇,我的头都撞破一个洞了,你还要说我笨,你太过分了!”他才一回来,不但不安慰她,竟然还说她会撞笨。
“走开,我才不要你假好心,出去!”安娣气不过,伸手想推他,奈何她的手连推了好几下,向震宇高大强健的身躯不动如山,他小心地避开她头上的伤,依旧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我看以后不管我去哪里,最好都把妳也带上,免得妳真的撞傻了,连老公是谁都忘了。”他又补上这么一句,听来像是抱怨但又像有别的含意,安娣这女人没有一般女人有的细腻心思,只觉得他像是要表达什么,她却猜不出他的意思。
向震宇半个多月没见她了,忍不住想多抱一抱一解相思苦,可是见她推不动自己后便开始动手动脚,又是用手捶又是用脚踢,她这点小力气他是不痛不痒,但她越打越起劲,怕她不小心会撞到伤口,只好将她搂得更紧,怎么都不肯松手。
“向震宇,你放开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我丑,放开我啦……”安娣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忍不住哽咽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以前向震宇更恶劣时,她顶多是眼睛泛红,却很逞强地从不在他面前掉泪,可在知道他为了娶她做了这么多事时,她觉得自己有点情绪失控,眼泪怎么也管不住地说掉就掉,伸手擦了擦后泪水马上又涌了出来。
“安娣,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向震宇向来是刚硬的男人,哄女人这种事他不熟练,更何况从小到大安娣不曾跟他撒娇过,他自然没机会练习怎么哄女人。
此时他那句丑才说完,早就有些生气的安娣,一时管不住自己的情绪,不管自己是不是受伤了,嘴巴一张,牙齿狠狠地朝向震宇的胸膛咬了一口。
比起刚才乱无章法的踢打,这一口咬得很重,向震宇只是任由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忍着那疼,哼都不哼一声地由着她咬。
谁知踢人打人的是她,咬人的也是她,结果咬完了向震宇,哭的人还是她。
向震宇听见她的哭声,不顾自己被咬的伤口,偏头看着安娣,见她哭得眼睛红红的,眼眶里还有泪水,他喉头一紧地说:“哪有人像妳这样,明明对我又踢又打最后还咬人,结果自己又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欺负妳了,妳说这公平吗?”说完伸手帮她擦眼泪。
“我要回家……”安娣别扭地扭头不肯看他,只是任性地又抬脚踢向震宇,小脚丫连连踢了他的腰侧好几下。
“好,等一笙说妳可以出院了,我马上就带妳回家。”向震宇笨拙地哄着她,躲都没躲地由着她踢,怕她不小心又撞到头上的伤口,只好赶紧抱着她,不让她再乱动。
安娣被他抱得紧,挣了几下没挣开来,在他怀里安静了好一会后,向震宇以为她可能睡着了,她却突然开口,“你跟一笙打架了?”她的手抚过他的嘴角及脸颊的红肿。
“嗯。”
“为什么打架?”他们感情那么好,他又重朋友,她怎么都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动手互殴。
“我不在台湾,妳出事了,他没好好帮我照顾我老婆,还欺负我老婆,我能不揍他吗?”向震宇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别说是安娣,连他自己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女人跟好友动手,可似乎只要跟安娣有关的事,总能让他失去理智,没有一次不是耍拳头的,先前跟沈约也是如此。
听完他左一句老婆、右一句老婆,安娣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暖暖的,被人放在手心疼的感觉很特别,她从小就是娇娇女,爷爷跟沈约都疼她,她也一直都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可是向震宇的疼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跳会加快,小脸会发热,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他的眼中只有自己一般。
在向震宇的怀抱里沉默了片刻后,她的手往他的衬衫胸口模了模,而后在他的黑眸带着不解的注视下,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刚才是不是咬痛你了?”
向震宇嗤笑不出声,身为男人他怎么都不会在安娣面前喊痛,这有失他的男人本色。
安娣见他嘴硬,索性自己拉开他的衬衫,固定上健身房的他,古铜色的皮肤下是结实肌肉,看不到一丝贽肉,宽肩窄腰,是女人看了都会心动。
可是此时的安娣却没心思欣赏,她一心只看着刚才被她咬过的伤口,此时不但瘀青红肿还有血丝,可见刚才她咬的力道有多重,而他却一声不吭由着她乱咬一通。
看着他胸口略为严重的咬痕,安娣承认她心疼,伸手轻轻地在他胸口处模了模,“向震宇。”
“嗯?”向震宇难得感受她的温柔,尽管被咬疼了,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尽管脸上带着长途飞行的倦累,但此时安娣温顺地被他抱在怀里,他就算再被多咬几下、多痛几次,都心甘情愿。
“我们离婚吧。”
本来是温馨的一刻,因为安娣突来的一句话,将向震宇俊脸上的笑打散,一点一点地收回,只见他黑着一张俊脸像是要杀人似地直瞪,犹如在看怪物似地看着她。
“妳有胆子再给我说一次!”向震宇将她拉离自己的怀抱,大声吼她。
“我们离婚吧。”
“妳敢跟我说要离婚?”
安娣回看他,“谁说结婚了不能离婚的,不适合就要离,我觉得我跟你不适合,我要跟你离婚。”
“妳……”若不是她此时头还受伤,向震宇早将她捉起来好好痛打一顿了,可是他不能,所以他松开她,转身走到窗边深吸了几口气,想要让自己平静。
“等我出院,我们就签字,你不用担心我会狮子大开口,我什么都不要。”
“然后呢?”向震宇猛然转身,目露凶光地瞪她,只见他双手拳头在侧,额头青筋直冒,像是在忍着怒气。
“我会回去找沈约。”安娣受不了他的逼视,先行将视线移开。
“妳想都别想!”向震宇大步走过来,大掌捏住她的下巴,倾身逼近,目光与她平视。
他的力道不轻,安娣觉得自己的下巴像是要被捏碎,疼得她用力拍他的手,“你放手!”
“告诉我妳不会离婚。”向震宇却没放开她,而是加重力气,“说!”
“我偏要离,我就是要离婚!”
安娣被他弄得疼了,大小姐的脾气也跟着上来了,一手拉不开他,她也管不了另一手是不是还在打点滴,伸过来就往他的手又捏又打的,因为太用力,血液倒流,点滴的流管一下子成了鲜红色。
“安娣,住手!”向震宇余光瞄见了流管成血红色,大声地吼着。
可惜安娣哪里还管得了,他吼得越大声,她的动作也越大,不过几秒,在向震宇还来不及捉住她挥动的双手,安娣用力一扯,点滴的流管掉了,插在手背上的针头也跑了,顿时点点的血渍落在粉红色的病床上,染上床单跟被单,就连安娣粉红色的病服也沾了点点的红,手背上还不停地流着血。
向震宇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安娣!”
他急忙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乱动,另一手急伸去床头按铃,想要叫护士过来。
霎时,安娣却张口在他手臂用力咬了一口。
因为没有防备,也因为太紧急没去意识到咬他的人是安娣,向震宇随手一甩,下一秒就听见安娣往后倒去,随即而来的是“叩”的一声。
当护士进来时,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傻了,赶紧喊人。
向震宇哪还顾得了自己被咬伤的手臂,迅速将安娣给抱了过来,一手捂住她的手背不让血再流出来,另一手则是按住她的头,刚才那一撞让安娣的伤口又出血了,只怕伤口裂开又要再缝一次了。
被向震宇抱在怀里的安娣疼得看着自己流的血,眼眶再次红了,她心想这么无理取闹的自己,向震宇肯定受不了,应该觉得麻烦了吧,想到这里,她竟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地往下流,比她前几天受伤时还难受,因为这一次她连心都疼了。
◎◎◎
晚上七点多,向震宇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着床上睡着的安娣。
他很想用力将她摇醒,要她跟自己说清楚为什么突然吵着要离婚,却在看到她头上还泛红的纱布跟手背上的包扎,喉头滚了滚,因为头部本来的伤口重新缝合,怕她太痛,纪一笙帮她打了止痛剂,也可能太累了,她在大哭大闹一阵之后,好不容易睡着了。
而慌乱地忙了一下午,此时见到她一脸苍白虚弱的模样,向震宇尽管心里再气再怒也只能作罢,反之有一股难言的内疚。
看着自己被咬得红肿的手臂,他目光冷冽,连纪一笙说要帮他包扎,他都说免了。
不过就是被她咬一口,再疼忍一忍就过去了,他却一时失神伸手甩开她,才会让她再去撞到伤口,这全是他的错……
可是他不懂,怎么他才去一趟欧洲,安娣就有了离婚的念头?明明去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大有改进了……明明她还打电话给他,该死!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向震宇死握着拳头,恨不得一拳捶向墙壁,好好发泄心里几乎要满溢的愤怒。
向震宇用力抹了把脸,眼神复杂地再看了安娣一眼,大掌握住她露在被单外的手,这时纪一笙穿着白袍走进病房。
“检查报告我看了,伤口缝合很顺利,除了头上多了个包,没有多大问题。”纪一笙看了看床上的安娣,又看了看眼睛直盯着安娣不知在想什么的向震宇,跟他说不久前检查报告的结果。
“确定没问题?”
“嗯,随时可以出院。”因为怕安娣再乱动,这回纪一笙没让她再打点滴。
“那就出院吧。”
纪一笙以为自己听错,斯文的脸看着向震宇,讶异地问:“你确定?”
他虽然不清楚他们夫妻又为了什么事在闹情绪,但安娣这么失控倒是他头一回见到,若是现在急着出院,那回家再大吵大闹问题可就更大了。
向震宇无声地点头,纪一笙没有多说什么,尽管两人才刚动手打过架,但见到好友此时的落寞跟苦涩,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后问:“她说要离婚,我想应该是说说罢了,可能是在气她受伤你不在台湾,过几天就好了。”
“嗯。”向震宇连个苦笑都笑不出来,只能点头。
“你在这里陪安娣,我去办出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