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是大少爷派来保护我的人,看在我从没把你们当外人看的分上,先别告诉大少爷此事让我缓上数日,我会亲口把这件事告诉大少爷。”她需要时间沉淀,静下心好好想一想,养一个孩子不是一只碗、一双筷子,他至少是往后二十年的责任。
“主子?!”落英与缤纷同时惊愣得睁大眼。
邵小蓉笑了笑,轻拍江成涛的背,哄着终于把饼吃完的他睡觉。“你们家主子看起来很傻吗?有两个会武的丫头在身边,我没脑子不会看不出你们非常人,只是我人钝,过了好久才瞧出你们是大少爷的人。”
一开始是怀疑,毕竟赵无眠是出气多、人气少的病人,快死的人怎有余力安插人手,她当是巧合,反正给个地方窝着,于她并无半丝损害。
直到她发现赵无眠装病,再看他对落英的美色不为所动,怀疑终于成了确定,她们果然是他暗中安排的护卫,如影随形随侍在侧,怕不只要确保她的安全,还有……以防她逃走。
“主子,我们是奉命行事,请你见谅。”
“主子,我们只是行分内之事,并无加害之意。”
两人紧张的请罪。
她懂,她都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她只不过有点不太痛快罢了,赵大少居然派人监视她!“我不怪你们,有你们在热闹多了,我也不用担心大少女乃女乃来找我麻烦。”
邵小蓉的不满是针对一肚子坏的赵无眠,她是非对错分得很清楚。
落英、缤纷沉默不语,向来少有表情的面容露出一丝愧色和羞惭。
邵小蓉转头一瞧,不禁噗哧一笑。
“细柳、似巧,把你们的嘴巴闭起来,你们家主子不养蛤蟆。”谁教你们没眼色,看不出高手在身边。
“小姐,人家不是癞蛤蟆。”老是改不了口的似巧年纪小,一被调侃就鼓起腮帮子,活似哑咽叫的小绿蛙。
“姨女乃女乃,她们真的是……呃!我还使唤她们倒恭桶……”天呀!她真是活腻了,没让人大半夜给挑了脚筋手筋算是有福了。忽然觉得背有点凉的细柳,暗吁了口气。
“这事就揭过了,谁也不许提,我们就如同往日一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别太刻意了,反正你们都是我邵姨娘的丫头。”身分不变。
“姑姑怎么变成邵姨娘……”揉着惺忪双眼,终于找到亲人的江成涛吃饱又安心了就想睡,趴在姑姑腿边昏昏欲睡。
“乖,快睡,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用管,慢慢长大就好。”不要急着面对险恶的世界。
“嗯!”哭累了自然就倦了,他点了点头又阖上眼,小嘴咽吧咽吧地似在回味方才吃到的美味。
马车缓缓驶向侯府,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与前头两辆马车相距一大截,远远落于后头,载着正经主子的马车走前门,四扇门板大开任其通行,而邵小蓉是入不了族谱的小妾,一路往后门驶去,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子开了门,马车直驶入后宅。
不过邵小蓉去的不是秋锦院,而是她以前住的茱萸院,马撕撕地停在正屋前,她先让落英、缤纷下车驱散院子内的闲人,只留下自己人,她再小心翼翼地抱下睡得很熟的小男童,快步进入打理整洁的屋子。
把孩子放下,盖上被子,睡着了的江成涛仍有些不安地拉着她的裙摆,亲眼目睹亲人惨死刀下,又吃足了苦头千里奔波,小小的心灵还是充满恐惧与害怕。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照顾他。”既然是她把他捡回来的,他便是她不可推拒的责任。
“主子……”真要隐瞒下来吗?
“去准备热水,再找几件小孩子的衣服,他这一身脏也该洗洗了,等他一睡醒就把这脏小孩丢进浴桶里,全身上下洗个干净。”他有家了,不用浪迹天涯。
落英没再多话,看了主子一眼便退下。
一屋子清空,只剩下姑侄俩,邵小蓉看着和她这张脸有几分相似的小脸,突然感觉到她是有家人的,暖暖感动流进心窝,很充实。
“你喔!不知是不是来讨债的,我这下子真的走不掉了,你成了我的包楸。”多了一个他,想走也走不远。
邵小蓉抱怨着却笑得温柔轻点小小的鼻子,看他不耐烦地皱皱鼻头,她笑得更开心地捉弄他,睡梦中的江成涛一翻身,小手挥了下,手指头不意勾到她的头发,一扯,没绾紧的发髻散开来,哗啦啦的金钗、银簪掉了一地。
蓦地,她注意到其中一根丹凤金钗的落地声怪怪的,似乎是中空的。
好奇心人皆有之,邵小蓉将两根差不多大小的钗子放在手上一枰,发现镶红宝石的丹凤金钗好像轻了些,她放在耳边轻摇隐约有沙沙声,她讶异地瞠大双目。钗子内暗藏玄机?
她并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觉得知道越多死越快,但她在把钗子往妆盒丢时,稍一用力按住凤目的红宝石,金钗忽然从中断成两截,卷成长条的纸张从钗内滑出,就掉在她往上的手心里。
这该不该看呢!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把卷纸摊平,细细麻麻的小字让她一时看花了眼,有些想放弃,但是细瞧之后,她差点一头磕向床板,这是……
“休妻?!”
正当邵小蓉欲哭无泪的拿着烫手山芋不知做何打算时,侯爷所居院落正厅也上演一场教人颜面尽失的“休妻记”。
除了侯爷夫人、老太君等女眷,和亲王朱德昭、致远侯赵梓林,乃至于亲家老爷席复久,几个重要人物几乎都到场了。
因为小辈胡作非为,身为长辈的不得不出面调解,即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事一件,和江山社稷一比微不足道,可是闹大了也没脸见人。
只是做人还是有私心,席梦芝模样狼狈,被捆得像棕子的压制在地上,她的嘴被破布堵上,鸣咽着开不了口,而朱玉鸿却若无其事的端坐大椅,一旁还有小厮为他倒茶,身后两名貌美侍女为其持扇握风驱热。
身分不同就有不一样的待遇,纵然犯的是相同的下流事,流有皇室血统的小王爷能平安无事,身为武将之女的席梦芝哪配和他相提并论。
与男子私通、无视礼法的罪,席梦芝是背定了,还有口难辩,因为她被逮个正着。
“不休妻难道要纵容这个yin妇继续偷人,你们不怕丢脸,我这张老脸皮可挂不住,伤风败俗、无耻下贱的事也做得出来,我们致远侯府若再留她。不成了天大的笑话,满京城的勋贵没一人看得起。”老太君手重重往扶手一拍,怒声喝道。
席复久听了先受不了,“老太君口下留德,别太气恼,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一时行差踏错并非无法原谅,不就是胡闹了些,失了点分寸,看在赵、席两府深厚的交情,此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当是没这回事如何?”何必闹得京城皆知,大家都不好过。
看见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嫡次女被缚绑手脚,神情狼狈地丢在众人面前,席复久不是不心疼,他几次差点想冲到堂下,抱起他的女儿,解开缚了一身的粗麻绳,可是她已为人妇,虽是席家女儿却是赵家媳,亲生父亲都算是外人,他怎么也不能越过侯府替女儿讨公道。
“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果然是带兵打仗的武夫,不用识礼义廉耻、三纲五常了,只要会杀人就成,难怪养出不知羞耻的女儿,父亲不以识礼为本,德行传家,自然儿女也无礼无德,什么低贱事也做得出来。”
“老太君,我对你客气是看在你年纪一大把的分上,不要以为我没脾气能由着你辱骂,女儿在我府里可是循规蹈矩,温良谦恭的好姑娘,怎么到了侯府里就变了个样,是不是被你们祖孙逼出来的?”不过是资质平庸的庶子而已,他女儿肯下嫁是瞧得起他,他居然还有脸冷落她,女儿回家老抱怨丈夫与老太君的冷漠。
老太君冷哼,“亏你有脸说出循规蹈矩、温良谦恭这八个字,那她大白天果着身子抱别的男人大喊情郎又是怎么回事?!”
“你……你……”
“别你呀我的,偷人这回事在你席家不也有过几回,还是小叔子偷兄嫂呢!难怪令千金有样学样,真是家学渊源呀!”
站在老太君身后的赵无眠一言不发,装出难过又痛心的神情。他低着头彷佛承受不起妻子的背叛,无神的眼中是清楚,以及大悲之后的莫可奈何与对人的失望。
事实上,他暗自佩服祖母的犀利反击,句句刺中痛处,让人痛到极点又无法说不对。席复久的五夫人是庶兄的妻室,他在新婚夜就霸了兄嫂的清白身子,而后互通款曲一年多。
其庶兄死于非命,有传言就是他下的毒手,为夺兄妻。而庶兄死后不到百日,他便娶嫂为妾,还大摆筵席宴请交好的官员,甚是张狂。
“母亲,就事论事,勿道是非。”见两人几欲扯破脸,赵梓林出面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