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辗转一夜,好不容易睡着,可是刚刚睡着,就被人家吵醒,顾尹儿真的很火大,瞪着心急如焚的贴身丫头,她差点失控的将被子揉成一团扔过去。“不是告诉你,这几天我什么事都不想做,府里的事全交给兰芸和竹香。”
“王爷生病了。”在主人杀人的目光下,欣儿赶紧道出重点。
“嗄?”
“王爷全身好像一团火似的,吓死人了!”
怔愣了下,顾尹儿心存怀疑。“你在说笑吧。”
“奴婢怎么敢拿王爷开玩笑。”
不是她疑神疑鬼,昨日见到端正曜的时候,他可是活蹦乱跳,哪里有一点点生病的迹象?“王爷昨日明明还好端端的,怎么今日就病倒了?”
“听兰芸姊姊说,王爷就是这个样子,说病就病,常常教人措手不及。”
“你亲眼见到了?”
“没,可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急急忙忙过来请竹香姊姊去浩瀚斋,后来兰芸姊姊也过去了。刚刚兰芸姊姊回来,说是王爷病得很严重,全身发烫,想请王妃过去。”
当下的第一个想法,是冲下床漱洗更衣,可是她很快就回过神。为什么要在意那个虚伪的王爷呢?冷静下来,顾尹儿故作冷淡的问:“请御医了吗?”
“王爷不让人请御医。”
顾尹儿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这在玩什么把戏?“为什么不让人请御医?”
“不知道,王爷坚持不肯,兰芸只好过来请王妃。”
再也沉不住气了,顾尹儿一边跳下床一边嘀咕。“他是孩子吗?怎么病了还在闹别扭?”
见到主子担心的样子,欣儿不由得松口气,赶紧上前服侍,免得主子忘了穿鞋子就跑出去。不过,王爷若是见到此情此景,会不会什么病都没了?
顾尹儿匆匆赶到浩瀚斋,虽然不见洞房花烛夜那般众人乱成一团,可是人人如临大敌的立在一旁,紧盯着床榻上那位无比娇贵的王爷。
“娘子……”端正曜看起来好委屈,彷佛受到多么悲惨的虐待,教一路想着骂人的顾尹儿都不能不投降。
“兰芸,派人拿帖子去请御医。”
“不要御医,我只要娘子。”端正曜伸手拉住她,乞求怜爱的双眸瞅着她,再刚硬的心岂能不变成绕指柔。
“王爷不要任性了,看过御医,喝了汤药,病就会好了。”顾尹儿转头瞧了一眼兰芸,示意她派人去请御医。
“我只要有娘子就会健健康康。”
“我不是御医,也不是汤药,不可能确保王爷健健康康。”
他转为双手抱住她的腰,好紧好紧,生怕她跑掉似的,声音无比哀怨,教人听了心生内疚。“娘子不能不要我,没有在娘子身边,我睡不好,夜里才会着凉。”
夜里睡不好会着凉?这是什么道理,不过,她的夫君非一般人,无法以常理理解,今日说病就病,娇贵得让一群人全围在身边小心伺候,明日一早就神采奕奕坐在马背上……怎会有如此神奇古怪的人?
“臣妾怎么可能不要王爷呢?”王爷可以休妻,而她只能求王爷手下留情,和离就好……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昨晚娘子赶我到书房。”他真的好伤心、好委屈。
“呃……我是因为……”顾尹儿及时住口,赶紧瞧瞧书房里其他的人。咦,怎么一个也不剩了?这些奴才会不会溜得太快?唉,不怪他们,若她可以溜之大吉,也不想留在这儿,这位王爷真的太难伺候。
“娘子想跟我生气就跟我生气,没关系,只是,不要不理我。娘子不理我,我就会很伤心、很难过。”端正曜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教人不禁生出愧疚之心。
“臣妾知道了,以后不会不理王爷,不过,王爷不可以再闹别扭,让御医为王爷诊脉开药,臣妾也比较放心。”
嘴一撇,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讨厌御医。”
“王爷是讨厌吃药吧。”
“对啊,真的好讨厌,苦的。”
“我会让王爷配着冰糖服下汤药。”
“还是苦的。”
他是不是故意整人?若是跪下来求饶可以让这位王爷乖乖听话,她绝对会这么做,可惜,他很可能也会跪下来向她求饶……两个人都跪下来,吃亏的还不是她这个身子健壮的人。
没法子,她只能祭出最令人不齿的贿赂招数。“只要王爷愿意喝下汤药,臣妾就满足王爷一项要求,如何?”脑海不禁闪过小时候娘亲哄她吃药的情景,也没有此刻这般辛苦……总之,她又没这位王爷娇贵。
“一次汤药,一个要求。”端正曜一向很懂得利用机会敲诈。
“一次汤药,一个要求?”
“每一次喝汤药,我都觉得生不如死。”他的要求很合理。
生不如死?顾尹儿唇角抽动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我只要有娘子,身子很快就会好。”
这好像在告诉她,他无意趁机敲诈,她可以不必如此为难自己。顾尹儿苦恼的讨价还价。“一天一个要求。”
“本王可以不看御医,不喝汤药。”换言之,他不接受讨价还价。
顾尹儿突然觉得很滑稽,生病需要看御医的是他,为何是她苦苦哀求他?只能说,心软就是吃亏!“好,一次汤药,一个要求。”
端正曜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我最爱娘子了!”
彷佛被点了穴道似的,顾尹儿瞬间呆若木鸡。
“我最爱最爱娘子了!”端正曜两眼闪闪发亮,紧紧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双唇,不难看出来他想干么,可是还来不及出击,机会就惨遭破坏。
“王妃,李御医来了,在前面候着。”兰芸站在琉璃帘子前道。
回过神来,顾尹儿吸口气稳住自己,下达指示。“先请赵侍卫和周侍卫送王爷回房,再请李御医过来为王爷诊脉。”
“是,王妃。”
接下来,顾尹儿很庆幸忙着应付娇贵难伺候的王爷,无心胡思乱想,可却无法控制狂乱的心跳,“我最爱娘子了”的威力太惊人,教她一整天都如同踩在云端似的要飞起来。
张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俊颜,顾尹儿怔愣了下,慌张的赶紧闭上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她努力静下心,仔细回想。
昨夜王爷吵着要下棋,因为她下了一手臭棋,怕他笑话,婉拒了,可是他每喝一次汤药,就可以提出一项要求,依照约定,她只能陪他下棋。
一开始,她真的很专心下棋,可是他又皱眉又瞪人,显然没有见过比她还不会下棋的人,害她越下越沮丧,最后耍性子的说不下了,他很有礼貌的询问她,真的不下了吗?是啊,不下了,不愿意被他笑话,想不到,他竟然开心的咧嘴笑,她真是气极了,不过就在转眼之间,他已经将她扑倒在床上。
“比起下棋,本王更喜欢与娘子玩游戏。”
这是在玩游戏?她真的很困惑,不清楚王爷将她压在床上如何玩游戏。
她正想开口问,嘴巴已经被堵住,接下来……总之,她终于明白王爷所谓的“玩游戏”是什么意思,这绝对不能说出去,实在令人太害羞了,光是想,就觉得沸腾的血都要冲上脑门。
冷静,姑娘家怎么可以一直想着这种羞死人的事?
感觉紊乱的气息渐渐恢复,她再度张开眼睛,静静看着面前那张俊美月兑俗的容颜,无声的赞叹,一个男子怎能生得如此漂亮?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她轻轻划过他的眉毛,沿着鼻梁往下,落在唇上……连她这个人称皇城第一美人见了都心生嫉妒,岂有人不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端正曜突然张开眼睛,伸手抓住她,开心的道:“我逮住你了!”
娇颜彷佛被胭脂染红,她羞得想整个人缩进被子,可是,这种欲盖弥彰的反应只会教自个儿更丢脸。
清了清嗓子,她故作镇定将手抽回来。“王爷怎么老像没长大的孩子?”
“你不喜欢吗?”
“嗄……不是,只是……”她对这样的他没有招架的能力。
“只有在娘子面前,本王可以当个不知人心险恶的孩子。”他真的很喜欢当个没长大的孩子,喜欢这种可以任意对她撒娇的时候,当然,也因为这样更能得到她的宠爱。他真的好爱她莫可奈何,只能宠他的样子。
“王爷想怎样就怎样,臣妾无所谓。”
“真的可以吗?”
她无奈的点点头。怎么老觉得自个儿好像一只掉入蜘蛛网的虫子?前天夜里还为他伤心难过,甚至想了一遍又一遍,无论他要休妻还是和离,她都不会眷恋“诚王妃”这个身分,如今他三言两语,她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唉,她真的很没出息!她不管那个叫莫启儿的女子吗?若是有一天,他真的从皇上手中夺回所爱,她愿意与那位女子共事一夫吗?
贤妻应该大度,而且祖制有定,王爷可以立一个侧妃,若是王爷要迎娶莫启儿为侧妃,她还得为王爷迎娶佳人进府。无论是为了一个贤字,还是规矩,她都必须与莫启儿共事一夫……可她做不到!单是想着他抱着别的女子,她的心就好像被划了一道伤口……
“娘子在想什么?”端正曜伸出右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她故意顺着他的话问:“每个人都想要长大,为何王爷老想当孩子?”
“本王喜欢心思单纯的感觉。”
“臣妾长大了,还是一直觉得自个儿心思单纯。”
“娘子真是了不起,可以让自己一直保持着单纯的心思。”
微挑着眉,她怎么觉得这话不是在夸赞?“王爷是取笑臣妾笨吗?”
“不是,我的娘子很聪明。”只是不喜欢耗费心思罢了。
撇了撇嘴,她还会不了解自己吗?“臣妾是聪明,只是不爱用脑子。”
轻声一笑,他揉了揉她的头。“娘子,本王真的很感谢上苍,皇上赐婚的对象是你,本王不用兜上一大圈才得到你。”
她困惑的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你相信姻缘天注定吗?”
“若不是皇上赐婚,我不会嫁给王爷,这确实算得上姻缘天注定。”
“因为皇上将你许给我,我更相信姻缘天注定。”
“怎么说?”
“不重要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本王想白首到老共度一生的人是你。”
望着他一脸诚恳,这一刻,她有了一个全新的体悟—— 莫启儿是谁再也不重要了,她是他的妻子,今生都要守护他。
“娘子不相信吗?”
“不是,只是臣妾一无是处,王爷不觉得委屈吗?”心头仍有小小的不安。
“娘子嫁给夫君这么娇贵难伺候的王爷,不觉得委屈吗?”
顾尹儿顿时哑口无言。她在无意间说溜了嘴吗?
“本王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身子娇贵,性子也娇贵。”
不错嘛,还有自知之明。顾尹儿不好意思说,只能傻笑。
“本王是真心感谢上苍,能够遇见尹儿,尹儿还成了本王的王妃。本王经常在想,上苍说不定就是可怜本王受的苦,才将尹儿送到本王身边。”端正曜的目光转为深沉。虽然拥有皇城第一美人的封号,她真正的美却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热力,她总是让他觉得活着是美好的一件事,即使她正为某件事苦恼、跳脚,在她身上,看见的依然是美好。
惨遭毒杀,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必须以德和公主的身分过日子,他怎么可能无怨无恨?即使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他还是不断的读书练武,盼着有一天可以申冤,他不至于什么事都不能做。
可是遇见她,每一次梅树林的相见,她的活力总是感染了他,原来,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在不知不觉当中,他生出一个念头—— 若她能够待在他身边,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想像,但是可以预见,绝对充满欢笑。
王爷受了什么苦?顾尹儿伤脑筋的皱眉,最近一直有种奇怪的想法,她嫁的这位王爷并非过去认知中的诚王爷,这是不是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