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一样的嘴脸,想也知道系出何方,老和尚不是别人,就是放出假消息,说自己闭关修练却在江湖上乱逛的弥勒大师,也是少林的住持。
此刻,法号跟身材完全不符的弥勒大师正色迷迷……呃,目不转睛地盯着秀丽无俦的嫘兵兵猛瞧。
看见自己的所有物正遭人“染指”,阙勾老大不爽。
“大师,请吃茶。”嫘兵兵端茶出来待客,泡的还是上好的龙井。
“哦,为什么不叫喝茶叫吃茶呢?”
老人家就这点麻烦,动不动要问一些也不知人家小姑娘懂是不懂的问题,要懂,还好;不懂,也有些尴尬。
“西湖龙井茶名闻天下,惟有此茶能吃,入喉甘甜,回味再三,茶汁可帮助消化,茶渣平心静气,所以叫做吃茶。”
“嗯,好个博学才女。”
“你喝茶就喝茶,别问一些无关紧要的。”有人喷火了。又不是应试,茶汁、茶渣倒进肚子不一样要拉出来?
丢给阙勾“你管不着”的眼神,弥勒大师带着小胜一回的奸笑继续搭讪。
“小姑娘懂得真多,人又漂亮,许人家了没有?”
在深山老林里哪来漂亮的姑娘养眼,还是红尘好,花花世间多美妙。
“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没人看上眼呢!”这老人家问得真是直截了当。虽然尴尬难免,嫘兵兵倒不讨厌。
“贫僧倒是看你越顺眼呢,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好!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肯定追你。”
呵,果然同家人,调调都一样。
“老牛吃女敕草,为老不尊!”阙勾开始捍卫自己的领域,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还年轻个二十岁?少来了,就算年轻五十岁,他的年纪想追人家还是嫌老。
“我跟人家小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还红眉毛绿眼睛呢,也不想想你的眼睛还是得自爷爷我的遗传,瞪不赢我啦。”
这也能拿来比较?“我才不管你吃谁的豆腐,独独她的不行。”
“呵呵,逗逗也不行?”
阙勾赏他冷飕飕的白眼两枚。
“你试试看啊。这些年你在江湖树立不少敌人吧,要是大师你莅临江南的消息传出去,应该会忙得没时间跟自己的孙子抢女人吧?”托着腮,阙勾似有打算地计划着。
“谁是你的人?”嫘兵兵托盘一敲,说错话的人头上肿了个包。
“我们家这个兔崽子很麻烦对不对,鸡蛋里挑骨头。”弥勒大师嫌她下手太轻,起码应该敲他个昏迷不醒再说。
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想出卖亲爱的爷爷,要夸奖自己的孙子开窍,恭喜他心有所属,还是骂他见色竟敢“大义灭亲”?
嫘兵兵咯咯笑:“也还好,大部分时间只要丢东西喂饱他的肚子就不吵了。”
“听起来像某种动物……”老人家沉吟地抚抚胡子。
“您要不要试试看?丢一块骨头试试?”她促狭地眨眼。
“我是一百个愿意,就怕有人半夜会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女娃儿很幽默,深得他心。
阙勾又来破坏一老一少才建立的感情。
“你不用太高兴,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她都是我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动,非礼勿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什么都别说就对了,谁要听到他那种家世不被吓得连夜逃走才怪。
曾当女山大王的娘,好好朝中大臣不做,落车当响马的爹,出家当和尚却非食肉糜不饱、眼不见美人不欢的爷爷,还有……算了,一窝子怪胎,哪个脑子健全的姑娘敢嫁到他们家来啊!
一想到这样的家世,阙勾忍不住想捶心肝,都是这些人害他的求偶之路千辛万苦,比说书人嘴里的主角还歹命。
谁知道他正想到椎心刺骨处,一旁的老少正笑得捧肚子,原来弥勒大师认为嫘兵兵很对脾胃,马上口沫横飞地贡献阙勾小时到大因为那张讨人喜欢的女圭女圭脸风靡无数姑娘的陈年旧事。
阙勾不小心看到,嫘兵兵因为过多女孩追着他跑的闹剧一再重演而有些僵掉的脸,她在生气吗?为了那陈年的旧事?
他一开始是有那么一些心慌,然而,眼珠子一转,心拐了个弯,便贼贼地笑开了,笑得心花怒放,也笑呆了两个人。
“怎么不继续?”原来总是不给他好脸色的俏脸,这会还臭得恰是时候呢,她要是无动于衷,身为第一号追求者的他可就真的一片冰心付臭水沟了。
可爱又别扭的她还是有些在乎他的吧,嘿嘿。
嫘兵兵发现阙勾笑得像贼猫偷到鱼,为了不伤眼睛,索性张罗点心去,留下祖孙两人相对。
弥勒大师高高跷起二郎腿,一脸的心里有数。
“你就是为了这个姑娘才又逃走,让你那些师叔伯们伤脑筋啊?”
年轻人啊,花样的年华!
爱情稍纵即逝,是该好好把握。
“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什么,谁叫你玩那种最无聊的通俗剧,骗爹娘说你快翘辫子了,八百里加急地把想武林盟主的宝座扔给我,要我来帮你办后事,结果哩,我看你再活一百年都没问题。”
他是阙家最弱势的一个,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他们的道,他才不要将大好的青春,葬送在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鬼怪手中。
“兵兵姑娘看不到你的用心良苦,哭调甭唱了。”呵呵,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儿子是他生的,孙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个小鬼头有多狡猾,多叫人头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就算是一出烂剧,他这爱孙还是长途跋涉地赶来,一场无伤大雅的骗局,依照孙子绝顶的聪明智慧,焉不知道一切只是游戏一场,认真说起来,他还是满在意他这爷爷的,呵呵呵呵呵,好爽。
阙勾果然像消了气的皮球,闭起眼假寐,他所有的精力只为他想要的佳人才会动力全开,别人,晾一边去。
“好现实,美女一不在眼前,连陪老头子说说话、道家常都吝啬。”
“我没有原谅你喔,不要一厢情愿地在那里傻笑,我是想,要不是因为这趟江南行,我也不会认识兵兵,你要感谢的人是她。”
“哦?”
“其实我本来打算直上少林闹个它鸡犬不宁、鸡飞狗跳的,是听说你闭关,才改变主意。”他就不相信那些抱着秩序、规条睡觉的和尚们禁得起他恶整,嘿嘿,相信不用两天,他就可以轻轻松松离开少林寺,还他一身自由。
弥勒大师一身汗。
他之前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要是让他孙子这魔头任性撒泼,少林千百年的基业不毁了才怪。
不过,也不对啊,他何时被人牵着鼻子走过?
当初,就是因为发现树大成荫的寺庙部分陋规承袭已久,出现迂腐现象,经过苦思,才想到牺牲自己的一脉血亲,想借助阙勾天生惟恐天下不乱的个性,为死板的少林注入新气象,要不行,最不济把寺毁了,浴火重生更妙。
他心中一轮算盘打下来,正想给阙勾来个洗脑,谁知道椅子上的人早已无踪影。
想当然耳,阙勾是追嫘兵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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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武馆的食客又增加一名。
是夜,因为远来是客,又是祖孙俩,嫘兵兵很用心地煮了一桌素菜款待客人,不料弥勒大师却唉声叹气地咬着筷一口菜也没吃。
“我听人家说悦来菜馆的叫化子鸡远近驰名,江南菜烩金华火腿饭好吃得叫人卖妻儿也要去吃上一顿,我老了,这一生大概是没机会再游江南,想我的江南美食梦碎,我好可怜。”他哽咽不成句,可怜得像被人虐待的糟老头。
“你不吃!太好了,这盘、这盘还有这盘都是我的。”老狗学不出新把戏,阙勾把全部的菜肴一古脑扫到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吃得不亦乐乎。
“这样子啊,您稍待一下,我去帮您张罗您爱吃的。”为了不让老人家败兴而归,嫘兵兵拢了拢头发,准备出门。
弥勒大师嘴巴哼起了莲花落,还学乞儿拿筷子敲碗,摆好姿势等大餐,压根忘记自己可是一派大师,不轮不类的模样要是被江湖耆老或长老们瞧见,不知要伤了多少人的心。
“你不是喜欢做跟屁虫,这次不黏了!”奇也怪哉。
阙勾把剩下的菜统统倒进肚子,不顾形象地剔着牙。
“我不想让她尴尬。”他深知嫘兵兵在某方面自尊心奇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武馆的窘境他也看在眼里,而这个不识相的老家伙出家就出家了,偏还六根不肯净地要求大餐,佛祖啊佛祖,这样的莲座弟子不如收回去打杂了算。
“怎么说?”
“你的脑筋都放在少林寺啊,随便看也知道,这么破烂的武馆哪有钱?还信口开河点一堆贵死人的菜,你要管不住肚子的馋虫,随便你身上一颗珠拿来卖也能卖个千百两银子,爱吃什么没有?”强人所难嘛。
弥勒大师放声大笑。
“你怕那个单纯的丫头典当物品来买菜啊?我倒不觉得。”
她要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要当阙家媳妇会很辛苦的。
“我带料理回来了,阿轮,你把大家都叫来,我让江山楼的伙计给我送一桌最上等的酒席喔,要吃好料的就利落些。”半个时辰后,嫘兵兵圆润的嗓子一路从外面传着进来。
香气扑鼻的各种食物从纸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摊在桌上,华里里的针炙羊肉、蛮子厅的侞烤蜜汁蹄膀、悦来菜馆的叫化子鸡全到齐了。
“你把自己卖了?”阙勾惊叫,“不然哪来这么多食物?”他可听清楚了,还有一桌酒席呢。
“我又不值几钱银子,你比我有用多了。”
“什么意思?”其中有诈。
“我把你押给悦来、华里里、蛮子厅,一家半个月扫地打杂,抵菜钱。”想不到他还挺受欢迎的。“什么?”
阙勾一脸黑臭,看他咯咯作响的指关节像是想杀人,可惜没人理他,大家自顾自地拿盘子找箸筷,面对难得一见的美食,当然先下手为强。
“你居然为了这些东西把我卖了?”他嘶吼。
“是抵押。”她订正说。慢条斯理地咬着蹄膀的软筋。
真好吃啊,筋内软硬恰到好处,一分钱一分货果然有它的道理。
“那有什么不同?!”他盯着满桌菜肴,香味扑鼻,考虑要先翻脸还是吃完再说。
嫘兵兵笑得如花绽放。
“你不吃好可惜,这蹄膀筋好香呢。”纤细的手指夹着筷,被酱汁浸得红艳的肉块比不上她唇畔的春风。
她才要送进小嘴,他低头,气息逼近,在嫘兵兵反应过来前,一口吃掉她筷上的肉片,唇跟唇碰触的刹那,有道雷击劈了两人。
筷子不由自主掉下,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弥勒大师佯装不好意思地想掩面,眼角眉梢都是弯弯的笑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看好看。
“啪!”嫘兵兵的纤纤小掌很用力地赏了五爪大印给偷香得逞的阙勾。
唉!弥勒大师不看孙子惨不忍睹的脸,一筷子的青菜还是扔入喉。
通常,自作聪明的人往往死得早。
嫘兵兵气跑了。
“笨。”他嘀嘀咕咕,又撕一只烤鸡腿入月复。
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人家闺女,就算久历江湖的江湖儿女也禁不起这么刺激的示爱方式。
“你以为横刀夺爱容易啊?笑我笨,我是你孙子唉!”来不及细细品尝的香气又远了,唉!扼腕啊。
“亏我教你那么多年武功,连个女孩都追不到。”
这是两回事,哪能混为一谈。阙勾哀怨地瞥了一眼弥勒大师。
“对手是哪家武林名人、江湖豪侠还是高官子弟?长得比你英俊还是有钱?你调查清楚了没?”一堆疑问用力地砸在阙勾脸上。
“她又不是桌上的橘子,你以为想要就能拿得到啊?”女人心,海底针,细细模索,还是难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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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守着就能得手吗?”他怀疑透顶。
“我守得滴水不漏,等她回过头来注意我。”他可以让自己变成一座守候的城池,就算一颗心辗转煎熬,也不想惊动她。
“你的情敌究竟是哪方高手?”弥勒大师好奇极了。
为情所困,想不到他鬼灵精的孙子也有死心眼的时候,他倒是很想看看他能撑多久呢。
阙勾百般无趣地托着腮,口气带酸。
“书呆,道地的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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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呆,左书呆,要更名为左状元公了。
鞭炮屑四散,硝烟味溅入空气,飞进嫘家墙。
瞧着一地的红蓝黄绿,嫘兵兵为时已晚地想起她错过了什么,她不只错过左梦言的考期,也错过看榜单,还错过第一个当面恭喜他高中的人……
这一阵子她都忙什么去了?
对了,忙来忙去也就忙着阙勾一个人,他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
不知不觉地,他变成了她的生活重心。
这个认知一钻进脑子,立即凝结成一块不大不小的疙瘩,恰好梗在心口处。她一不小心就把左梦言给忽略了,而且还到这么离谱的地步。
左家的热闹足足持续了半个月,在朝为官的左父带着妻妾四房风光地回转旧宅,朝中互有往来的大臣,一干亲戚朋友,能扯上关系的,都登门踏户地来沾亲带故,至于家有女儿的,更妄想攀龙附凤,山高的礼物用担子一担担扛进左宅,就怕东西不够多,人情做得不够,将来得不到好处。
也才几天没来,小径上的蔓草长得不像话,看见书房的灯光微燃,嫘兵兵心中一喜,他终于在家了。
半个月来,她是一直有想找机会过来,但三次有三次半扑空,左梦言中了状元以后,交际应酬突然暴增,一回两回找不到人,心也凉飕飕下来,她只能自我安慰,日子还长,她总有机会把恭喜送出去。
欢欣的歌声沸扬地从书房传来,酒杯碰触的清脆声,男人纵声谈笑,国家恩仇社稷建设,南京少年热血沸腾在小小的斗室里。
嫘兵兵足点夜露,捕捉着从窗内传出的慷慨激昂,隐约可见狼藉的桌面和笑语晏乐,未来可能在朝为官同做一殿之臣的少年们正编织着梦想。
这时候的左梦言不需要儿女情长,她是多余的。
踮着足,嫘兵兵悄无声息地离开,一如她来的时候。
那个世界是她无法涉足的,就连旁观,都觉得勉强。
为什么她有与他渐行渐远的失落感?站在一旁都觉得格格不入了,还要说什么其他?
问花花不语,凉如水的中天,只见星辰闪烁。
是痴人说梦,只能希望独自拥抱这残梦的时间可以多一些些。
出了颓墙。
枯叶被踩碎的撄萆越发靠近,是谁?
“散步赏月一个人多无聊,下次要记得约我,双双对对才有意思,啊呀,别瞪我,带我出来,好处多多,你有说话的伴,要不然,多个我,帮你打狗赶苍蝇也不错。”他故意放重脚步,就是不希望吓到她,不过效果显然不好。
被他从漫无边际的情绪里拉回现实,谁都会猛然惊吓,嫘兵兵一张小脸绷得死紧,如画的眉柔成了结。
“不要这样啦,我是好意耶!”就穿一件薄褂的阙勾嘟着嘴,一副好心被雷亲的委屈模样。
他本来就长得颇入人眼,一双勾人大眼,怎么看怎么无辜,就算做了天大错事也不会有人忍心责怪一下。
“懒得理你。”
嫘兵兵无心陪他磨牙,埋头走开。
“理我啦,晚上吃太饱,我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帮助消化,这样一觉好眠,要不然,你气不消,郁结心底容易生病,生了病,我会心疼,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话?”谁来还给她安静?
“普天之下,不管几只脚的动物都可以吞下肚子,可是话要吞下去,食言而肥不好唉。”他就是能扯出一大篇的歪理来。
嫘兵兵豁然回头,俏脸上尽是气愤,她握紧拳头,这些日子以来隐忍的情绪借机爆发了。
“你够了没有?从来都不问人家的意愿,只知道一厢情愿地死缠烂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走开,你走开……”她死命捶阙勾的胸膛,密如雨点的粉拳没有控制气力大小,想赶走他。
她的捶打不痛不痒,打在阙勾身上,他清楚地看见她隐忍的情绪,握住她的粉拳,怕她伤害了自己。
“那个男人不适合你,你心里因为明白才心痛,是不是?”
嫘兵兵羞愤交加,连一个外人都看出她高攀了左书呆,不顾自己的手还在阙勾掌握中,她决然怞回,脸色铁青地跑开了。
她跑出长长的小径,自灯光明灭的巷子转出来,正好碰见左家两盏挂灯下那送客出来,正准备要进去的左梦言。
嫘兵兵转身要逃已经迟了。
“兵兵?”
身着锦衣的左梦言手长腿长,马上来到她面前。
嫘兵兵低下头用发丝掩住方才的泪痕。
他的身体散发出微微的酒味,在风漾的夜里飘荡,似有还无地钻进嫘兵兵的鼻间。
银河星疏,凉风吹起两人的衣角,多日不见,竟然无语。
“恭喜你高中状元。”笨拙地整理自己紊乱的发丝,继而想想,何必多此一举,她颓然地放下了手。
“不客气。”
“我走了。”她转身欲走。
“等一下,别走……”想阻挡她的去势,阶梯踩空的他眼看就要摔个难堪了。
习惯使然,嫘兵兵飞身抢救,支起他,让他幸免于摔得鼻青脸肿的难看样。
“你……又救了我。”他似乎一直都处在被她拯救的情况下。
“家常便饭了。”咦,她的手怞不回来。
“虽然于礼数不合,今夜我有些事一定要对你说。”借着酒意,左梦言急欲出柙的心情有了开口。
“你别文诌诌的,有什么话直说吧。”是不是跟阙勾混了好些日子,她也跟着变粗俗?稍微咬文嚼字都觉得碍耳了。
所谓近朱则赤、近墨则黑,现在的她是距离淑女之路越来越远。
想起来都要归咎阙勾那粒黑炭每天在她身边滚来滚去,她不黑才怪。
又想起他,可恶的陰魂不散!
看着嫘兵兵对着天空叫嚣的模样,左梦言虽然觉得有趣,但他发现刚才用心说的话极可能被她当成了耳边风,心情霎时错综复杂起来。
“兵兵?”不要紧,再接再厉。
“嗯?”
“你最近过得好吗?”该糟,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好。”她找回自己原来的模样。
“那就好,其实,我是想告诉你,不管以后我是不是娶了妻子,你还是我心里最难忘的那一个。”中了状元,婚姻的自主权便已旁落,他必须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当妻子,当然,兵兵要是肯委屈做二房,他会爱惜她如命的。
“你说了什么?我刚刚没在意,再说一遍好吗?”她真的没听懂。
没有青天霹雳,没有捶心裂肺,只是心里头有个缝隙灌进刺骨的风,让人觉得有些儿冷。
“从小到大,不用说我也明白你对我的感情,可是我现在身份不同了,婚姻不能任性地自主,前日,有许多人拿着婚书来求亲,我爹娘已经替我答应了枢密史的婚事,等我走马上任便择期完婚,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赴京城,虽然我不能给你正妻的名位,但对你的疼爱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白云侵古道,孤心候萝径,无计留春住,寸心千万灰。
为了自尊,忍着心中微微的疼痛,她抬起脸难以自已的低语:“看起来你什么都算计好了。”
“你是答应了?”
嫘兵兵神情冷峻地摇头。
“我不管你娶几房妻妾都是你家的事,我不会是你的妻,自然也不会成为你的妾,我知道自己的本分,也清楚自己想过的日子,道不同,难为谋。”
每个初懂情事的少女,芳华的年纪里或许在心底都藏着一个梦,渴求一场美丽的爱恋,可是,一朝成陌路,心上无心心伤心,一片呜咽话不成……
暗浓的夜色吞噬了她看起来单薄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