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国的街头怎么说……
高级的地段区，随处可见高级的房车跑来跑去，贵妇大概都躲在冷气房还是豪华轿车中，像他们这样用两脚走路的人并不多。
大部份的建筑看起来都很有年纪，但是维护得都很不错，有时候会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
尽管这样，她还是喜欢空气中那种生气勃勃的感觉，那种元气活力很有渲染力，让人走着走着不由得也抬头挺胸了起来。
“我的心脏几个月前装了两根支架，人老了不中用了。”
两人边走边聊，聊天气，聊旁边的小花小狗，老人家忽然天外飞来一笔。
对他来说病倒的打击很大。
黎优然楞了下，她转头眨也不眨的看着老人还满有精神的气色，忽然紧张起来。
“我真粗心，来来来，我们到那边的树荫坐一下。”现在的老人都不服老，她怕用扶的会让人心里不舒服，于是一只手握住他的，然后再用胳膊把他的重量分过来一部份。
“你用不着这样，我还走得动。”
你看，就说老人家的自尊心很强的。
“汉弥顿先生，其实有时候接受别人的帮助没什么不好，人太逞强常常都只是累了自己，当哪天我老了，需要人家让座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人会让位置给我。”
“年纪轻轻就想老。”老人啐她，却没有推开她那只胳膊。
“在我们那边这叫未雨绸缪。”
“所以你现在扶着我就叫未雨绸缪？”
“当然喽，大人嘛都要以身作则的，以后我的小孩才会跟着做。”
“你有孩子了？”他瞄了眼黎优然平坦的肚皮。
“还没有啦，我跟我先生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她害羞了，用力的挥手，像是要赶走脸上的燥热。
她把阿道夫安顿在行道椅上坐下。“我去买瓶水给您解渴。”
“不用，过去一点的公园就有水喝了。”他不奢侈也不浪费，因为这样的个性才有办法累积那么庞大的家产。
“那我去装点水过来。”公园、公园在哪里？
“你对老人都这么客气？还是因为我……你才刻意？”
“汉弥顿先生，我不明白你……”她脑袋有点转不过来，接着灵光一闪，结巴了，“汉弥顿……你不会是那个汉弥顿先生吧？”
这样的外星语大概只有外星人听得懂，不过，老人点了头。
汉弥顿家是有很多个汉弥顿先生，不过这把年纪的，应该只有一个，不会有别人。
“汉弥顿先生，你不是园丁还是汉弥顿家的什么工人吧？”她差点叉起腰来变成茶壶了。
“我本来就是工人出身，我并不觉得可耻。”
“但是你故意穿上工人服来鱼目混珠，欺骗我。”
“是啊，你还被我骗了。”他还坦白承认。
她真蠢，居然没想到有哪个员工敢在上班时间大大方方的走出汉弥顿家大门，守卫还躬身相送的？她太粗心了，被他那一身工人打扮还有人畜无害的样子给唬了。
“汉弥顿先生，你太不厚道了，居然这样捉弄我？！”他要真把她卖了，她会不会帮他数钱？
“是你呆，随便就被我骗过去。”
这年头骗子都大过苦主吗？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冰雪聪明的女生。
既然自己不聪明，那还有什么好气的？
虽然曾在大宅见过照片，但他换了衣服看起来又略显憔悴，难怪她认不出来。
仔细端详了老人的轮廓，他跟自己的丈夫的确是有几分神似的影子，父子俩的身高也很相近，他甚至有些小动作和四方看来一模一样，譬如不自觉的眨眼、抿嘴，甚至手指甲的长度和圆润度都如出一辙，人家说小孩不能偷生就是这缘故，也许四方承袭到他妈妈的容貌比较多，个性脾气却是汉弥顿先生的翻版。
“那还要去倒水给我喝吗？”
她像兔子一样跳起来，转身就跑。“我就去，您等一下喔。”
“回来！”等她跳开两步，他又把她唤回。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
“你也太好使唤了。”
“嗄……”
“我又不渴。”
她二度被整……欲哭无泪。
“我看过征信社传回来的报告书，上面说奥斯卡会看上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你很孝顺。”
她有点扭捏，这有什么值得好说的，子女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她可是只有一个老爸欸。
被调查，赤果果的曝光，她并没有暴跳如雷，也不是说她不计较，而是她知道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任何家庭对将来要走进他们家的对象总是要打探一下，个性是恰北北，家世是卖汤圆还是卤肉饭的，跟自家儿子女儿配不配、登不登对，好名声坏名声，也好心里有个底，等嫁过来给她个下马威……错了，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们的确是先斩后奏，没有经过男方家长允许就结的婚。
她能进汉弥顿家门，没有人刁难还是用粗鄙的言论让她吞不下咽不着也吐不出来，顶多也就仆人们当她是隐形人，真是客气了。
至于毕四方是为什么看上她的，她一直没问过，现在总算知道理由了。
每个人都不可能毫无理由的被喜爱，虽然她的优点比起别人真的不多，但是起码是有的。
想不到她也有被他喜欢的理由……好开心。
“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只有一个阿爸，不孝顺他要孝顺谁呢？”她唇边露出一个朦胧的微笑。
“听说你对水电很内行？”
“内行不敢说啦，我阿爸比我还行，不过我现在住在这里，大房子需要水电维修的地方一定更多，譬如居家水电工程、防水抓漏、装潢修改……就算老公不在家我都OK啦！”一聊到本业，她实在是太自然了就把接客那套台词流利的说了出来。
不过朗朗上口后才发现有点糗。
汉弥顿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她见识过汉弥顿家长子一派自若的看着电脑里伦敦股市那无烟硝的战争，据说红红绿绿的每一笔都是无数的金钱游戏，人家要多么优秀的专业人才没有，还用得着她在这里吹牛。
小糗、小小糗，嘿嘿。
“你认为这样的你能帮上奥斯卡什么忙？社交应酬你都不行吧？家里只是个小小的水电行，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嫁进我家？”
这是正面攻击了吗？虽然内心稍稍受到打击，她还是眼露勇敢。
“我知道我不是那种十全十美的妻子，我在外面也真的帮不了他什么忙，我再怎么的努力赚钱，赚来赚去也许还不到他一个零头，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尽力给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家庭生活。
“也许对您来说我这样的媳妇不够格，一无可取，但是，四方从来不曾嫌弃过我，他不嫌我长相普通，也不嫌我不够女人味，甚至没嫌弃过我只是个粗鲁的水电工女儿。
“汉弥顿先生，我说了不怕您生气，我认识的是那个叫毕四方的男人，他现在是我的合法丈夫，只要他认定我，我就会毫无保留的爱他，为他做任何我能力所及的事，你们的想法，如果四方也看重，那么我也会多加考虑，但是如果你们伤害了他，说一句不是很恭敬的话，不管你说了什么，我都会当屁。”
她的结婚誓约曾经承诺要毫无保留的爱她的男人，她一定要做到。
她转动着戴在无名指的婚戒，想起了结婚那天的情况，略带英气的脸上洋溢着只有幸福女人才有的动人红晕。
阿道夫看在眼里。“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奥斯卡是汉弥顿家族的人吗？”
“我来到这里，看到那么大的房子，一开始以为四方要带我去参观白宫，我知道他很会赚钱，却没想到他的家世厉害得超乎我的想像，我要是一开始知道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我就不会莽撞的去求婚了！”
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骂矫情，但是丈夫在她面前不是汉弥顿家族的一份子，也不是酷爱置产的包租公，他只是他，她黎优然的老公。
她的过去既然都摊在阳光下，那么这件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她不说，只要他想知悉，要查出来一点也不难。
“你还算懂分寸，不过儿子是我的，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你以为在别的地方那么容易找得到吗？”
老王卖瓜，果然不管贫富差距，当父母的永远是癞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
她笑了开来，青春的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欢喜。“所以我很幸运啊。”
她太欢喜了，欢喜得让阿道夫觉得刺眼。
“他……从来没有对你提过他的家世还有我？”
她的笑一寸寸黯淡下来。“他一直尽量避免提起。”
“说清楚，什么意思？”如果说他一刚开始刻意的隐藏了个性里极端的唯我独尊，现在则是毫无保留的散发了出来。
“汉弥顿先生知道他生病了吗？”她看着自己两只脚，对他转为严厉的声音不为所动。
“生病，他好端端的，你胡说什么？”他蹙起两道银眉，为什么报告书里没有半个字提到这件事？
“其实不用我说，您的心里难道都没有数，四方的心结是为什么而来？他为了什么在受苦？”
“我是一个男人，我不管家事！”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承认错误那多丢脸！但是他一抬头就接受到黎优然谴责的眼光。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看他，阿道夫居然瑟缩了下，这让他很不能忍受。
“我真不想说……可是，”她的眼底竟然隐隐的含着水光。“你真是个差劲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