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走在京城的青楼街上,她头罩米色大布巾,身着朴素的粗裙,在一个个衣冠华丽的寻芳客里显得十分突兀。
“这位大叔,请问生意最差的花楼是哪一家?”她走向一名男子,低声询问道。
对方惊讶地打量着她,她的脸被布罩住无法看清,但她的唇粉女敕小巧,好不诱人,让他不自觉地月兑口,“应该是繁花楼吧,姑娘们都俗气得很,我老早就不爱去了,还是倚春楼的姑娘美,让人心痒……”
话才说到一半,就见她往前快走,被留下的男子一脸不解,不知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来到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那名小姑娘又陆续问了几个人,在观察了几家花楼的生意后,往最门可罗雀的繁花楼走去。
她毫不犹豫地踏进大红门坎里,里头的龟奴见状连忙挡住她。
“姑娘,这不是妳能来的地方……”
“我要见你们嬷嬷。”她嗓音清亮道,语气间颇有命令意味。
“什么?”此话一出不只龟奴傻眼,大厅内寥寥无几的男客和闲到只能打蚊子的花娘们,也全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符兰在众人的注视下拉下头上的布巾,露出一张白皙如雪、清艳绝伦的脸蛋,她双眸,带有一股傲气,左耳下的小黑痣和略丰的红唇,更为她添了几分慵懒妩媚。
“天呀……”惊艳声此起彼落,还有人看得都忘记眨眼了。
“快,快去叫嬷嬷来!”龟奴高声喊人。
“干什么,嚷嚷着吵死人了……”花嬷嬷打着哈欠步下楼梯,原本困倦的双眼一看到符兰,顿时睁得老大,健步如飞的冲下来,掩不住惊喜的将符兰从头到脚看个仔仔细细。
“唉唷,这是哪来的小姑娘,长得真标致,来我这繁花楼是何事啊?妳可别跟我说妳是来找相公的……”自隔壁的倚春楼开张后,客人们就全被倚春楼挖去了,繁花楼这一年来生意可说是惨淡无比,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关门大吉,她正烦恼着呢,没想到老天待她真好,竟将这么美的小姑娘送上门。
“我是来应征花魁的。”符兰说出她前来的目的,一双本该天真的清澈眸子已历尽沧桑。
半年前,她还是吏部尚书的二千金,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日子,岂知一天夜里,一群蒙面黑衣人突然闯入她家,杀了爹娘还有好多人,她和大姊、小妹被婢女侍卫带着分开逃亡,最后,保护她的人全都死了,只剩下被藏在草丛里的她,待那群黑衣人走后她才敢走出来,对着满地的尸体嚎啕大哭。
哭完后,她抹去泪,决定面对现实,下山报官,为死去的爹娘以及多条人命讨回公道。
但她从小就被保护得好好的,根本不知人心险恶,所以当遇到一对兄弟愿意载她一程时,她便毫无戒心的上了马车,没想到他们竟是人口贩子,想将她卖到邻国。
她被囚禁了半个月,直到即将被送上船,她才找到空隙逃走,在途中遇到一对好心夫妇协助,大婶知道她的际遇后,怜悯的说会带她到京城报案,辗转来到京城,又是半个月过去,吏部尚书命案早已满城皆知,符兰打听后得知那晚一共死了七十八人,疑似仇杀,由于没留下证据,迟迟捉不到凶手。
符兰本想直接露面,又怕她的幸存会再次引来杀机,这时,她想起爹生前最好的朋友姜太尉,便想寻求他的帮忙。
怎知当她好不容易和姜太尉见了面,却得到他爹娘大概是犯上了不能惹的人,刑部办案受到阻碍,无法往上查的消息,让她大受打击。
为什么无法追查?是想隐瞒什么吗?
她还处在无法为家人讨个公道的打击时,那个待她和气的姜太尉竟称赞她长得标致,还抚上她的脸说会好好照顾她,吓得她拔腿就跑。
之后暂居在大婶家,却差点被大婶的丈夫侵犯,看到大婶一脸她恩将仇报的愤怒表情,她心寒的离开。
天地之大,她能上哪儿呢?
爹娘都死了,她没有家,没有能投靠的人,也不知大姊和妹妹流落到哪去,现在是生是死,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但她要活下去。
她在一家饭馆找了工作,虽不谙煮饭,但她算盘打得可精了,也写得一手好字,因此她主要是在柜台帮掌柜的忙,可是做没多久,就有男客为她争风吃醋,砸了馆子,她因而离开,接下来的工作也陆续因为老板或客人因她起争执而不得不离开,一晃眼五个月就过去了。
这期间,负责侦办符家命案的官员换过一个又一个,都如姜太尉所说,最后都查不下去,毫无下文。
符兰头一次发现,除去吏部尚书二千金这层身分,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每天只求三餐温饱、有地方住,还得防备男人的觊觎,,但,她依然得咬牙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她才能替爹娘以及枉死的符家上下申冤,活下去,她才有可能找到失散的大姊和小妹,和她们重逢。
她更讽刺的发现,她的美貌虽令她次次受到男人觊觎,身陷险境,却同时也是她最大的武器。
既然男人们看到她就像苍蝇沾到蜜,她何不利用她天生的本钱活下去?
在经过几番挣扎后,符兰决定利用她的美色,将男人迷得团团转,榨干他们的钱。
她没有能力做什么,那么,就用钱去做,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肯定能请到最好的探子,查到大姊和妹妹的去向,也能查出凶手,让爹娘以及符家上下七十多条人命安息。
听到符兰是来应征花魁的,花嬷嬷笑得阖不拢嘴,“果然是老天爷送来的,太好了,凭姑娘妳的美貌、身段,肯定会让客人回笼的……”
“我不卖身。”符兰倨傲道,她是要利用美色赚钱,可不打算牺牲,就算再落魄凄惨,她也还是有尊严的。
花嬷嬷脸色大变,“当花魁哪有不卖身的,初夜最值钱了……”连忙捂住嘴,要是吓坏了这小姑娘,让她跑到隔壁的倚春楼还得了?
“也好,男人就是犯贱,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不卖身反而吸引人。”她朝符兰挤出妥协的笑,现在谁能救繁花楼,谁就是菩萨!
听到花嬷嬷同意了,符兰暗自松了口气,继续提出其他条件,“我不签卖身契,要当自由身,还要五五分帐。”
花嬷嬷一听,脸都扭曲了。“妳坑人啊,要自由身,又要五五分帐,哪家花楼的姑娘不签卖身契的,跑了怎么办,又有谁是五五分帐的,三七!”
符兰定定地看着花嬷嬷,“只要嬷嬷肯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但不会跑,还会让妳赚上很多钱。四六,这是我的底限,要不我去别家谈好了。”
她在赌,到生意兴隆、姑娘争奇斗艳的花楼,不见得能让她谈条件,所以她才会选择生意惨淡的繁花楼。
四六也很让人心疼呀……可是,她的眼光很准确,这姑娘是难得一见的极品,肯定能让繁花楼重现往年风光,只能赌一把了!
花嬷嬷咬牙应道:“好,四六就四六!”
成功了!符兰扬起笑,精明地说:“白纸黑字写契约,如何?”
她不会再天真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了,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也知道踏入了烟花之地,这辈子就像多了个烙印,永无翻身之日,但为了活着,为了活下来的目的,她要往上爬,成为位于最顶端、百花之后的花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