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笑一声,“恨真的有那么深吗?”
爱与恨是一体两面,当爱不被爱时,爱得太深与恨得太深一样是残酷的折磨。前者用尽心血,付出所有,甚至为爱牺牲,以求令对方对自己有所亏欠,不能离开自己。后者也用尽心血,报复仇人,不惜两败俱伤,令对方伤心一辈子,一样让人痛不欲生。
“我不会恨舞。”他不断的摇头否认,兴奋的挑起仅有的一一边眉头。“只要回到我的地方,便能拆下它。”
蓝蝶衣没有丝毫怀疑,直接点头,选择相信。他可以不顾性命,执意夺回所爱,成功后,当然会拆下炸弹。他怎么会舍得让蓝舞受伤?一丁点也不行。
“我们该走了。”她扶着半痴傻笑的蓝奕。
罢才一直埋首拆炸弹,没有正面看大伙,现在抬头一看,所有的人都离开,只有玄冥君与白曜君留下来。
“不可以走!”玄冥君厉声大吼。若非白曜君阴止,他早已按捺不住,扑上去了。
她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他不明白?这是她最好的结局。
“谁敢阻止我带舞走,我就跟他同归于尽!”一听到反对她离开的话语,蓝奕便像野兽一般发出吼声。他可以用变种海洛因麻痹自己的神经,动开胸手术,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对蓝蝶衣,他志在必得。
“你……”玄冥君气得说不出话,不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却又无可奈何。
白曜君轻咳两声,用手掩嘴,压低声音:“他不会伤害她。”
情爱是吞噬理智的毒物,真是至理名言。
玄冥君沉住气,收敛狂妄的目光,瞪着蓝奕,“好吧!你可以带走她,因为我不想她有性命的危险。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罔顾她的性命,只为了满足你的私欲。”
“我没有要她死!”蓝奕大声反呛。
他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玄冥君冷哼一声,“你要跟我们同归于尽,你认为她可以逃出生天吗?”神女不是神,只不过是个纤细的女人。
玄冥君将这个两难的问题原封不动的还给蓝奕,他想用炸弹要胁姓玄的交出蓝舞,反而成为他的绊脚石,拿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没有……”蓝奕不知所措的看着蓝蝶衣,寻求一丝信任,原本紧握她的大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不停的摇头,细碎的咕哝着。
“我明白,蓝大哥,我们走吧!”她边安抚他,边流露出哀求的目光。玄冥君不该乘人之危,让蓝奕的情绪恶化,越来越不隐定。
玄冥君却无视她眼底的不谅解,继续发挥他优秀的审问才能,锐利的言词足以令人陷入疯狂,整个崩溃。何况蓝奕早已疯了,只差一点就要崩溃。
“你想她死,便带她走。看看你身上还有炸弹,万一爆炸,除了你,第一个会被炸死的人就是她。”
“我怎么可以让舞为我受伤?纵使我流血,也不能让她流一滴泪。我蓝奕绝对不会伤害蓝舞,身为神女的护卫,我发誓,以天为盟,以地为监。”
看着他从傻乎乎的模样变得大义凛然,蓝蝶衣听出他的记忆竟然回到年轻时,当时的蓝奕刚成为蓝舞的护卫,正直忠诚,是个热血青年。
“蓝大哥,我们走吧!”
她心里大叫不妙,决定赶快带他离开。他的思绪太混乱,若让玄冥君继续问下去,他会崩溃。
“你不是舞?她在哪儿?”蓝奕疑惑的看着与蓝舞有八分相似的蓝蝶衣。
她不敢回答,更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垂着头,紧抿唇瓣,不知如何是好。
“我可以告诉你蓝舞在哪儿。”玄冥君开口,始终没有错过蓝奕的变化。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舞在哪里?”严厉的语气显示他很不悦。
玄冥君神秘的笑了,走到桌前,从一个精巧的小箱里抽出一只布袋,然后递向蓝奕。
“这是她……”蓝奕的手抖得厉害,脸色发白,牙关打颤,震惊说不出话。
这布袋是用蓝舞独有的衣服做的,是蓝族的传统,族人死后,以火来净化一生的罪孽,骨灰放入坛里,一小部分放入以自己生前的衣服做的骨灰袋,给后人供奉。
“是你亲手杀死蓝舞!”玄冥君冷冷的说。
“不是……”没有意外的,蓝奕矢口否认,只是多了几分激动。
“你强暴蓝舞,她因为灵力破体而死。”玄冥君的眼底闪现寒光,审视着他的反应有几分真假。
“不是,不是……”他更加激动,抱头狂摇。
“你杀死村民,火烧村落。”玄冥君挺拔的身躯一动也不动,字字铿锵有力。
“不,一定不是……”蓝奕感觉有股无形的压迫力从玄冥君那儿冲向他,让他喘不过气。
“现在你连蝶衣也不放过……”
“够了,不要再说了。”蓝蝶衣激动的大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证据确凿。”他不理会她的强力反弹,迳自说道:“蓝奕,你看看自己身上的炸弹。”
像是察觉什么,蓝奕立刻扒开衣服,“怎么会……啊……”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当头棒喝,记忆的片段渐渐回笼。“天啊!”他跪在地上,哭着哀号,“我竟然丧尽良知,做出这些事,就算死一千次也无法弥补。”
“蓝大哥,只要你改过,姑姑会原谅你……”
“不……”他猛力摇头,无法原谅自己的恶行,泪水从较完好的眼眶里流出来,突然拿起蓝舞的骨灰袋,快步往外走去。
蓝蝶衣、玄冥君与白曜君立刻追上去。
“蓝大哥,冷静点。”她大声劝说。死者已矣,无法重生,她真的不想再有人牺牲了。
蓝奕来到玄武堂后面,那里是陡峭的断崖,将蓝舞的骨灰袋贴在脸上,喃喃自语,宛如情人间的耳语,连被烧毁的脸容也渐渐的变得祥和。
“蓝大哥……”蓝蝶衣在他背后不远处停下脚步,柔柔的呼唤,深怕吓到他。
蓝奕慢慢的回头,望着他们三人,微微一笑,可是绝望的笑容比哭还难过,泛出痛苦、哀怨和痴迷。
玄冥君追赶到蓝蝶衣的身后,霸道的将她拥入怀里,阻止她走上前。
她回头仰首,对上他深邃的瞳眸,他俯首向下,迎向她不知所措的美目。
不早也不迟,两人的目光就这样遇上,就这样缠上。
蓝奕看到的却是年轻的玄昱君和蓝舞亲昵的相拥,美丽旖旎得令人目眩。
“放开舞!”他愤怒的大叫。
“要么,你立刻跳崖;要么,你给我滚回来,别像个撒野的孩子。”玄冥君又说道了。
蓝蝶衣气得跺脚,挣月兑他的臂弯,走向崖边,“蓝大哥,回来吧!”
“舞,以前是我不对,求你回到我身边。”蓝奕转身,低声央求。
她点点头,正要将他从崖边拉回来,突然一阵腥甜从喉头溢出来,吐出鲜血。她自知中毒太深,早已药石罔效,加上刚刚强用灵力控制蓝奕的意志,体力严重透支,一直都是勉强站起来。
眼前一黑,她的娇躯徐徐的倒下。
“不要!”玄冥君惊呼一声,立刻扑上前,短短的距离却有如阴阳两隔,眼看就要抓住她的手腕,没想到竟然错失。
看着小小的身体坠落悬崖,他的呼吸停止,巨大的痛苦吞噬所有的感官。
“不……”
电光石火间,蓝奕苏醒,看到身边的蓝蝶衣掉落悬崖,纵身跳下,单手攫住她的手腕。
斜崖风疾陡峭,是超过六十度的天然斜坡,他们疾速向下滑,他伸出假手,试图抓住任何岩石,身体也不停的擦撞崖壁,减慢下滑的速度。
两人多滑一公尺左右便到达斜坡尽头,掉进笔直的断崖,直落谷底,粉身碎骨,必死无疑,蓝奕大喝一声,用尽全身的气力,假手硬生生的插入石缝,与尖硬的碎石摩擦后,几乎全毁,千钧一发之际,卡在斜坡尽头的石缝,两人四脚悬挂在崖上。
“蝶衣,快醒来。”他大叫,知道现在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
玄冥君看着惊险的情景,蓝奕抓住蓝蝶衣的手腕挂在斜坡尽头,而她已经昏厥,担忧的询问,“她还好吗?”
“她昏过去了,要快点救她。”蓝奕提气大叫,因为抓着她的手腕,感觉到她还有脉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玄冥君一面在崖上来回踱步,一面打电话求救,崖壁光滑陡斜,他无法下去救人。
“快点,崖石快支撑不住了。”卡住假手的石缝开始有碎石剥落。
这时,蓝蝶衣幽幽的醒来,惊见自己悬挂在半空中,几乎吓得大叫,幸好她久经训练,冷静的向上望,看到蓝奕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快放开我,你的手会断掉。”她惊叫,不知道他已承受她的体重多久,但是再强壮的手臂也会报废。
“不放,死都不放。”蓝奕死命的抓着她的手腕。
“对不起。”她自责的哭了出来。
蓝奕终于看到,蓝舞为他哭了。
打从有记忆以来,他对蓝舞生死不渝,认定追随她是这一生不变的责任,何况神女必须终生独身,所以坚信两人可以互相扶持,直到老死。
因此他比任何人更加不能接受蓝舞的背叛,爱上其他男人。
当绝对的爱成为绝对的恨时,他宁可亲手毁灭她,毁灭那个为爱蜕变、为爱抛弃一切的女人。
可是当他必须面对蓝舞死亡的事实时,却将所有的责任推给玄昱君。
十多年的执迷不悟,他让多少人枉死,含怨而终?
玄冥君将绳子的一头绑在腰部,另一头由十多个人拉住,慢慢的垂落到蓝奕和及蓝蝶衣的附近。
“上面停。”他大喝一声,双脚抵着崖壁,以半坐的姿势稳定身体。
“冥君,快救蓝大哥。”
玄冥君看向蓝奕,蓝奕点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蝶衣,手给我。”玄冥君朝她伸出手。
“不要,你先救蓝大哥。”她十分坚决。
“蝶衣!”玄冥君气到快吐血,只见她轻晃一下,石缝又绷出碎石。
蓝奕的假手开始往外倾斜,汗水直流,“你快将手给他,我要放手,他们才能救我。”
因为形势险峻,她无法转身,也不能环顾四周,一听到蓝奕有救,心里大喜,赶紧伸出手。
他们尽可能的朝对方伸手,始终差一点点。
玄冥君不敢再向他们靠近,深怕绳子或自己的动作会导致碎石月兑落。蓝蝶衣更是动也不敢动,担心任何的摇晃都会害蓝奕掉下去。
蓝奕觉得石缝掉下来的碎石变多了,假手有松月兑的征兆,当下作出决定。
“小子,看好她。”
他慢慢的摆动手臂,然后一个用力,将她荡向玄冥君。
玄冥君伸长强壮的手臂,在她荡过来的时候,抓住她,迅速拥进怀里。
他终于真切的感受到她的体温、脉搏和呼吸,血液沸腾,拼命的压抑激荡的情绪,轻声的说:“抱紧我的颈子。”
他让她的双手圈抱住他的颈背,左手环住她的娇躯,右手紧紧抓住绳子,稳定两人的身体。
蓝蝶衣转头,看见蓝奕还悬挂在崖上,卡在石缝里的假手已支离破碎,情势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