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茵头戴凤冠,身着大红喜服,在几名小婢的簇拥下,被扶出喜轿。
她全身无力,无法自己行走,必须倚靠着一名小婢女的搀扶,才能勉强走路。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她为什么会在一幢偌大的建筑外?
而且,还身穿新娘子才该穿的吉服?
除了一双翦瞳依旧水灵灵外,她的脑子还因大量的迷药积聚体内而感到混沌。
她依稀记得,这种状况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好像只要她睁开眼就有人喂她食物,然后她又昏昏欲睡了。
难道她被人下了迷药?
想到这儿,她顿时清醒不少,那么现在的状况是……
她抬起头环顾四周,想看清白自己身在何处,而身边这个搀扶她的婢女又是谁?
“请通报一声,栖兰来的和亲新娘已经到宫门口了。”忽地,领在前头的侍卫长上前向守卫打恭作揖道。
“栖兰来的和亲新娘!”略微思索一番,守卫应道,“好的,请随我来。”
侍卫长大手一挥,后头的人会意,抬嫁妆的抬嫁妆、扶新娘的扶新娘……”行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守卫的后头进入皇宫内。
在一处偌大的中庭,带头的守卫转身道:“请在这儿稍候,我先去通报一声。”
“好。”
不多时,守卫带着几名宫女回来,还找人去通知李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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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接到消息的李总管也赶忙往“轻云宫”走去。
有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侍卫们怎么随随便便放不明人士进宫呢?
栖兰来的和亲新娘!?
谁不知道栖兰来的新娘只有明皇妃一人而已,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
李总管叨念着,可脚步也未停,直奔轻云宫。
“大皇子、大皇子。”他喊的是已退位的玄聿。
“进来吧!”
“是。”李总管必恭必敬的走进去,看见大皇子及皇妃正面对面而坐,檀木几上还摆着棋盘,显然正在对弈。“大皇子、皇妃万福。”
“有事吗?”玄聿手中拿着黑子,两眼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地问道。
“禀大皇子,栖兰献来的和亲新娘已经在‘娇妍宫’门口候着。”李总管回答,眼睛还瞥向皇妃娘娘。
“哦!已经来了。”玄聿收起黑子,打算起身前去娇妍宫。
段明月跟着站了起来,脑中只有一片空白。
玄聿要纳新妾?而且来人还是她的同乡?
“等等,什么和亲新娘?你不是说只爱月儿一人吗?”
玄聿笑了笑,“是啊!”说着,他一把搂过她,啄了她一口。
李总管则垂下头,当作没瞧见。
“那她是谁?”段明月嘟起嘴问,没想到玄聿是这种人!她才为他生下孩子,他就变心了。不待他的回答,她便心伤地说,“怪不得出宫游山玩水的行程全延后了,原来就是要等她哦!”
“小醋桶,你误会了,她是我替玄禺找的新娘。”点了点她的俏鼻,玄聿又说,“你不是嚷着要替玄禺找个妃子吗?这不就来了!”
“是这样呀!可你不是说玄禺不近吗?”她还是疑惑,若是不近,还有可能在后宫纳了一群“花”妃吗?
“你对栖兰王选的姑娘没把握吗?你忘了,你也是栖兰王指给我的;再说,这个姑娘和你是同乡,也可以陪你解解闷啊!”
“玄聿,你对我真好。”段明月抓着他的手臂,将头倚在他的臂上。
李总管又赶忙低下头去,暗嘀咕了声,大皇子他们到底还要亲热多久啊?该不会忘了他还在这边吧?
“那当然喽!你这么爱吃醋,我不小心讨好你,行吗?”玄聿没忘了正事,拥着段明月走向娇妍宫。
“爱吃醋还不是同你学的。”段明月怪起他来了,两人渐行渐远……
李总管才收起心神,大着胆子抬头一看——
咦?怎么人都走了?
居然真的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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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偕来到娇妍宫,宫中的侍卫见到马上跪下行礼,栖兰来的使者只是屈身行礼。
“大皇子、皇妃万福。”
“都起来吧!”玄聿示意,夫妻两人的目光全盯在由婢女搀扶的新娘身上。
段明月喜孜孜的上前,“你是钟玉琴吧?”
方才在来的路途中,玄聿已经同她解释过,是以她明白来的新娘是昔日父亲的同僚钟丞相之女。
钟玉琴?她不是啊!程如茵下意识的摇头。
一旁的媒婆见状,机伶的对段明月说:“这位是皇妃是吧?我们家小姐生了一场大病,现下脑子还混混沌沌的,连自个儿的名字都忘了。对,她是钟玉琴没错。”
“我不是,我是程如茵。”她还没病得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父母为她取的名字视她为贱草,这是怎样想志都忘不掉的羞辱啊!
“程如茵?”玄聿和段明月对望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媒婆一见他们起了疑心,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掐了程如茵一把。
程如茵一时没防备,不自觉地放开婢女的手,虚软的身子就要滑倒在地。
“小姐,小心。”媒婆马上将她扶起,“哎呀!不好,小姐又要晕了。大皇子、皇妃,小姐恐是站太久了,可否让我们入内再说?”
“当然可以。来人呀,把钟姑娘送进娇妍宫,请太医!”
众人因程如茵的突然倒下而乱成一片,段明月和玄聿也忘忘了方才疑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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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方面,消息灵通的褚公公早将栖兰丞相之女进宫之事告诉合妃,借以得到更多好处。
百合却不当作一回事,想想这几天皇上都夜宿玄雨宫,与她夜夜欢爱,若不是她已经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又怎会往这儿跑呢?
所以褚公公带给她的消息,一点都没影响到她。
“合妃,您千万别掉以轻心呐!听说这个钟玉琴是栖兰人,和咱们大皇妃可是同乡,要是大皇妃从中撮合,难保您……”褚公公故意留下话尾,任合妃去想象。
“是吗?”若真是如此,她必须走一趟娇妍宫,探听虚实。“她长得如何?”女人最在意的莫过于容貌,要是来人胜她一筹,那么就算自己再有信心,也会被击倒。
褚公公垂下头,怯怯地道:“奴才不知该不该说实话?”
“问你当然是要听实话!快说。”百合瞪他一眼,已燃起妒恨的情绪。
“生得是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姿,再加上那病慵佩的体态,更令人怜惜。”褚公公实话实说。
“住口!什么令人怜惜,不过就是贱蹄子一个,容得你这样赞她!”百合忍不住心中的妒恨,姣好的容颜因嫉妒而扭曲,显得面目可憎。
“是是是,奴才失言,请合妃原谅奴才。”
褚公公忙陪笑,心头则为自己的失言捏了一把冷汗,他忘了女人最忌讳听到人家赞美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算了!懒得与一个奴才计较。”百合没好气的应道。她心想,若来人真如褚公公所说的那般,那么她要对付玫瑰她们的事也得暂时延后,先斩除异己再说。
“依你看,现在我该怎么做?”
褚公公忙上前献计道:“奴才认为既然她现在还病着,恐怕不会这么早见到皇上,合妃你心就先在这几日至娇妍宫与她拉拢关系,要她不要介入您和皇上之间,如果动之以情无效,咱们再见机行事。”
“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百合点头,她不打没把握的仗,待她观察清楚皇上的心意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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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来到佳木斯的关系,所以程如茵身旁的婢女没再对她下迷药,可却也昏了好几天,才将体内未清的余毒全部排出。
在这段期间,段明月每日来看她,也带来不少人参补药为她补身,希望她的身体能够快快好起来,她也才好同她聊聊关于和亲的事。
同是来自栖兰,又同是和亲新娘,对于钟玉琴,她有说不出的好感,也衷心希望她能改变玄禺看不起女人的想法。
这天一早,段明月提了一篮的天山雪莲过来。
“明皇妃,您来了!”冰儿向她请安。
“嗯,玉琴小姐醒了吗?”她问,顺道将手中的提篮交给冰儿。
“醒了,在里头坐着呢!今儿个好像比较清醒了。”冰儿怯怯地回答。心中害怕程如茵的清醒会让代嫁的事曝光。“哦,那很好!对了,冰儿,你去把天山雪莲熬成汤汁,给玉琴小姐喝下。”段明月交代着。
“这……”她不在程如茵的身边,会不会……
段明月把她的迟疑当成是不放心,她笑笑说:“放心,这儿有我,你去忙吧!”
“是。”冰儿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期盼程如茵不会乱说话。
见冰儿退下后,段明月走向内室,遣下冰儿是她的安排,盘旋在心中的疑惑,也该是解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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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娘娘,你来了。”程如茵方才就听见冰儿与明皇妃在说话,本要走出去迎接,可两脚就是不听使唤,酥酥软软的。
“嗯,来了好一会儿。”段明月坐在她的身旁,没为她不起身行礼而责难她。
她来可是为了别的事。
“我听冰儿说,今儿个你好多了。”
“是啊,头脑清醒了些,连精神也好极了。”程如茵回答。事实上,从她发现自己应该是被下了迷药后,对于身边的人,她已有所防备。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又为何会被送来佳木斯的皇宫?又是谁主导这一切?
这一切的一切,总该有个理由,这也是她亟欲知道的。
段明月听到她的回答后,点点头,“那好,我有话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
“嗯,如茵知道的一定不隐瞒皇妃娘娘。”
“你叫如茵?”段明月没忽略掉她的自称。
“是啊!初次见面的时候,如茵已说过了。”
“那么,你也不姓钟喽?”
“如茵姓程,家父是威龙镖局的主事者。”想起爹爹,程如茵不由得悲伤起来。
“威龙镖局的主事者!”段明月跳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问,“你不是钟丞相的女儿吗?”
程如茵摇头,“皇妃娘娘,事实上,如茵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儿的每个人都说我是钟玉琴,可我明明就是程如茵啊!还有为什么我会从栖兰来到遥远的佳木斯?”
段明月冷静下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程如茵不相信自己真的病入膏盲,连自己姓啥名啥都忘了。
见她这般模样不像是在说谎,那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依栖兰齐尔王的作风,和亲或许有可能,但找人代嫁就不是光明磊落的君王会做的事了。
段明月思索一会儿后,接受她的说法,她拉起程如茵的手,“如茵,你把你最近所遇到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嗯。我记得两个多月前……”程如茵慢慢将记忆拉回在栖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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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你自己是怎么上花轿的也不知道?”段明月在听完程如茵的叙述以后,脑中已经厘清一切了。
程如茵点头,“来到佳木斯,我才渐渐有了记忆,这时候才惊觉自己有可能被下了迷药。”
段明月赞同程如茵的说法,若依玄聿告诉她的消息来判断,这个钟上廉肯定是为自己的女儿找了个替身。
“如果我没猜错,你成了钟玉琴的替身,替她来佳木斯和亲。”
“什么?”乍闻这个结论,程如茵不敢相信,这是欺君之罪啊!他们难道不怕事情被揭发,为栖兰惹来一场祸事吗?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
“冰儿,你过来。”段明月不经意的瞥见在屏风边的冰儿,看她心虚的模样,这事她一定知道。
“皇妃娘娘……”冰儿端着雪莲汤,小手抖个不停,差点儿将汤汁溅出来。
“你也是由栖兰过来的,钟丞相做的事,你应该知道不少吧?老实招来,我可以饶过你,要是不说,待本宫查出来,就有你受的。”段明月端出皇妃的架式,半恐吓半威胁的说。
叩的一声,冰儿跪在地上。“皇妃娘娘,奴婢是被逼的,不关奴婢的事啊!”
“这么说,你是知情的喽?”
“奴婢是知道,可相爷说,要是奴婢泄露出去,替栖兰惹来麻烦的话,奴婢就是千古罪人,罪该万死了。”
“哼,这钟上廉还挺懂得威胁人的嘛!你说,我保证栖兰不会有事。”她早已打定主意了,不管程如茵是代嫁也好,自愿也罢,她都要她成为玄禺的妻子,与她姑嫂相称。
“奴婢说了,真的不会有事吗?”冰儿还是担心皇妃娘娘会说话不算话。
“我保证没事。”段明月点头。她的父母也在栖兰啊!她怎会容许栖兰和亲不成,反与佳木斯成仇呢?
冰儿见推拒不了,只好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这才让程如茵和段明月清楚的明白,她们的猜测并没有错,钟丞相是不舍女儿嫁至他乡,才会出此计策。
可说来说去,这事还是钟上廉的儿子惹出来的,程如茵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一时大意,疏忽了人心险恶。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我们也该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段明月依照承诺,并没有给冰儿惩罚,若要说有,也只是安排她留下来服侍程如茵而已。
“如茵,你有什么打算?”
程如茵无奈的摇头,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家,是一定回不去的了。爹和女乃女乃都不是真心疼爱她,只是想利用她而已;而除了家之外,眼前她哪里也去不得!
唉!天下之大,竟没有她程如茵容身之处。
“不如这样吧,你就留下来,完成你的和亲使命,嫁给皇上做妃子!”段明月的想法是希望她留下来,不仅仅因为她是同乡,也是为了她可怜的处境,而且她认为像程如茵这般貌美的女子,必能牵动玄禺的心,让他安定下来。
“嫁给皇上?”程如茵瞠大了眼。这是她想也没想过的事。
再说,她有这个福气吗?她有这个能耐和后宫的三千粉黛去争宠吗?
“是啊!就当你是和亲新娘,反正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冰儿知,只要我们不说,你的身份就不会被揭穿,我也有个姐妹可以作伴,你说好不好?”
“如茵小姐,皇妃娘娘说的有道理,在宫里什么都有,不愁吃、不愁穿,既然回栖兰已是不可能,不如就留下来。”冰儿因为方才段明月饶了她欺君之罪,不禁帮着她说话。
“这……”程如茵看她们一脸诚挚,继而想起家人的嫌弃。就算必须嫁给未曾谋面的夫君,也好过承受被家人遗弃的滋味吧?
终于,她点头同意留下。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玄聿,让他准备婚礼。”段明月迫不及待的站起来,要去告诉她夫君这个好消息。
“不、不用了吧!”程如茵试着阻止她。
“要的、要的,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漂亮的新娘子。”语毕,她旋身离开。
留下程如茵左右思量这欺君的后果该如何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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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雨即将来袭。这是在明风殿当差的公公们目前心中所想的。
在一个时辰前,大皇子来过后就开始出现的迹象。殿内现下只有皇上一人,但从隐隐约约的咒骂声听来,皇上正在生气,而且是不小的怒气。
“该死的!”
“栖兰只会用这招吗?该死的美人计!”
“该死的齐尔王,你手下的人都是饭桶!”
在场的公公们听到这儿,纷纷对看一眼,不敢出声。
玄聿在还没退位之前,曾经密见栖兰来的使者,答应他们提出的和亲要求,并于日前将和亲新娘安置在娇妍宫内。
只是,他们所不晓得的是,此次的和亲对象是当今皇上——玄禺。
“来人,去把那个女人给朕带过来。”猛地,殿内传出玄禺饱含威严的声音。
公公会意皇上说的正是新进宫的玉琴姑娘,不消多问,便马上去传。
来到娇妍宫前,公公在宫外宣读皇上旨意。
“皇上要见我?”
已经准备就寝的程如茵坐了起来,连冰儿都赶紧来帮她穿衣。
“皇上有旨,宣玉琴姑娘至明风殿。”公公将话说得更清楚些。
“怎么办?皇上怎会在这个时候要见我呢?”虽然心中疑云重重,但程如茵没敢让公公多等,马上就走出内室。
冰儿拦住她,“等等,小姐。你别忘了自己现在是钟玉琴,是栖兰右丞相的女儿。”她提醒道。
“嗯,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们走吧!”
程如茵深吸一口气,与冰儿走出内室,会同公公,一路往明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