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叔叔家一趟,再回到家里时,已经十一点了,梅英若正拿着钥匙开门。
“若若。”
啪的一声,手中钥匙掉到地上,“吓了我一跳,这么晚了,到我家来做什么?”她随即拾起钥匙,不想面对瞿莫臣。
“等你,夜归女郎。”
她不会知道他在这整整等了四个钟头,像个傻瓜一样,他在等待的同时脑海中频频出现各种可怕的故事情节,每个都是她遭遇不幸的画面,他真是受够了。
“有什么好等的?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迷路。”
“你知不知道我是在为你担心?你真是没心没肝的东西。”瞿莫臣粗鲁的板过她身子,想看清楚她的表情,而她根本不看他。
他气极的强自索吻,时而残忍时而温柔。
梅英若一时手足无措,两手强力的想挣月兑他,但愈是挣扎他愈是不让她得逞。一直待到他松了口,她好不容易才喘了口气,趁他没注意时,一挥手就是一巴掌。
“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瞿莫臣用手抚模受伤的脸颊,笑着说:“你根本不恨我,而且你还很享受。”
“不要脸,毫无感情的情况下,有何享受可言。”
“你我心知肚明,我不会在这一点上硬是同你争。”
梅英若实在搞不清楚他的目的何在?“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证明你真正的感情,证明你到底爱不爱我。”
“结果呢?”
他魅眼放电,皮皮的一笑,“爱。”
梅英若被他盯得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故意生气的反驳,“就凭一个吻?瞿莫臣你也太自负了吧。”
“不请我进去坐?”他这客人自动提出要求。
“不方便,里头很乱。”
“我不信,你的借口太牵强了,若若,我认识你十五年了,你所谓的乱,我真的怀疑会有多乱。”
再和他耗下去,她肯定兵败如山倒。“我很累,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如果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的话,最好不要撕破脸。”
“明天我要到越南去。”
“你不需要向我报告行程,我又不是你的职务代理人。”
瞿莫臣脸色一沉,想不到她说起残忍的话来口才是一流的,尤其是面对他时,丝毫不留情。
“你如果做律师一定是名律师,怎么以前我没发现你的犀利辩才。”
“多谢赞美。”梅英若开了锁立即推门而入,把瞿莫臣关在门外,完全不顾他既关心又落寞的眼神。
她在门边静静的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忍耐多久而不崩溃。这一生,是不是所有的好运都用尽了?她何时才能从这个劫难里爬起来呢?
瞿莫臣离开梅英若的住处后,驾驶银蓝色的保时捷,在环河快速道路上奔驰着,想他瞿莫臣一身傲气,恃才傲物却遇到了他命定的宿命。在这场男女情爱追逐中,他竟然会跌得这么惨,爱得这么惨。
暂时离开也是好的,至少他可以沉淀自己纷乱的情绪。他成功的建立了自己的商业王国,却不能建立自己的家庭城堡,他想不透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如果若若在意的是尹蔷,他已经表明和她之间的清白;如果若若在意的是经济上的独立,他也允许她到怡康工作,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呢?他知道事情很不对劲。
而他痛苦,有谁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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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诞节,在台湾,尤其是台北市区,只要能和节日扯上一点关系的,少不了附庸风雅赶流行。
“今天是大好日子,大伙都忙着凑热闹去了,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在家?青春是不能这样浪费的。”乔铭夏打扮得像只华丽的孔雀,蹦蹦跳跳的在梅英若客厅里跳着怪舞。
“我也不是在浪费青春,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容易工作进度完全赶上了。”
“你的生活变得好封闭耶!奇怪,瞿莫臣怎么最近也没来烦你啊?”
“他到越南去了。”
“越南?他怎么会去那?”
梅英若淡淡的回应,“可能是为了试探性的投资吧,我也不清楚。”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生意愈搞愈大,那中国大陆他少不了也丢了些钱进去吧?”
她四两拨千金的说:“不是很清楚,我也没什么资格可以过问的。”
“那是你不想要那个资格,瞿老大还真是能干,以前他就已经忙得见不到人影了,现在岂不是见一次面像朝圣一样艰难?”
这个小夏,也真会用形容词搞笑。“唉!那也好,最好少见面,对大家都好。”
“那才不好呢,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科学十分发达,电话、传真方便得很,就算相隔千里,也一样可以寄语相思啊,尤其是瞿莫臣,只要他想做,肯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上几倍。”
梅英若转移话题,“你真是浪漫,今晚耶诞节怎么会到我这来?”
“‘菲林’有个化妆舞会,我想找你去热闹热闹,好久没跳舞了,可以趁此机会活动筋骨。”
乔铭夏的舞技好得没话说,就连专业舞者也少有人挑剔得来。
“你和逸谋去吧,我不会跳舞,到那去就像异类一般,手脚都不知放哪。”
“有什么关系,人那么多,大家还不都是扭扭摆摆的,不会有人注意到谁跳得好坏的啦,更何况化妆舞会,大家都改变了外型,谁认得出谁啊?”乔铭夏见她尚在犹豫着,拉着她的手臂说:“走啦!逸谋今天扮温莎公爵,本来我想扮公爵夫人的,后来想想算了,平常绕他也够他腻了,不如放他一天假!”
“我看还是不要去好了。”
“去啦,你是不是怕碰到蓝京介?”
“不是,我对他是很坦然的,怎会怕碰到他。”
“那就去啊,每天辛苦工作,好不容易有个可以放松的机会,干吗不去?”
梅英若实在拗不过她,“好啦,说不过你。不过我不想待太久,很久没去那么多人的场合了,怕会不习惯。”
“你呀!是自闭太久了,真搞不懂你,好日子不会过。算了,这种性格也是你的特质。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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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在“菲林”的摄影棚举行,虽说是化妆舞会,有许多人还是没有伪装的出席,可能化妆舞会的风气在台北社交圈还不是很流行,再加上扮来扮去都是几个固定的角色,也了无新意。
梅英若穿了件亮银的连身洋装,露出一双纤合度的长腿,长发随意绾了个髻,衬托出项上的简单珍珠坠饰更显优雅,整个人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玉人一般。
“瞿太太,更是稀容,你老公今天来不来啊?财经杂志最新一期说,他要到越南投资是真的吗?速度可真快啊,有赚钱的生意也不提拔一下。”
说话的是天成传播公司的少东瞿辛成。
梅英若没想到她上个化妆室出来,竟会遇上这个人。“嗯……他今晚有事,不会出席。”她有所戒备的说着。
瞿辛成这人很滑头,事实上他和她只见过一次面,是在去年瞿莫臣经营的太极集团的员工尾牙上。第一眼见到他就让人很不舒服,尤其是他的眼神,老是直住她身上猛瞧。
“那他还真放心啊!”
梅英若不想搭腔,只是浅浅一笑,当他喝醉了,对付这种人说得愈多愈让他有机可趁。
“抱歉,我同学叫我了,不陪你多聊。”她迅速的往乔铭夏及孙逸谋的方向前进,而他们正为某事争议着。
“英若,你评评理,我说他扮的温莎公爵根本不像,反而比较像拿破仑,你说对不对?”
“小姐,哪有一百七十八公分的拿破仑?”孙逸谋立刻替自己辩驳。
“你还不服气,分明就不像温莎公爵嘛。”
梅英若仔细的瞧了一瞧,“我看满像的啊,不像拿破仑。”
“还是英若有良心,我这一身行头可是辛苦借来的,而且就是扮演温莎公爵时穿的。”
“好啦,好啦,两票比一票,算你是温莎先生好了。”
乔铭夏发现另一件比争论扮相更重要的事待了解,遂立刻结束方才的话。
“英若,刚才跟你说话的家伙,是社交圈的下流胚子,你要小心些,我们把你带来这里,可是得完璧归瞿才行,否则恐怕会有一场血腥暴力事件发生。”她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梅英若白了她一眼。
她的视线倒是四处飘移着,“怪了,今天怎会没见到蓝京介?”
“他还是别来的好,省得又有是非要传播了。”孙逸谋有点担心。
“瞧,这不是来了吗?”听乔铭夏一说,两人皆将目光移向大门口,看着蓝京介和黎亚宣一块入场。
“喂,那不是咱们学校大传系的小学妹黎亚宣吗?”
梅英若问她,“你不觉得她和京介挺相配的吗?”
“是不错,但也真是无奈,蓝京介对你一天不死心,就永远不可能发现其他女人的优点,哪怕那人近在咫尺,也是一样的。”乔铭夏实事求是的评论道。
“不会持续太久的,他是聪明人,很快就会领悟的。”
“但愿如此。不管了啦,至少今天咱们都别再烦这个问题了,走走走,来了这么久,不跳舞可惜。”
梅英若摇头婉拒,“你和逸谋去跳吧,我在这里看看人。”
“看看人?有没有搞错啊,真是输给你了。OK,我们去热身了,你可别先走人啊。”说完她和她老公立刻滑入探戈的行列。
“要不要喝杯鸡尾酒?”
吓了一跳,梅英若诧异的问:“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还在越南。”
她不接受他的另一杯鸡尾酒,任他一人端着两个酒杯。
瞿莫臣啜饮着手中酒,一边回答她,“下午回来的,知道你会来,我若不出现岂不可惜。这里青年才俊这么多,一个不留神,万一你又被旁人所吸引,那我岂不是又得花心思再掳获你的芳心吗?”他说话也是酸溜溜的带刺。
舞池中的乔铭夏也瞧见了他。“瞿老大怎么也回来了,不是说到越南签约去了?”
“下午回来的,我告诉他,‘菲林’今晚的舞会英若也会到,问他来不来?结果,你也看到了啊,他可能回家洗了操,换了衣服就过来了。”
她立即赏了他一个吻,“老公,这回你可真是聪明,做对了一件事。”
孙逸谋笑嘻嘻的说:“我本来还怕被你骂呢,不敢告诉你,而且我也没把握莫臣到底会不会来?我是觉得他们俩是有情人,应该终成眷属的。”
“说得好,可是英若就是太死脑筋了,想不通,有一个很大的心结。”
“什么心结?”他也很好奇。
乔铭夏摇了下头,“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英若,要保守秘密。”
“连我也不能透露?”
“是的。”
他们的舞步配合得天衣无缝,狐步跳得有职业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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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英若和瞿莫臣离开了摄影棚,到外头的小花园依着栏杆说话。她还是冷冷的不说一句,他则仰望天空。
“今晚的月色真美,星光明亮,很像我们订婚的那一晚,不同的是你已非昔目佳人,愿和我白首此生。”
她无法忍受这样情深许许的话,尤其是在这么美好夜色里,里头非凡热闹,这里只有她和他,好像在遗世独立的世外桃源一般,让她顿时好想依靠他。
“怎么不说话?”他侧头问她。
“我也不想破坏这么美的夜景,免得你到时说我扫兴。”
瞿莫臣单力直入的问:“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她一惊,为了掩藏心中的不安,她把头低得更低。“你太多心了,我能有什么可隐瞒的呢?我是你收留的小可怜,这十五年来我所有的一切你都很清楚啊,能瞒你些什么?”
“你是不是欠了地下钱庄一大笔钱?”
地下钱庄?他真能想象。
她抬起头,皱着眉问:“你胡说些什么?”
“只是乱猜,不然就是捐了太多钱给慈善机构。”
“你做这样的猜测,有特别的依据吗?”
他不想一直绕圈子,所以开门见山的说:“不然,你为什么最近可以用到那么多钱?”
“你怎么知道我要用到很多钱?”她的防戒心开始运转。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到底碰到什么困难?我一定会帮你的。”他突然紧握住她的双臂。
她用力的甩开他的钳制,退开一步的要求他,“我不要你帮,你可不可以停止调查我,你能不能饶了我,不要再逼我了!”
瞿莫臣没想到她会情绪失控。
梅英若音量提高的说:“如果你再探究我的隐私,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她很害怕事实真相大白,看来她不能常到叔叔家去了,莫臣有办法查出她标会的事,难保不会进一步查出叔叔一家人的事,而那是她最无法面对的。
“你在恐惧什么?你怕我知道什么事,或许你在外头生了个私生子藏了起来,是不是?我猜对了吗?”
私生子?天啊,他连“私生子”都能猜出来。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我怀孕的事,你的眼线没告诉你吗?”
她是故意这么说来气他的,谁要他把她想得如此肮脏,如果她能为别人生私生子,她就不会离开他了。
他实在气极了她的不坦白,“我量你也不敢,因为我会毁了你的情人。”
“魔鬼,满脑子的暴力思想。”
“除了这个之外,任何事情我都能接受,只要不是背叛,没有我不能接受的。告诉我——”无论如何,他必须得到真正的答案,否则他会被她搞疯掉。
梅英若平息了情绪之后慢慢的说:“我告诉你最后一次,我没有不可告人之事,当然也没有所谓的私生子,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说的事实呢?”
“你告诉过我什么?你提过尹蔷,提过要经济独立,而这些我都解释过了,也让你继续在怡康工作,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非要以离婚来解决的?”
瞿莫臣的嗓门也激动了起来,正当梅英若要答话之时,孙逸谋夫妇也出来了。
“原来你们在这啊,怎么不进去跳舞?里面很好玩的,瞿老大,你舞一定跳得不错,不表现一下很可惜的。”
乔铭夏看出来梅英若和他之间气氛很僵,所以想把两人带离战场,缓和一下彼此的恶劣情绪。她可不想弄巧成拙,本来想作和事佬,结果反而加速他们的分开。
“是啊,莫臣,和英若跳首曲子嘛,你们夫妻既然来了不跳舞,尽是在外头讲话,会有是非谣言的。”孙逸谋赶忙配合老婆收拾残局,是他多事告诉莫臣“菲林”的化妆舞会,万一他们两人因此吵起来,他一定会被老婆骂惨的。
“她不会和我跳的,她是牛脾气,宁愿和我吵嘴也不愿跳支舞。谣言让人去传吧,反正习惯了,也不多这一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和我老婆目前分居,明天报纸也不可能立刻报导我们已经和好了吧。”瞿莫臣自我解嘲的说。
“英若,进去跳个舞嘛,都来了,来啦。”
乔铭夏拉着她的手走进摄影棚,回头对瞿莫臣眨了眨眼,意思是告诉他,接下来看你的,可别又搞砸了。
“好了,这一段开始放慢舞了,好好跳,不准再吵架了,这么多的长舌妇、长舌公最近缺话题,你们若不想成为新一季的焦点,就只跳舞少争论,OK。”
说完后,乔铭夏和她老公在“蓝色多瑙河”的音乐中翩翩起舞,她看着英若全身僵硬和瞿老大共舞,很想过去告诉他们两人干脆别跳了,既然那么勉强。但她忍住了,大约只跳了两首曲子,就看见他们两人往舞池外移动,一人在前、一人在后,似乎不妙的离开舞会。
乔铭夏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摇头,叹了口长气。
“怎么了,老婆?好久没听你叹气了。”
“还有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两人,一个是固执得可以,一个是不得要领,真是急死我了。”
“那就告诉那个不得要领的人该怎么做,才能讨另外一个固执的人欢心啊,犯不着这样苦恼。”她也是很想说啊,可是……“若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但我不能出卖朋友。”
“这不算出卖朋友,你是帮助他们,是做善事耶,成就人家一桩美好姻缘可是积德喔。”
“积什么德?这很可能会有悲剧发生的。”
“有那么严重啊?”孙逸谋还想再探老婆口风。
嗟!连她老公也和她谍对谍起来了,“是啊,别套我的话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别多事,管不好的话会悔恨终生的。”
“我才不会多事呢,你都说得如此严重了,我能管吗?”
“我是怕你鸡婆的跑去告诉瞿老大,而他会去逼着英若要答案的,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事啊,我都摆不平了。”她忍不住用食指戳了下老公的额头,要他谨记。
“好啦,我不会轻举妄动的,只负责埋首工作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