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星期六的宴会过后,各大报章杂志的头版,几乎都是昌杰集团新任总裁耿亚的相关消息,所以今天一大早,身为总裁秘书的巧儿,已接获不下三、四十通的恭贺电话。
这对原本就非常忙碌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沉重的额外负担,再加上一大堆什么世交的女儿啦、公司老板的女儿啦,明为恭贺暗地理其实是想攀权附贵,一个劲的向她问东问西的。
天知道,她连新任总裁长啥模样都没看过,怎么会晓得他的喜好?还好这不是常有的事,否则……
按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她拉开抽屉,习惯性地塞颗药丸进嘴里。
这时,厚实豪华的大门被推开了。
巧儿闻声转头一看,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她愣愣的望着门前身穿性感贴身洋装、手捧文件,婀娜多姿地朝她走近的,国内部北区业务经理张宛仪。
巧儿回过神来,赶紧咽下药丸,清清不适的喉咙,漾出一抹职业笑容,言不由衷的说:“张经理,你今天看起来真是不一样!”
听到赞美,张宛仪眉开眼笑地说:“谢谢!以我二十八岁的年龄,有时当然要漂漂亮亮的,才有年轻人的朝气嘛。”
顿一顿,她又接着说:“瞧,我一打扮起来呀,整个人的味道就不一样了,哪像有些人呀,即使再年轻、再努力打扮,也不会有什么效果。”说完,眼光还别有用心的瞄一下巧儿的右颊。然后她做作地微微一笑,佯装出不好意思地向巧儿道着歉,“啊!真是不好意思呀,石秘书,一时口快,我绝不是在说你。”
对于张宛仪明显的人身攻击,巧儿摇摇头,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没关系。张经理上来有什么事吗?”
“喔,我有一些文件要向总裁报告。”
瞥一眼她手上的文件,巧儿开口:“新、旧总裁,都还没到,他们可能要到下午开会时才会出现,你把文件搁我这吧,我会帮你呈上去的。”说完,她伸手欲拿走文件。
没想到张宛仪却立刻闪向一旁,让她吃了一惊,不解地望向眼前的人。
张宛仪表情尴尬,双手紧抱着文件,干笑几声。
“没关系,不必麻烦石秘书了,我下午开完会再亲自来一趟就可以了。”
瞧见她尴尬且有丝不高兴的表情后,巧儿终于明白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了。
缩回多事的手,她缓缓陪笑道:“这样呀,那就麻烦张经理下午再来一趟吧。”
张宛仪一得到台阶下,马上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赶紧转身,快步踏出大门。
巧儿好笑地睨一眼关上的大门,摇摇头。看来不管这个新任上司的长相如何,他铁定是一个黄金的不能再金的单身汉。希望他不会是个公子,否则,她可受不了天天得如此应付他的众多情人。
缓缓吁一口气,不再多想,她回身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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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
在宽广的会议厅里,摆着一张可容纳五十个席次的椭圆形超大会议桌。
今天所要举行的会议,主要是向所有高阶层人员介绍新任总裁,和检讨下半年公司的营运方针及目标,因此昌杰内部所有经理级以上的人员,及国内外分公司的代表,皆需出席此项重要的会议。
巧儿在接到老总裁的电话后,先行下楼来到会议厅,走到首席右边,第一个顺位的位置坐定,然后看向已到的众人,缓缓说出刚刚上级传达的指示。
“各位主管,总裁他们因路上塞车,将会迟十至二十分左右,请各位略作休息,静心等候。”
听完说明,原本隐藏的紧张气氛此时完全突显出来了,众人开始如临大敌般地战战兢兢、神情凝重。
然而就是有一、两个人,如巧儿一样,对于周遭屏气凝神的气息,毫无所觉。
巧儿以一双明亮的黑瞳,呆呆地盯着桌上的文件封面,故作沉思借机休息一番。
时间一滴滴的流逝,就在众人快被诡谲不安的气氛给逼疯时,嘎的一声,会议室的门被打开来,身着西装、高大英挺、各有特色的耿氏父子,先后走了进来。
那个声响,将处于发呆状态的巧儿给唤醒了。
振振疲惫的精神,她抬首往门口望去,迷蒙的双眸立即陷入一双深邃的眼瞳之中,她慌忙地移开视线,低头闪躲。
是他?!竟然是他!巧儿心中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了。
耿亚一进门,目光就随意地环视着在场人员,直到扫中一道疤痕,眼眸蓦地掠过一抹光芒。
找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再次将目光掷回疤痕的主人身上,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拉越近,她一脸错愕、低头闪避的动作,让他的嘴边勾出一抹邪肆的笑容,缓缓坐入首席的位子。
看来回国接下昌杰是对的,除了可以实现父亲的退休愿望外,还有……
他诡异地瞄了一眼身旁仍低垂着头的女人,真是一点也不费工夫呀!总裁秘书是吗?想到此,他唇上的笑意更浓,也更教人毛骨悚然了。
会议进行了短短一个多小时后,在场所有的人即明了,何谓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才检讨小小的两个案件,就已经让新官烧足了头顶上的三把大火,不只犀利准确的指出其中弊端及漏洞,同时还马上补充需改进及注意的地方。
这不仅使与会人员了解到,为何之前美国分公司所有大小案件,只要他核示过,皆不须再经总公司决定的原因,同时也让他们有如吃下一颗定心丸,不再为昌杰的改组,感到惶恐不安。
会议持续进行着,身为总裁秘书的巧儿,除了先前因乍见耿亚而惊慌失措外,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十足展现出秘书的优越能力,努力速记着,边写的同时,她亦与其他人一样,对身旁坐在首位的人钦佩不已。
但不知为啥,她总觉得这个新任上司,在会中不时目光的的地凝视着她,害她脑袋里不时闪过两人初相识时的景象,动都不敢动一下地保持着固定的坐姿,免得一不小心就接触到他那锐利的眼神。
就这样,又检讨了两三个企划后,会议仍不见有停止的迹象。
巧儿右手未停,飞快的将重点一一记下,但眉头却开始紧锁。
因为久坐,又未移动分毫,让她双腿僵麻,发出严重的抗议,轻轻地试着移动双腿,想更换个姿势,没想到,非但无法移动,反而惹来一阵如针刺般的麻痛。
她左手飞快捣住逸出口的申吟,慌忙地看向前方。
还好!有人正报告着,压下了她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探入桌下,轻轻揉捏着不受控制的双腿。
突然,一个身影倾向她,同时腿上多出了一只手掌,规律地帮她轻轻揉捏着。
就在巧儿盯着桌上仍握笔杆的右手,还未反应过来时,手掌的主人已附在她耳旁,轻柔地说:“专心一点,赶快记录,腿麻我帮你捏捏。”说的当下,还似有若无地轻触她的耳廓。
一阵酥麻自耳朵传来,巧儿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羞红了脸,尴尬不安地不顾麻痛硬是将身子挪动一个方向,避开贴着自己的耿亚,低声说:“不……不用了,总……裁,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耿亚暗暗观察她腼腆不安的神色,隐藏住嘴边升起的浓浓笑意。
“放心,这么多人看着,我不会乱来的。”而后,他面无表情地再次将大掌搁在她的大腿上,不顾她柔女敕小手的抗议,径自揉捏轻捶,松弛她微紧酸疼的肌肉。
红着小脸,巧儿被他过分热心的举动,搞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看他专心聆听报告的神情,又不像是在趁机吃豆腐,但……
小心翼翼地瞄瞄四周,果然,已经有不少人对两人突然莫名贴近的动作,投以吃惊、暧昧,还有妒羡的眼神。
这对一向不喜欢引入注意的巧儿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酷刑。
片刻过后,耿亚终于满心不舍的缩回手,坐直身子。因为他发现巧儿对自己的诱惑实在太大了,贴近她不仅让他无法专心开会,更让他那只帮她按摩的手差点失控,顾不得此时的场合,往她大腿根部钻去。
瞥一眼仍脸红害羞的小人儿,一抹不着痕迹的笑容迅速从他的脸庞掠过。
看来悸动的不是只有自己而已!他满意地清清喉,拿起桌上的冰开水啜了一口,缓和心中的情愫,重整思绪再度回到会议上。
另一方面,巧儿则是在他收回手时,惊异地发现,自己除了松口气外,心中还有股莫名的失落。
她不解地愣愣发了一会呆,才在另一位经理的发言中回过神来,但双眸不由自主地瞄向身旁的耿亚,脑中疑惑地想着自己奇异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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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一结束,巧儿立刻合上文件,想比自己的新任上司先行一步,回到那只有他们两人待的楼层,好整理一下自己有些混乱的脑袋。
可才起身走没几步,就被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给唤住了。
“石秘书,你同我一起搭电梯,我还有些事想请教你。”
巧儿万般不愿地杵在那,无奈地看着边下达命令边越过自己的身影,同时感受到其他还未离开会议室的同事,所投射过来的好奇眼光,深叹口气,心中暗暗地责怪起自己逃窜的动作太慢了。
怀着一颗不安且不情愿的心,巧儿像乌龟般地跟着耿亚,走进他的专用电梯。
电梯门才刚关上,巧儿就觉得耿亚紧盯着自己的炽热视线,让她快透不过气了。
清清喉,她低垂着头开口问:“总、总裁想问什么?”
耿亚没有马上回答她,反倒靠近她,然后微低下头,将嘴唇对着她的小耳垂轻声问道:“我是想问你,那天为什么一声不响地溜走了?”
他温热的吐息吹拂过她的耳贝,令不知他已如此靠近的巧儿一惊,差点尖叫出声。她反射性地大退一步,心慌地抬首望着他。
见他无任何逾矩的举动,不禁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带着些微的歉意,她开口正想请他重复一次刚刚没留心听的问题时,眼角却闪进了他身后的电梯按扭,直觉的话锋一转。
“你忘了按楼层了。”
眉一挑,耿亚顺从的先回身按下楼层,再转回面对她。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
电梯突来的怪异晃动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接着一个火花爆裂声,电梯里的灯瞬间熄灭——
“啊——怎么会这样?”巧儿吓得松落手中的文件大叫着。
“别怕,没事的。”耿亚立刻大步靠近她,想也不想的伸手要拥她入怀。
“啊——不、不要过来,走开、你们都走开,走开呀……”巧儿仿佛回到那个阴沉的梦里,有好多个Lili靠向自己,她歇斯底望地乱挥乱打,口中则不停重复着一些赶离的话语,就像这个电梯里不只有他们两人,而是有很多人似的。
“不……好暗,我不要在这里,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听到没有……”她惊惶地窜至前面,一边大声哭喊,一边用双手拼命地拍打着电梯门。
怕她歇斯底里的行为伤到自己,耿亚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从背后牢牢锁在自己怀里,嘴里不停地哄着:“巧儿别怕、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没事的!我在这……”随着他低沉温柔的安抚话语,巧儿渐渐停下歇斯底里的行为,并感觉到自己被耿亚坚定地搂在怀中。
但这只让她恢复了一些理智,她还是很害怕。那种说不出的惊骇,掐着她就快要窒息了,抖着身子,她困难地在他怀中转个身,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臂膀,闭起眼哭喊道:
“不行,我好害怕、好难过喔,墙壁就快压死我了,电怎么还没来?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救命呀!我受不了了,你快想办法、快救救我呀?”
见她又开始失去理智,耿亚明白不能让她一直处在恐惧之中。没有犹豫,他将她推向角落,托起她的下巴,然后攫住她那哭喊个不停的小嘴,舌尖顺势窜人她口中,缠上她的丁香,掠夺着她芳郁的津汁——
耿亚炽烫的热吻,成功地将沉浸在惊恐深渊的巧儿给震醒。
倏地,她张开了眼,却没有出手反抗,整个人有如被点穴般地动也不动(缺)——
干扰她工作情绪的始作俑者——耿亚。
赫!他那张刚毅俊俏的容颜,只差一点点就全贴在她脸上了,捂住差点惊吓出声的尖叫,深深吸一口气,她还来不及开口或做些什么反应,对方就已经先声夺人了。
“石小姐,我请你来是工作,不是来偷懒休息的。”将原本倾身与她对视的身子站直,耿亚冰冷地说。
“呃,对不起,我、我只是一下子要整理那么多资料,脑筋有些打结,所以、所以眯了一会。”巧儿涨红脸,自知理亏地编个借口嗫嚅道。
“你这是在暗示我,我给的工作太多了?”耿亚面无表情,语音与先前一样冰冷。
“总裁,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闻言,巧儿更加心虚,想要解释清楚却被他强势的打断。
“你不需要解释,事实上,我已经将我在美国的秘书转调来台湾了,到时候工作就会分摊一些出去,你就能轻松许多。”说完,不理巧儿的反应,他就直接回办公室。
缓缓合上欲出声的嘴巴,人都调来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巧儿自嘲的想。
望着前面关上的门板,她沮丧地伸舌摆出一张鬼脸,没想到,那道门却突然打开,并露出耿亚那张俊脸。
霎时,巧儿满脸通红,尴尬不已地收回僵住的鬼脸。
“石秘书,如果脸部运动做完了,请赶快将我要的那份资料整理完毕,我还等着要。”他严肃的说道。
端着红得快脑充血的脸蛋,她勉强开口回应:“是的。”
那扇门立刻不客气的再度合上。
基于冲动,她很快的再扮了一次鬼脸,然后才耸耸肩,将视线转回电脑荧幕上,心中百转千绕,就这样呆愣许久,直到不远处的大门,嘎的一声开启,才结束那莫名的沮丧,望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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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上高雅尊贵的桧木门,耿亚将身子倚靠在上头,才将隐忍许久的笑意勾划出来。
这小妮子真是逗人!尤其那尴尬通红的小脸蛋,更是意人怜爱,不过,刚刚故意靠近她的时候,看到她的眼眶似乎微微泛黑,难道真的是工作负担太重了吗?
想到有此可能,耿亚的眉头不由得紧紧拢起,责怪起自己。
看来他得赶紧打一通电话至美国,要那边的人赶快将何秘书调过来才行,免得巧儿的黑眼眶持续加深,惹他心疼。
摇摇头,离开门板,耿亚将自己抛人真皮坐椅上,有些难以置信,但却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不,应该是说,在第一次见到她的,就将从未给人的一颗心,完全奉送给她了。
这辈子,无论她接不接受,他与她都将紧紧纠缠,今生今世绝不松手。
如果她还没有爱上他也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挖、慢慢地掘,不管如何,她都必得用她那颗炙热的心,来填补他遗落在她身上的那颗心。
他还在思索时,就见耿力推门而入,手中还拿着一份传真,眯起眼,还来不及数落,他已经抢先开口了。
“大哥,高雄厂的员工突然集体罢工,今天没法子出货了。”扬扬手中的传真,耿力急切的开口说。
突来的状况让耿氏两兄弟立刻陷入凝重的危机处理当中,除了以电话沟通之外,还以电脑与分公司连线,做进一步的了解。
最后,高雄的员工代表终于在耿亚亲口承诺,将派人立即南下解决问题而答应先行停止罢工,危机方才暂时解除。
“老天!今天终于可以顺利出货了。”耿力坐直身子,伸伸懒腰后又说:“不过,那个高雄的员工代表还真是难缠。”
关掉连线,耿亚拿起桌上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客观地说:“这不能怪他,毕竟他背负着一千多名员工的心声,不难缠一些,怎么对得起信赖他的那些人?”
耿力想想也对,遂点点头表示认同。
耿亚放下杯子,摊开今早第一份要处理的文件,边看边交代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你派人下高雄看看,必要时你自己跑一趟;还有,帮我打一通电话到美国的分公司,我要何秘书下星期一准时来台湾报到。”
闻言,耿力眉一挑,微微倾身靠近耿亚的脸庞,眼神闪闪发亮,好奇地问:“大哥,你为什么要把何莉玲调过来呀?外面那个巧儿的能力很差吗?还是你跟那个何莉玲有……”
耿亚从文件中抬首,眯起眼,目光锐利地射向弟弟,直至他自动消音,才冷淡地说:“不要那么八卦,还有,不要给我在公司搞七捻三的,石秘书就是石秘书,什么巧儿、巧儿的。”
顿一下,他以更淡的语气说:“既然你有这个闲情逸致八卦,那就不用派人南下了,你自己亲自走一趟好了,省得没事做,猛是非。”
听到自己一个不小心惹麻烦上身,耿力连忙起身。
开玩笑!再待下去,不知还会有多少事要亲力亲为。他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一边往后退一边急急澄清。
“大、大哥,其实我平常很忙、很忙,没什么时间休息聊天的,现在又要去高雄一趟那就更忙了,所以这几天你就不用找我了。”说完,一个转身,他快步走出了总裁室。
耿亚满意地看着弟弟有如被狗追赶似的快速离开后,才放下不悦的心情,继续处理桌上成堆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