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荷影匆匆的从绝尘山庄赶回到沈家大宅时,已经是晚餐时刻了。
当沈荷影一步入客厅,便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但她仍装成若无其事的坐到餐桌前,准备和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整个下午跑到哪里去了?」沈家兴的火爆脾气似乎就要一触即发。
「徐子轩和礼服师等了你一个下午,你连礼服都没试过就跑了出去,连梅影都不晓得你上哪去,我真怀疑你的心里到底还想不想结这个婚!」
站在一旁的赵雪如也凑上来-风点火一番,「我看你女儿八成是不想结这个婚,从头到尾也没见她对这场婚礼大大小小的事热衷或关心过,人家徐家在地方上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沈家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而后以着铿锵有力的声音告诉她:
「荷影,我不管现在的你心底究竟在盘算些什么,但距离你和子轩的婚礼已经没剩多少天了,这几天你说什么都得好好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她怎么会愚蠢得想借着自己和徐子轩的婚姻,来报复沈家兴?沈家兴根本将她的婚礼视为利益的一部分了。
夏致远说得没错,如果这场婚礼能被中途腰斩,对沈家兴而言一定是个剧烈而无法承受的打击!
思及此,沈荷影的嘴角漾起了一抹残酷而森冷的笑容。
「爸妈,你们没必要这么为难荷影姊嘛!」沈梅影看着满室胶着的气氛,也忍不住想为她说话,「她也不过是想在婚前,得到最后一点的自由--」
「好了,梅影,你别再为我说话了。」沈荷影深吸口气微仰起脸,脸上竟有种决绝的悲壮意味。
「对不起,这个婚我说什么都不会结了,直到此刻我才发觉,我作了个错误的决定,我真的不能--」她话都还没说完,一个火辣辣、充满力道的巴掌,便朝着她的脸颊狠狠掴来!
这个又准又狠的巴掌吓坏了在场所有的人,倒是沈荷影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沈家兴会有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反应,她只是扬着眉,伸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渍。
「你自始至终对我们母女所做的,就是不断的伤害我们、打压我们?」沈荷影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的冷冷一笑,「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的心是不是铁做的?又或者你根本没有心?所以才能够自以为是天上的神……」
「你给我住口!你凭什么来教训我?」沈家兴已经火冒三丈,「你倒是给我说说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结这个婚?你要我拿什么跟徐家交代?」
沈荷影浑然无视于他濒临崩溃的理智,她轻-着火辣的面颊,一字一句清晰的说道:「我当然还是要结婚,不过不是和徐子轩结婚,而是和别的男人结婚。」
沈荷影此话一出,满室鸦雀无声,沈梅影以着一种又惊又恐的眼神瞪视着她,沈家兴的脸色也变得铁青无比。
倒是站在一旁看戏的趟雪如,发出一连串假笑声,「我就说嘛!搞了半天她也跟她母亲当年一样,有了外头的就不要里头的,原来连不贞这种事情都能够遗传,今天我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沈家兴气得从齿缝中进出一句话来:「那个男人究竟是谁?那个能教你抛下礼教和沈家颜面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就是绝尘山庄的主人夏致远。」沈荷影把心一横,月兑口而出。
「你就跟你那个不贞的母亲没什么两样。」沈家兴语气冷冽,眼底写满了痛恨与不齿。
「这算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对那幢房子深恶痛绝,而你居然即将成为那里的女主人?!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许再踏进沈家大门一步!你简直跟你那个水性杨花的母亲没什么两样!」
沈荷影仰头大笑起来,笑得尖锐而讥讽,她强烈的感受到那股恨意在她的胸口猛烈的燃烧。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母亲,由于你的冷血无情,我永远都得活在天人永隔的憾恨里。」她的泪水像溃了堤的洪水般,不断的倾泄而出。
「都是她不好,如果不是她红杏出墙,与人私奔的话,这个家需要弄到现在这样四分五裂的地步?」沈家兴吼道。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痛恨你的所作所为,还有加诸在我们母女身上的一切,说什么我都不可能轻易的原谅你。」沈荷影的话语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
她深吸口气后,冷笑的说道:「你用不着这么凶恶的赶我出门,我早就无法忍受在这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家里多停留一天,但,我要让你知道我对沈家的仇恨是永无休止的,我一定会眼睁睁的看着沈家颠覆为止。」
赵雪如的双眼瞪得死大,嘴里直嚷着:「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她还有做人子女的样子吗?来人啊,快把这个孽女给我轰出去!」
沈荷影满心凄楚地转过身子,旋身之际,她似乎看到沈家兴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与懊悔。
是她看错了吧?他在懊悔些什么?他曾经怜悯过她那可怜又可悲的母亲吗?曾经想过她这个始终无法陪在身边的女儿吗?
沈荷影抹去脸上的泪,清楚明白的知道,这辈子她再也无法踏进这里一步了。
她举着如铅般沉重的步履往门外走去,幽长的门廊阻绝了沈梅影焦虑又不忍的呼唤,却阻隔不了她对沈家的恩怨情仇。
步出了大门口,水滴扑溅到她的脸上,她抬起迷蒙的眼望向天际,原来不知何时天际竟下起雨来了。
她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神秘而凄楚的笑意,开始发了疯似的向前奔跑,她顾不得镇民们异样的眼光,穿越了小镇,像只挣月兑了囚笼的小鸟,迅速飞进了直通绝尘山庄的小森林里。
现在她终于明白当年母亲为了追爱,愿意忍受众人唾骂的心情了。
雨势更加疯狂了,在她几近体力不支倒地之前,她来到了绝尘山庄的大门口。
她疯狂的敲打着大门,直到夏致远开门,见到她满身湿透、狼狈的站在门外为止。
「该死的!」夏致远忍不住诅咒了一声,「你最好给我个很好的理由,让我允许你这么虐待自己!」他伸出双臂,将全身濡湿的她纳入怀里。
「告诉我……」她虚软在他温暖的男性胸膛里,气若游丝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可以娶我?」
夏致远的身子微微一震,尽管他的心底早已涌上了千万个疑问,但,他仍在她的耳畔轻轻呵气道:「相信我,我的速度会快到如你所愿。」
沈荷影从他温暖的臂弯中微微仰起小脸,她的人生从没有过这种极致疯狂的感受,而夏致远那张似乎载满深情的脸庞,竟教她心安。
她的嘴角漾出一抹安详而恬适的笑意,整个人在夏致远的怀里晕厥了过去。
在她晕厥之前,唯一能够纳入眼帘的,是夏致远那张神态骤变、充满焦虑的脸庞。
*****
帘外雨纷纷,屋内却是春意阑珊。
此刻绝尘山庄主卧室里的壁炉正燃着火光,整个卧房的温度也不断的上升,满室微弱晕黄的烛光投影在床上那包裹在被单下的女性身躯上,交织出
一幅教人不饮也醉的好景象。
夏致远打从二十分钟前将自行调制好的蛋酒端了上来之后,他就寸步不离的守在沈荷影的床边,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看。
沈荷影似乎连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她的双眉皱得紧紧的,眼皮也不时在闪动。她苍白无血色的脸颊上那道清晰鲜明的五爪指痕,八成是她那个暴力成性的父亲的杰作。
他到底该怎么帮助她?夏致远的心底突然涌上了一股乏力感。
如果可以,他想带她走出昔日的阴霾,帮助她忘却所有的创伤痛苦,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暴力的伤害。
就在此时,沈荷影的眼皮动了一下,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夏致远那对深邃的双眼。
她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看到他这种盛满深情的眼神,遥远的似乎像是上辈子的事。
沈荷影虚软的坐直身子,才猛然想起今天傍晚她在沈家发生的点点滴滴,她下意识的轻-着左颊仍感到疼痛的部分,愤恨交加的泪水再度止不住的奔流。
夏致远端着那壶蛋酒,无声无息的靠近床缘。
「快喝下这些温热的蛋酒,我可不想搂着一个病恹恹的新娘举行婚礼!」他近乎命令。
「婚礼?你的意思是--」沈荷影接过那杯热腾腾的蛋酒,茫然而错愕的反问道。
夏致远顺着床沿坐了下来,嘴畔漾起了一抹嘲谑邪气的笑容,「难道你忘了昨夜你冒着风雨,跑了一公里多的山路来到我的大门口,流着泪要我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你结婚的事?」
沈荷影顿时羞赧得无以复加,「我没有忘记,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她话还没说完,夏致远已俯下头来,以着湿热缠绵的吻封缄住她的嘴。
沈荷影几乎无力抗拒这太过炙热、来势汹汹的吻,她禁不住回应着夏致远娴熟的亲吻技巧和热情,她的双手像只攀沿的藤蔓般环住他的项项。
而后夏致远索性将她推倒在床头,他轻柔缓慢的着她的纤腰,趴在她的耳际微微喘息。
沈荷影抬起迷蒙的双眸,望进他的灵魂深处,蓦然,一股悸动涌入芳心深处,她无法去分析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夏致远身上的香皂味和男性体味竞也能教她心跳紊乱。
孰料,夏致远竟在此时走到床下,以着爱怜而抚慰的眼神看着她。
「你趁现在快休息,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准时出发,我可不想在婚礼上看到一个睡眠不足的憔悴新娘。」
「你的意思是--明天早上我们就要举行婚礼?」沈荷影震愕的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没错,这种事当然是愈快愈好。」夏致远的表情凝肃,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可是、可是我父亲和徐子轩那边--」
「这个你不用担心,等我们的婚礼成为既定的事实后,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夏致远柔和的眼神似乎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好好休息吧!我的新娘。」
话甫落,夏致远立刻为她吹熄屋内最后一盏烛光,留着一小扇窗户让微亮的月光透了进来。
在夏致远退出了这间房间后,满月复愁思的沈荷影,就这样瞪着天花板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