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
“太子殿下……太子妃是中了毒,过不了今夜了。”
“你救不了她?!你是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呀!”
“老臣无能,实在是太子妃中的毒太罕见,宫里没这样的解药,就是现配也找不齐药材,即使找齐了药材也来不及配制呀。”
“那孤要你们何用!她若有不测,你们都得陪葬!”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太子。”呈香在他耳边轻声说,“镇西王在偏殿候着呢,他或许有办法救太子妃。”
他回头看了呈香一眼,“守着她。”
偏殿里镇西王齐明越背对大门,负手而立。
“舅舅。”
他回头看这个少年,刚才他还意气风发地向他敬了酒,而现在已经赤红着双眼,如同恶鬼般。
“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舅舅,寿玉还等我救命,我哪里能坐得住!”
“你先坐下,镛儿。我可以救她这一次。”
“舅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毒药产于北狄皇室,是专用来赐死大臣的,没什么痛苦,就像在睡梦里死去一样。齐氏有恩于北狄的一名贵族,我因此得到了这种毒药和它的解药,我可以马上叫人去把它取来交给你。可是你想过没有,是谁对她下的毒?为什么要对她下毒?”
“下毒的喜娘已经自尽。”他冷静下来。
“喜娘只是个小卒子。背后的,是什么人呢?”
“普通人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安排这一切,喜娘是三天前才定的人选。”
“这喜娘是老宫女了吧?只有熟悉宫廷的人才想得到在这个时候这个环节上用这样不惹人注意的方法。”
振镛低头不语。新主子,旧主子都有可能。
“无论是哪一方动的手脚,都叫人防不胜防。这次可以救得了,那下一次呢?”
“那么,就让轩辕寿玉就此消失。他们要的不就是不想让她嫁给我吗?我成全他们!”
“你打算怎么做呢?”齐明越微笑着看他站起身来。
“那还要舅舅多多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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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穿过了亘古的黑暗,她终于睁开眼,回到了人间。
她看见头顶上华丽的锦帐,疑惑地想问秋月,她床上的锦帐好像、好像不是这种颜色这种花纹,什么时候换了她怎么都不知道?刚想出声发问,却只发得出沙哑的声音。她一惊,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醒了?采菊,快去请老爷来,小姐醒了!小姐醒了!”一个侍女欢快地叫起来,一时间门外顿时多了无数响动。
“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侍女扑到床前。
“水……”她只觉得喉中似有火烧,干渴难耐。
“是,小姐!”侍女手脚麻利地捧来水杯。
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无力,连想动弹一下都如此困难。
“小姐你都病了一个多月了,当然会没有力气。奴婢扶你坐起来,先喝点水再说。”
侍女将杯子送到她嘴边,微凉的杯沿让她忽然间想到什么,顿时惊恐起来,“害……我……有人……要害……”
“小姐,怎么会?如今你可是回到老爷身边了,没人能伤害你。来,喝水。”
“真的?”她顺从地喝下,忽然又惊叫起来,“振镛呢?振镛在哪里?”
侍女脸色微变,忙说:“小姐,等老爷来了,老爷会拿主意的。”
“老爷……是谁?”她疑惑地问。
“老爷,就是小姐的父亲呀。小姐你忘了,你已经认祖归宗了!”
“父亲?我父……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更困惑。她好像,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不这么说的,小姐!以前夫人恨老爷,所以才骗你老爷早没了。如今可不能再这样说了,老爷会生气的!”
“璇玑!你终于醒了,真是吓死为父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拥住了她。半晌,他松开手,退了开去,仔细端详她,“和你娘真像!”
“我叫……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璇玑啊,你怎么了?难道是病糊涂了?松伯,快去请常夫子来!”中年男子连声叫来仆人。
他说他是她父亲,可是为什么她觉得他是如此陌生?
“你病了一个多月了。你叫璇玑,齐璇玑,是我镇西王的女儿。以前我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不知道……秋娘有个孩子。几个月前你娘……对了,你娘叫秋娘你总记得吧?”
“秋……好像我娘……的名字里是有个秋字……”
“还好,你至少还记得你娘叫秋娘。几个月前,你娘病逝了,临终交代你上京寻父,但是山高水长,路途遥远,你才到京城就病倒了,是你的侍女承幽找到了为父,为父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镇西王拭泪,“孩子,苦了你了!是爹对不起你,爹会补偿你的!”
“我娘……死了?我是你镇西王的女儿?”她听得昏昏沉沉,晕晕乎乎。还好看病的常夫子来了,算是救她月兑了苦海。
她叫璇玑吗?是镇西王的私生女?她娘就叫秋娘?她的侍女叫作承幽,不是秋月?为什么她都不记得从前了?
“她已经醒了吗?”
“是,醒了。也信了大半了。”
“常如意保证这药不会伤身子?”
“是,保证。不然不会用在太……她身上的,殿下放心。”
“还要多久?”
“还需静养一两个月,等药性稳定下来,才好找时机让她进东宫。以后这药就断不得了,不然……”
“怎样?她会记起前尘往事?”
“是,常如意就是这样说的。”
“我知道了,辛苦舅舅了。她现在好吗?”
“她很好,我的小女儿念儿很喜欢她,常和她玩。”
“念儿,她也有八岁了吧。”
“是,比太……璇玑小四岁。她不知道,只当璇玑是她的姐姐。”
“那就好。你安排一下,我想见见她。”
“是。”
璇玑真正得以下床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一月了,天寒地冻。
看着肃杀的庭院,她依然高兴。
“承幽,那是腊梅树吧?我还记得呢!”
“是啊,小姐真聪明。过不了多久它就该开花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到时插几枝在房里吧,我喜欢它的香味。”
“是,奴婢记下了。”
“我想到院子外面走走。”
“这……小姐,不太好吧。你才病好,走远了又该累着了。”
“不要紧的,我就想看看念儿。”
“那……好吧。”
承幽扶着她才出了院子没几步,就遇见了姬振镛。承幽一惊,松手就一骨碌跪下请安:“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璇玑疑惑地看着他,“我见过你吗?”
“你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寿……璇玑?”他急切的眼中似要迸出光芒。如果她独独只记得他,那么在她心里他必是不同于寻常人!
“你是……振、振……我的头好痛、好痛……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她抱住头哭泣,似足了寻常小童,“承幽,我要回房!我要回房!”
“小姐,我们回房去,我们回房去。”承幽急急扶她进房。
院外独留振镛懊恼捶墙。过了一会儿,承幽出来,对他说:“殿下,先去歇息吧。奴婢已遣人去请常夫子了,小姐不要紧的,倒是殿下要自己保重玉体。”
“她会一直这样吗?她还会记得我吗?我怎么就忘了我亦是她的……”振镛在墙下怔怔地低喃。
“殿下放心,小姐年纪尚小,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您的心意的。”承幽低声劝道。
“你是她的侍女,还不快去守着她!少一根头发,本王就惟你是问!”振镛甩开她扶上来的手,转身离开。
承幽痴痴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连眼泪滑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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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
“采芝。”
“你以后就叫承幽,代替她承担所有的忧愁。”
“是。”
“记住,你是床上这个女子的仆人,你的一生都将属于她,永远不得背叛她。孤王要你立下重誓。”
“是。”
“你和你家人的性命就在她的手上。她如有丝毫闪失,你和你家人都须为她陪葬,你自己拿捏。”
“是。”
“姐姐,你真幸运,能做太子哥哥的侍读!以后进出宫廷就很容易了,什么大世面都能看到,多好啊!”小小的齐念立在马车下,对着车窗边的璇玑说话。
“念儿,不可对……你姐姐胡闹!”齐夫人急忙拉过女儿,转身对车里的璇玑说,“以后你就是太子宫里的人了,镇西王府还需仰仗小姐多多美言。”
“大娘说的是哪里的话,女儿要劳王府多照应才是。女儿如今是……齐家的姑娘,以后还望父亲和大娘时时来探望,多多走动才好。”她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心里不免也惊讶自己如何熟悉这类应对。
“是,难得小姐眷恋双亲,以后必会到宫中多多走动的。如今时候不早了,还请小姐上路吧。”
“璇玑,我们走吧。”镇西王齐明越轻声对这个新女儿说,心里悬了多时的大石终于快落地了。
“姐姐,可要回来看念儿啊!”齐念在门里挣月兑了女乃娘,跑到大路上。
很多年以后再相见,齐念都会想到这一幕。她曾经是那样相信她就是她的那个温柔纯真的姐姐。
“她已经来了吗?”
“安排在景阳殿里了。”
“她本来该是在……”
“殿下,她如今是您的侍读了。从此就只是东宫的人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他是否做对了。这样对她也是最好的吗?“去景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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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阳殿里,璇玑正打量着这座宫殿。她好像很熟悉这样的摆设,说得出这些民间不多见的器具的用处。真是如她们所说王府的小姐见识多吗?她心里不免疑惑。
“璇玑!”他进来了,竟顾不上叫人通报。
“璇玑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她依照她们教导的礼仪请安。
“快起来!你不需要这样……你是我的表妹呀,算是自己人,不必多礼!”他扶起她坐下,“身子全好了吗?”
“是,谢殿下关心。”她垂着头,一如普通千金小姐。直叫他气恼舅舅究竟都教了她什么,两个半月前至少她还是真实的性情。
“以后你就住这景阳殿,可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本来你该是住在另一个地方的,全天下只有你才配住的地方。
“谢殿下,这里很好。”她一味低头,内心总是疑惑自己的来历。
“那就好。明天你就随我去明德殿吧。”他有些无可奈何,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你好好休息。”
“是,恭送殿下。”她见他离去,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是她见过的人呢?可是父亲和承幽都说她是来自西疆,那么照理她是没有机会见到尊贵的太子殿下的。难道是她病糊涂了吗?可是如果真是她弄错了,她表现得太过亲昵,就会被人嫌弃,到时还会连累镇西王府吧。
她叹了口气,对未来的生活有些不知所措。
东宫明德殿是太子的学塾。太傅姓沈,五十开外年纪,颇有学识。
璇玑第一次到明德殿的时候,沈太傅就吃了一惊。这个安静的少女似乎有些才华,教了两篇先贤名篇,考了几段也能对答如流,自己还能有些见解,竟不输给太子殿下。他当下命她写一篇论著,她也能写出些东西来,虽说不是全都在理,但在她这样的年纪,又是闺阁女流,平心而论也算是表现不俗了。最难得的是这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分明已有几分柳体的模样,想来也是下过苦功的。几日下来,沈太傅便也有些喜欢这位女侍读了。
璇玑到东宫的第六日,也正是沈太傅见到璇玑的第五天,太子姬振镛下朝晚了。璇玑在明德殿等得无聊,便差承幽取了围棋,央沈太傅同下。奇怪的是,沈太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对弈却意外的不在行。待振镛下朝,老太傅已输得面有愧色了。振镛兴起,便要与她同下,璇玑本不敢造次,终究年少气盛,答应与他一决高下。
振镛笑笑,落了一子,“只怕要败在我们这女棋王手里呢!”
“太子是取笑璇玑吧。”她跟着落了一子,逼进一步。
“璇玑的棋艺确实不一般,是我小看了你。不过,下棋没个彩头倒也无趣,不如赢了就许你件事吧。璇玑想要什么?”他笑着问她。他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璇玑转了转眼珠,抿唇一笑,“赢了再说。”
这分小女儿的娇态异常动人。振镛跟着笑了,或许在轩辕寿玉今生今世都不会笑得如此自在,也许他是做对了。
“好,赢了再说。”他微笑着落下一子。
她睁大了美丽的眼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什么时候走到了这?!”
“自然是你不注意的时候。”他仍然笑着,“我赢了也能要你许我一件事吧?如此才公平,对不对?”
“这……当然。可是……璇玑……”她忐忑不安地低下了头去。
“自然是你能做到的。你……许我……能被你叫作振镛吧。”他尽量轻描淡写,他已对她口中这“太子,殿下”容忍许久了。
“这……”她好容易弄明白他绕的弯子,不由有几分惊疑不定。
“你我并非寻常主仆,用不着这样拘礼。你就叫我振镛,不然振镛哥哥也好……你是舅舅的女儿,不是该叫我哥哥吗?”
“一定要叫?”她试探着问。
“一定要叫。来,叫一声。”他微笑着劝诱。
“振镛。”她笑靥如花,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没选择地叫他哥哥。连她自己也并不是很清楚这之中的奥秘,“振镛、振镛,那么我们再来下一盘,我必赢你!”
“好,看你能翻身不能。”他笑着落子,丝毫不以为意。
她自信十足,落子时笑意盈盈,让他想起西疆绿洲上迎风盛开的白色小花,娇弱之中的坚韧尤其叫人怜惜。
他微笑着看她得意地落下一子,对他说:“我赢了!”然后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不再自称“璇玑”,他想这步棋真是下对了。
“那好,璇玑想要什么?”他宠爱地抚着她的头。真是个孩子啊!
“上元节许我出去看花灯!”大概是因为高兴,她没有避开他的手。
“上元?”他一愣,“现在离上元还有两个月呢!这么早就开始打算了吗?”
“可是我听见吉祥和如意已经在商量上元节要穿什么衣服了!我听说上元节会很热闹很热闹,有花灯、杂耍、各色小吃,我想去嘛!”她把玩着棋子,娇声道。
“人家想上元节出去,可不是为了看花灯,是为了去寻夫婿!”他笑着逗她,“你也要去吗?”
“夫婿?”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开始沉思。
他心里不由一怔,有点不是滋味,她的夫婿本就是他,可是他却不得不让她忘记了这一切。日后她会爱上别的男子吗?不!他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已经嫁给了他,她已经嫁给了他!
“振镛……”
他回神,只见她满脸疑惑地问:“夫婿……是什么?”
他拊掌大笑,喘着气答她:“你、去问、沈、沈太傅!”
“沈太傅!”她满怀求知若渴之情,看向满脸通红,咳嗽连连的老太傅。
“小、小姐日后……自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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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十二月就到了,东宫里上下都是忙忙碌碌的宫人内侍。过年总是有好事的,比如丰美的赏赐、比如宽厚的大赦、比如热闹的节庆……
“振镛!”璇玑欢快地来到书房外,“我能进来吗?”
“你进来吧,璇玑!”他笑着收起卷宗。她的到来,是他消疲解乏的灵丹妙药,“又有什么好玩意了?”
“这个!”她抓起他的手,在他掌中放下一物。
是个秋香色绣了银丝竹枝的小小锦囊。
“是什么?”他有趣地看着她得意的样子。
“你打开就知道了!”她背着手,仰着下巴,眼珠子转啊转,“是你最想要的东西哦!”
“真的?”他倒不知她眼中他最想要的是什么,依她的年纪恐怕还看不出这点吧。他好奇地解开扣成繁复小结的雪青丝绳,打开,竟是一只金锞子!
“是这个?!”他倒真是实实在在吃了一惊。
“是啊!振镛不要压岁钱吗?”她奇怪他的反应,“你不高兴吗?”
“没有没有!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这、压岁钱呢?”
“因为过年啊。”她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每个孩子都会有的吗?承幽说我会得到压岁钱的,那我想振镛也应该有,就给你了啊!对了,这只锦囊是我自己做的,很漂亮吧?承幽说我的女红很好呢!”
“是,很漂亮很漂亮!”他拥住她,“谢谢你,璇玑。”
这个世间,只有怀中这个女子才会认为他还是孩童,需人怜爱、需人呵护吧。也只有她想到了要来怜爱他、呵护他。
璇玑怔怔地答:“不、不客气。”这是第一次他如此亲近她,而她似乎也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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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过年了。在普降瑞雪的祥瑞里,皇宫传宴群臣,宫中一片喜庆。
振镛去赴宴,东宫便冷清很多。可是如果不去赴宴,只怕更冷清,更没心思过年了。
璇玑叹息着。
“小姐,奴婢等在偏殿已备好了酒馔,只等小姐开宴了。”承幽推门进来。
“怎么是我来开宴?”她惊疑地问。
“殿下不在东宫,这东宫里不就是小姐最大。自然是小姐开宴了。”承幽笑着答。
“是吗?”她疑惑。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小宴席倒还算热闹。璇玑因嫌一人独坐,备觉冷清,便邀殿中伺候的近侍宫女管事内侍同坐一席。璇玑平素也和气,又因为是过年,众人便放肆了一回,热热闹闹地过了年。等振镛自宫中回来,只见是一殿醉卧的男男女女,也只得苦笑着让人收拾残局。
不过,璇玑醉态可拘的模样确实惹人怜爱。振镛叹息着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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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年过去,璇玑年满十三岁又三个半月了。
初一开天坛、地坛拜祭天地,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初二开太庙祭祖,祈求列祖列宗的保佑,赐福子孙后代。
一直过了初十,璇玑才得以见到振镛白天出现在东宫,一时喜悦得无法言语,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振镛抚过她散下的一缕鬓发,嘴角含笑,“那么想我吗,璇玑?”
“当然,我每天都在想你啊!振镛,你还记得上元节的约定吗?我盼了好久的,你可不能忘了呀!”璇玑一脸的坚定,“答应过我的,振镛可不许反悔啊!”
振镛一时哭笑不得,他怎么能奢望这个还是赤子之心的璇玑会对他产生男女之情呢?她还是个孩子……他必须耐心等待她长大成人。
“记得,我当然记得。我答应过璇玑的事情,哪一件是没有做到的?”他哄着她。璇玑是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的每一句话;璇玑是这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他的身边,陪伴着他每一天。
现在,这已足够。
上元夜,整个京城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宫城内燃放的烟花,照亮了寒冬的夜空,点缀得夜幕如绚丽的春天。
花灯带着欢乐,如游龙般蜿蜒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市集杂耍的卖艺的跑江湖的各自圈开了场子,敲锣打鼓,开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各色小吃纷纷现身街头,西疆烧烤的香味弥漫了整条街道,冰糖葫芦的鲜红色泽诱惑着每个孩童少年的心,馄饨水饺铺子冒出的蒸气使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仙境一般缥缈梦幻。
男女老少满脸的喜悦,又如同过年一般。青年男女的面孔在夜色里若隐若现,带着神秘而诱惑的笑意。
璇玑被振镛牵着手,已经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振镛、振镛,你看那是什么?”
“猜灯谜的,要不要去?”
“要去要去!猜中了可有彩头?”她疑惑着回头问他。大概在她心里,振镛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大概那只花灯就是你的了。”
“真的?那我要挑好了再猜。”
“小丫头口气不小啊!”
“你看着就知道了!啊,这个这个!振镛快猜快猜!”她指着花灯跳,险些把他的衣袖都拽破了。
“原来你是打这个的主意啊!嗯……唉,好难啊,猜不到啊!”他有心逗她,看着她急得跳脚。
“振镛、振镛!你再想想再想想看嘛!”
“好吧告诉你,附耳过来!知道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大叔,是这个,对吗?”
“小姐好聪明,正是这个,来,给你花灯!”卖花灯的大叔笑得欢快。这知是哪家的小儿女,如此讨喜。
“振镛、振镛,那个是什么?”
“泥人。”
“真好看!小哥,这是你做的吗?”她新奇地看着他手中捏出一个梳着双丫髻的粉衫小姑娘。
“小姐要是喜欢,这个……仙女儿就送给小姐好了!”少年微微低下了头。
“真的?谢谢小哥!振镛、振镛,这个好看吗?”她欣喜地上前献宝。
这丫头!振镛转头看了眼正巧抬头偷看璇玑的少年,没有说话。
“振镛?”璇玑不解地问他,他好像不太高兴,“好吧,我把这个仙女给你,你不要不高兴嘛,振镛!”
“你喜欢的就自己留着吧。我们去那里看看。”振镛别开头。
“我喜欢的,你没有我才给你啊!”璇玑将它塞入他手中,“它像不像我?送给你!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看见它就像看见我一样哦!”
振镛看着她,半晌,拉起她的手,“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璇玑一惊,仿佛脑中有什么影像一闪而过,却无法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