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落地窗前凝望底下的夜景,耿秋澄忍着心头的瑟缩,揪紧披肩沉默不语。
御宿他……打算做什么?
叫她在这个房间里等他,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耿秋澄既害怕又心焦,晓暮可千万不要出事,她着实承担不起这种打击呀!
从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深刻的爱上一个人,甚至深刻到即使为他失去些什么也无所谓、也甘之如饴!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耿秋澄望着外头昏黄的街灯,逐渐稀落的人群,轻轻地将头抵在窗棂上臆测。
她好想见他!
多希望自己现在仍身在台湾,仍是那个与段晓暮分享同一张床的耿秋澄。每到夜晚时分,他会斤斤计较的和她商量晚上该谁请吃饭,她会看到他气嘟着嘴,认为自己吃亏的稚气表情,也会看到当她起身付帐时,他脸上得意地、灿烂的傻气呵笑……她爱上的,是多么小气的一个人哪?
然后,当就寝的时间一到,他会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她回房睡觉。
段晓暮总是用一个深刻而温柔的吻当开场白,伴随着他炙热却徐缓的抚模一一循着她的曲线而下……当言语已经无法将深刻的爱意形容出万分之一,彼此的抚触与温暖的体热便是最美好的表达方式。
那是专属于爱人之间,两清相悦的最高极致!
更重要的是,她在段晓暮的中体会到——
自己是被珍视的。
段晓暮给她的爱就是这么的自然,让她明白,原来自己竟有如此重要的价值与地位。
奇怪的是,为什么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价值?仅仅只是一个肯定、呵护的眼神,她就饱含信心,觉得自己的杰出与备受宠爱的满足……
好大的魔力!这就是被爱的力量?
有了段晓暮的疼爱与呵护,她是变得坚强了……还是变得更懦弱了?
一年多前,因为御宿的帮助,让她得以月兑离阿姨和柯希文的钳制及摆布。为了掩饰自己的懦弱与恐惧,她装得高傲、摆出一副冷漠与不可侵的外表,只有自己竖起的那一道高墙,才能保护自己。
但是,段晓暮破了她的高墙,将她的防备一一消蚀。
因为有他在,即使失去了她惯有的冷漠与保护,她也能获得安全!
可是,现在她又回到从前在柯希文身边的日子……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做?回到过去的生活,每天活在恐惧中,任由柯希文消磨她的生命,将她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女圭女圭?
当唇舌间尝到一抹湿咸,秋澄这才惊觉,自己不知几时竟然落了泪?
“叩、叩……”
敲门声唤醒了她的思绪,她抹掉泪,整了整身上的礼服与披肩,来到门边。
“御宿?”耿秋澄打开门,漂亮的圆瞳不觉得睁大。
“啊?不会吧!我走错房间了?”段晓暮侧着头咕哝,旋即转身打算离开。
“晓暮?!”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诧异的急忙追了出去。匆忙中一不留意脚尖竟踏住曳地的礼服裙摆,她惊叫一亮,身形顿时跟跑不稳的往前跌……
段晓暮飞快伸手一揽,结实粗厚的手臂及时拦住她前倾的身形!
她惊魂未定的攀住他的手臂,缓缓仰起头,“谢、谢谢。”她试着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可是他不领情。只是淡淡地睇了她一眼,“不用客气。”他脚跟一转,立刻掉头走开。
“晓暮!”
耿秋澄这一声哽咽似的低泣,终于留住他离去的步履,但他仍倔强得不回头、不看她。
“你在生气……”她低语。
段晓暮俊逸挺直的背影无形中显露出一丝高傲,又似一种隔阂。“你没别的话要说了?”他侧转着脸,似是看了她一眼之后又回过头,准备再走。
“晓暮,你不要走嘛……”耿秋澄抵着墙,身形缓缓下滑。抑抑续续的啜泣一声接着一声,泪水也一滴接着一滴的滚落。“你不要走嘛!我……”
想见你。可这三个字却始终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段晓暮僵直着站在原地,菱眼左瞒右瞅、上瞟下瞄,就是不肯看耿秋澄的泪颜!
不行!他不能心软!
这女人这一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不仅没听他的话乖乖留在台湾,竟然还跟别的男人跑了!这次他可不能随便责骂她几句就算了事,他岂能这么轻易的就原谅她、抱紧她?借着这个机会,他得让她知道,将来结婚后家里的主事者是谁!
深刻感受到段晓暮的疏远与冷漠,耿秋澄的泪更是哗啦啦的落下!他不要她了……他真的不要她了?!他怎么可以这样?她又是孤单一个人了……她又要过着以前那种日子了!
这女人的眼泪怎么这么多啊?流也流不完,像开了闸的超级水库般拚命泄洪……怎么办?他难道不能再撑久一点儿吗?哎呀呀,他快投降了,糟糕、糟糕!
“你哭得那么起劲做什么?”晓暮没好气的抱着秋澄轻哼,脚下突然被她的裙摆绊住,整个人连同怀里的她摇摇晃晃的往前抛……
“哎哟!”妈呀!他痛死了!
段晓暮跌坐在地上,痛极的抚着后脑勺哀叫,而安然压坐在他肚子上的耿秋澄却毫发无伤。
“晓暮?痛不痛?”她骑在他身上,心焦的低问。
“女人!”段晓暮眯起了菱眼低吼:“你要不就往上坐,要不就移下面一点儿!”
每次都坐在他的“那里”……她到底想怎么样?
“哦!”耿秋澄惊觉,低着头、红着脸想爬起来。
却被段晓暮紧紧攫住!“我只说要你上下移动,可没准你离开。”
他霸气十足的扣住她的手腕低语。
“哦!”她只好又乖乖窝回他的腰上。
段晓暮锐利的菱眼在她的脸庞上仔细搜索,不悦地眯起眼,“看样子你来美国的这几天过得很好嘛?不过才多久没见,你倒胖了一大圈……柯希文那混帐都喂你吃什么?”
“你好坏!说我胖?”耿秋澄震惊的惊呼。
“你本来就胖了!”
段晓暮就这么躺在地上任由她压坐,他一双俊美的菱眼饱含谴责的睇着她,“照这么看来,好像我段晓暮没本事养你似的,我知道天天吃巷子口的阳春面不会饱,但你也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吧?不过才几天没吃,你马上肥了一大圈……你不只对不起我,还对不起卖面的阿婆!”太可恶了!
“我……我才没有胖!”这人的眼睛是装饰品啊?她来美国之后几乎不吃不喝,吞下多少东西根本数得出来!还栽赃她胖了?
“还说没有!”
段晓暮的俊脸上怒云密布,“那这是什么?”他大掌一模,立刻探上秋澄胸前包裹在礼服下的两颗圆润……“哦!原来是垫出来的。”
“你、你!”耿秋澄登时羞红了双颊,“你这人怎么这样?!”
讨厌死了!“这礼服就是要这样穿才好看嘛!你管我是不是垫出来的?”
“哼!”他菱眼一转、嘴一撇:“小就小嘛!充什么场面……又不是没‘吃’过!”
“你真的很讨厌耶!”她抡起小拳叮叮咚咚捶在他的胸口,似是擂打得颇为起劲。
“吻我。”他紧扣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扯,顿时将她拉低欺近自己,“我要你吻我。快!”
段晓暮难得表现出的霸气教她羞怯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愿意就算了。”他淡淡一哼,松开她的手想爬起身。
耿秋澄飞快倾身压住他,捧起他的俊脸俯首就是一吻……她刚才好像看见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受伤?
她缓缓的闭上眼眸,在他的唇上轻柔辗转,印下一记记浅浅的啜吻。
段晓暮睁着眼看着她,搜索转动的菱眼紧瞅着她欺近的脸庞,感受着她的亲吻,像是要看出她对他的感情是否有变?他没把握呵!
他怎么了?为什么淡淡的总是没反应?她慢慢自他唇边退开,睁开眼,“晓暮?”
“不够!再吻我。”他定睛睇着她。
她捧起他的脸庞,露出灿美的一笑,“你今天好怪。”这么霸气而强横……教她忍不住怦然心动,早已陷落的芳心更是悸动。
段晓暮望着耿秋澄的笑颜,心脏仿佛重重的被捶了一拳!她……也曾这么对他笑过,在台湾,在他们热情之后,“你是真的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你该不会忘了吧?”
耿秋澄理所当然的表情确确实实地安抚了他不安的心,他蓦地露出笑容……紧紧攫住她的视线!
“晓暮,你到底是怎么了……”
再也不让她多说一句话,他猛地倾身攫夺她的唇瓣!他强势地吸吮,一再的反复辗转,像是要将压积在他心头!他对她的爱全数倾出……像狂扫而过的疾风、又像瞬间骤下的雨滴,绵密不绝,丝毫没有留一丝犹疑的空隙!
当他终于自她的唇间退开,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在他的身下喘息……是什么时候?原本骑在他身上的她,竟然在瞬间易了位?
一个认知闪进耿秋澄脑里,她没有感到害怕与恐惧?!即使被人压在身下,她也不觉得抗拒和厌恶?
是因为他吧?因为——段晓暮。
耿秋澄的泪水迅速盈眶,她眨动着圆瞳,不想让他看见!
“你干嘛捂着脸?”段晓暮伸出食指扣住她的下颚,居高临下的睇睨她。
首次摆月兑“男下女上”的一贯模式,将她压覆在身下,这应该值得纪念,但是,段晓暮实在太粗心,压根没注意。
耿秋澄眨动着圆瞳,凝望他困惑的俊脸,忍不住心中感动,猛然伸手环绕住他的颈项,“晓暮,是你、是你救了我!”将她自恐惧的深渊中拯救出来,他……一定是上天为她而派来的救赎者!
“真的吗?”他的一双菱眼中闪烁着疑惑,好吧!反正她都这么说了,“没错,就是我救了你。就是我!那你要怎么感谢我?”段晓暮的语气越说越兴奋。
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她好像看见他的眼底闪着亮晶晶的“$$”?“你……你想要我怎么谢你?”她戒慎地看着他。
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也不是不了解他……
段晓暮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哎呀!既然你这么问起,那我也不客气……”
“不!你最好客气一点儿。”
“啊?这样啊……”段晓暮的眼眸登时黯了下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敢开口要钱,耿秋澄危险地眯起眼盯视他,要是段晓暮敢这么要求,她保证痛扁他一顿!
“我要……”
“耿小姐?客房服务。”门外的服务生打断段晓暮即将出口的话。
“客房服务?”耿秋澄急忙推开身上的段晓暮站起身,打开门,果然见到一个服务生推着一辆餐车站在门外。
“这是……”她疑惑的望着餐车上的花束与香槟,“我并没有点这些东西。”
“这是一位御宿先生要求的,这里还有一张他的短笺,要我务必交到您的手上。”
待房门阖上,耿秋澄握着手里的信笺思索,她总觉得似乎有预谋!“晓暮,你怎么会来这里?”
“啊?”他自地上爬起身,专心一意、心无旁骛地一一捻掉衣服上的小屑屑,“我不知道啊!莫名其妙就来了。”
耿秋澄的眼珠子差点儿没掉下来!“你是说……催眠?”
“你别这么说,搞得我心头毛毛的!”段晓暮一边嘀咕,一边继续挑捻身上的衣服,亏这儿还是大饭店,怎么地毯这么脏?害他宝贵的外套沾上一堆东西,挑都挑不完!
“你别闹,认真听我说嘛!”耿秋澄推着他,“你到底是怎么来这儿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房间?”
段晓暮耸耸肩,“我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在旅馆里……啊,当然不是这间啦,这儿太贵了,我住不起。说起来你也很浪费,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
“段晓暮,说重点!”
他嘟着嘴,委屈的说:“就是人家刚洗完澡,突然有人敲门嘛,我当然去开门啦……”段晓暮突然就这么停住,不说了。
“然后呢?”耿秋澄快气得翻白眼了!
“就来了。”
“一定是催眠。你肯定是被催眠了!”耿秋澄蹙着柳眉在段晓暮的身边直绕圈,最后,她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身盯着他。
看得段晓暮心头直发毛。
“我想你一定是被御宿给催眠了,是他下指令给你,要你来这儿的!”
段晓暮转动眼珠看着耿秋澄欺近的脸,“妈呀!你扮鬼吓我啊?!”这女人也不先去照照镜子,竟然一脸阴恻恻的瞪着他,想把他吓得尿裤子吗?
耿秋澄倨傲的扬起头、鼻头一哼,打开手中的短笺。果然——
我想你应该猜得到吧?是我要段晓暮去房间找你的。
至于方法嘛……为了不想解释那么多,催眠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放心,我已经要他出门前先穿好、衣服,因此“春光外泄”这部分你们就别担心了。
今晚,就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提早祝贺你顺利重掌杰佛士集团。
至于段晓暮的性命……我会设法帮他留着!
短笺末了,便是御宿龙飞凤舞般潇洒的字迹。
耿秋澄霎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段晓暮自椅子上蹦跳而起,双手一绕,立刻像只八爪鱼似的缠上耿秋澄,“真的是这个叫御宿的人要我来这儿的吗?但是,我不记得今晚曾经见过什么男人啊!”
“你啊!太粗心大意了,被人家催眠了也不知道,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没印象……”
耿秋澄转身紧紧依偎在她的怀中,闭上眼眸倾听他沉稳的心跳,她没来由的鼻头一酸、眼眶微湿……
怎么办?御宿真的保护得了他吗?真能帮他安然躲过这几天里的劫数吗?
并不是她对御宿的不信任,而是……注定的命运真的能改变吗?既定的劫数真有能力避过吗?她不知道,也不敢想!万一,如果说万一……
耿秋澄流转的眼波瞬间被雾气弥漫。
“秋澄?”段晓暮察觉到她异常的不安。“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她在他胸膛上摇摇头,汲取着段晓暮阳刚的气息,眷恋着他炙热的体温,感觉到他双臂的紧箍,他的胸膛壮阔的像座港湾、也像高山般的屏障……她怎么能失去?!
不!她不能承受这个,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