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梨儿的伤势慢慢地复原了,但府里的气氛却愈见沉寂——因为梨儿的伤是痊愈了,但却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她依旧有着灿烂的笑容,惟一的差别是,她不再走进书房、不再绕着少主打转;她像失去翅膀的小鸟,谁都看得出她的不快乐,而且每个人都不自觉有种感觉——这只不快乐的小鸟似乎就要飞离他们而远去。
齐怀石的怒气已经达到了顶点,他站在石苑外却举步不前。他想也许到了该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就在此时,齐怀石在众人的错愕中,宣布了他与紫妤的婚期。
齐老夫人为了这件事,连续数日生着闷气,对齐怀石不理不睬。
就因这一连串的事件,让庄内上下笼罩在一片低迷的气氛中……
是预料中的事,所以梨儿并不似齐老夫人般闷闷不乐,她只是因此而变得更加静默寡言,不复往日的开朗与活泼。
她这样的情况让齐老夫人及容婶等人瞧着心疼,却束手无策。毕竟齐怀石决定的事情,任谁也无法改变……
最后,齐老夫人压抑不了满怀怒气地召人唤来了齐怀石,打算兴师问罪一番。
“你真打算在这个时候和阿紫成亲?你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和紫妤的婚约早在数年前即已决定,女乃女乃该有心理准备才是。”一贯的冷淡。
“在这个时刻宣布婚期,甚至会卒到决定在近期完婚,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或者我该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老夫人气极道。
齐怀石不语。也许女乃女乃说对了,自从梨儿来到齐庄为庄里所带来的变化,他发现已非他所能控制,他不该让这种迷惘和失控的情况继续,因此他作出了成亲的打算。
“不说话,是因为不敢承认吗?”老夫人激动怒道:“你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所以现在你打算向我宣告你的胜利吗?难道你就不能明了我的苦心吗?如果你当真对梨儿没有一丝的感情,女乃女乃无话可说,可是你明明——”
“婚期既已决定,多说无益。”他截断女乃女乃的后语。
“你——你这孩子真令我失望啊!”老夫人知道多说无益,只能摇头叹息。
听闻喜讯前来的欧阳竹,也许是除了杜紫妤之外,惟一开心的人。
他兴冲冲地登门贺喜,但在乍见书房内的齐怀石时,却像被泼了冷水般,他的好心情消失无踪。
这不是一个即将成亲的人该有的神情,以阿石的性子,面无表情是合理的,但满怀心事,甚至是愁绪,令与他相知甚深的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据说梨儿受伤颇重,他却在这个时机宣布婚期……是有什么用意吗?
“要就进来,不想进来就快滚。”
“这么大的火气,不像你,更不像就要当新郎官的人。”欧阳竹微笑着踏入书房。
齐怀石不语,放下手中无意识把玩的水剑。
“有事吗?”
真的不对劲,欧阳竹从没看过这般的他,明显的情绪低落,语气有着淡淡的哀伤,太奇怪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成亲之事有变数吗?”
“没有变数。”仿佛突然回神般,齐怀石口气显得不耐烦。
“今天我是特地来恭喜你和紫妤的。”欧阳竹继续问道:“还有关于龙庄的事。我听说你不择手段断了龙庄所有的交易?这么做齐庄的损失也不小,如此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何以如此?”
“我早该这么做,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你从来不冲动,难道是因为梨儿受伤?”欧阳竹不无试探。
“这些年暗中调查的证据,已足够判定龙庄罪状。”太晚了,如果早一步解决,也许她就不会受重伤了……
“摧毁龙庄,你似乎没有预期的喜悦。”
齐怀石再度握紧水剑,喃喃道:“太晚了……”
欧阳竹不再追问,害怕自己一再逼问下会有反效果,齐怀石可能因此而发现他对梨儿超乎常理的关心……婚期已定,可不能再有风波,否则紫妤情何以堪?
思考多日,最后齐老夫人还是无法放弃,在几经思索下,趁着齐怀石与紫妤成亲前夕,决定命人唤来紫妤,准备和她长谈一番。
有些事情搁在心里她老觉得不踏实,总觉得这两个孩子是在拿自己的一生开玩笑。
“阿紫,你当真仔细考虑过成亲之事?”老夫人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打小就和自己不投缘,有些话她甚至要在心里反复斟酌,才能对阿紫提及。
“和大哥成亲是我打小的心愿。”紫妤有些不自在。
紫妤在来的路上其实有些气闷和不平。自从梨儿来到齐庄之后,她便觉有受冷落之感,她认为这全是女乃女乃的错。
从小她便对女乃女乃有一种畏惧,这种感觉随着年岁增长不曾稍减,也许是打从心里害怕女乃女乃会将没血缘关系的她赶出齐庄,这样的阴影一直存在内心里,也就自然而然地和女乃女乃保持着距离。
“我不服气,为什么女乃女乃这么喜爱梨儿?甚至在我们成亲前夕对我如此?”当她听见女乃女乃果然是为了梨儿而找她来的,不禁伤心道:“梨儿没有一样比得上我,女乃女乃你太不公平了……”
“傻孩子,感情的事无关比较。老实说,你的条件样样都在梨儿之上,不管是容貌才艺都无懈可击。”老夫人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但是性情上,梨儿却远比你来得适合阿石啊。”
“我不能理解,既然我的容貌才艺全都无可挑剔,又怎可能输在性情?我不懂,我比梨儿温柔乖巧;我不懂……”
“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比较不得的,你和阿石青梅竹马,却从不曾用心了解阿石的性情,加之你本身的性子和阿石原就难以迸出火花啊。”
“大哥生性淡漠,我怎会不懂?我一直很小心不去惹恼大哥,凡事战战兢兢不惹麻烦,免得大哥心烦,我如此做错了吗?”
“阿紫,这是你自认为如此,但事实呢?你和阿石都是女乃女乃看着长大的,难道女乃女乃会不了解你和阿石吗?其实你和阿石不适合啊……”
紫妤无法置信地摇头。
“阿石确实是性情淡薄冷漠,但你知道吗?那是因为他打小就是个非常聪颖的孩子,他比其他人都早看透人性罢了。十二岁遭逢失亲之恸,经历了人间最痛苦的死别,他了解了愈在乎的东西失去,痛苦程度便愈深,因此他懂得凡事淡然视之,以旁观之姿处事,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消极做法啊。”
紫妤静默不语。打小长在优渥的环境,她很少去深思他人的想法和做法,她只是依着自己的喜恶行事,一直以来她认为大哥的冷漠似是天性使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今……女乃女乃这席话是她从不曾深思过的。
“但凡事洞悉透彻,人生便少了许多意外的惊喜和感动,当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估计中时,这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女乃女乃几翻搅尽脑汁想改变阿石的性子,希望他可以过得更自在快乐些,但往往白费心机,直到阿石接掌了齐家所有产业,我更是彻底地放弃了。”老女乃女乃此时露出释怀的笑容道:“可是当我瞧见梨儿时,我又升起了一丝希望,梨儿天真烂漫、性情开朗,配阿石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紫妤不语。她渐渐有些明白了,就像她非常喜欢丫环小春的陪伴,因为她性子爽直又毫无心机且活泼。有小春陪在她身边,她可以放松心情,明显感染到小春的温暖和快乐……
“阿紫,你静下心想想,难道你没发现在梨儿来到齐庄后,阿石的改变有多大吗?”
“大哥变得易怒,但……”她无言。大哥自梨儿来到齐庄后的确改变了许多,大哥开始像常人般动怒,微笑的时候也多了些。
“我代你说吧,阿石开始像个人了是吧?他开始会发脾气、会懂得开心。别怪女乃女乃有话直说,你当真看不出来阿石和梨儿是相爱的,一旦分开了,两个人都会痛苦吗?”
“这只是女乃女乃的猜测罢了,怎做得准?女乃女乃可知,若我得不到大哥,我也会很痛苦的?女乃女乃你不能这么偏心,这样对我是不公平的!”紫妤急道。她不管了,若想这么多,她就永远得不到大哥了。她惟一的心愿,日夜盼望的就是与大哥婚配,怎能放弃?
“女乃女乃的确喜爱梨儿,但女乃女乃保证就事论事,谁也不会褊袒,你自个想清楚了,别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给葬送了。”眼见着紫妤执迷不悟的表情,老夫人了解了今天一席话全白费工夫了。唉,阿紫这孩子凡事只顾自个的性子,是不会体会他人的痛苦的。“罢了,女乃女乃话说明白了,只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你们两人之间的婚约,别到最后令三个人都痛苦。”
“女乃女乃,你怎能这样对我?为什么你认定我们三个人都会痛苦?为什么?女乃女乃,你不能因为喜爱梨儿就不顾我的幸福啊……”紫妤崩溃似的吼着。
老夫人的脾气眼看也要爆发了,冷冷说道:“女乃女乃打小疼你和阿石,从不曾有任何差别,你这番话真令我心寒,我累了,你走吧!”已经可以预见的痛苦,这孩子却这般傻气……
紫妤一踏出了竹苑,顿时红了眼眶。她并不想惹恼女乃女乃的,可是她真的不服气,女乃女乃仿佛在暗示自己和大哥的婚姻不会幸福,她好气女乃女乃笃定的眼神和难以辩驳的谬论。女乃女乃可知道这些话对她而言有多残忍?大哥是她打小期盼的夫君,是万中选一的不凡男子,如今他们成亲在即,她已然成为众人钦羡的焦点,女乃女乃却在此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惹她心烦……
大哥怎会爱上千般不如她的梨儿?不可能的!如果大哥真喜欢梨儿,又怎会坚持和自己完婚呢?思及此,她仿佛说服了自己,反倒暗自深深埋怨起女乃女乃的偏心,对梨儿也平添几许恨意。
时间过得很快,梨儿的身子已复原了大半,而齐怀石和杜紫妤成亲的日期也近在眼前了。
梨儿一如往常坐在湖边,静伴她身旁的是齐怀石交还给她的水剑。
他叮咛着,要她多多练习手臂使剑……
望着平静的湖面,她轻抚着水剑。这一阵子她很认真练剑的结果,是印证了大夫的诊断,她的右臂虽无大碍,但却再也无法行云流水般使剑;一使剑,手臂便觉酸痛难耐。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师父们叮咛过要她保护这个家,如今的她根本无能为力。
女乃女乃要她想办法让齐怀石爱上她,事实证明她办不到……泪水缓缓滑过脸颊。
她只能放任自己痛快地哭泣……
最后她拭去泪水,毫不犹豫地将水剑掷入湖心。
看着它即将没入湖心之际,她竟随之跃入湖心——
她不舍啊!
就在她伸手即将触模到水剑之时,一只臂膀横过她的腰际硬是将她扯离,不论她如何挣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剑最后的一丝光亮迅速没入幽黯的湖底……
甫伤愈体力不支的她开始感到痛苦,湖水不断灌入她的喉间,无法呼吸的痛苦令她开始剧烈地咳起来,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搞什么鬼?傻丫头你疯了……”
齐怀石怀抱着已然昏迷的梨儿,想起乍见她跃入湖中的那一刻,心中极度的恐惧,他忍不住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不自主轻颤着。深刻的无力感让他了解,自己没法子承受失去梨儿,但他似乎觉醒得太晚了……
她因剧烈的咳嗽而骤醒,睁开眼两人四目交接,却是无语。
串串的泪水滑落她的脸庞……
望见她的泪水的刹那间,齐怀石想起她做的傻事,一股怒气直冲心间——他伸手打了梨儿一记巴掌。
“你搞什么鬼?你竟然想自尽!”他虽愤怒,更多的情绪却是心痛。
她感到脸颊热烫的痛楚,突然轻笑起来。
“你误会了,我干吗自尽呢?过些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怎么会做这种触霉头的事……你误会了……”梨儿轻轻挣月兑他的怀抱,露出笑容道:“对了,我好像忘了恭喜你了!”
“不用勉强说些言不由衷的话。”齐怀石瞪视着她苍白的脸怒道。
“没有勉强,我是真心祝福你和紫妤……”
梨儿急得拉住他的手臂解释,却被齐怀石反手将她拥入怀中。两人紧紧互拥……却无言以对。像似突然清醒般,她猛地挣月兑他的怀抱,避如蛇蝎般不住地后退。不该……
他们不该这样的……齐怀石见梨儿已踩入湖中,伸手想拉住她,谁知她却愈加后退——
“别碰我!”梨儿吼道,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掉。不该……
乍听此话,他气得想转身离去,再也不管这折腾人的丫头,可抬眼望见站在湖中全身湿透哭泣颤抖的人儿,却怎么也无法放心离去。
两人竟就如此对视许久,仍是无言……
过了许久,梨儿突然回过神,连忙拭去满脸的泪痕急道:“别误会,我不过想玩水,却不小心将水剑给掉进湖里了……”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只想拾回水剑罢了,怎会做蠢事?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也没法子使剑了,留着水剑也没用……”
齐怀石凝视着她的笑脸,心疼,却不知如何表达。
“你就要和紫妤姑娘成亲了,我怎会想破坏喜气……恭喜你们了……”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的哽咽,她只能急逃离现场。
梨儿转身离去,留下他无语凝望着她的背影……
齐怀石和紫妤如期地成亲了。
齐庄并无任何状况发生,一如往常般平静。
“怎么?成亲不过十余日,瞧你一副心绪不宁的模样,女乃女乃真是心疼喔!”齐老夫人甫踏进石苑的书房中,瞧见沉思中的他,忍不住揶揄道。
“女乃女乃,你错了,我心绪如常,何来不宁?只要女乃女乃别生事,便天下太平。”齐怀石冷笑应道。
“天下太平!你没发觉这儿气氛窒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吗?”
“女乃女乃机关算尽还是没能改变我的决定,女乃女乃想必十分懊恼吧?”齐怀石露出笑容。
老夫人脸色乍变,愀然道:“女乃女乃懊恼的并非你的固执,而是改变不了预料中的不幸啊。”
“女乃女乃言过其实了,何来不幸?太自以为是了。”
“一桩婚姻,三个人痛苦,难道不算不幸吗?”齐老夫叹气道。
齐怀石不语,一来,是争辩何益?二来,短时间要女乃女乃妥协是不可能的。一切已成定局,也没什么好说的,心里不过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罢了。
自他成亲后便不曾见到梨儿,她几乎是足不出竹苑,即使他至竹苑,也因她的刻意闪躲而见不着人。
但,见了面又如何?
“夫人,你会不会觉得自从少爷成亲后,庄里好像平静许多,其至是有些……”容婶欲言又止,露出尴尬的笑容。
“无聊是吧?原来你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啊……真是太平静了,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期待,这样的日子真是很无聊啊。”老夫人失望地喝了口茶,又不禁叹了口气,连茶都显得淡而无味。
“梨儿呢?”容婶好奇地张望。
“我让她帮我到孟家取些东西,免得在庄里闷坏了。”
“也好。自从受伤事件再加上少爷成亲后,梨儿的模样让人瞧着心疼,真不知该怎么才好?”容婶和老夫人两人相视叹气。
迅速奔回竹苑的梨儿,在到达竹苑后缓下脚步,紧绷的心情这也才放松下来。自齐怀石成亲后,她便回到竹苑里,除非必要她不会踏出竹苑一步,她很满意这样的生活,不用去面对自己的不堪。
她曾提过要离开齐庄,却被女乃女乃拒绝了,而事实上她也不舍得离开。
见不见面也不重要,只要知道他就在附近,也就够了……
齐怀石并不常到竹苑,女乃女乃每天早上在大厅和他用膳、讨论庄内及各地分号的状况,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已有月余不曾见面。
梨儿很满意这样的局面,她不否认自己深受思念之苦,但见了面又如何?使君有妇啊……
梨儿迅速地走进竹苑。
见到梨儿回来,老夫人见她的神色慌张,不禁担心道:“你怎么啦?又不赶时间,怎会急得这样气喘嘘嘘的?”
“没事,只是想快些回来罢了。”不想见到他……不想再感到心痛。
“女乃女乃很担心你的状况呀。”老夫人将梨儿拉至身旁坐下,紧握她的手道:“梨儿,你不快乐,你是否后悔没答应阿石,让他负责?”梨儿的憔悴明显得令人心疼。
“不,我不后悔。”
“可是女乃女乃后悔啊,女乃女乃该逼你们成亲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下迷药也该硬将你们俩绑在一块。”
“女乃女乃千万别这么做!”梨儿惊道。
“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你们两个各自不快乐地生活着,你教我于心何忍?”
梨儿低头不语。经历过这些风风雨雨,她早明白了,她再也回不去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梨儿了……
“别骗女乃女乃了,你们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快乐的……你以为阿紫很幸福吗?以阿紫的性子,如果得不到丈夫全然的疼惜和爱,她是不可能会快乐的;她是极端需要人呵护的人,初时她可能沉浸在终于得愿的快乐中,但日子久了,她就会明白了。”
“如果我介入他们之间又如何?我们三个人一样不快乐。如果我的幸福是建立在紫妤的妒恨和痛苦上,我也无法心安,对三个人来说都是折磨……况且他压根不是发自内心想娶我,何必呢?”她苦笑,女乃女乃和自己不过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悠悠道:“可是女乃女乃真的很心疼你啊,瞧你变得这么憔悴,整个人都瘦了,唉,都是女乃女乃不好……”
梨儿偎进老夫人怀中,她的苦涩是一辈子也淡不了了。
“女乃女乃……”
齐怀石在竹苑前踌躇不前,远处传来的笑语导引着他的步伐,理智却催促着自己离去。
但,当他回过神时却已站在竹苑的凉亭前,眼前所见是女乃女乃和容婶快乐的笑容;而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却见不着她的脸庞,该是如同以往般灿烂充满热力的笑容吧!
“我的天老爷!梨丫头!你想气死我是吧?”容婶拔尖地叉腰叫道。
“对不起嘛,我的手指总是不听使唤啊……容婶,你就饶了我吧!”梨儿哭丧着脸,捂着耳朵求饶。
“天啊……梨儿,你真不是做女红的料,睢瞧这歪七扭八的绣线和乱七八糟的线头……”容婶拿着帕子惊呼,一脸的不可置信。
“哈……”
“咱们快快将这帕子给毁尸灭迹吧!不然给外人瞧见传了出去,咱们梨儿恐怕是嫁不出去喽……”老夫人的揶揄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欢乐的气氛在众人瞧见不远处的身影时凝结,容婶和老夫人一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反应。
梨儿不明所以地转身,脸上的笑容在望见来人的刹那隐没——
“阿石,今儿个怎有空上竹苑来?”老夫人调侃着,心中却不胜唏嘘。
齐怀石不语,目光飘向低着头的梨儿,莫名的怒气扬起……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上竹苑来却臭着张脸,到底是谁又惹着我们家齐大庄主了?”老夫人瞧瞧孙子又望望梨儿,只能不悦道:“上这儿来干啥?事已至此,来这儿何用?”
他不想理会女乃女乃的讽言,细长的眼眸一径直盯着梨儿。
这是自他成亲后,头一回见到梨儿。她的身子瘦削,素净的脸庞不见往日的红润光彩,水灵的大眼衬着消瘦苍白的脸蛋,不复往日的笑容……
“你的伤势没事吧?”他绷着脸面对她的苍白和憔悴,情绪低落。
“哎呀!我早就没事了,女乃女乃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真的没事了。”梨儿的脸蛋漾着淡淡的笑容,双眼却显得无神空洞。
感受到梨儿疏离的态度,他无话可说。
梨儿变了……她真的变了……她不再像往日般老爱在自己身旁打转;见了面,更是客气疏离得莫名其妙。
梨儿感受到他的注视,抬起眼却望进他愈见阴郁的眼神中,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去。
“阿石,别发愣了!没事你就走吧。”老夫人受不了这种气氛,情绪不佳地下逐客令。
面对如此尴尬的处境,梨儿暗自下了个决心。她该要离开了,她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