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瀑布到了”。他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
童心望着那壮观的瀑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山中所有的气全吸进肺里。
二人欣常著仙境般的美丽瀑布,感受著那如天簌的潺潺流水声和不知从哪吹来的凉风,久久无法言语。
童心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转头对他说的。
但是她的音量太小,被瀑布的声音掩盖掉了,於是他再问了一次“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她对着他吼着,背景音乐是那巨大的瀑布声。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只见他在听她说完后,又转过身去看着瀑布;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背她下山,一句话都没有再对也说过。
他们还是照原订计划来到屋久杉乐园。虽然名为“乐园”却没有游乐设施,就是一大片森林区,在潺潺的水流声伴随下,进入屋久杉的森林世界。
他们沿途除了欣赏高大的屋久杉之外,还看到一些被风吹倒的杉树;在一颗倾倒死亡的杉树上,竟然长出了许多新的杉树;一度死亡的树,如今转化成更多的新生命,这种生命延续的过程让童心难忘。
她指着那新生的杉树问他:“那称得上是老树对小树的爱吧。”她不由得念起“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句子来。
龙劭夫听完,微微一怔,随即很不自然地应了声“你说的那些我不懂,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因为他都不说话,所以她很快就感到疲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醒来时,他们已回到木屋,他正抱着她要走入屋内。
尽管刚睡醒,但她看着他的眼神根本不容他怀疑和闪避。
他很清楚那是一种仰慕的眼神,他并不陌生。
只是,当他认清她眼里不公是单纯的仰慕,还有种他不能理解的感情时,他心头不禁一惊。
她不该也不能靠他太近,他再不原看见她因为他而受到伤害了。
他该做的是将她推离。
他低头问她:“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啊……”
在她还搞不清楚他为何要说这话前,他已将她抱进木屋里去。
他们来到一间像是练武室的房间,他让她坐在门边的软垫上,顺手拿起墙边架上一把雕铸得异常华丽的长剑。
他缓缓将剑拔出剑鞘,锋利的剑锋在光线下闪耀着冷冷的寒光。
那一定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宝剑,童心想。
只见他在空中流畅地比划了几招,童心正暗自赞叹他的剑法好看得让她舍不得闭上眼睛之际,他忽地拄左臂一划血慢慢沿着他垂下的左臂流了下来.
童心惊呼“天哪!你、你快点把伤口包起扎起来,快呀!”她急着想从地板上站起来。
他细长的眼睛晲着她,低喝:“坐下。”
童心只好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她听见他用种平板的语调说:“见过我这个表演的人不多,但是见过的人无不对我的勇气感到敬佩和折服;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根本……”说着,他停顿下来,走到她身边,靠近她的耳边低语:“没有痛觉。”
像是早已意料到她会有的震惊反应似,他将视线从她脸上收回,从抽屉中拿出一条干净软布将剑身仔细擦拭过,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度,再将剑收回剑鞘,放回架上。
“我求你快把血止住好不好?!”看着他那只不停涌出鲜血的左臂,童心早已哭成泪人儿。
他走身她,蹲下来,抬起她的脸,让她面对自己。“你害怕看这血淋淋的画面?”
她没有回答,只是流出更多的泪水。
“但这就叫宿命。打从我出生那一天就已注定了。你看清楚,在我身上没有传奇。我不仅是黑社会组织的成员,而且还是一个神经构造异常的病人,就算我将来没死在其他黑社会分子手中,也可能会死在这不明原因的疾病上。”
“不,我不相信,你的病……一定可以医好。”她抽抽泣泣的说。
劭夫笑着站了起来“我是医学博士,你何必跟我争辩?”
听完他的秘密,童心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如果他无法得到幸福,她知道,她心里空缺的那一片将再也无法填补……
第八章
雨,下了好些天。
童心的枪伤也好了七、八分,已经可以下床四处走动。如果这是可以拿来庆祝的理由,可她偏又少了那么一点快乐。
从千寻瀑布回来后,她几乎很少再见到劭夫;不是没想过自己又哪里惹得他不高兴;但反复思考推敲,就是没半点头绪。
明明两人就住在同一屋檐下,子秀也证实他并没有出去。
但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只剩下用餐的时间,尽管那时候他的视线也从没移到她身上。
他甚至连话都极少跟她说了。
她有种遭人冷落的寂寞。
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心底那种凝滞不去的难过,她只好坐在房内,终日望着窗外的雨,看着那透明的雨打在不知名的绿叶上。
这雨下了几天?
三天?五天?
如果可以像天一样理直气壮的哭泣,应该是很过瘾的事吧?
窗外那些植物比她幸运多了,只要安静的承受天空受伤流下的泪水,终会等到天晴,她却不知道自己终究会等到什么。
☆☆☆
劭夫的房间在院子里的另一端,和童心的房间遥遥相对;他远远地看着她,虽然明知她难过,可是,他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打定主意要让她回去过她原本单纯的生活,这么做才是最好的方式。
他翻阅桌上的行事历,再一个礼拜就要满一个月了。
他望着她房间的窗户,决定让她提早走。
晚餐时,他还不及开口说出这个决定,对座的童心已经先开了口。
“你,在躲我吗?”她清柔的声音有着不难察觉的哀伤。
“没有。”他虽把筷子放下,却仍然没抬眼看她。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你很少说话。”
他沉默片刻。
“我没事,只是你该回台湾了。”他终究还是抬起了头,尽管不容易,但他选择面对。
童心没料到……会提早听到这句话。
她低下头,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对他说:“我想留下来。”
劭夫无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一直一直都没想过要伤害她,可是,她为了他平白遭受许多伤害却是事实。
放她走吧。
还她一个自由自在、平凡的生活,也好过跟着他,永远有着防不完的刀枪剑雨。如果他死了,她要倚靠谁呢?
他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拿起日本清酒,帮她和自己斟满杯子,然后干了它。
“你有过什么梦想没有?”他放下酒杯,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她问。
她以为,他只是不想讨论她想留下来的这个话题,才故意顾左右而言它。
“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回答的,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有过什么梦想没有?”
“我的梦想其实并不是开花店。我想要的是在山上买一块地种花,然后嫁给一个我爱的男人,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如此而已。但是大姊认为种花太辛苦,所以才帮我开花店,至少还能与花为伍,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她说。
他很认真地听着她这再平凡不过的愿望,表情甚至有点庄严。
许久,见他既没拿起碗筷,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于是她看着他,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她问:“那你呢?有过什么梦想没有?”
原以为他会继续保持沉默的,谁知,他竟答得干脆。
“我有两个梦想。第一是查出导致我没有痛觉神经系统的病因;第二是查出我的亲生父亲是谁。第一个梦想,很遗憾,以目前医学尚无法查出原因;第二个梦想,我已经实现。所以,生死对我而言,可有可无,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外公的组织如何如何。可是我承诺过,要用有生之年换取你的自由,我就会遵守承诺。所以,你得把我忘了,回台湾去,找个……找个你爱的男人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实现你的梦想。”他说。
“但我爱的人是你。”
他从她脸上收回视线,定在眼前那双筷子上。
许久,他终于开口——
“但我不爱你。”
“你骗我!你明明当着你外公和卡桑的面说我是你的女人。”
她搜寻着他脸上的表情,想找出他说谎的证据。
“在当时那种情势下,如果我不那么说,我能从森田武治手中抢回你吗?难道你不知道,森田武治抓你的目的,就是要要胁我吗?我那样说只是权宜。”
“不!我不相信。”
劭夫又倒了一杯洒。“你最好相信。我对你,从头到尾只有歉疚,没有别的。”
童心低头不语。
劭夫继续说:“我不喜欢欠人家人情。虽然你救过我两次,但我已和我外公交换了你的自由,此后,我便再也没什么可以交换了。我一直相信世道是公平的,在黑社会里打滚,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随时都要有被人取走的心理准备。我们毕竟相识一场,又何苦相互拖累?”
听完他的话,童心的泪终于溃堤。
她不再看着劭夫,所以不知道他是不是同她一样难过。
她只听到他起身的声音,眼前便多了一条淡蓝色的手帕。他匆匆留下一句:“你明天早上九点走,子秀会陪你回台湾。”
话一说完,他便离开餐厅。
一直到隔日她要搭机离开屋久岛之前,她都没再见过他。
☆☆☆
在童心搭机回台的同一时间,劭夫坐在她曾住过持谨慎态度里,看着插着百合的水瓶下压了一张纸;他将它拿出来看,上面写着——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与悲凄
那么
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
让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
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
再缓缓离去(注一)
看完那张纸条,他坚挺的肩膀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翻滚的巨大哀伤,颓然垮了下来。
☆☆☆
台湾。
童心发现和大姊、二姊再次相逢团聚的欢乐似乎仍不足以填补心里的空虚。每当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就会像看似平静的沙漠中刮起的风,一阵一阵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心里眼里都隐隐作痛。
可她又不敢哭,怕姊姊们会担心。
她们已经为她足足担心了一个月,她怎么能在回家后,还让她们为她烦恼。
所以回家休息了半个月后,她急忙将花店重新开张,希望让自己忙些,不要令记忆像无根的萍又飘到劭夫身上。
店重新开张并不难。
花烂了,她可以重新买;客户流失,也能再找回来;甚至小路在她困在日本的这一段时间,另外又找到一个稳定的新工作,她也予以祝福。
对她而言,世上再没有什么难题;但让她感到难以负荷的却总是一句句简单不过的寒暄——
“童心啊,这阵子都不见你,到哪里去了?”
她只能笑笑,淡淡回答:“喔,到国外走走。”
不知情的人总要追问:“哪一国?好玩吗?”
她总要装出笑脸。“去日本。很好玩。”
每说完这句话,她总要转过身去或低头装忙,怕的是被人发现她红红的眼眶。
只是,这样的遮遮掩掩瞒得了外人,终究瞒不过童言和童语。
童言找了一天花店休息的日子,三个人一起围着圆桌在家包饺子。
“童心,你在日本……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童言低头包着饺子,嘴里故意不经意地问。
“没有。也许对我很好。”像是料到大姊早晚会问到这件事似的,童心回答得再平静不过。
“你失踪后的第三天,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弟弟的手下误捉了你。他跟我保证最慢一个月他就会将你安全送回台湾。当时我坚持要他即刻送你回来,他却没答应,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多留你那么久时间了吧?”童言问。
“我真的不知道。”童心抬眼看着大姊,眼眶却不自觉地泛红。
童言、童语终于确定了童心的失魂落魄为的是哪椿。
童言放下手中正在捏挤的水饺,牵起童心的手轻轻包覆在手心里,像个母亲一般对她说:“把他忘了吧。”
童心缓缓抬起头看着大姊,轻柔的嗓音依旧,可说的却是——
“不,我不要忘记他。”说这话的同时,她眼里闪耀的是最炽烈的决心。
童语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可是看着为情所困的童心,她好想哭!
顾不得沾满面粉的手,一把抱住童心,童语哭得比谁都伤心。
“你们不会有结果,你又不肯忘了他,你会很痛苦,你知道吗?知道吗?”
“就算会很痛苦,我也不要忘记他。”童心趴在二姊肩上,没有流泪,像个老僧般冷静。
童语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你这死心眼的傻丫头。”
童家三姊妹围着沸水滚滚的锅子,看着白白胖胖的水饺下锅,看着水饺一个一个浮上水面。
望着那一锅翻滚的饱满,三人全然失去了食欲。
☆☆☆
童心清楚不管情关有多难熬,日子总要过下去。
旧客人知道她回来的消息,互相走告的结果,她的生意很快就恢复到以往的水准。
她决定重新找人接替小路先前的工作。
在找人这件事上,她倒是很幸运,征人启事刚贴出店门口不到半个钟头,马上就有人来应征。
来应征的女孩叫于可莉,和她同样二十五岁,个子娇小,皮肤白皙,一张脸未语先笑,讲起话来速度飞快。
童心只问她一句:“这个工作免不了要搬些盆栽,所以我征的是男生,这些工作对你不会太吃力吗?”
“喔,这个喔,”于可莉东张西望了下,看到角落一棵半人高的植物,一口气举了起来。“这样可以吗?”她看着童心问。
童心微笑。“你明天就来吧!”很高兴她能胜任。
“OK!”可莉笑着。
“明天见。”可莉又说。
“拜!”童心笑着和她的新伙伴道别。
☆☆☆
自从可莉来了之后,童心的工作如鱼得水。她的新伙伴勤快、机伶加外向,花店业绩成长了近一成。
童语很快便发现于可莉的能干和亲和力,在三姊妹每周定期的聚餐中,她说出她的赞赏来。“说真的,这年头要找到这么棒的员工实在很不简单耶。”
“嗯,我也觉得我真的很幸运。”童心说。
“童心,你给那个于小姐多少月薪?”童言问。
“两万五。下个月我想替她调到两万七。大姊,依你看,这样会不会太低了?”童心问。
童言显得心不在焉。
“太低?不会。慢慢调吧,不急。”
童心看着大姊,对她若有所思的神情和语气感到些许纳闷不解,可一时之间又不知是哪里奇怪。
她也不再多想,边用餐边听二姊讲椰风诊所的趣事,看到二姊容光焕发的脸,她感到很满足。
她从小失亲,大姊和二姊为了养育她,吃了许多苦,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如今见到两个姊姊都有了好归宿,她觉得上苍对她们家真的够好。
她对谁都不曾有怨尤,也谈不上什么不开心,有的只是对劭夫放不下的牵挂;不过,她并没有对谁说过她的心事。
原想将月兑缰的思念转化到工作上,可是,几周下来,可莉忙得比好这个雇主还要起劲;忽然间,她觉得工作上似乎也没啥好忙的。
和大姊、二姊的感情虽然亲密,但她们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姊姊们挂心的对象。
为了让自己忙碌些,她在网路上架设了一个名叫“也许”的部落格,然后,利用工作闲暇去搜寻劭夫父亲龙真藏的相关资料。
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她想默默为勋夫做点什么。
她查出龙真藏生前曾在一所高中当过美术老师,因此,她带了一些插花作品去拜访校长,毛遂自荐要义务当学校插花社的指导老师,校长很高兴地接受了她加入学校社团。
她就这么一点一滴的,从学校年长的老师和校工口中拼凑出龙真茂生前的点点滴滴。
但她见不到劭夫,也没办法和他说话,只好在部落格里记录她的新发现和心情。
她在部落格里这么写着——
也许,算是一个名字吗?
我相信,必然只有我这样唤你。
再见也许无期,但我找到了这些照片和资料,贴在部落格里,应该都是你会感兴趣的。
你也许看到了,也许永远不会发现。
但是看着这些,让我觉得,我是在替你看着、听着,也替你感受着。
龙老师果真是个才华洋溢的人,看到他画的百合花油画时,我哭了。
因为他写说:这白色不起眼,吐着淡淡香气的花,是谁帮它起了这样的名字?
他说,人与人间,一合都难求了。
百合?
啊,会不会只是一种神话?
或是不属于人世间的愿望?
也许,我今天好高兴,因为我找到了一幅龙老师的自画像了!
是跟他的旧邻居要到的,听说那是他去日本留学前画的。
后来房东收回他住的房子时,邻居将这画留了下来。
画里的人跟你有几分相似,不管是他或背景都很明亮。
可惜你不能让在画前好好观赏。
当我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的画作时,脑海里竟不知不觉浮现“画魂”两字。
我其实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因为我对画根本一窍不通。
如果是你,你一定会知道的吧?
但是那幅自画像逼真得好像有灵魂一样,多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欣赏。
总会有那一天的吧,我想。
今天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则笑话,内容是说有一个人的朋友叫凯莉,已经过世。
凯莉人很好,有很多优点,惟一的缺点就是很不守时,所以她的亲人在讣文上这么写着:
‘为了纪念凯莉,葬礼延后十分钟举行。’
我看完大笑。
能这么轻松看待死亡是一件多么棒的事。
将来,如果我走了,
亲爱的,你会不会也带着这种很轻松的心情来看我?
我希望你会。
那时候,你应该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来看我了吧?
那你得记得带着微笑来喔。
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这几天,台北一直持续下着小雨,我的花店因此而有点冷清。
无聊之余,我翻开报纸,一则日语学习的广告吸引了我,拿起电话我就报名了。
二姊问我:“学日语干嘛?”
教我一时语塞。
这问题我想了一个下午,理由有,但却不怎么名正言顺。
我以为学好日语,至少在某个时间点我们会讲同一种语言,在某种程序上勉强可以算是种相系吧。
当然,我也知道,这理由很牵强。
但是,真要说我们再也不相干,……真的很难。
也许,部落格这阵子可能会沉寂好一阵子。
有个花卉农场的主人要移民到澳洲去,在网站上拍卖他的农场,是我能干的女助理发现的;我实地去看了之后,觉得很满意,尤其是价格,真是太便宜了。如果晚个一天,搞不好就买不到了,所以,我当场就下订了。
农场位在南投县埔里镇,种的是玫瑰和兰花。
还有一间很可爱的木屋,视野不错,可以远眺群山。
我去的时候,山里还有薄雾,看起来很像是武侠小说里的仙境唷。
我已经把照片PO上来了,你看看,是不是很美?
我打算在木屋的旁边种满羊蹄甲,等开满一树粉红色的花朵,就会有种落英缤纷的景致,那时候我再拍下来贴在部落格里。
你,应该会上来看吧?
今天报上刊登一则某角头老大被枪杀的消息,我整天惶惑得无法专心,要不是助理提醒我,我连今天要去花市进花都给忘了。
好想听到你亲口对我说‘我会好好的。’
但我听不到。
这就叫冷酷的现实吧。
把车开出花市时,我看到一间妈祖庙,像是福至心灵般,我从货车上取出两大束姬百合,然后走进大殿。我求妈祖,恳请祂老人家一定要看顾你。
不知怎地,我在袅袅轻烟中看到祂似乎在微笑,筣得像个慈祥的母亲一般。
我相信祂一定知道我的无助和所有说不出口的心事。
我相信祂一定会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走出庙门,我忐忑的心好像平静了些。
童心在二楼客厅打字,打得太专心,完全没注意到站立在她身后已久的大姊。
童言就站在她后面,默默看着部落格里的文字,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往沙发走去。
她们姊妹三人相依为命多年,童心早已不只是她的妹妹,更是她多年来努力奋斗的动力;她忍不住要给童心最好的,以弥补她曾失去的;看到童心快乐、满足的笑,对她来说,是一种救赎。
可是龙劭夫出现后,轻易就毁掉了童心脸上那无忧的笑容,这件事怎么样都让她难以释怀。
虽然童语说时间会改变一切,这对多数人来说也许行得通,可是,对童心而言,时间的消逝,恐怕只会更坚定她对龙劭夫的爱恋。
要命的是,她似乎无计可施。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轻轻的喟叹惊醒了电脑前呆坐的童心。
“大姊,你回来啦。”童心起身对大姊打个招呼。
“嗯,回来好一会儿了。农场过户的事办得怎样了?”
童言问刚坐到她对面的童心。
“代书说已经送地政事务所去登记了,过两天就会办妥。”
“农场过户后,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什么打算?”童心一脸不解。
“你要经营花店,那农场里那一大片花卉你让谁照顾去?”童言提醒她。
“当初我买那座农场时就答应了原有的主人让原本在那里工作的人可以全部留下来继续工作,有空我再上去看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童言微笑着,缓缓对童心说道:“那位把农场卖给你、移民到澳洲去的林先生,原本可是二十四小时都在农场里才经营出收支勉强平衡的局面。换句话说,要是没有一个人在农场里全权负责,不出半年,农场就会倒闭的。”
童心睁大眼睛望着大姊。“我倒是没想到那么多。可是,林先生明明跟我说,农场的一切都上轨道了,他原本的员工大都待了三年以上,真的……会到倒闭这么严重吗?那我上去经营好了。”
“你?你只会插花,你上去能干嘛?”
“我大学念园艺,照养花卉……应该没问题吧。”童心真的觉得自己可以胜任。“要不我也可以学的。”
“那花店怎么办?”童言睨她一眼,问道。
“可莉可以应付的。”童心答说。
童言知道她想逃到山上去;她越是这样,就越不能答应她。帮童心找个农场管理人,也许是条可行的路。
只要找的人够好,也许童心就会把心思从龙劭夫身上转移到这“够好”的人身上。
嗯,这似乎是个好主意。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对!就这么做!
“你专心照顾店里的生意,大姊负责帮你找一个专业又肯负责的农场管理人。”童言满脸信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