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嘛?」女人虚弱无助的看着立在床边的男子,手上正拿一把发亮的刀,女子很想逃,却发觉四肢沉重的有如铅块。
「-放心,只要咬一咬牙就过去了。」男子由上往下冷冷俯瞰着她。
「不……我不要!」女人发出微弱的抗议声,脸上因为一时的激动变得通红,结果不小心拉扯到伤口,忍不住倒抽口气,阵阵的刺痛让她冷汗直冒。
「都已经受伤了,还不乖乖躺在床上。」鬼君怀没好气的道,「想要命,就乖乖躺在床上不要乱动。」
黎未亚扁着小嘴,扔给他埋怨的眼神。
她都受伤了,他还不会好言好语安慰她几句,亏她还是因为替他挡子弹才会受伤的。
「谁教-鸡婆来着。」鬼君怀冷冷反驳,但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的确,如果不是她,或许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但黎未亚不会明白,看到她倒在血泊当中时,他像是失去了灵魂。
黎未亚这时才发现她把自己的不满全宣泄了出来,偷偷觑瞄着鬼君怀,看他在火上烤着那支发亮的万用小刀,整张脸可以跟鬼比丑。
她困难的吞咽着唾液,露出微弱的笑容,「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切开我的肉吧?」她干笑了声,却发觉她已经快要笑不出来了,因为鬼君怀的表情很认真。
「如果子弹不拿出来,伤口很难止血,甚至会引起败血症,如果还想要命,就乖乖忍痛一下,让我把子弹取出,还是-想上医院去?」他挑挑浓眉反问她。
黎未亚马上摇头。「我不要,到医院去又会被警察质询做笔录,搞不好他们还会把我主动送回皇族手里去。」
鬼君怀嘴角抿成一直线,这就是他最为担忧的一点,皇族不管是黑白两道都有深厚的人脉关系,说难听一点,警察们巴结皇族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放过这次大好机会。
「那-就乖乖的认命,痛一定是会痛,但咬咬牙就过去了。」他只能这样安慰她。
「难道没有什么可以代替麻醉药吗?」黎未亚苦着一张脸,想到刀子硬生生的切开她的肉,胃就开始抽搐,如果可以,她情愿昏死过去,总比醒着遭受这种折磨好。
「拿去。」鬼君怀沉默了会儿,递给她一瓶高粱,瓶中那股浓郁的酒香光是闻就醉了一半。
「我明天一定会宿醉,还会头痛得要死。」黎未亚喃喃自语。
「那看-是要醉死还是痛死的好。」鬼君怀毫不带点同情心。
其实看黎未亚不时眉头深锁,强忍着疼痛的模样,怜惜之心油然生起,但他笨拙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关怀,只能用冷言冷语来掩饰。
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体贴,黎未亚快快不乐的想道,可是她偏偏就是爱上了他,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会爱上他,爱情来得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想起五年前的他们根本就是对欢喜冤家,互看对方不顺眼,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他对她虽然老是摆出冷漠的脸孔,但是他的关怀却也总是表现在不经意的地方,像天气冷时,他直接扔来一件衣服命令她穿上,那时她年纪轻根本体会不出他关怀的方式,总是因为他的口气凶恶而和他吵了起来。
但感情就在那不知不觉中慢慢孕育,直到他为她受伤。
想到他为她挡下的那一刀,胸口还隐隐传来阵阵的椎心之痛。
如果不是她任性,他也不会白白挨了那一刀。不过也是那一刀,才让她发觉之所以这么爱惹鬼君怀生气,是因为她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不要他把自己当成摆放在家中的家具。
如果这个不叫爱,她不懂为何看到他受伤时,她会心神俱碎,直到现在夜里仍会梦到那一幕而惊醒过来。
「-呆呆的在想些什么?」鬼君怀拍拍她的小脸,她该不会还没喝就已经醉了吧!
难得看到她傻憨憨的表情,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起来,虽然五年来她变得更成熟、更妩媚,但在他心目中,她仍是那个可爱的小丫头,纵使她的一举一动都足以勾起他热切的。
「我是在酝酿勇气。」黎未亚瞪他一眼,他难道不知道喝这种难喝的东西也需要勇气的吗?
「快喝。」他脸色一沉,凶恶的下令。
黎未亚马上如牛饮水般灌了下去,还不小心呛到。
鬼君怀看她一副难受的模样,脸上划过一抹心疼。
过没多久黎未亚整颗脑袋变得昏沉,他的声音彷佛从远方传来。
「我要开始动手术,嘴巴紧紧咬着棉被。」他命令道。
「啊?哦……」黎未亚恍神,感觉天地不停的旋转,转得她头好昏,鬼君怀的身影还分成了好几个,看起来好好玩;可是过没多久强烈的剧痛像把凌厉的刀刃在凌迟她的身体,让她发出一声惨叫,神志也略微清醒些。
「呜……好痛……痛死人了!不要弄了!」黎未亚痛得快喘不过气来,背后传来一波波剧烈的疼痛让她惨叫不已,泪水更是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
鬼君怀对于她的哀嚎置若罔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手边的工作,看着她伤口流出暗红色的血液,眉头轻蹙了起来。
「不要乱动,要是不小心,等会-又要挨上一刀。」他声音低哑道。
对于他的威胁,黎未亚只能暗暗啜泣,嘴巴紧紧咬着棉被,忍受着肩胛骨传来的火热痛楚。
鬼君怀很快的找到残留在她身上的子弹并取出,细心地用消毒药水清洗她的伤口,听到她狠狠倒抽口气,哭泣声愈变愈大,他还是得面无表情地专注于手上的工作,拿出消毒过的针线进行缝合。
但她的哭泣声就像重拳击向他的胸口,每扎一针在她身上,鬼君怀的心就抽疼一分,等到他完成手术,发觉床上的人儿突然没有了声音。
「未亚,-怎么啦?醒醒。」他脸色愀然大变,以为她没气了,等到他慌张的把她翻过身来,才发现她只是痛昏了过去。
鬼君怀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望着那张犹带泪痕的小脸,刚才那一场手术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下唇瓣还有贝齿紧紧咬过的痕迹。
他双手轻轻抚着她柔女敕的脸颊:心中百感纠结,更多的是心疼与不舍。
想到她替他挡子弹的那一幕,就像颗巨石彻彻底底地粉碎了他的理智,那一瞬间他萌生一股杀人的和噬血的杀气,只要想到他有可能失去她,心中就有种深深的恐惧笼罩着。
这代表了什么他很清楚,之前他一直抗拒那种感觉,直到瞬间有可能失去她,他才明白当初她害怕失去他的那种恐惧。
鬼君怀叹口气道:「算了,我认了。」
疼疼疼疼疼疼……黎未亚醒来后不仅感到头痛,身体的每根骨头也都向自己表达严重的抗议。她申吟的扭动着身子,却一不小心拉扯到肩膀上的伤口,麻辣的痛楚让她差一点喊老妈救命。
她眨眨眼睑,望着玻璃窗上洒落进来的阳光,打量着陌生的环境,一时之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
过了好半晌,她终于想起昨晚为了处理她身上的伤口,随便找了家汽车旅馆住了下来,为了取出子弹,鬼君怀还硬生生的切开她的肉……想起昨晚的手术,黎未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时她还痛得昏了过去。
「醒了?」鬼君怀拿着装满早餐的塑料带推门而入,看到她睁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盯着他看。
「你上哪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老实说,那一瞬间她以为他又弃她而去了,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所以看到他出现在她面前,心里顿时有股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他没有说走就走。自从五年前他不告而别以后,她老是有股不安感,总觉得鬼君怀会在回头间就消失不见,那种莫名的失落感真的很难受。
「我去买早点,起来吃吧!」他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把热腾腾的稀饭放到她眼前,黎未亚嘟起红唇,娇嗔的睨向他。
「讨厌!你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吃稀饭还买。」
「-受伤,不应该吃味道太重的东西,-还是吃些清淡一点的食物。」
黎未亚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他,勾起一抹微笑。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虽然外表还是一样让人模不着头绪,但是她就是感觉得出来他对她很温柔。
鬼君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着张脸轻敲她的脑袋。
「快点吃,等等我们就要出发了。」
「出发?!上哪去?」她嘴里喝着稀饭好奇问道。
「冥殿。」
这里就是所谓的「冥殿」?!
黎未亚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脸上差点就滑下三条黑线,看着荒烟蔓草,外头看似废弃已久的鬼屋,树藤、枝蔓循着斑驳的墙壁爬满了整个屋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发出了质询。
「你……确定……真的是在这?!」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鬼君怀淡淡地问道。
其实他了解她心里的疑惑,毕竟普通人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这竟是一个堂口的总部,看起来只是栋久无人居的房子,但是愈是如此就愈少引人怀疑,任谁也不会想到「冥殿」就在这里。
「这里简直是栋鬼屋嘛!」四周都被杂乱的树丛跟草丛包围,她还要担心这里头有没有蛇。
「但-不能否认任谁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吧!」他微微一笑。
「原来你躲在这种地方,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黎未亚白了他一眼,想到自己花了大笔大笔的钞票都找不到他,结果他躲在一间看似鬼屋的房子里!
「我们进去吧!」他解下她的安全带,然后在前头带路。
黎未亚松了口气,虽然外头看似杂草丛生,但是通往大门的道路还算干净,没有任蔓草给淹没。
走进大厅,顿时有种别有洞天之感。
里头完全不像外头那样杂乱无章,古朴色的家具令人精神放松,雪白色的墙壁倒映着太阳照射进来的光芒,漆黑的大理石闪亮的彷佛没人践踏过。
「哇!挺漂亮的。」她发出证赏,忍不住又补上一句,「跟外头的杂乱相比真的是好太多了!」
鬼君怀看着她像个好奇宝宝,东模模西晃晃的,像是打量自己的家一样,嘴角也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先暂时住在这里,等到-跟皇族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回去。」
黎未亚停下探索,整个人凑到他跟前,那双灵活的大眼直盯着他,红唇勾起狡猾的笑容。
「如果说我不想走,要一辈子住在这呢?」在没有得到他之前,休想叫她搬出这栋房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道理她懂,她要缠到他接受她为止。
「-想住就住吧!」鬼君怀漫不经心的回道,眼神似有若无的瞟了她一眼。
「啊?!」黎未亚感到错愕,不禁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竟然没有反对引天是不是要下红雨了,还是他另有计谋?!
她-起眼眸,抿着娇艳红唇,总觉得他不可能这么爽快的就答应,突然间她想起了什么,激动的捉起他的衣领娇斥道:「你该不会又想落跑了吧!」
结果扯到背后的伤口,痛得她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
痛痛痛,痛死人了!她小脸皱成一团,右手捂着肩胛骨的伤口蹲了下来。
「笨蛋,叫-别做太激烈的动作不听,知道痛了吧!」口气虽然很冲,但动作温柔的将她搀扶了起来,「来,把衣服月兑下,让我看看-的伤口。」
黎未亚犹豫着,抬头朝四周张望了下,「这里难道没有别人吗?」
鬼君怀-眼,毫不客气的赏她一颗爆栗,「我又没叫-全月兑,是叫-月兑掉外衣,露出肩膀让我看看而已。」
这个思想不纯正的丫头,他只不过叫她月兑掉外衣,没想到她竟想到那方面去。
黎未亚扁着小嘴,无辜的眨眨眼睛,喃声抱怨道:「是你自己没有讲清楚嘛!不过就算你要我月兑,我也不敢。」
「怎么?在我面前-就敢了吗?」他没有忘记昨晚她还刻意在他面前光果着身子换衣服。
「那当然,我的身体只有你能看。」她理直气壮的回答让鬼君怀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喜悦,虽然他脸上并未表现出来,但微勾的嘴角泄漏出他愉悦的心情。
「快点让我看看-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黎未亚愣愣的月兑下衣服,露出香肩,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追问道:「对了,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漫不经心的应话,细心的处理她的伤口。
「你该不会又趁我不注意时想跑得不见人影吧!」她很担心,如果他不见了,她又该如何施展她的计划?!
不行!黎未亚下定决心,在没将他拐到手之前,绝不能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要不然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她定会吐血而死。
「-放心好了,在还没确保-安全无虑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的保证让她松了口气,不过同时也发现他的语病,快快不快道:「那以后呢?你又会像以前一样丢下我不管吗?」
想起五年前不管她怎么苦苦哀求他,他还是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心不禁揪疼了起来。
黎未亚气自己没办法留住他,也气他如此绝情的说走就走,留下满满的思念给她。想恨他却又办不到,因为她知道恨与爱是一体两面,恨他再多也等于爱他有多少。
午夜梦回,她的梦中总有他的身影,醒来时的失落感让她在夜里哭了好几回。
想着想着,眼眶微红:心中也涌起一股怨气,眼睛恶狠狠的瞪向他。
要是他敢说是,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她会缠着他,缠到他举双手投降为止。
只要是她--黎未亚决定的事,任谁也无法改变她的心意!她眼中燃烧着斗志,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张淡然的俊颜,为何她总是看他百遍也不厌倦呢?
「-别一直盯着我,以后的事我不敢保证。」鬼君怀依然动作轻缓的帮她处理伤口,感觉到她那双灼热的目光,头抬也不抬的道。
纵然他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可是以后的事任谁也说不准。
况且他担心的不只是皇族那边的问题,还有那个一直被隐瞒的秘密,把未亚卷进去真的好吗?鬼君怀心中顿时没了底,要是那人对她下手的话……
他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一旦弄得不好,黎未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你不敢保证没关系,反正我跟定你了。」她浮起狡猾的笑容,身子往后靠,整个人腻在鬼君怀的怀中,吸取他身上的温度,彷若自己是被宠爱的。
听她言之凿凿的语气,鬼君怀冷漠的脸孔柔和许多,也亏她愈挫愈勇的精神,连他也终于败在她这种精神之下。只是有些事情他还是需要顾忌,像是她与皇族的纠葛以及……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似乎想到了什么,倏地脸色变得阴沉。
当双方正沉溺在无声胜有声的境界时,大门突然被推开,闯进一名兴高采烈的女性,一进门就大声嚷嚷。
「堂主,堂主在哪?我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她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容,可是一接触客厅里一对璧人相拥的画面时,笑容顿时僵凝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仰慕已久的堂主怀中竟躺着另一名女子,心中浓浓的醋酸味升起,恨不得取代那女子的位置,等她瞧清楚那名女子的脸孔时,不禁大叫了起来。
「怎么会是-?!」
黎未亚-眼打量眼前突然冒出来打扰他们好事的女子,眉头稍皱,随即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带着强烈的敌意。
这张脸她永远也忘不了,五年前鬼君怀要送她离去的那天,她就站在他身边一脸胜利者的姿态,表情和眼神好像在宣誓鬼君怀是她的男人。
想到这,黎未亚心情不爽了起来,鬼君怀是她的男人,她不允许任何人打他主意。
面对来人,黎未亚故意亲昵的窝进鬼君怀的怀抱中,露出一抹妩媚的笑容向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嗨什么嗨,我还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
辛琪雅目光恶狠狠的瞪向黎未亚,要不是惦记着自己是下属的关系,看她与鬼君怀竟然如此亲昵,她早就冲上前去将他们分开。她心里偷偷暗骂着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精,又来勾搭堂主了,不知道这女人又要使出什么花招。
「是呀!黎小姐,我们是好久不见,没想到-真是死皮赖脸地硬赖上我们堂主。」她浮起虚伪的笑容,毫不客气的讽刺道。
「琪雅,-别胡说八道!」鬼君怀沉下脸,突然觉得辛琪雅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又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私生活由下属来管?!
看来不需要她出马了,黎来亚躲在鬼君怀的怀中窃笑着,同时扔给辛琪雅一个挑衅的眼神。
辛琪雅气得脸色发白,双拳暗暗紧握,但只能把怒火往肚子里吞。
「对不起,堂主。」不管辛琪雅多么不服,但她知道自己-矩了。不过她在心里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总有一天这笔帐她会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