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天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已在奔驰的马上,他忍住胸口的疼痛,勉力拉住缰绳,马立即停了下来。
这一用力,马上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不过这次吐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黑色的毒血淤积,表示所中之毒已经开始自体内清除。
江寒天运气,虽然胸口仍因青眼醉鹰那一掌而隐约疼痛,体内真气运行无滞,看来已无性命之危。
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救了我一命?他心中暗想。
转而看到身上的青色毛氅,想必是救命恩人怕他受寒所赠,这件毛氅是上好的毛料制成。又轻又暖,虽然配上他那颀长的身材稍嫌小件,但足以遮盖他身上的斑斑血渍。既然身上的毒已无碍,江寒天策马往花厅前行。
花厅里,每个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适才步入的江寒天身上。
以“潘安在世,宋玉重生”来描述江寒天的俊美并不为过,不过此人俊美之外还有一股阳刚之气,湛然有神的黑眸如冷凝的潭水,冷静而深沉,可惜容貌虽俊美,却是冷冷地没有任何表情。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白虎向来是言出必行。”炎麟得意地说。可惜在场无人会注意他说什么,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俊美男子身上。
而江寒天无视众人的注目,面无表情地进入花厅,似乎旁边的人都不存在似地。
“爹、唐世伯。”江寒天走到父亲和唐翰林两人面前微微躬身一揖。
唐翰林心中暗喑赞道:好一个俊秀人物。他平常虽然以众多如花似玉的女儿为傲,现在看到亲家的三位公子皆人品俊雅,心下不禁羡慕起来。
“不必多礼,这位想必就是寒天贤侄吧?”接着转向江沧雨,笑道:“沧雨兄夫妇真是好福气,三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
“哪里,”楚娴抢在丈夫前头答道:“犬子顽劣,幸蒙令嫒青睐,傲天才能在而立之年成家。二儿寒天性子冷僻,恐怕又要让我挂心了。”这位气质月兑俗的武林第一美女,在谈起儿子的终身大事时,也是如寻常百姓焦急的母亲般摇头叹气。
唐翰林哪里会听不出楚娴话中之意,忙顺着她的话转头问江沧雨:“二公子今年贵庚,可有婚约?”
“今年二十八,肖虎,尚未婚配……嗯……”江沧雨模模长髯,眼光扫向立在唐翰林身旁众闺女,立即知道妻子和亲家公的打算,瞬间开怀大笑。
“哈哈哈……唐老弟以后还要你多方协助,寒天,过来见见唐家小姐们。”
掌昊天门白虎堂的江寒天何等精明,哪会看不出父母的用意,剑眉微蹙,不情愿地趋步向前。
“白虎,百禽楼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吗?”冷云问道。“嗯。”江寒天的静默是出了名的,向来是不会多说一个字。
“咦?”炎麟面露诧异之色。“白虎身上这件毛氅哪来的?你向来四季都只穿一件白布衣衫的。”
冷云闻言顺着炎麟的眼光看过去,亦是颇觉诧异。江寒天的习惯极为固定,的确是终年一身白衫,从未更改过。而他现在身上这件青色大氅,冷云觉得有些眼熟,不过比刻的她心事重重,也就不会深究了。
向来心细的江岚天掀起了兄长身上的青色毛氅,看到里面血渍斑斑的白袍不禁吃了一惊。
江寒天淡漠地说:“受了点伤,不碍事。”自他掌白虎堂以来,大小战役中难免会有受伤的时候,而对精神力超人的他来说,只要不致命,都不足以称作“伤”。
江岚天也不再追问,他深知二哥性子冷漠,即使是亲兄弟也不太习惯接受对方的关心和好意,既然他说不碍事,那就表示一切已在控制之中。
唐翰林将沁月带到江寒天面前笑道:“快来向江世兄见礼。”
沁月终于得见五年来朝思暮想的男子,见他英挺身形依旧,一颗心跳得猛烈。和他那双沉静的眸子一对,登时情潮汹涌,头晕目眩,一时间站立不稳,眼见就要跌倒。幸亏江寒天强健的手臂实时扶住。
沁月低下头来,低声说了一句:“江世兄。”声如蚊蚋,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心中却是突突地跳,当然是没瞧见江寒天眼中的不悦。
唐翰林满意地看着跟前如花似玉的女儿们,都在这儿了,除了…“无波呢?”他皱眉道。
这小妮子人一多就失踪了。
“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回澜总是负责报告同胞姊姊的行踪。
“唉!这丫头!”唐翰林摇头轻叹,他怎么总是管不住无波呢?
一条鲜红夺目的人影走来,总是娉娉婷婷的红停夫人,用那和年龄不相称的娇女敕嗓音道:
“相公!又在为无波生气了?”
“没有!没有!娘子你别想偏了,只是一时找不着无波孩儿来给江家公子见礼。”唐翰林连忙在大夫人红停面前袒护三女儿。
“我说相公,你平时也太宠无波这孩子了,”红停夫人娇滴滴地说道:“这种隆重的场合不出席,实在有损唐家小姐的风范。”
冷云冷哼了一声道:“红香也没出席。”
红停夫人在大庭广众下给晚辈顶了一句,强忍着不便发作,脸上仍是那温柔婉约的娇柔笑容。“我那红香孩儿的确是太失礼了,不过她的伤风在今晚愈形严重,只好忍痛失礼了。不过我刚刚好象还看到无波呢。”
江寒天对这种妇人之谈最为不耐烦,转身便离开,江岚天随即跟上,炎麟看两个好友离开,也赶紧逃出那脂粉圈。
兄弟三人到了花厅外,江岚天开口道:“能伤你的恐怕是百禽楼中的厉害角色吧?”
江寒天静静地道:“十三杀的毒迷阴鸷。”
江岚天伸手欲为兄长把脉,可是他的手连江寒天的外衣都还没碰到,就被擒住手腕。
江岚天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不让任何人近你三尺之内,连爱马都学上了。毒迷阴鸷向来以毒出名,愚弟想看看你是否着了他的道。”说着手腕一翻,挣出掌握,手指搭上兄长的脉门。
他沉吟了半晌,道:“二哥你有中毒的迹象,但似乎已无大碍,只要用内力逼出余毒即可,只是胸口这一掌掌力阴柔,手法巧妙,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鼎鼎大名的白虎寒天身上拍一掌。”
江寒天静静地道:“青眼醉鹰。”
一旁的炎麟吃了一惊。“十三杀之首的青眼醉鹰?毒迷阴鸷加上青眼醉鹰,你没送命真是天大的福气。青眼醉鹰一柄柳叶剑神出鬼没,和你不见出鞘便已人头落地的银龙剑齐名武林,可惜你们比剑时我不在场。”
江寒天道:“他的剑没有出鞘。”仍是冷漠的语气,其中没有任何的期待或侥幸。
“嗯……”江岚天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叹了口气:“百禽楼显然有并吞金陵所有营生的野心,连连上咱们的店面找碴,看来和百禽楼一战是免不了了。”
“咦,二哥,你身上这件毛氅看来是上等质料喔。”炎麟转移沉重的话题,端详起江寒天身上披的青色毛氅。“从哪儿弄来的?”
江寒天简短地叙述梅林那一场激战和他昏倒获救之后的经过。
“能将毒迷阴鸷的剧毒在片刻之内解去大半,”江岚天沉吟。“全天下没几种解毒丸能如此有效,只是不知是哪一种。如此看来,你身上这一件青氅必是赐药之人留下的,也是唯一能指出救你之人的线索。”
江寒天修长的手指解下青氅,仔细观看,发现襟边绣有一行字:无情方能识真理,波涛虽涌亦自得。
“无情方能识真理,波涛虽涌亦自得。”江岚天逐字念出,温雅的面容露出玩味的神情。
“这句诗颇有道家味,救你的人看来是个求出世无情之人。”
“这要等见了才知道。”江寒天沉静的说道。俊美的面容没有任何期待或猜测的,他向来是讲究证据的人。而且,不管是谁救了他,白虎寒天从不欠人情。
就在江寒天履行完在大哥婚宴露面的义务,走出厅堂时,在跨出门槛的那一-那,一具香气浓郁、丰腴柔软的娇躯在他面前软倒。
江寒天出自反应地伸出手臂,将眼前的红衣女子扶住,心中的不快却是更深了,唐家的女子总是来“昏倒”这一套吗?
耳边听得娇滴滴的女声:“小女子红香,乃唐翰林之女,因身子不适,行路困难,蒙公子……”
话还没说完,江寒天白色的身形连头也不回地离去了,留下国色天香、又精心打扮的唐红香一人独立。
红香痴迷地望着那俊逸修长的白色身影,当侍女小玉告诉她,宾客中有一位绝世俊美的白衣男子时,她马上费心点妆、扑香,然后“很巧地”出现在门边。“意外地”倒在这往俊美男子面前。亲眼看到他的俊美绝伦的长相、冷然闲雅的风范,红香眼中闪烁着捕捉猎物般的光芒,自言自语道:“这才是个上好的男人,我唐红香要就要最好的。”
“唉!真是好心没好报……咳!咳……难得救一次人居然……得到这种报应,咳!咳!咳!”
唐无波纤细的身躯坐在床上,未梳理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右手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止不住的咳嗽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她自在砚云大喜之日被那忘恩负义的美男子一拐子打落水中后,就受了风寒,连发三天高烧,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到现在还在咳嗽。
“明知道不该招惹美男子的,还一时心软,唉,下次就算是潘安倒在我面前,命在旦夕,也绝对绝对绝对见死不救。”唐无波暗自赌咒发誓。
“你一个人在喃喃自语什么?”冷云甫到家门,听说妹妹卧病在床,便进来看看。
“没什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闷得发慌。”唐无波没有将当晚的事说与人知,怕惹来红停夫人的闲言闲语,只推说是失足落到莲池中。她续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昊天门又有什么行动了?”
冷云每次在出任务前都会回家和姊妹们聚一聚,武林中向来腥风血雨,随时都有遭遇不测的可能,即使武功高者如冷云师兄妹,也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已和百禽楼三名顶尖高手约战,三战两胜,败者要退出金陵。百禽楼派出秃鹫、青眼醉鹰和清风柳燕,昊天门则是黑鹰、白虎和玄武。”
“那昊天门有几分胜算呢?”
“很难说,青眼醉鹰剑法卓绝,只怕是和白虎难分轩轾;清风柳燕虽是女子,却是十三杀中的顶尖人物,想必也是个硬角色。最令人惧怕的是秃鹫,已成名武林二十余年,黑鹰这一战最为凶险。”
“泠云,”唐无波一扫过去的漫不在乎,出现凝重的神色道:“答应我,不管黑鹰的处境多么危险,你都不要做出有害自身的傻事。”冷云没有回答,眼光只是注视着远方沉思,似乎听而不闻。
唐无波叹口气,心下想:看来这回我得插一脚进武林风波,才能不负砚云夫妇所托了。
钱塘江一艘画舫上,只听得一温和的女声露出不可置信的语调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只有我们姊妹俩“轻装”到金陵去,怎么跟来一大船子的人!”
另一女子略感委屈地回答道:“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先是沁月千求万求说要跟着出远门去玩,你也知道,我好久以前就答应要带她出来玩,谁知这小丫头口风不紧,让红香给知道了,然后……就是你看到的,她把丫鬟、厨子全带上船了。”
“唉!”唐无波无力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们这次来金陵干什么吗?”
“知道啊!要看好冷云姊,别让她和别人去厮杀。”
“那你还让沁月、红香随行,她们一点武功都不懂,到时不能保护自己,只会增加麻烦!”
“可是,你要我怎么拒绝她们,难道对她们说:“听好!我和无波这回去金陵是为了阻止冷云和别人火并,所以你们不能跟来。”这么一来,红香铁定会去红停夫人面前打小报告,那我们还出得了家门吗?”
无波叹气,情知妹妹说得没错,只能怪运气不好了,不相干的人越多,她办起事来就越碍手碍脚,越难成功。只是,她心中有个疑问,一向精明的红香,这次巴巴地跟来,究竟图的是什么,她向来只对男人和自己的美丽不遗余力。
“红香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地硬要跟来呢?她这人一向不做方便别人的事。”
“还不是为了男人。”回澜不屑地说道。
“这回她看上谁?”果然如她所料。
“江寒天。”
“江寒天”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听冷云提起过,好象也是昊天门的要角,于是问道:
“他是昊天门的什么角色?”
“拜托喔!波姊,你连“江南传奇”都不知道吗?”回澜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江南传奇”?那是什么?”唐无波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问道。
回澜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江南传奇,白虎黑鹰。白虎就是指“白虎寒天”,也就是傲天姊夫的二弟江寒天。老天!你和傲天姊夫混得这么熟,是混假的啊!”
“是听傲天哥提过他有几个弟弟。”唐无波支支吾吾地说,隐约想起前几天和江傲天的谈话中,似乎有听他提到“寒弟”,唉,这种事她向来又不曾仔细听。
又问道:“那白虎寒天有特别的意思吗?”
“这是形容他性子冷硬如严冬,我看这回红香又要白跑一趟了。”
“的确会白跑一趟。”无波应道。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白虎寒天将要赴会决斗,大概没心情理会一个大老远跑来追求他的女人,即使红香的娇媚是令一般男人难以抵挡的。
“砚云姊婚礼那天江寒天有出现,难道你没看到吗?”
“啊,没有,我中途有事出去一下。”唐无波秀眉微皱,想起那天被名美男子莫名其妙的一拐打入莲池中,她心头就有气。
“那你真是损失大了,”回澜出现一抹憧憬的神情道:“江寒天是我见过最俊美的男子,伟岸俊挺,而且有一股冷漠刚强的气质,在场的女子见上他,莫不像失了魂一般。”
“我说咱们向来英气勃勃的回澜妹子,什么变得和红香一样忙着欣赏男人了?”唐无波嘲弄道。
“那表示我是个正常的女子,才会对出色的男子有倾慕之心。”回澜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哪像你啊,每天不是忙着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就是埋在书堆里,一点也不懂得享受青春年华。”
“本姑娘可是努力实践古人的教诲: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唐无波笑道。
“像江寒天这等绝色男子,红香很难不动心。”
“那你呢?你动心了吗?”唐无波调侃道。
“本姑娘是纯欣赏。像江寒天这样的男子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只怕是很难相处,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
“果然是我的好妹子,须知天下绝色皆是祸水,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唐无波鼓励式地拍拍妹子的肩膀笑道。
就在两姊妹谈笑之间,船已到了金陵,唐无波决定先到昊天门分堂找寻冷云,红香得知后心中窃喜,如此一来她可借口探望妹妹而到昊天门见江寒天,而不会落人口实,有损妇德。
昊天门金陵分堂此刻笼罩在一股肃穆的气氛中,因为所有的门徒都知道,明天的决战是留或走的关键,各人莫不战战兢兢,凝神戒备。
所以当唐无波一行人来到昊天门金陵分堂时,堂众莫不睁大了眼,一脸错愕,心想,这一群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们,在这种紧张时刻来到昊天门做什么?
唐无波礼貌地请门口的守卫通报,说是朱雀堂主的妹妹求见。
不一会儿,一名守卫领这一群姑娘到内堂,装饰朴素的内堂中站着一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浓眉大眼,满脸胡须,看了她们一眼,沉声道:“不知唐姑娘找寻朱雀有何要事,她人现下不在堂中。”
红香和沁月在闺阁中长大,接触的多半是文质彬彬的俊雅人物,从未看过如此草莽英雄,不禁吓得低下头来直发抖。
大汉见状并无愠怒状,只是微微一笑。
唐无波赶紧敛-行礼,温文地道:“舍妹乃闺阁千金,鲜少出门,多有失礼,请英雄勿怪,请问英雄高姓大名?”
壮汉也向她回礼道:“我乃昊天门八旗之狂狮铁无命。”此人虽生得一副粗犷模样,说话却是彬彬有礼。
“呃……我不是武林中人,因此不能说是久仰大名,只能算是幸会。”唐无波直爽地道:
“在下姓唐,名无波,姊妹中排行第三。”狂狮闻言纵声大笑,声震屋梁,心下对这位直爽的姑娘生了几分好感。
唐无波续道:“不知铁英雄是否知道冷云的行踪呢?”
铁无命道:“这要问问她的师兄白虎。姑娘请稍等,我去找白虎出来。”说罢转进后堂。
这时堂中四位姑娘各有不同心情。唐无波皱眉沉思,心想冷云可能已经采取行动,不禁忧心不已;红香心中窃喜,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见到她的如意郎君,心下一阵兴奋;沁月则是羞红了双颊,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惊讶,花厅中再会后,她对白虎寒天的思慕更深,没想到今日又可以再见面;回澜则是一副有好戏可看的神情。
悄然无声地,白虎堂主江寒天进来了。仍旧是一身白衫、俊美冷漠的面容和闲雅的姿态。
他眼光似冷电在众位唐姑娘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出人意表地,眼光穿过貌美娇艳的红香、清丽的沁月和可爱的回澜,停留在唐无波的脸上。
唐无波见到他面容的-那间倒抽一口冷气,不禁连连退了好几步,结巴道:“你……你……”
原来江寒天就是那晚身受重伤、蒙她救命,然后不知感激地将她打入湖中的该死的白衣美男子!
她早该想到的,回澜口中俊美无匹的面容,除了他还有谁!若早知这事会和他扯上关系,打死她也不会来躺这-浑水,因为这男子简直是噩运的代表!
现下好了,要抽身也来不及了,唐无波心中暗叫倒霉,决定一打听到泠云的行踪就赶紧离开,免得又被扯进更多的是非之中。
她偷眼看看江寒天,他脸上冷冷的毫无表情,“大概”对那晚的事毫无印象。她松了一口气,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白虎堂主,初次见面,我是贵门朱雀堂主唐冷云的妹妹,有要事找她,可否告知她现下人在何处?”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用报了,跟这个男子越少牵扯越好。
江寒天不语,湛然有神的黑眸仍然停留在眼前一身青衫的唐无波身上,优秀绝伦的记忆在搜寻这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容,是出现在哪个片段。一旁的狂狮轻咳一声道:“咳!白虎,唐三姑娘大老远跑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告,你就赶快告诉她朱雀在哪儿吧!”铁无命知道白虎对女人向来是不理不睬,所以赶紧替唐无波圆场。
江寒天静静地道:“朱雀前去探望黑鹰,人在此处南方五十里一草堂中。”一双黝黑沉静的眸子仍是盯着眼前的唐无波。
唐无波被这冷然锐利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她一向有识人之明,和江寒天眼光一对,便知此人是个大大的硬角色,唯恐时间一久会让他想起来那一夜的事,还是溜之大吉的好。便忙道:“谢谢江公子。回澜,咱们赶快去!”
说罢便匆匆忙忙地拖着妹妹,像逃命般地出门。
狂狮奇道:“看来这唐三姑娘的确是有要事找朱雀,走得这样急。”
当然不是。江寒天心想,这名青衫女子摆明了是在逃避他。他一直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她,但是印象很模糊,江寒天的记忆力绝佳,见过一次面的人,绝对认得出来,即使仅是眼角扫过一回。
这名女子显然也见过他,即使她后来强自镇定,装作初次见面,但那一瞬间的惊讶表情,哪里逃得过他锐利的目光。她那副心虚的样子,江寒天很肯定,他们绝对不是初次见面!
应该是在唐府和她打过照面,但是,他很肯定不是在喜宴上,因为,在娘亲殷勤地向他介绍的唐姑娘们当中,并没有她,当然也不是那个故意在他面前跌倒的唐家大小姐。江寒天只略一沉思,便即-在脑后,因为,女人,向来无足轻重。
唐无波拉着回澜往外疾走,走出了昊天门,转出了巷口,看看后面没人追来,才松了一囗气,停了下来。
回澜埋怨道:“你是怎么回事,逃命似地,从末见你走路如此快过!”
唐无波定定神道:“没事,我只是担心冷云,所以走得急了些。咱们快走吧。”
姊妹俩招了一辆大车,往昊天门南方的草堂疾驰而去。在颠簸的马车中,无波早将适才和江寒天会面的事-到九霄云外,心中一直祈祷:冷云啊冷云,你可别想不开,作出傻事来。
红香和沁月仍在昊天门中,并没有随着无波姊妹离去,也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红香低首敛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欲语还羞,不时偷觑着眼前英挺俊秀的男子;沁月则是双颊红晕,始终垂着头,不敢向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看一眼,只是玩弄着衣角。
江寒天星目一扫,见左右无事,转身便要进入内堂。未料身后传来一娇滴滴的声音。“江公子请留步。”
江寒天侧身斜视,一副随时便要举步而行的样子,显然是对应付姑娘家毫无耐性,更何况眼前这两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脸上充满了令他熟悉又憎恶的爱慕神情,若不是看在大哥江傲天是唐府新女婿,不好对唐家人失礼。早就拂袖而去了。
尽管眼前的俊美男子脸上仍是冷冷地没有任何亲近之意,红香仍是以她那无限娇柔近乎矫揉造作的声音说道:“今日有缘和江公子再见面,真是三生有幸,奴家一直将公子往日的援手之恩谨记在心。”
江寒天并不言语,暗自后悔那晚在唐府不该一时顺手,扶了这位娇贵千金一把。
红香又道:“家父一直夸奖江二公子好俊秀的人品,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交代奴家日后若碰到公子,一定要转达这番话。”
女子专说无益之言!江寒天心道。一旦确定唐红香并无要事时,一向不浪费时间的白虎开始失去耐性了。
“奴家今日随众姊妹们前来探望冷云,不料日已西斜,两位识路的妹妹又不知游荡到何方,奴家姊妹人生地不熟,还望江公子……”
红香语未毕,江寒天已转头向一旁的狂狮,简短地道:“这里交给你了。”随即头也不回地进入内堂,留下一脸尴尬和失望的红香,以及满怀憧憬地望着江寒天背影的沁月。
“又一位碰钉子的闺阁千金。”狂狮看多了白虎毫不留情、不顾姑娘家矜持的冷酷拒绝,早已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