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已到了尽头,不久将春回大地了。
慕容流月不记恨王宝秀的事,在秋月的添油加醋下,让唐府下人佩服不已,也为她赢得了满堂彩,所以她痊愈的消息一传开,唐府上下一片欢欣鼓舞,她和唐之毅的婚事也开始筹备。
对唐府的人来说,慕容流月可说是取代了唐婉婉而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了,但这却让她更加谦逊,更加亲切可人,也就更让人称许了。
可是有件事一直放在慕容流月心上,让她一想起便觉得不安。
这一天早上,慕容流月与唐之毅甫用完早膳,她二话不说便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弄得唐之毅满月复疑云。
“月儿,一大早的,你拉我去哪里啊?”他忍不住问道。
“你先别问,到了那里,你自然会知道。”
唐之毅唇角勾起一抹微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可他也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好玩。
他没有多问的让她拉着走,直到他发觉不对劲,脸上的笑意敛起,替换上的是浓浓的疑云。
唐之毅被她握住的手暗使软劲,便让慕容流月停了下来,她有些讶异的转头看他。
“月儿,这是往宝华楼的路,你是不是走错了?”他试探地问道。
见她迟疑地摇了摇头,又露出一副事迹败露的笑容,唐之毅便知道自己想的没错。
“月儿,你为什么要带我去那里?”他剑眉深锁的问道。
慕容流月见他脸色不好,神情有此二辰戚地说:“之毅,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就原谅大夫人好不好?今天你们母子的关系会变得这么糟,都是因为我的缘故,这点一直让我心怀愧疚。”
唐之毅闻言,一脸的不可思议,“月儿,她害得你这么惨,你竟然还想帮她?”她的心胸未免太宽大了吧?
“哪有很惨?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而且,我不是帮她,我是帮我自己啼,因为我真的很良心不安,若我娘还在世,她也一定会骂我的。”慕容流月一五一十地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一想到当初慕容流月奄奄一息的模样,唐之毅便火上心头,更是拒绝前往宝华楼去见他母亲。
慕容流月见状,怒气陡生,“之毅,她可是怀胎十月生下你的亲娘啊,你要是真为我好,那你就该原谅她,否则……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话一说完,她便自顾自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见唐之毅毫无跟上来的意思,慕容流月觉得火气更大了,她一咬牙,决定按照原定计画前往宝华楼探视王宝秀,想要一解两人的心结。
可要说她已完完全全忘记之前在宝华楼的恐怖记忆是骗人的,她站在门前犹豫不
决,直到她想明白这事迟早要解决时,她才勇敢地推门而入。
一进门,只见王宝秀呆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慕容流月看着她,却一脸惊讶,才多久没见,她竟然衰老至此,以前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模样到哪里去了?她看着想着,不禁红了眼眶,“大夫人……”她轻轻地叫唤一声。
王宝秀应声抬头,没想到慕容流月会来宝华楼,“你……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讶异的直摇头,“不是的,大夫人,我……我是来道歉的。”她越说头也越低。
“道歉?”王宝秀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问了一遍。
“是的。大夫人,对不起,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事情才会演变成这样,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慕容流月忍不住落泪。王宝秀沉默半晌才开口,“月儿,每个人都怪我,你却向我道歉?你真的一点也不怨我、恨我吗?”
“不,我怎能怪你?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是每个做母亲的心愿,我怎能怨恨一个深爱儿子的母亲呢?怪只怪我太爱之毅了,我实在不能没有他。当日,我愿意来服侍你,就是希望能寻求你的谅解,也希望你能让我像对待我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的侍奉你,只是月儿太没用了,没能讨你的欢心,反而还惹得你生气……”慕容流月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了。
王宝秀真是太感动也太感谢了,百感交集的泪水也随之而下,千言万语只成了一句:“月儿,谢谢你。”她免得自己的罪孽,都因为眼前这个德貌兼备的善良女子而得到救赎,也感到自己的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喜乐。
“我们都该好好谢谢月儿。”
自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屋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
“之毅!”
“毅儿!”
原来慕容流月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让唐之毅在左思右想下,终于愿意原谅母亲,他跟在她身后来到宝华楼,也听到母亲忏悔的话。
“之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慕容流月喜出望外的说。
王宝秀闻言,一头雾水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娘,我今天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月儿一语惊醒梦中人,所以我才会说我们母子俩都该好好谢谢她。”唐之毅解释道。
王宝秀恍然大悟,也对慕容流月更加另眼相看了。
“娘,就像二娘说的家和万事与,不愉快的事咱们都别再想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只希望你能全心全意的接纳月儿,让我们能好好的侍奉你一辈子,还有,你别忘了,你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王宝秀高兴的合不拢嘴,接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没错,家和万事兴,你二娘说得对极了,她真是个好女人。毅儿、月儿,娘以后一定痛改前非,而且娘祝福你们能白头偕老、恩爱一生,赶紧催催你爹,尽快办了你们的婚事,娘就等着抱孙子了。”
唐之毅与慕容流月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凝眸相望、笑脸相迎,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宝秀看得是眉开眼笑,觉得这一生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快乐过。
唐府又是双喜临门,第一喜,当然就是唐之毅和慕容流月要成亲了,这代表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的确确是件喜事没错。
第二喜呢?当然就是慕容流月怀有身孕的事了。唐家终于后继有人,自然令人更加欢喜了。
嗯,好像还有一喜……对了,唐传生在众人的劝解下,也原谅了真心痛改前非的王宝秀,一家子和乐融融,理所当然也称得上喜事一件了。
此时,唐府全员都齐聚大厅,商讨着婚礼的各项事宜。
正当大家热烈地讨论时,何总管急急忙忙地进来禀告,“老爷,沈家刚刚前来通报,说小姐、姑爷就快到了,连亲家夫妇都来了。”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不知道唐婉婉怎么和亲家一家人都来了?
唐传生突然大叫一声,“糟了!会不会是婉婉让夫家给休了?”
这句话听得众人神色骇然,觉得这不无可能,就在这时,门前传来一声极为不悦的娇斥:
“爹,您怎这么咒我啊?”
声音一落,说话者很快地进了门。
小月复微凸的唐婉婉气急败坏地冲向前来,身旁的沈逸书口中直嚷道:“婉婉,你走慢一点,小心孩子啊。”
唐婉婉依旧故我地冲到父亲面前,“爹,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啊?什么我被人家休了?真是胡说八道。”
唐传生见自己月兑出而出的话,惹来女儿一进门便一阵叫骂,老脸上满是难堪,“婉婉,爹只是随口说说,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看来,在逸书的教下,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他望了眼沈逸书,却见后者也是一脸的无奈。
“爹,你又说我坏话,这次还是当着我的面。”唐婉婉抗议道。
逸书见状,轻斥道:“婉婉,你怎么说话没大没小的?”他故作威严地说着,意欲在众人面前一振夫纲。
唐婉婉甜甜一笑,“相公,这你就不懂了,我爹就爱我这么没大没小的,对不对,爹?”
身为一家之主的唐传生,觉得这句话说得是有几分事实,但他又不好在众人面前承认,而他若不承认,就怕女儿会吵个没完没了,左思右想后,他终于决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对,对极了。”只是他说得相当不自然。
这话一出,唐婉婉满意的瞥了夫婿一眼,让欲振夫纲的沈逸书欲振乏力,也让一旁看好戏的众人笑声不绝于耳。
“婉婉,快过来让娘看看,娘可想死你了。”终于有机曾说话的何翠青赶紧呼唤日思夜想的女儿。
唐婉婉一脸欣喜地来到母亲面前,像个孩子般赖在母亲怀里撒娇,沈逸书也一一拜见众人,只是看到慕容流月时,意味深长地直冲着她笑。
这让唐之毅和慕容流月觉得有些奇怪地面面相觑,但随后两人都想,大概是婉婉和他说过他们的事,所以沈逸书才会有这么异常的笑吧。
这样一想,唐之毅也就释然了,正当他想和沈逸书正式介绍慕容流月时,却觑见沈逸书的父母──沈从文和宋雨棠在何总管的带领下进门,唐传生立刻上前迎接。
“亲家、亲家母,欢迎、欢迎。”
紧接着是一连串客气的寒暄之词,只是已端坐着的沈家夫妇在和儿子一阵低喃后,老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慕容流月。
慕容流月和唐之毅看得十分不解,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所有可说、该说的客气话说完后,唐传生这才一脸笑意道:“亲家、亲家母,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是纯粹来游玩,还是另有要事?”他边说边瞥了女儿一眼,就怕自己一语成谶。
这一眼瞧得唐婉婉老大不高兴地想抗议,可她又不好当着公婆面前发作,只得用着杀人般的恶狠狠眼光回瞪她老爹。
“亲家,我们这回来是有紧急的事要办,所以才来此打扰你们。”沈从文开口回道。
此话一出,唐传生又一脸惊骇地望向女儿,气得唐婉婉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
“你们这么客气的一句来、一句去,什么时候才能谈到正事呀?我看这事还是由我来说吧。”她边说边望向沈家夫妇,想要征得他们的同意。
她的话正中沈家夫妇的心坎里,尤其是宋雨棠,她一听见这话,高兴的直点头。
唐婉婉见状,二话不说便将慕容流月拉了起来,“漂亮姊姊,你那支翡翠簪子有没有带在身上,能不能借我?”
对于唐婉婉无缘无故向她借翡翠簪子,虽让慕容流月觉得奇怪,但还是将锦缎荷包拿出来,交到她手上。
唐婉婉拿着荷包走到宋雨棠面前,“娘,你看看是不是这支?”
宋雨棠神情激动地直盯着锦段荷包,然后拿出里面的簪子,另一手抽下髻上所簪的簪子,两相比对着。
片刻后,未雨棠泪如雨下地直点着头,“没错、没错,这就是我们送给秋水的簪子。”
这句话说得众人一愣一愣的,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慕容流月更是觉得惊异,为何她会说出自己母亲的名字?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时,却见再也忍不住的宋雨棠哭喊了一声:“我苦命的女儿啊!”话一落,她已冲上前一把抱住一脸错愕的慕容流月。
除了知道其中缘由的沈家人之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露出目瞪口呆的痴愣神情。
在一阵惊愕后,唐府大厅此刻静默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他们都全神贯注的听着恢复平静的宋雨棠娓娓叙说着一段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出身富裕的宋雨棠和沐秋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宋雨棠心地善良没半点大小姐脾气,与沐秋水建立了情同姊妹的情谊。从小宋雨棠有什么好东西几乎都和沐秋水一起分享,天生有一副好歌喉的沐秋水跟在宋雨棠身边,不仅学会了识字,也学了一手好琴艺,还攒了不少私房钱。
两人长大后,宋雨棠凭着媒妁之言嫁给门当户对的沈从文,而沐秋水自然成了陪嫁的丫货。
成亲后,宋雨棠和沈从文的感情如胶似漆,只是他们作梦也没想到,沐秋水天天面对着温文尔雅的沈从文,竟然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这件事沈从文是一无所悉,但同为女人的宋雨棠却敏感的察觉了。
从小两人便分享着一切,连那支翡翠簪子也是宋雨棠央求丈夫又打造了一支一模一样的送给沐秋水,但这样的情谊并不代表宋雨棠愿意和沐秋水共享自己的丈夫,所以,宋雨棠假装毫不知情。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宋雨棠有了身孕,而这也让她明显感觉到沐秋水对她有着越来越深的羡慕和嫉妒。
终于,这样微妙的三角关系,在宋雨棠分娩的当晚出事了,早有预谋的沐秋水将她刚刚产下的女儿给偷偷的带走了,从此行踪成谜,任他们夫妇俩怎么寻找也找不到。
此事过了两、三年后,沈从文夫妇渐渐放弃了,而且在生下沉逸书后,也稍稍弥补了女儿生死成谜之痛。沈从文为了避免妻子再为此事伤心,除了自己绝口不提外,更命令沉府上下不得谈论此事,因此,连沈逸书都不知自己还有个姊姊。
宋雨棠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众人感动莫名,而慕容流月也泪如泉涌地和亲生父母相认。
找回女儿已觉得今生无憾的宋雨棠心满意足时,也不禁叹息地注视着荷包上所绣的字,轻念出声:“朝思暮想的容颜,流金般的岁月。”
宋雨棠不禁为了那曾经情比姊妹深的沐秋水深深地惋惜了,她眼眶一红的说:“都怪我心胸太过狭窄了,要不是我容不下秋水,哪会有后来一连串的事情,还连累了亲生女儿,过着流离失所、孤苦无依的生活。”
慕容流月见状,立刻安慰她的说:“娘,别这么说,你的苦处我们都懂。这些年来,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养母对我很好,而且她似乎也后悔了,也想告诉我有关我的身世,只是太晚了……”
宋雨棠摇摇头,“秋水真是太傻了。我虽然知道她喜欢你爹,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她爱得这么深、这么痴,竟然会终身不嫁独自扶养你长大,累得自己这么快便离开人世,若不是上天垂怜,让婉婉看到这支簪子,只怕这辈子我们母女是相认无望了。”
话一说完,母女俩不禁相拥而泣。
众人看着也不自觉的湿了眼眶,只有唐婉婉高兴地说:“这都是我的功劳。”她说得一脸洋洋得意,目光不住地看着沈逸书和慕容流月,心想,这姊弟俩长得这么像,难怪她第一眼看见慕容流月时,会觉得很有亲切感,只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慕容流月竟然曾是自己相公的姊姊。
她的话让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这让唐婉婉更是脸上有光,“这都是因为我救了漂亮姊姊一次,才见着了这支簪子,也是因为我眼尖发现婆婆竟然有支一模一样的,这才促成了她们母女团圆,所以这都是我的功劳……我说的不对吗?”
“对,你说得对极了,婉婉。”沈逸书首先打破沉默地说。
沈从文点点头,笑呵呵地说:“是啊,真是对极了。婉婉啊,你的的确确是我们沈家的福星。”
这一说,众人也都笑得乐不可支了。
“这么一来,就有人可以为月儿主持婚事了,真是太好了。”从头到尾只是满脸笑意却话很少的王宝秀提醒大家,还一脸慈祥地看着慕容流月,而慕容流月也满心欢喜地回望她一眼。
这一幕看得唐婉婉暗自狐疑,小声问着慕容流月:“漂亮姊姊……不对,我该改口叫你大嫂了,嘿嘿,我说得没错吧,总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名正言顺地喊你一声大嫂。”
慕容流月笑着说:“婉婉,托你金口,一语成真,往后再好好的谢谢你。”
唐婉婉听得又得意又开心,然后想起她刚刚要问的事,“大嫂,老巫婆给你降服了?看你们眉开眼笑、眉目传情……”
“婉婉,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眉目传情?那是形容情人的用句,难怪你大哥老说你乱用成语,本来我还有点不信,眼下看来……”慕容流月笑着直摇头。
唐婉婉闻言,杏眼圆睁地转头狠瞪了唐之毅一眼,瞪得唐之毅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不知是哪里惹到她了。
唐传生呵呵地笑了几声,“所谓无巧不成书,我们正要办喜事,亲家就上门来认女儿,这下大家不仅可以联络感情,还可当面谈谈婚事该怎么办,真是一举数得啊。”
唐府大厅里,这老的呢,就闻话着家常、谈着婚事,而小的呢,就成双成对地来到花园里,一起七嘴八舌、嬉笑怒骂着。
热闹的气氛传遍唐府的每一个角落,和花园中的一片春意盎然相映成趣。
春天真的来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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