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柠檬色的月光淡淡地迤逦进城堡高塔上的半圆形窗户里。
娜娜神情轻松地坐在城堡里最大一间主卧室的双人床上,艾德华则是一脸阴惊的瞪视着她。
“喂,你非要这样一直监视着我吗?现在我可不是你的犯人,而是范伦神父的客人喔!”她不知死活地持虎须。
艾德华面无表情。
“真像个木头人!”娜娜咕哝一声。
“你说够了吗?”
“还没!我问你,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
“等我的赎金到手时。”
娜娜很不淑女的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去你的黑武士!”
闻言,艾德华整个眉头蹙了起来。
“我警告你,别在神父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他口吻好不到哪里去。
她若有所思的看他一眼,“为什么不能提?”
“我不想让他知道而已。”他匆匆的回答。
直觉敏锐的娜娜“喔——”了好长的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贼兮兮的笑靥。
“原来如此。原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小艾德华’竟然是个恶名昭彰、专门拐骗良家妇女的坏胚子!”
他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在我的地盘里,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一点,不要逼我把你丢到地牢去。我相信你不会喜欢那里的。”
娜娜退缩了一下,可是真的只有一下喔!她马上又恢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会想办法逃走的!”她对面前的男人咆哮道。
艾德华冷笑一声,“那么你就试试看。”
娜娜愤怒的咬着下唇。
可恶的男人!天杀的男人!她希望他下十八层地狱,被恶鬼折磨,让撒旦欺负!
“你放心,只要我一拿到钱,我就会放你回去和家人团圆。”他口吻冷冷的说。
“我诚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要我多留在这破地方一天,我才不愿意。”她发着牢骚。
这幢又旧又阴森的城堡送给她她都不要!
似乎是踩到他的致命伤,艾德华突然激动起来,霍地欺近娜娜的脸。
“我不准你说它又破又烂!”他吼叫着。
娜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脑筋一片空白,整个人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这里原本是美丽的、壮观的,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在这里快乐的度过。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去了半边的城堡,也夺走了我父母的生命。如果不是范伦神父冒死救我出来,我说不定已经不在这里了!”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说:“神父就像是我的第二个父亲,我不准你说任何对他不敬的话,听到了没有?!”
面对他的威胁,娜娜心不甘情不愿的“喏”了一声。
艾德华重新坐了回去,等待情绪逐渐平静之后,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我说的话,你最好放在心上,否则不要怪我对你做出日后会后悔反抗我的事来。”他阴骛的威胁。
娜娜怒火虽填膺,但也无计可施。追根究柢——她还是不愿意放着舒服的高床暖被不睡,去鼠蚁一窝的地牢坐。
她知道自己现在最好识时务一点。没办法,谁教她在别人的屋檐下呢?可是她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加倍向那个天杀的臭男人讨回公道。
一想到这里,气有点顺了,精神也有些倦了。她看也不看坐在离自己有三大步之远的艾德华,径自把头往后一倒,过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的睡去。
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艾德华走到床榻旁,双眸凝视着一点也不会因陌生环境而睡不着的女孩。
一股异样的情怀悄悄地爬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超级奇怪,尤其在看到她姣好的花容月貌时更为明显。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么一大堆的童年往事那些他已经封闭很久的记忆。
他看见她时不该会有感觉的,然而胯下那无法控制的搔痒感却一直挑战他的理智。
还有他最不能忘怀的一件事——日思夜梦里全是她迷人的体香。
他面前的女人和他所周旋过的欢场女子太不一样了!她聪明、喜欢新奇的事物,性感而热情,可是也有顽固的倔脾气。
而另一方面,继承艾氏家族爱好冒险精神的他又特别喜欢这类难以驾驭的女人。
如果——他心想,拥有一个中国籍的情妇对他而言是不是一种新奇的尝试呢?
一想到这里,强烈的企图心便蠢蠢欲动。
他凝视着躺在自己床上的女人,胯下之痒又勾起他化不开的,在不知不觉间升华成任何一个淑女都会害怕的男性饥渴。
娜娜睡了一个好觉醒来。
她把艾德华的卧室当作是自己的月阁小筑一样,在床上偷懒了一下才坐起身,双手朝天花板伸了个懒腰。
她从离开梅家之后,就很少睡得这么舒服了。
美目流盼四周,并没有看见艾德华的影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懊恼起来?
赤脚的小跑步奔过空荡的内室,一打开玄关的门,迎面就撞上正要进来的艾德华。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臂。
“你要去哪里?”他嗓音粗嗄的问。
娜娜神情高傲的睨了他一眼。反正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认定了她是在偷跑!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费唇舌呢?
她闭上嘴巴,抬起不驯的下巴。
艾德华无法自抑的微叹一口气。
“进去。”
“我偏不要进去,你能拿我怎么样?!”而她偏要和他唱反调。
他脸色已经逐渐变绿。
然后,他不发一言地就钳制住娜娜的手腕,强行要拖她进去卧室,两人就在走廊上拉拉扯扯了起来。
“放开我!”她的咆哮声引来了住在走廊另一边厢房的老神父。
他手上拿着一本圣经,显然刚做完早晨的弥撒。
“艾德华?”他不解地看着怀特城堡的主人。
艾德华马上用手捂住想要尖叫救命的娜娜的嘴。“神父。”
老神父看了看他,又望了望一直在艾德华怀里不安分蠕动的女孩,突然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艾德华,你终于想安定下来了。”他欣慰的说。
“呃?”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为什么你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呢?这样不是太委屈了这位美丽的小姐?”
“神父,你是说哪件事情啊?”艾德华还模不着头绪。
范伦神父微微一笑,“当然是结婚啊!”
他的话吓坏了艾德华和被他捂着嘴巴不能言语的娜娜。他们一脸不敢置信地互瞪着对方。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这样可是不行的。其实我在你和这位小姑娘要同住一间房时,就隐约感觉到你们之间的不寻常了,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要结婚了是吗?我太高兴了。对了,这件事要赶快进行才可以!”神父愈说愈高兴,根本不留机会让艾德华辩驳。
而一旁的娜娜则是急得直跺脚。不管艾德华多么的英俊、多么的潇洒,她都不想嫁给他!
“艾德华,你是怀特城堡的主人,也是一名领有‘男爵’头衔的贵族,你可不行将自己的婚姻大事草草的解决。”神父义正辞严的说道。
“神父,事情不是这样的——”艾德华局促不安的解释。
他完全没有想到监视娜娜的行动在神父的眼里看来竟成了他已经结婚的证明。
他大大的失算,而且为神父的一厢情愿感到不知所措。
“别再说了!我都知道了。艾德华,拜托你看在你死去父母亲的份上,立刻娶这位小姐。”他这会儿俨然变回他神父的身份了。
艾德华突然被他这道德高尚的举动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见过老人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这是第一次。
他讷讷的答不出话来。
“好啦,这下子我再也没有遗憾了。”神父如释重负的吁了一口气。
然后兴匆匆地离开,准备怀特城堡主人的婚礼去了。
在神父走远之后,艾德华才放开娜娜。
娜娜愤怒地瞪视着面前的男人、他也刚好望向她。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她炮声隆隆地攻击。
艾德华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她拉进主卧室,顺手带上门。
“他现在心情很好,我想等晚一点再向他解释清楚。”
“晚一点?!拜托,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难不成你怕他知道原来我不是你的新娘,而是你的人质时,难过得躲在房间里哭吗?我真搞不懂你们英国男人,一副懦弱怕事的样子!”她很不屑的说。
“我的忍耐程度是有限的——”
“我也是!”她粗声的打断他。“我宁愿死也不嫁给你!”
他鼻翼翕张的看着她。
“谁要嫁给你这个又粗鲁又自大的臭男人?我家的长工也比你好上一百倍、一千倍!”
说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知道眼前这男人脸上一副厌恶的表情,仿佛他根本不屑与她共度一生……
不!她怎么会想到那个字眼呢!她一定是被愤怒激昏了头,对,没有错!一定是这样的。
而艾德华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堂堂一个贵族后裔竟然比不上一名卑贱的长工吗?
他会让她知道说出这句话的后果!
他骤然将娜娜压在卧房的石墙上,强健的大腿紧紧地抵着她敏感的。
“我会让你知道谁比较伟大!”他在她耳鬓低声嘶吼。
她紧咬着下唇,直到泛白。
“把房间里最好的一件衣服找出来,因为我们就要走上教堂的红毯了。”
娜娜几乎可以说是被人一左一右地架入教堂的。
她双脚腾空地乱踢着,两瓣朱唇上则是蒙着一条手帕,捂去她的抗议叫嚣。她非常的不配合!艾德华身穿一袭前任城堡主人——他父亲结婚时留下的上好袍子,红色的穗子在他厚实的肩膀上轻轻摇晃,看起来威风凛凛。
他不可一世地走在身穿白色长洋装的娜娜前面。
他们一前一后的来到教堂的圣坛前,神父含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皱着眉头盯视穿着非常朴素的新娘。
“她最近生病了,不想把细菌传给别人。”艾德华胡乱编个理由,为娜娜嘴上的手帕作交代。
娜娜狠狠地瞪视他一眼。
他攒紧眉宇,挥手叫两个架在她左右的士兵退下,接着在娜娜拔腿想跑之前,抓住她的胳臂,将她拉到身旁。
“可以了吗?”老神父问。
“神父,可以开始了。”
范伦清清喉咙,翻开祭台上的圣经,开始念起祝祷辞来。
娜娜一直挣扎着。
她知道教堂里的村民们一定都在看着自己,并且为她的举动窃窃私语,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从这场可笑的婚礼中逃月兑,被人异样的目光淹死她也无所谓!
她多么想把嘴上的手帕扯下,大喊:“住手,我不愿意!”但是艾德华的钳制就像他本人一样无理而且粗鲁。
她雪白的手臂被他抓出可怕的瘀青,耳边还有他可恶的笑声。
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摆月兑不了受他掌控的命运。
神父念完了祝祷辞,安静等候艾德华重复他的婚姻誓言,艾德华的声音像平常一样低沉且稳定,接下来是娜娜了。
她摇着头示意她不愿意。
可是艾德华急忙把她的头扳正,笑着对神父说:“她很愿意。”
有点被见证怀特城堡前后两任主人婚礼的欣喜冲昏了头,老神父不疑有他,喜孜孜地宣布婚礼结束。
新科新郎和新娘被村民们簇拥着离开教堂。
在城堡惟一的一张大桌子上,娜娜和艾德华坐一起,接受领地里村民们的祝福和献花。
娜娜很想发难,可是在见到村民们脸上那快乐的笑靥时,她忍了下去。
她虽然泼辣,但却是个豆腐心的善良小姐。
终于等到食物端上桌来,她早已饿了。
所以当艾德华拿掉她嘴上的手帕时,她立刻很不客气地切了一块八分熟的牛肉放入口中咀嚼。
坐在一旁的艾德华则是大口喝着平时摆在地窖里舍不得拿出来喝的麦酒。
把盘子里一半的牛排扫入自己的胃中后,娜娜觉得已经饱了,开始不安分地顾盼四周。
神父坐在桌子对面的位子上,石台下则是散坐着村民和农妇,还有一些小孩打闹嬉戏着。
一名坐在母亲身旁的小女孩看见娜娜正好望向她,害羞的一笑,拿着一盘面包腼腆地递到一脸愕然的娜娜面前。
“收下它。”艾德华轻声命令。
她瞟了他一眼,转身笑盈盈地面对小女孩。
“谢谢。”她很诚恳的说。
小女孩更加害羞了,转身就藏在一脸笑意的母亲身后,接着又偷偷探出了头,看着拥有异国头发和容颜的美丽女主人。
婚礼的喜宴很快就结束了。
娜娜知道接下来是更难捱的时刻——她的洞房花烛夜,
她踌躇着,心想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可以让这个自己不想承认的丈夫离她三丈之远。
艾德华还是独自喝着闷酒,直到他身旁一名年轻士兵轻扯主人的袖子,示意就寝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咕哝几声,向后推开椅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贴身侍卫见状,马上扶住他的手臂。
他挥挥手叫年轻人下去。
转头看向始终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娜娜,他倏然拉开她的椅子,强迫新娘离开她的领士。
她挣扎着逃离他的钳制。“放开我,”放肆地咆哮起来。
可是艾德华毫不理会,嘴角勾了抹慵懒的邪笑,在娜娜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时一把抱了起来,扛在肩上。
娜娜连声尖叫,抡起拳头捶打他背上的厚肉。
盘坐在台下的村民们见状,齐声哄堂大笑。
“放我下来!你这个天杀的男人!”
娜娜的咒骂声在艾德华扛着她消失于楼梯间后还萦绕不去——
怀特城堡的主卧室里。
艾德华把娜娜丢在床上。
娜娜愤怒地瞪视着面前的男人——他如果敢再上前一步的话,她就要杀了他,
艾德华这时却后退了两步,双手抱在胸前直勾勾地凝视着她。
对他这莫名的行动感到疑惑,娜娜也同样望进他深邃的蓝眸里。
“你会害怕吗?”他没头没脑的问。
娜娜扬起一边的秀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邪邪的一笑,“你当然懂的。”
隐约了解他所说何事,娜娜顿时尴尬了起来,视线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今天这场闹剧已经够我累了,请你不要再吵我——把身子往旁边挪吧!我今晚不想再睡在僵硬的椅子上。”他说着-一边解开长袍上的衣扣,一边朝他的床走去。
娜娜吓了一跳迅速后退,和那个看起来喝了几杯酒而变得危险的男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警告你不准再过来了,否则我就要大叫喔!”她虚张声势地威胁道。
艾德华讥笑一声,径自把袍子一月兑,露出长满棕红色毛发的胸膛。
娜娜惊愕得倒抽口气,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他真的好壮喔!那躺着性感毛发的两块胸肌仿佛有两块石头在皮肤下鼓着,健壮的手臂似乎能提起两个她,还有那平坦的小月复肌——真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看了神魂颠倒、大咽口水。
她直觉自己就快昏眩了过去,全身顿然虚软无力,头往后一躺就倒在温暖的羽毛被上。
艾德华见状,蹙起眉头。
“喂,你怎么了?”他爬到她的身边,俯视着她。
娜娜耳根子发烫,芙蓉小脸骤然红了起来。
“你发烧了吗?”艾德华得寸进尺地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
他那长满粗茧的手掌一接触到她细致的肌肤,一股无形的电流突地窜过彼此全身的细胞。
他们一个受惊的把手收回来,一个吓得跳下床。
娜娜模着仍在发烫的脸颊,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看着面前的男人。“天杀的男人,谁准你碰本小姐的?!”
他脸色转为难看,不发一语地走到椅子旁,拾起刚才月兑掉的长袍,接着转身走向隔离卧室和外房的玄关。
“喂!你要去哪里?”娜娜不假思索地开口问道。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马房。”简单的回了一句。
“去马房做什么?”她不解的又问。
“当然是睡觉。既然你不喜欢和别人共挤一张床,那我当然得离开。”他口吻并不很好的说。
娜娜咬了咬下唇。
艾德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卧室。而就在娜娜还在犹豫要不要追回他时,他却又突然自己回来了。
她愕然地看着他。
艾德华一脸沮丧地蜇回床边。
“怎么了?”
“我们这下子谁也离不开这间房了!”
“呃?”
他悻悻然地看着他的新娘。
“有个好管闲事的人就躲在门板后面,等着听你发出第一声申吟而我想那个人就是一心想看着怀特城堡第三任小主人诞生的神父——”
娜娜当场呆住。
范伦神父托着一盏微弱的灯火站在楼梯口。
他看见女仆小心翼翼地退出领主卧室所在的走廊,向他微微屈膝行礼。
“你将腊烛拿给爵爷和夫人了吗?”老神父这样问。
“神父,我要拿腊烛给爵爷和夫人时,发现他们的房门已经紧闭。所以——我就将烛台放在爵爷的房门口。”女仆恭敬的日答。
“这样就好,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这对新婚小夫妻了。走吧。”神父微笑着说,在和女仆离开之前,又回头看了眼阴暗的走廊,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