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拉站在大门玄关处,祖母的离去使她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因为这场骗局可以就此结束。然而另一方面,奇怪的是,这种结束的感觉却带来无比的空虚。为什么有这样的矛盾,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祖母看来比刚来时更为精力充沛。难道是因为贾詹姆适合当她的孙女婿?或者说,贾詹姆也适合她?萝拉不甘愿地想着。
她决定把这个念头丢到一边,专心把注意力放在白老太太身上,看着她一路走向即将载她去机场的车子。护土站在稍远的地方,好让他们有私下道别的机会。
“东西都带了吗,女乃女乃?”萝拉问。
“我想是吧!不过若是我忘了什么,你可以寄来给我。”
萝拉微笑着拥抱祖母,祖母也回拥她,只不过那力道大得不像她那年纪所应有的。
老女乃女乃望向贾詹姆,对他叮咛:“你要好好照顾我的孙女,听见没?”
贾詹姆点点头,心里觉得自己十分虚伪。虽然他真正感到的是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似的难堪。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这是协议中的一部份,但是他一直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更糟的是,他完全没有原先预料解月兑一切的感觉,反而有一份期望,彷佛他与萝拉之间仍有什么事会发生似的。
“而你,”老女乃女乃对萝拉说:“也要好好照顾我的孙女婿。”
萝拉同样点点头,但却不知怎么的,突然有股想哭的冲动。她看着祖母坐进车子后座,两人又交换了一次目光,萝拉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彷佛祖母早已察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因为祖母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久久不去。但是后来,祖母微笑着向她挥挥手,让萝拉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罢了。在萝拉的注视下,车子开始驶向马路,并很快地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随后萝拉一言不发,也没有看贾詹姆一眼,便转回屋内,直接向楼上走去。但是她才走了几步,就被贾詹姆抓住手,硬将她转过身来。
“我们必须谈谈。”他其实并不确定想谈些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萝拉也出于本能地抽出她的手,她直觉地想保护自己的感情,但是他的手是那么温暖,就像那晚她躺在他身边时一样。她平静地说:“一切都结束了。卷起你的铺盖滚吧!”
语罢,她抬头挺胸,冷酷地步上阶梯。然而,任由她怎么努力,仍然无法阻止一滴泪从脸上滑落。
白老太太静静地,若有所思地坐在车子后座。她的心情七上八下。事情有些不对劲。从她到此参加婚礼的那天开始,事情就不对劲了。她虽老,但脑筋仍十分清楚。她看到一些不寻常的情形,包括萝拉和她新未婚夫婿的目光。他们似乎在回避着对方,而且甚至不同住一间房。这真是非常怪异。老女乃女乃再次努力猜想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最后,她突然露出了微笑。她猜想,这中间真正发生的事,就连萝拉和她的丈夫都不知道。如果没弄错的话,她相信这两人已经深爱对方了。对一对已婚的男女而言,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但问题是,爱能否紧密地将他们永远连结在一起?
贾詹姆把最后一件衣服丢入行李箱,然后用力盖上行李盖。一只衬衫的袖子露在外面,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会在意的。此刻他唯一在乎的是尽快离开这间房子,走出那个无比冷酷的小姐的生命。他差不多已带了所有他可以带走的东西。他是受雇来当临时丈夫的,不是来当救世主的。哼!就算是有一卡车的救世主,也融化不了一个冰山小姐。
虽然萝拉给了他一连串的指责,但是他知道,那些都是言不由衷的谎话。这个女人努力想装出冷若冰霜的模样,但是深夜里,当睡眠解除了她的武装和恐惧后,她的热情就像新年时燃放的爆竹一样猛烈。他努力想忘记她亲切自然地和他聊天时的模样,但是他失败了。
他努力拋诸脑后,除了她与生俱来的性感气质外,还有她在雷电交加时的脆弱模样。从她求他别走的那刻开始,他就已经无法自拔了。他无法不理会她的请求,就像他无法长出翅膀,振翅高飞一样。这个求他别走的女人,有一种撼动他心弦的魔力。
但是他不是她的守护者。这位口袋装满了钱的女人不需要守护者。她刚纔不是就急着赶他出去吗?没错,而且毫不犹豫。没关系,这么做对他不会有什么影响,他一边想,一边拎起行李箱走向卧室大门。他已经等不及要恢复原来的生活了。
那么,为什么他是朝她的卧室走去,而不是楼梯呢?天啊!贾詹姆,你疯了吗?让他自己惊讶的是,他突然闯入了萝拉的卧房里。在她愕然的目光下,他放下行李,大步走向她的衣柜,从衣架上取下两件衣服。他把一条牛仔裤和一件衬衫,连同一双网球鞋,一起丢到她床上。
“穿上这些东西。”贾詹姆命令道:“如果你不穿的话,我会亲自帮你穿。”
看到她仍然站在原地不动,贾詹姆向她走近了一步。
“好,我穿。”她说:“但是如果你问我,我会说你一定是疯了。”
“第一,我并没有问你。第二,我确实是疯了,而且还是被你逼疯了。好了,现在你给我把衣服穿上,五分钟后下楼见我。”最后一句命令是他走到门口时说的,然后他转身警告她,“记住,五分钟!”
萝拉准时下褛。她的目光和站在大门玄关处的贾詹姆相遇。此时的他,手里拿着他的牛仔帽,行李就放在脚边。看到她走过来,他打开大门,大声对仆人说:“我们下午回来。”
“是的,先生。”仆人正在掸除维纳斯雕像头上的灰尘,几分钟前,他那顶骯脏的牛仔帽还戴在那上面。
“你要带我去哪里?”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在你的世界里待了两个星期,所以我想,让你在我的世界里待上几个小时也很公平吧!”他嘎然一声打开他卡车的车门,然后说道:“上车。”同时飞快地把行李丢进这辆破车敞开的后车厢。
萝拉一面爬上车,一面问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男人走。在贾詹姆把车子开出城的路上,她一直不断地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不久,眼前就出现了乡村景象,放眼望去,只见一切都被秋天染成金色、黄色和橘红色,美不胜收。虽然窗外的景象不断地在眼前飞逝而过,但是她偶尔还可以辨识出牧草地上有牛儿在吃草,还有一群群的鸟儿站在长长的电线上。尽管她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保持警觉,但是眼前的这幅景象,已使她过去几周的紧绷情绪逐渐消除了。
这种感觉真好,真的很好。但是,她仍努力忽视这种“很好”的感觉,事实上有部份是来自于有他为伴。而这种感觉是这么强烈,因为当他开口时,她发现自己甚至还带着微笑。
他突然冒出的话,主要是针对这辆一路上颠簸的车子而发的:“等我开始当律师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买辆新车。”
“这个主意不错。”她说:“但是你觉得它还能再撑上一个学期吗?”
贾詹姆看了她一眼,雇边露出了一个笑容,“它非得撑下去不可。”
“你确定它甚至可以撑到我们抵达目的地吗?”
贾詹姆的笑意更深了,“不确定。你知道怎么修车吗?”
“不知道。”
“那你最好开始祈祷。”
他们的笑容逐渐退去,继之而起的是两人间的沉默。虽然他们都知道,整个星期来,一直横梗在两人之间的一些负面紧张情绪已经驱散了,但是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好是坏,因为这种紧张情绪,似乎已被另一种肢体上的紧绷所取代,彷佛山雨欲来,紧张的气氛悬荡在空气中。
不多久,他们就到了哈蒙德小镇。进入小镇后,大约又开了十到十二哩路,车子才驶上一条布满尘埃的小路,并且继续蜿蜒地开了大约四哩路。突然间,眼前出现了一排绵延的竹林和一座竹桥。车子通过竹桥时,两人因晃动而挤在一起。过了不久,贾詹姆便把车子停在一栋虽老旧,但却保存得很好的农舍前。
他把引擎关掉却没有下车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她来此,只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在分手以前,他必须让她认识真正的贾詹姆。他要让她知道,他是来自一个辛苦工作的家族,他要让她知道,他的家人虽然贫苦,但却一宜拥有最难得的骄傲。
当车子还在行进中时,萝拉就在想,贾詹姆是否要带她去看那片牧场,那片他父亲极思扩大,他哥哥一直努力想保有的牧场。她希望事实就是这样。在他们分手前,她想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她想看看这个男人生长的地方。
“听我说,”他终于开口了:“虽然我们有个不好的开始,但是你觉得我们可以为这段关系的结束画下一个美好的休止符吗?甚至像个友谊的道别?”
“我想,也许吧。”萝拉说:“此外,我也想见见你哥哥。”
“他不在。”贾詹姆说:“这个周末他要到市场去。”
想到只有他们俩,萝拉的心跳加快了,虽然她极力想掩饰。“你何不带我四处看看?”
萝拉以前从不曾来过牧场,这次的经验对她来说,无疑是非常令她着迷的。低头吃草的牛儿引起了她很大的兴趣,特别是新生的可爱小牛。贾詹姆特别把其中一只带出来让她抚模。出生才几天的小牛看来似乎非常脆弱。即使有她在旁观看,那只小牛仍然靠在贾詹姆的腿边磨蹭。他轻轻地抚模它,那模样令萝拉心里升起一股暖流。
稍后,贾詹姆还带她去看他最心爱的一匹马,一匹名唤“赤免”的花毛种马。萝拉几乎一眼就爱上这匹马。当她在贾詹姆的教导下,梳刷着马儿光亮的毛时,马儿发出嘶声,表示它对新朋友的赞同。然后,贾詹姆后退一步,着迷地看着她对马儿轻言软语,看她额对额地和马儿亲热。这个女人和这匹马之间,有着全然性感的交流。噢,或许性感的只是这个女人巴!
“你骑过马吗?”他问。
萝拉停下刷马的动作,转头看着贾詹姆。这是个凉爽的秋天,微风轻轻拂动着贾詹姆的头发。这次,他的头发不再有牛仔帽的保护,因为他的牛仔帽早先已被风吹落在门槛上了。萝拉象过去几周一样,渴望上前去抚顺他的头发。
“没有。”地拨开遮住视线的发丝。
“你想骑吗?”
萝拉的心跳剧烈:“想,可是我不会骑马。”
不多久,贾詹姆就为马儿装好了马鞍,并轻松地踩着马蹬跨上马背。在箩拉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前,贾詹姆已经俯身向前,一把将她拉上马背,坐在他的前面。一待她坐定后,他就开始驱马缓缓前进了。
不消多久,贾詹姆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萝拉的臀部是如此紧密地靠着他的大腿和他的男性象征,今他想起了一些最好是忘掉的事情。而且她芳香的香水占据了他的嗅觉,更糟的是,她的胸部随着马儿的走动,不断磨擦着他的手臂。是的,贾詹姆心想,带萝拉骑马是个糟透了的主意,从一开始就错了。即使在这样一个凉爽的秋天,贾詹姆的额头上忍不住冒出了汗水。
随着马儿每一次的振动,萝拉发现自己的臀部就像海浪般,一次次冲向贾詹姆如钢铁般强壮的大腿和他男性的外围。上上下下,上上下下,这节奏似在嘲笑她,就像她反复自问的问题:我怎废杷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横越在她胸部底下的强壮手臂没有给她任何答案。而她倚靠着的那个宽阔的胸膛也没有给她答案。等他们到了一条溪流旁时,呼吸已然不顺畅的萝拉,祇想赶快下马来。
在贾詹姆的协助下,萝拉从马上滑了下来,但是她的目光一直回避着他,因为她此刻的心情非常紊乱,更怕自己的感情会从眼底泄露出来。为什么她会对这个男人产生感情?他们之间的差异是如此之大,他们的生活方式更是有如天壤之别。但是,也许答案就存在这份差异中。不过,她是否为他所吸引已无关紧要了,因为他们的关系事实上已经宣告结束,也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开始过。
“我星期一就提出申请婚姻无效的宣告。”她觉得有必要提醒他,一切都已结束了。
“好。”他一面以手自起溪里的水滋润脸颊,一面咕哝着。水对他并无任何助益,因为最需要冷却的不是他的脸颊,而是他的怒火。他生气,因为他的身体告诉他,他要这个女人!但她却是这世界上,他最不该要的女人!他早该躲个远远的。
“在我祖母面前,我还需要继续这个谎言一段时间,然后……”萝拉停了下来,接着又继续说:“我再想办法圆这个谎。”
她想起了曾经想过的一些曲折安排——她丈夫在蒙地卡罗的赛车场上车祸身亡;她丈夫在一次海底寻宝的行动中,在海上失踪了;她丈夫心脏病发死了,虽然婚前他曾告诉过她,但是她还是坚持要与他相守。她尤其喜欢最后这个剧情,因为这个剧情需要祖母以坚强的心帮助孙女度过悲伤。但是这一切的剧情安排,现在看来却是那么愚蠢。因为不管选择哪一种,祖母都会悲伤难过,因为她不但已经认识了贾詹姆,而且也喜欢他了。萝拉也喜欢他,这点令她非常害怕。
“我……呃……我想我应该回去了。”她说。
贾詹姆转身向她,那种目光是她不曾见过的。他的眼光中燃烧着炽烈的情感和怒火。
“是啊,我想你是该回去了。”他慢慢地说,接着又别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这次骑马回去甚至会比原先那次更加令人难受。虽然一路上,他们谁也没说话,但是他们的身体却诉说了更多。事实上,他们两人的身体都狂喊着。当贾詹姆把马引入马房时,温暖甜美的干草味,和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默,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贾詹姆毫不犹豫地一边下马,一边把手伸向萝拉。匆忙中,她几乎是从马鞍上摔下来的。贾詹姆虽然抓住了她,但两人的身体一起跌落了下来。然而更糟的是,她是沿着他健壮的胸膛,紧密的小月复和坚实的大腿,一路滑到地上。她走的是一条全然由男性魅力组成的路线。然后,她一边努力告诉自己别这么做,一边却又缓缓地微仰头,直到她的目光与他的相遇为止。
除了猛烈敲打两人胸口的心跳声外,时间静止不动了。那种不顾一切的感觉又开始在萝拉心里狂号怒吼。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这种经验对她来说,可说是再常见不过了。而和这种感觉相呼应的也在贾詹姆体内飞窜。
带着一声打破沉默的申吟,贾詹姆低下头,把他的唇重重盖在她的唇上。这是个惩罚的吻,既惩罚她对他的诱惑,也惩罚他的无法抗拒。这也是个挑舋的吻,看她是否敢回吻他。
萝拉毫无选择,唯有响应他的吻。她那原始无时不在的本能已然开启,使她不由自主地响应着他,忘了仔细思考这样的行为是否受当。她只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她想做,且无能去阻止的事。
她的接纳使得贵詹姆的欲火在体内熊熊窜烧起来,使得他的吻更加深入。同时,他还把她拉进他热力高涨的范围内。这个动作明显地表现他的企图。幕拉一边申吟,一边更加积极地走进他的热力范围,显然是在告诉他,她愿意给他想要的一切。尽管如此,他们也都告诉自己,稍后他们必会为这个行为的后果而担心。然而,那是以后的事,而现在……
贾詹姆将她抱至邻近的一堆干草边,然后将那堆稻草做成床的形状,再把她抱到上面。于是,在饥渴的亲吻和缓慢的申吟中,他们褪去了对方的衣服。他们相视无语,这一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了。他们接触、,惊异于她的温柔和他的粗犷竟有如此大的差别。
他们在上的结合既快又猛烈,对贾詹姆而言,彷佛将这个女人据为己有,才是最重要的事。这将是他们仅有的机会。不久后,他们便将各走各的路,剩下的只有对彼此的回忆罢了。他和萝拉彷佛都体认到,这是今生唯一次的亲密,排山倒海的激情泛滥他俩的心,深深结合的甜美滋味,彷佛牵系了他俩的灵魂。
贾詹姆默默躺在箩拉身边,他的心在伤痛,因为从没有一个女人给过他现在的这种感觉。萝拉的心同样也在刺痛着,因为她必须承认一个根本无可否认的事实,那就是,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萝拉?”他轻声叫唤。
她把头转向他,他做了长久以来一直想做的一件事。他用手指慢慢地,迷人地穿过她的发际,然后再经过她细瓷般完美的脸颊,将她的头发拂向耳后。她的头发就像黑色的绸缎,甜美且邪恶的绸缎。
萝拉同样也无法克制地抚模贾詹姆的头发。这个动作既轻柔又亲密,然而与她接下来的要求相比,却又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送我回去。”她这句话彻底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