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书看着迅速在面前月兑掉衣服的男人,脸上的神色骇人,若是蓝湘肯分心瞧瞧,铁定不会再继续下去。可惜他只想要灭去心中的苦痛,哪里顾得了这么多。
他扯下自己的衣服,回头见童贯书没有动作,不满意的上前,略显急躁的扯着童贯书身上的衣服。
童贯书任他扯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抓住蓝湘的手腕,声音粗哑的说:「你这是在干什么?」
蓝湘无所谓的应道:「我在满足我们人性最大的需求呀!你难道不想吗?」他挣扎着,但童贯书手劲特大,竟让他撼动不了半分,蓝湘抬头,瞋怒的看着童贯书。「连你也不要我吗?」
「我不喜欢你这样。」童贯书平静的说道。
蓝湘心里一听,定了定神,想了一下目前的处境,还真为自己当下的狼狈感到羞耻。天,他到底在做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陌生的男子;在荒郊野外,强要一个男人上他,他到底怎么了?
难道真是丧心病狂,成了浪荡的婬夫?而且还……大家都不要,想着他的连番被拒,恼怒顿时涌了上来,蓝湘忍不住故意媚笑。「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可别忘了,你以前可是在我身上恣意放纵过,怎么?那时候喜欢,现在就不喜欢了。」蓝湘故意掐着童贯书胸前的肌肤,任指甲深深的掐捏着。「既然如此,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走呀!你干嘛管我死活,管我跟谁在一起……」
「我也想不管……」童贯书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很,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听不见。「可是我就是没法不管。」
「你说什么?」蓝湘凑近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童贯书尴尬的撇开目光,「没什么,我……我只是不想你……杀人。」
「你还真是好心哪,但你的心能多好呢?你能跟着我一辈子吗?」蓝湘冷笑,「你阻挡得了我今天杀人,但你阻挡得了我明天、明明天,明明明天……未来的某一天杀人吗?」
童贯书无语的瞪着他。
「你阻挡不了的。」蓝湘低声呵笑,「反正你跟不了我一辈子,所以就别假好心,早放手,对你我都好。」
「谁说的,我跟定你一辈子了。」童贯书粗声的冲口而出。
蓝湘愕然抬头,看着满脸通红的他,好笑的挣月兑他的手,退开了一步。「哦!要跟着我,凭什么呢?」
「凭……凭……你是我妻子。」童贯书不自在的转开脸庞。
「妻子?」蓝湘仰头大笑,笑得抱着肚子,笑到流泪。「童将军,容我再次提醒你,我早就是别人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没打听清楚吗?我是金国皇帝的湘妃,不是你的将军夫人,我跟你的关系,就正常人来说,是通奸。」
童贯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不要说了。」
「或许你早已打听清楚了,我这个湘妃被皇帝喜新厌旧,流放回国,所以就恬不知耻的跟旧爱……也就是皇帝的弟弟纠缠不清,最后落得连那王爷也不要我的地步。」
「不要说了。」童贯书的声音稍稍加大。
但仍抑制不了蓝湘,「所以我遇到谁就想勾引谁,只要谁能满足我,我就跟谁相好,我就是这样的人,这样人尽可夫的我,你还要我吗?你还要我吗?」
蓝湘看着童贯书一脸的灰败,笑笑的挥挥手,刻意忽略心里空洞的虚无感觉,满不在乎的说:「就知道你还有点理智,这样最好,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找你的皇帝去,我寻我的快活。」转过身,捞起浮在水面上的衣服,他惨淡微笑的披上,头也不回的往池岸走去。
心底空得厉害,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奢望,只是感觉着胸腔里那隐隐的痛,大抵是因为心不见了的关系,才会痛得这么厉害,奇怪,什么时候不见的呢?
模糊的想着,头昏得厉害,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等到察觉时,他的整个身躯早从背后被锁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里,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准你跟别人快活,你是我的,不准你找别人。」
奇怪,胸口好像不那么痛了。
「是吗?连要我都不肯,还要我跟你?」蓝湘淡笑。
才说完,就感觉他的身体凌空飞起,他下意识的抓住童贯书的颈项,才发现自己被拦腰抱起。「你要做什么?」
不过几步,童贯书把他搁在柔软的草地上,三两下扯掉他刚才随便披上的衣服,然后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白皙的肌肤,那眼神狠得像是要把他看穿一般。
但蓝湘从来不是简单的人物,倒也不怕人看,尤其对方是童贯书,所以他也狠狠地瞪回去。「想吓唬谁呢?没胆做就不要虚张声势。」
「就怕你受不了。」童贯书很认真的说。
蓝湘嗤笑,「连皇上都应付得来,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是我应付不……」剩下的话语被吞没在突然凑近的嘴唇中。
「不准在我面前提到别的男人。」
蓝湘眼睛大睁,没料到童贯书还真扑上来,还很直接的把他压倒在地上,急切的月兑着自己身上剩下的衣服,一边让热唇在他身上肆虐着,双手得空也不客气的揉捏着。
虽然不感到讨厌……但就是因为不感到讨厌,甚至还有些期待和快感,才让他感觉慌张起来,他不要这样,他不想要这些多余的感觉--这些感觉证明了他是的,证明他多少在乎或者喜欢这个莽夫吗?
不,不是这样的。
「住……住手。」他开了口,声音低低的。
情动的童贯书哪里听得到,拉开他的双腿环住自己的腰,让彼此的下半身紧贴摩挲着。「湘儿……湘儿……我的湘儿呀……」
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脸颊,身躯也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闭上眼睛,觉得心底暖暖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窜动,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温柔的呼唤过他了。
算了,他这样肮脏的身子,童贯书现在想要就给他好了,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了,谁想要他都可以给,谁都可以,不仅止是童贯书而已。就让他暂时沉溺在这最后的温柔中一段时间吧!
*
哒哒的马啼声在乡间小道响起。
春花翠绿,金阳灿烂,一片大好风光下,两人共乘一骑悠哉的走着,就见后面的那人搂着前头那人的腰,前头那人横坐在马背上,懒洋洋的靠坐在后面那人的怀里,后面那人脸上满溢着任谁看了都会说是幸福的笑容。
「湘儿,还难受吗?」童贯书一边骑着马,一边在蓝湘的腰上不疾不徐的揉捏着。
「难受。」蓝湘微眯着眼,享受这样的服务。这是童贯书应该做的,谁让是他造成的。
童贯书认真的按摩,一边柔声说:「湘儿,中午有什么想吃的?」
蓝湘打了个呵欠,「随便。」反正荒郊野外,能吃的不就是野味吗?哪里拿得出来如皇宫还是王府的珍馐佳肴,还要他点菜呢!多此一问。
童贯书苦恼的皱眉,「这范围会不会太广了。」
蓝湘瞪了他一眼,「那就给我弄个冬瓜火腿煲、黄鱼镶珠球,再来一笼珍珠丸子,这样可以了吗?」
童贯书苦了一张脸,「这些是菜吗?我吃都没吃过。」谁让他老是在沙场上打仗,吃的当然也都是些可以果月复的粗茶淡饭,就算有闲暇回朝,清廉的他在家里也一向吃得简单,再加上他爹死得早,从那之后就吃得更加简单,那时候不以为意,现在倒是觉得有些羞赧。
「哼!」蓝湘哼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
童贯书更是小心的按摩着,手下感觉蓝湘柔女敕的肌肤,忍不住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旖旎风光,还有两人颈项交缠的浓情蜜意,从来没陷入情关的他沉迷在这种肌肤相亲的亲密中。自从那天在温泉旁他要了蓝湘一夜后,蓝湘似乎就变了性子,乖乖的待在他身边,拉着他往东他就往东,扯着他走西他也走西,每晚更是配合的在他的怀中、在他的身下缠绵。
他很是喜爱在晨光中看着蓝湘疲惫的睡颜,还有他快醒时轻眨睫毛的可爱模样,他但愿未来的每一个早晨都能在同样的景况中开始。
可是,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像蓝湘这么喜怒不定的人会这么轻易就当了他的「妻子」吗?
「湘儿,我问你一个问题喔!」童贯书迟疑的出声,见蓝湘好奇的睁开眼瞧他,才又大着胆子小声的说:「如果……我没法让你过着吃山珍海味的生活,没法让你过着仆佣如云的日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蓝湘嘴角上扬,漾起淡淡的微笑。
「或许还会害得你跟着我颠沛流离、过苦日子,这样……你还愿意跟我吗?」越说声音越低。是呀!他只是个亡国的将军,还深入敌境,这样的他凭什么要求这么一个玉人儿跟着他受苦,更别说蓝湘还是敌国的皇妃,铁定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得了跟着他这样的莽夫受苦。「唉!」想到这里,就忍不住长叹。
「不知道。」蓝湘的嘴角更加上扬,可惜身后的人没看到。
「你不知道?」童贯书的心里只有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蓝湘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里有着莫名的踏实感,但脑袋里却是一片空,是的,空,他不想想太多,想太多,心痛;想太多,心烦;想太多,意乱。童贯书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童贯书伺候得他极好,没饿着他也没冻着他,除了晚上弄得他累得很外,他都还可以接受。
只是这样的日子能维持多久?
他可没忽略童贯书净挑没人迹的山道走,就连身下这马,也是他一日在山谷遇见强硬驯了来骑,为的是什么?
两人虽都不说,但谁都明白,为的是他蓝湘--还是个通缉的逃犯。
「你为什么不知道?」
一只飞鸟掠过蓝湘眼前……他愣看着。「你觉得一只离了笼子的金丝雀能活得了吗?就算活得了,还会不会再被捉回去?」
童贯书忍不住紧紧搂住他的腰不说话。
他放软了身子任童贯书抱着,「所以……何必想太多。」反正这样的日子能有多长?他蓝湘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惬意地在荒郊野外遛达了。
浓浓的悲伤攫住了童贯书,他把蓝湘放在阴凉的树下,把马系好,交代蓝湘等他回来,便去寻找食物。但是看着河里的鱼,他却发起呆来,根本忘了运用手上树枝猎食,心里头只想着一个问题--要到什么地方去,才能不让他的湘儿被捉回皇宫?
如果湘儿被捉回皇宫,他可没有什么信心可以把他从戒备森严的皇宫中救出来,顶多也只是闯进宫里,弄个鱼死网破。不知道到时,他的湘儿可会为他伤心?
越想就越沮丧,他真的不晓得蓝湘在心底是怎么看待他的,说把他当丈夫吗?也不像,两个人虽然做了那样的事,对他来说是神圣的夫妻之礼,对蓝湘来说,似乎跟喝水没什么两样。说把他当敌人吗?如果是,蓝湘怎会放心睡在他身边,还在他怀里放松任他搂抱。
如果真要说个什么,他倒觉得他比较像蓝湘的奴仆,为他张罗吃喝,为他嘘寒问暖,其实这也没什么,他做得顶乐意的,只要蓝湘不离开他,他愿意就这么一辈子做下去,但是蓝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童将军?」
童贯书惊讶回头,就看见两人从身后的树丛中走出来,他认识这两个人,原本是他的旧部属,在沙场上并肩作战多年的弟兄。「张东、李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就他所知,他们应该在大江之南,为后来自立的新皇,也就是当初颂国的康王赵亢效命。
张东,李应向他拱手,「尔等奉皇上的命令前来调查消息。」
「什么消息?」童贯书的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暗自祈祷,蓝湘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就算到处乱跑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在这当儿跑到他们面前。
「皇上想知道前皇和太上皇的消息,所以派我们到敌国来探询,皇上甚至带了口谕,吩咐我们遇到将军一定要转达。」
「什么口谕?」童贯书越听,心下越是忐忑不安。
「皇上听闻前皇赵徽在敌国做下有辱颂国国体的事,跟敌国的王爷结下不可告人的关系,故希望童将军能够把情况查明清楚,若属实,请将军为了颂国,给前皇一个痛快。」
童贯书的心一窒,这分明要他弒上。
「如果不是事实呢?」
「那请将军恳求前皇,为了颂国将来的复国大计,在敌国的国都里经营势力,到时候好来个里应外合。」
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亡国奴经营秘密势力复国?尤其前皇赵徽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童贯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皇上要他来敌国寻找前皇可不是这么说的,童贯书清楚的记得,在大江之南的南地,那个被暂时称为皇宫的大宅院里,新皇抓着他的手恳切的要求--
童将军,朕现在只能拜托你了,拜托你到敌国去,把朕的皇兄和父皇救出来,颂国虽然国力大不如前,但颂国还存在,需要他们回来相助。
怎么不过数月,新皇的心意就变了。
「那关于太上皇……」童贯书知道太上皇赵壬依旧在安王府里的马厩工作。
「太上皇年纪已大,皇上希望倘若可以,能救太上皇回国养老。」
倘若可以?这个说法很是奇怪。
童贯书静静的思索这些话的涵义,越想越觉得心寒。他虽长年在沙场征战,发达的四肢远好过脑子,可并不代表他不会思考。仔细想想新皇交代的口谕,倘若真是新皇的意思,那新皇根本不希望前皇回到大江之南,如果可以,新皇希望前皇死,而太上皇若是活着,就算回到南地,也只是养老,对颂国未来的复国不要插手吗?
皇室争斗,多有听闻,从官以来,他总是局外人,如今被搅进,只觉棘手得很,要他弒上,他做不出来,他还记得前皇的温文儒雅,对他总是谦恭相待。
在昔日旧宫的一次酒宴中,他微醺的走在御花园里,遇见了早早以酒醉为借口月兑身的前皇,在月光的照映下,仿佛是天上下来的仙人般,就听前皇清朗的声音低低的叹息--
天不从我,人不从我,国事不由我,朕这皇帝当得窝囊,当得好笑。
那时候,酒气刚烈的他跑了出来,当下对前皇赵徽发誓将用生命效忠,现在居然要他杀前皇赵徽?
他下不了这个手,更别说赵徽有着相似蓝湘的脸庞,他怎能动手杀有着有如妻子容颜的人。
「童将军,我们这就听从你的派遣。」
也就是要跟着他的意思,可他现在不想有人跟着,他跟蓝湘好不容易才能够单独相处,好不容易才能这样平和相处,他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们之间的宁静,更别说,湘儿的容颜简直就是前皇赵徽的模样。
若让张东、李应瞧见了湘儿,会是怎样的情形?心思转变无常的湘儿又会是什么反应?
一想就觉得头疼,只觉万事都月兑了自己的掌握。没料到,金丝雀还没被捉回笼子,他倒是被枷锁困住了。
「将军?」
童贯书抚额,想不出个可以解决的方法。「你们刚到金国吗?」
张东、李应互相看了一眼,「我们……」
「怎么找个东西吃需要这么久?」蓝湘的声音不悦的传来,然后是蓝湘拨开草丛走了出来。
糟糕,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张东、李应惊讶的看着蓝湘,短暂的失神过后,他们双双跪下行礼。
「末将张东。」
「末将李应。」
「拜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童贯书立刻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只有杀了他们,才能保蓝湘安全,他跟蓝湘才能继续这么走下去,可是张东,李应是他沙场上的弟兄,是他朝廷上的朋友,他们并没有做错,他怎能痛下杀手。
蓝湘低头看看他们,又瞧着童贯书一脸的凝重,全身散发杀气,心思几番翻转,终于有些了悟。
该来的终究会来,怎么也躲避不掉。
「起来吧!我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无须如此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