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
等待许久的千金小姐们开始有了一些骚动,个个皱着眉,不耐烦地看着墙壁上的古钟,娇俏的脸蛋都浮上了怒意。
文森的脾气想闹到什么时候,女孩子们可不能再等了。伊莉莎白皱起细眉,移动脚步,正想上楼亲自“请”文森下来。
一道黑色的身影,急步走到二楼观景平台,草率地向下面的小姐们行礼。
“请……请允许在下,为女仕们介绍霍尔德家族……”严肃的老脸有异于平日的慌乱,查德连忙拿出手帕拭汗,希望能在少爷冲出来前将介绍词说完。
“别麻烦了!”愉悦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查德慌张地回过头,只见少爷已经立在他的身后。
哗!
千金小姐们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看着这位俊美男子率性狂野的打扮,一个个露出痴迷的目光,忍不住连连惊叹。
而伊莉莎白瞪着文森的穿着,大为光火。
黑色燕尾服是穿上了,却没打领结;里头的白色衬杉,有三颗扣子没扣,有失礼仪地着胸膛。
更令人不能忍受的是,那一头长发还披在肩头上,嘴角勾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像是没家教的小混混,简直是丢尽了霍尔德家族的脸!
对于伊莉莎白眼里的怒火,阎昊打算视而不见。
他扬扬了眉,毫不客气地说道:“这里没有我想娶的女人,你们可以走了。”大手一挥,便自顾自地要回到房间去。
受到这无礼的对待,有些小姐们气红了粉脸,在心里咒骂;而大部分女子的目光却紧追着那伟岸的背影,对伯爵的不羁狂傲而倾倒。
“文森·霍尔德。身为霍尔德的主人,你应该下楼打声招呼吧?”优雅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阎昊停下脚步,眼前有两个高大的保镖挡住了他的去路,一左一右地靠近,似乎想架他下楼。
“我自己走。”他不甘愿地转身下楼,愤怒地瞪着伊莉莎白。
早知如此,何必做无谓的挣扎?伊莉莎白将黑眸里的怒意收尽眼底,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来。
“你这孩子真是的,看到这么多漂亮女孩还会害羞。你倒是说说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母亲帮你找。”这些话听在外人的耳里,会觉得伊莉莎白夫人是个慈母,在阎昊听来却是另一个意思。
想逼我选新娘是吧?那么,我就给你一个。他盯着伊莉莎白,嘴角勾起挑衅的笑容,“我想要娶的,是独角兽带来的天使。”
千金小姐们开始议论纷纷,霍尔德的传说人人都听过,不过却没把它当真。看来伯爵是存心为难伊莉莎白夫人,才会故意这么说的。
“你已经长大了,别跟母亲开这种玩笑。”提起这个传说,伊莉莎白的笑容顿时凝结在唇畔,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我有没有开玩笑,母亲应该是最明白的。”他收起笑容,一脸诡异地问道:“你难道忘记了那个占卜师了吗?”“当然没忘,她只不过是个骗子。”目光一凝,伊莉莎白还清楚地记得,她亲手杀了那个吉普赛女郎灭口,还包括她怀中的孩子。
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
“我知道。”文森的话让她心神一震。
“你知道什么?”伊莉莎白警戒地瞪着文森,心中泛起不安。
“她虽然是个骗子,却在临死前告诉我,这个预言是她惟一说过的真话。”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除此之外,她还告诉了我一些秘密,可以证明预言的真实性,要我在这里公布出来吗?”
“不必了!母亲相信就是了。”伊莉莎白脸色如纸,她紧握住扇子,企图抑制住内心的慌乱。
文森果然知道这件事。倘若他将这件事公诸于世,那么她不仅会身败名裂,而且费尽心机建立起的地位也将毁于一旦。
“各位听见了吗?伊莉莎白夫人也相信这个传说,所以我更不能娶你们了。”他扬起一抹冷笑,轻而易举地将责任推给伊莉莎白。
“无论如何,你今晚必须要决定新娘的人选。如果这传说中的天使没来,你就得在这里面选一个。”伊莉莎白倒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立场对调了,换她逼文森拿出这不存在的东西。
“那还真是巧啊!”薄唇勾起神秘的微笑,让伊莉莎白惊觉自己落入了陷阱里,“那占卜师告诉我的时刻,正是今晚十二点,预言马上就要成真了。”
古老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大厅里。
重叠的指针,正好指着十二的方位。
在场的人包括伊莉莎白,都不约而同地听见一阵悦耳的铃当声,伴随着达达的马蹄声从外面飘来。
马蹄声在门口停住,厚重的门扉缓缓地开启。
站在那里的,是一个骑着独角兽的女孩。
大厅里的千金们望着那名女孩忍不住惊叹,如果世界上有天使的存在,那一定是她了!
她的五官柔美而细致,微弯的小嘴上挂着浅笑,看起来舒服极了。在月光的沐浴下,身着一袭珍珠白缎的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教人移不开视线。
“我的天使,你终于来了!”阎昊冷酷的表情变得柔和,他主动迎上前去,将爱丽丝带至大厅的中央。
伊莉莎白看到文森热切地注视着那女孩的样子,突然明了了这一切。
想假借着传说之名,光明正大地娶那个女孩进门,并且顺利地继承霍尔德的家产。
只可惜,文森算得够精细,却错估了她的野心与残忍。只要阻碍她成为霍尔德当家的人,她都会想办法铲除!
不知道杀了天使,会不会下地狱?伊莉莎白的美眸顿起杀意,朝某个角落使了个眼色。
隐身在暗处的管家查德接收到指示,将枪对准那个女孩扣下板机。
“小心!”阎昊眼尖地发现了危险,他迅速推开爱丽丝,同时掏出怀里的银枪反击。
“啊!”哀嚎一声,查德持抢的右手掌被击穿。他握住流血的手掌,脸孔痛苦地扭曲着。
大厅里尖叫声四起,女人们害怕地夺门而出。
“想杀她的人,下场只有一个。”黑眸露出杀意,阎昊将枪对准查德的脑袋。
“不要啊……”查德抱住头哀叫着。他惊骇地听见板机扣下,头却还安然地待在脖子上。
“咦?”他没死?!查德惶恐地偷瞄一眼少爷,只见他一脸铁青地瞪着那把枪。
阎昊黑眸眯起,突然明白这是谁搞的鬼。
“该死的女人!竟然把子弹给我换掉了。”眉峰跳动的怒火,化做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动着整个大厅。
她就是不要昊杀人嘛!爱丽丝的小脑袋瓜用力地摇了摇,听见一声怒吼,她心惊肉跳地加快脚步,迅速往后面的逃生出口奔去。
呜……再不逃的话,下一个被修理的肯定是她。
“你是谁?”一阵浓郁的香气袭来,她还来不及回头,后颈就被箝制住,冰凉的刀子也搁在她的脖子上。
“你认为呢?”优雅的语调,带着一丝冷意,爱丽丝不必回头,就能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于何人。
“伊莉莎白,你最好现在放开我,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她不是在恐吓,而是在预告一项事实。
“臭丫头,你现在落入我的手上,还敢说大话!”搁在后颈上的手,突然移往后脑勺,用力扯住她的发。
头皮上的痛楚,像火一般袭来。她咬紧唇,硬是不让眼泪逸出。
“伊莉莎白,你到底想怎么样?”阎昊按下怒气,怕爱丽丝受更多的苦,不敢轻举妄动。
伊莉莎白知道情势对她有利,于是放胆开口道:“将霍尔德的权印交出来,我知道它在你的手里。”
“你说的是这个?”他眯起眼,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伊莉莎白好大的野心,将脑筋动到他的头上了。
“没错!”伊莉莎白露出贪婪的目光,盯着那枚戒指。
这枚戒指刻有独角兽的图案,它就像是印章一般,不但可以处置霍尔德家族的财产,还可以用它发号施令。
“昊,你不能给她。”爱丽丝出声阻止。
“要命的话,就给我闭嘴!”伊莉莎白加重手上的力道,恨不得割断她的喉咙,让她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我不值得让你放弃这一切。”细白的拳头紧握,爱丽丝忍着脖子上的疼楚,指甲已经深陷在手心里。
阎昊见她细女敕的脖子,微微渗出血来,表情更加吓人。
“住手!伊莉莎白,我给你就是了。”他厉声吼道。即使要他放弃一切,他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一手交人,一手交权印。”阎昊说道。
“没问题!”
伊莉莎白露出得意的笑容,见文森将戒指丢来,连忙推开怀里的女孩,接过那枚象征权力的戒指。
阎昊奔上前去,伸手将爱丽丝拉进自己的怀抱。
“把手拿开!”见她用手遮住脖子,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我……真的没事。”她颤抖着将手移开,比起脖子上的痛楚,昊的表情更狰狞得教她害怕。
“这叫没事?”阎昊皱起浓眉,盯着她脖子上的细长血痕,立刻抽出口袋里的白绸方巾帮她系住,然后抱起她往楼上走去。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背后,传来伊莉莎白的声音。她戴上那枚戒指,对着角落处发号施令:“所有的人听着,抓住文森和那个女人。”
霍尔德家族的保镖,从角落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拦住你们的主子!”阎昊黑眸怒瞪,害得保镖们面面相觑,内心惊恐不安。
现在有两个主子,他们该听谁的命令?
“还不给我退下!”阎昊震慑地一喝,保镖们立即认定这霸气的男子为霍尔德的当家人,自动地让开一条路,不敢阻挡。
看到这个情形的伊莉莎白一愣,接着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这群蠢蛋!我才是霍尔德的当家人,不听命令者只有死路一条!”
“我以文森·霍尔德之名,令你们立刻将伊莉莎白拿下。”霍尔德的当家人?这女人还真够贪婪!阎昊厌恶地皱起眉头下令道。
保镖们听令,立刻朝伊莉莎白一涌而上,并且扣住她的手。
“我的手上拥有权印,你们……你们怎么可以对我无礼?”盛怒的伊莉莎白拼命地挣扎叫骂,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优雅。
“你以为拥有权印,大权就真的落入你的手里了吗?”文森转过身来,勾起的嘴角,明显地在嘲笑她的无知。“你别忘了,霍尔德的长老们会看清楚,谁才是最合适的人。”
伊莉莎白冷笑一声,根本就不把那群老家伙放在眼里。
“那更好了,我正好可以向他们报告,文森这个懦弱的孩子又跑了,我这个母亲只好勉为其难地代替他,处理霍尔德家族的事务。”
“你这么笃定谎言不会被拆穿?”那斜眉挑起,深幽的黑眸直盯得她发毛,“老头子!你们也看够了吧!”
话一说完,阎昊正对面二层高的巨幅独角兽布幔落下,上面坐着五个六七十岁的老人,神情严肃地望着他们。
“怎么会?”
伊莉莎白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五位霍德尔的长老们。
“咳!咳……文森,你学得礼仪到哪里去了?”为首的白胡子老人,霍尔德的大长老席斯·霍尔德,他抖抖眉毛,对于文森叫他老头子有些不满意。
“哼!什么狗屁礼仪,我从来没及格过。”阎昊皱了皱眉头,粗鲁地说道:“都是你们这群守旧的老头子,霍尔德家族才会这么腐败。”
长老们听到文森的话,严肃的老脸马上变得有些心虚。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们的确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霍尔德家族的历史悠久,难免会有些陈年旧病。”席斯本来想为长老们辩护,但瞥见文森冷冷地扫来一眼,也只好拉下老脸说道:“文森·霍尔德,你的要求是什么?”待会儿有求于这个臭小子,所以先对他好一点儿。
阎昊看穿了这个老狐狸的意图,薄唇勾勒起残酷的弧形,直接开口道:“将伊莉莎白交给我处置。”
“这可怎么是好……”长老们左右为难,伊莉莎白一旦交给文森,那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这件事可以交给我处理吗?”
轻柔的声音像天籁一般,解救霍尔德的长老们,他们从声音的来源处一看,是文森怀里的女孩。
席斯打量着那个女孩,心里思付着。
上帝赐予这女孩天使般的容貌,想必心肠也坏不到哪里去。这个女孩应该不会对伊莉莎白做出恐怖的事,至少……比文森好多了吧!
更何况,卖给文森心爱的女人一个面子,无疑是为他们多争取一点儿胜算。
“如果文森没意见的话,就交给这位小姐处理吧!”精算的目光悄然隐去,席斯扬起白眉,一脸和蔼地说道。
爱丽丝见昊皱起眉头,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便立刻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最后还送上一个吻当贿赂。
长老们会心地一笑,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
“她的命是你的了!”文森大方地赋予她这个权力。
女孩走向前,垂眸望着伊莉莎白,那模样像极了悲怜子民的天使啊!
“不好意思,婆婆。”
“没家教的女孩!你应该尊称我为伯爵夫人。”伊莉莎白狠狠地教训道。她的自尊,不允许对人低头。
长老们见那女孩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动气,忍不住开始庆幸家族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啊!
“我不介意在你临死的时候,再叫你一声伊莉莎白夫人。”天使的脸蛋依旧挂着笑,嘴上说的却是令人胆战心惊的话。
恐怖的画面还在后头,长老们脸色大变,看文森掏出怀里的银枪,指向伊莉莎白。
“噢,上帝啊……”请原谅他们看走了眼。长老们纷纷在胸口上画十字,没想到那天使的乐章,此刻奏的竟是安魂曲。
“别想吓唬我,那把枪早就没子弹了。”伊莉莎白扬起红唇,正要大肆嘲笑时,那把枪突然指向水晶灯扣下板机。
“不可能……”伊莉莎白脸色惨白,水晶吊坠瞬间碎裂成细小的晶体,散落至她的眼前。
“夫人,这只不过是骗人的小把戏罢了。”水灵的眸子带着隐隐的笑意,她特别好心地告诉伊莉莎白一件事实,“第一发子弹没有,并不代表其他的没有。”
“从头到尾发生的事,都是一场骗局?”伊莉莎白突然惊觉,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文森的掌握之中。
“除了被你挟持之外,一切都是文森安排好的。”她伸手解去细颈上的白巾,上头的斑斑血迹令人怵目惊心,“血债要用血来偿啊!夫人!”
血债血偿!伊莉莎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才真正感到了害怕,她求助地看向霍尔德的长老们,只见他们眼中充满着无情。
没有人愿意救她!
伊莉莎白身子开始颤抖,绝望地看着文森扣下板机。轰然一声,如地狱之火的焚热划过她的脸颊,瞬间将耳坠碎裂。
她膝盖一软,跪落在地,感觉到死神与她擦身而过。
“夫人,濒临死亡的滋味不好受吧?留你一条命,希望你以后能好自为之。”爱丽丝收起笑容,认真地对她说道。
“这样做,你开心了吧?”阎昊低下头看着她,微皱的眉似乎不太赞同,这么简单就放过伊莉莎白。
“嗯!”她绽开绝美的笑颜,化解他心里的不满。然后拉拉他的大手,讨好地说道:“别这样嘛!回去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阎昊眉头一松,将她的柔荑收进掌心。“我们现在马上回去!”说完便拦腰抱起她,迈开大步往楼上走去。
“文森·霍尔德!你这样走了,霍尔德家族的事谁来处理?”席斯洪亮的声音,从后面飘来。
“你们自己看着办。”文森残忍地丢下这句话,便带着心爱的女人从他们的面前消失了。
“昊,你真的不管霍尔德家族的事了?”坐在直升机里的爱丽丝趴在窗口,望着底下越来越远的城堡,不禁问道。
“等那群老头子有了改革的觉悟,就会自动来找我。”他伸长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见她眼里的疑虑,他狂傲地一笑,“这件事是迟早的事,我是家族里最优秀的,那群老头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被挟持的当时,你真的愿意用权力来交换我吗?”她抬头望着阎昊的黑瞳,希望能看见真正的答案。
“当然是真的,我可不愿意放开你。”黑眸里写着坚定的情意,阎昊倾身上前,欲覆上那水女敕的红唇,此时机身一阵剧烈地摇晃,打断了他们的亲热。
“陆士奇,你的飞行执照是拿假的啊!”一道怒吼,阎昊恨不得掐死这个坏了他好事的家伙。
“拿了飞行执照,又不能保证不会遇上乱流。”陆士奇无辜地回道。
“我看你是见不得别人好!”阎昊冷哼地说道,低头见爱丽丝紧蹙眉头,脸色苍白的模样,忍不住担心起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你别骂医生了。是我最近睡眠不足,偶尔会感到头痛,休息一下就好了。”她闭起眼睛,虚弱地靠在他的怀里,希望这阵疼痛赶快过去。
他小心地揉起她的太阳穴,一股怒气直往上升。
“陆这家伙竟然没把你照顾好,回去后我要拆了他的招牌。”
又关他的事?!陆士奇听到有人想拆他的招牌,忍不住辩解道:“喂!她睡不着的原因是你,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来。”
“还说不关你的事,是你告诉她这件事,才会害得她连夜赶到这里来。”阎昊握紧拳头,这件事还没跟他算账呢!
“别吵了。”爱丽丝睁开眼睛,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睡眠不足的原因与你们无关,是因为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样的梦?”阎昊低头问道。
“只记得是有关于婚礼的梦。”她皱起眉头,很认真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接下来的细节。“其他的我不记得了。”
“再想会头痛的,你还是好好地睡一觉吧!”阎昊心中一凛,仍温柔地说道。
他隐约地感觉到,爱丽丝快恢复记忆了。阎昊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不自觉地搂紧怀中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