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乐司就要命令黛比回坦特龙之时,黛比提出唯一的条件是要史帝芬陪她回坦特龙堡以继续她的课程。
玛乐司私底下要求玛格丽特尽可能别露脸,另一方面,他不死心的仍想说服他女儿早点找个丈夫。由于父女俩的观点不同,所以他们事先达成协议:未来的“乘龙快婿”必须是经过父女两人同意的才行。
“你心中可有理想人选?”玛乐司已有怀疑。
“我不确定。你看史帝芬这个人怎样?”
“一个办事的人?你要一个办事员?你母亲一定会在天上哭泣的!天,我对她是做错了,所以我对我们的女儿绝不能再做错!我的心脏有病,但无论如何我要亲眼看到你安定下来。”
“我每次找你谈你就非发火不可吗?我又没有爱上史帝芬,你冷静下来吧。我跟他只是处得来,以后也许可以升华为喜爱。”
“爱?喜爱?这些跟婚姻有什么关系呢?安全、财富、权力——这些才是你择偶的条件。”
“父亲,那你给我一个人选让我考虑看看。”
他精神一亮,这是她初次叫他父亲。“事实上,已经有一个人向你提亲了。”
“谁?”她诧异的问。
“我只能告诉你这些——他来自古老家族史都华皇室,拥有两个伯爵身分,他只要手一挥便可召来千人大军。”
“他长得什么样子?”
“你可以自己看看。他明天晚上会来吃饭。”
“你想告诉我的重点就在这里。”她说:“还有没有什么要让我知道的?”
“嗯,除了双伯爵身分之外,他另有男爵及官员的身分。”
“别吊我胃口了,”她高举双手,“看来我只好明天自己见见这位人中之龙了。”
黛比自坦特龙的高塔往下看,果然有百人左右的大队伍来访,她磨菇了一个钟头才下楼去用餐。她身穿黑丝绒晚礼服,上身部位是显目的绿丝绒及低胸造型,外加夸张又时髦的蓬篷袖。
玛乐司在大厅搂梯底等她,“黛比,这位是詹姆斯·道格拉斯伯爵。”
她注视着高大的道格拉斯,她的眼光是尖锐的,但她的口气很平淡,“哈啰,猪的朋友。”
他渴慕的说:“老天,你的头发跟火一样,个性也是。”
玛乐司似乎有点担心,“你们两个人认识?”
黛比竟然还笑得出来,“我只知道他是全苏格兰最厚脸皮的人。”
道格拉斯深深的一鞠躬,在那个时候,黛比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爱上别人。她跟巴黎的那种爱一辈子只能有一次。如果她与巴黎无法相爱一生,那么,爱对她而言就不再有任何意义了。这个道格拉斯是巴黎的好友,所以她更不能挑选他,否则巴黎的阴影永远存在。
她虽不能嫁给这位人中之龙,但若他中意红发,她倒是可帮他介绍一个。她挽起他的手说:“走了,我们去用餐。等你吃饱了我才告诉你我何以不能接受你的求婚。”
年轻的双方似乎都无所谓,只有玛乐司一个人在生闷气。黛比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于是提出新话题,“父亲与我决定在官廷过耶诞。”
道格拉斯立刻说:“太聪明了。耶诞的时候,所有苏格兰的贵族都会到英格兰的官廷去,你去最好,去把英格兰贵族比下去!”
于是,玛乐司就谈了一整晚到英格兰宫廷去的事。
当夜,黛比躺在床上想巴黎想得更厉害。她很想去找他,想心甘情愿的去当他的情妇。但,她母亲的命运是她最好的警剔。她需要婚姻的保障,她的孩子必须是名正言顺的而不是私生子。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她最好是到英格兰去,离他愈远愈好。泪水不由自主的落下,她必须想想办法把他……忘了。
玛格丽特被玛乐司打入冷宫心有不甘,她立下了誓言要报复这一对父女。当初,她并不在意他有个私生女,但是,他竟然把黛比捧在手掌心,而且还要带到宫廷去“秀”。所以,她要报复,她要报复!
霍尔太太一想到黛比要带她同行,她就高兴得要命。她日以继夜的清理黛比要带的华服,每一套都被她细心的洗过、烫过。
黛比被霍尔太太所收拾的行李吓了一大跳,她不只把所有的衣饰都整理好,而且连被子、枕头也都要带走。
玛乐司带了自己的一匹马,也给黛比准备了马匹,他打算在首都租一栋小房子,如此一来玩起来也方便多了。
黛比发现自己愈来愈喜欢这个父亲了,他不只对她慷慨而且事事都为她着想。就在她准备入睡之时,她的父亲来敲门了。
“我来道晚安的,还有,这些是给你的。”他把一个小木盒交给他。
黛比拿起盒中的水晶,“哦,太美了。这种紫色是我最爱的。”
“那就是你眼睛的颜色,也是她的颜色。”他悲哀的说。
她看得出他正想着她的母亲,“说说有关她的事好吗?”
“我爱你母亲,我崇拜她、仰慕她。当我为你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的心中充满喜悦,因为你是丹妮儿的孩子。我是在宫廷跟她认识的,当时我已娶妻,而她是皇后身边淑女的小女儿。我一见到她就爱上了她。我说她可以成为某位伯爵夫人身边的淑女,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就离开宫廷到坦特龙来。她太纯真了。”
他摇头叹道:“我记得有个春日的午后,我们骑马走了很远。突然有个暴风雨来了,我是不怕什么风雨,但是我为她担心,她很脆弱。所以我带她到一个牧羊人休息的小木屋去避一避。木屋里只有我们两个,我生了火及拿出酒与食物,天一黑是很有情调的。但是她却听到一头母羊快要生产的叫声,她为那头羊担心,我跟她说羊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但她每隔十分钟就叫我出去看一次。那头羊偏偏一连生了三胎,我一点办法也没。天气实在太冷了,我们合力把那三头小羊抱到屋子里。我把它们擦干净了还不够,她还煮了一些雪来帮它们洗澡。后来我想把那三只漂亮的小羊抱出去还给它们的娘,但她却要我把那头母羊也带到木屋里。她是个专制的好女人,我永远珍惜这段回忆。”
黛比的喉头一紧,“谢谢你告诉我。”
“她很温柔,”他沙哑的低语:“从不考虑到钱,永远为别人着想。这世界是现实的,人有的时候必须为自己考虑,你得记住才好。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就出发了。”
翌日,也就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玛乐司的船启程了。黛比一上船就到舱房里去吐。雪也开始下了。
他们航行了整整二十天才到英格兰首都,这种季节在苏格兰早就是严寒的冬日了,但在英格兰却依然像秋天一样还有绿叶可看。一到站,史帝芬一个人先到宫廷去,而玛乐司则花了四天才租到一间合意的房子。
这个圣诞是苏格兰皇后第一次在英格兰度过的圣诞佳节,各路人马全涌向伦敦这个首都。苏格兰国王继任英格兰的王位造成了大半苏格兰贵族的浪费,有许多贵族为了到英格兰来,只好向亚伯拉汉那样的人借钱了。
黛比在耶诞前两天才初次到宫廷去,她挑了一袭白色天鹅绒镶水晶珠的礼服。玛乐司在她脖子上放了一条雪狐皮做成的围巾,同时,他也挑了一个信得过的男人做为黛比的护花使者。
詹姆斯国王住在白厅里,而他的耶诞庆典也在此举行。这一天晚上举行的是化妆舞会,明日是大舞会,耶诞之后两天,国王的小儿子即将受封为约克公爵。
黛比他们走入白厅官时,大厅里点满了蜡烛,很是漂亮。人也很多,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跳舞,也没地方坐,大家只能站在一起说悄悄话、喝酒、打情骂俏。
玛乐司带领着女儿边谈边走,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国王面前。玛乐司很了解他们的国王,国王喜欢年轻男子而且他很公开,这会儿国王旁边的两个都是他最亲密的友人。
黛比被这一屋子华丽的穿着吓到了,男人不只穿着醒目的金、紫、红的衣服,身上的背心也加了衬底,用来表现更威武的体格,连裤管的颜色都是一脚一个颜色。这一大群五颜六色的男人使她父亲看起来很朴素。
玛乐司带黛比去拜会过国王之后,便带她到宫廷后头去找史帝芬的母亲凯瑟琳了。
“玛乐司,很高兴又见面了。谢谢你带史帝芬到伦敦来。”
“凯瑟琳,我也很高兴跟你见面。我带我女儿到宫廷来,这么多人我怕她会迷路了。”
凯瑟琳对黛比微微一笑,“明天到桑玛塞官去,那是皇后的宫殿。像这种大节日,皇后过来这边都只是露一下脸,然后就回她自己的宫殿了,她那边比较精致也比较女性化,我们现在就要离开这里了,我劝你们也先离开了吧。”
这一夜对黛比而言已是相当难忘了,而对第二天晚上皇后那边的宴会她更是充满了期待。
为了晋见安妮皇后,黛比特别挑了一件淡黄色的低胸晚礼服,在胸部之下更有别出心裁的白色蝴蝶结装饰。
凯瑟琳特地来迎接他们父女,并带他们到那间到处都是镜子的接见室。皇后在英格兰很受欢迎,就为这个理由,国王给予她充裕的津贴;他们这一对夫妻是彼此憎恶,所以分开住可说是皆大欢喜。
皇后的住处果真优雅而充满女性的味道,室内的气氛使玛乐司安心不少,他在凯瑟琳的保证下索性放黛比跟凯瑟琳自由走动去了。没有老爸盯在后头,对她有意思的单身汉也就比较敢付诸行动。
黛比发现安妮皇后的皮肤白得像腊一样,皇后是午前不起床、晚上不睡觉的夜猫族,而她的淑女们也个个高雅秀气。在场的女子就她一个是红头发,很快的,她就成为注目焦点了。
有一名年轻的英格兰绅士过来称赞她的礼服,她不晓得此人是真心或是在嘲讽她穿得像个小女孩一样。
于是,她甜甜的微笑,“有这么多成熟的淑女在场,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孩。”
“你有成熟的女性体态,”他莞尔一笑,“也有成熟的嘴。”他迅速的偷了一个吻。
她一惊,“先生,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在下潘洛克,亲爱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詹姆斯国王进来指着皇后说:“你,安妮,我有话跟你说。你对小绍太没意思了,你羞辱了那个少爷,我无法忍受。”小绍是国王身边的红人——南汉普顿伯爵。
安妮皇后愤怒的加以反击,“他是一个到处惹麻烦的人,也是一个酒鬼,还是众所皆知的……的……”她咽下一口气,“陛下,他使我的一个淑女怀孕了。我再也不许他到我这里。”
黛比没想到这就是国王与皇后的对话。潘洛克微笑的对黛比俯首耳语道:“这就是苏格兰民族火辣辣的特性。”
黛比不敢笑出来,她以扇子敲了他一下再以扇子遮口窃笑。
皇后召见她时,凯瑟琳陪同前往,“你将是宫廷中的一朵花。我将指派你为特别女伴,因为我这儿有些淑女似乎……身体不适。”这是她天大的荣幸。
凯瑟琳带她离开的时候对她说:“还好你接受了。她这里的淑女、女伴都不少,你一个星期只需陪她一、两天。皇后在这里很受欢迎,我相信你停留在宫中的这段时间一定很有趣。来,小东西,我给你找个卧房好让你在宫中时使用。”
玛乐司似乎很满意,他甚至把她一部分的衣服直接送到官中的房间。
皇后在耶诞当天款侍她的兄弟,她指示官中所有的淑女做好准备以恭迎国舅艾力克公爵。黛比一进入皇后的寝官就发现皇后的服饰、皮毛扔得到处都是。除了穿着考究,更令黛比震惊的是皇后的化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名淑女为皇后的胸部上彩妆,先把胸部打粉底,再把乳晕部分涂为金色。皇后的胸部涂完,淑女们也互相为对方的胸部化妆,但黛比就不敢赶这流行了。
欢迎国舅的庆祝活动从白天到深夜,活动内容与国王的白厅官差不多,都是为了取悦男性的表演节目。因此,黛比才发现皇后与国王其实也有相同的特质,并非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约克公爵赐封大典在西敏寺举行,西敏寺离国王的白厅宫很近,但照规矩来依然得安排阵容庞大的皇家马车、骑兵队、红衫侍卫队、唱诗班等等。
赐封大典当夜在白厅官有晚宴款待,宾客约有三千多名,中央厅是皇室专用的席位,皇后的女伴也都有专用桌。但黛比认为跟她父亲同桌是最安全的,后来史帝芬也来坐在她身边。因此,她夹在很安全的两名男士中央,放宽心的享受丰盛的佳肴与眼前趣味十足的皇家景观。
年轻的王子从头到脚一身的白,伴他就坐的有六个年轻绅士,穿着都差不多。皇后的六名侍女则是一系列的紫袍。皇后本身穿着金色织锦缎礼服,头上戴着宝石后冠,她每一根手指上差不多都有三枚戒指,她手上的镯子则是从手腕堆到手肘。
再下来是艾力克公爵入席,公爵本人穿着银底红线的服装,而伴着他的人则完全相反是红底银线的衣服。
国王则穿着有酒垢的背心与一双旧鞋子入场,他很明显的已经醉了,但他那锐利的眼光依然掌控全局。
凯瑟琳有说不完的皇家故事,就像皇后初至英格兰时,“已故女王伊莉莎白留下两千套礼服,所以詹姆斯挑了最好的几件迭去给刚从苏格兰要到英格兰的皇后。但皇后拒绝见詹姆斯派去的英格兰女伯爵,她说她不要别人穿过的衣服。哦,刚到这里的时候故事实在大多了。”
“那些旧礼服后来怎么处理?”黛比着迷的问。
“啊,后来安妮发现那些礼服上都镶有珍贵的珠宝,所以她全收起来了。”
所准备的食物简直是用来看的而不是给人吃的。就例如果子冻,漂漂亮亮的布置成一道彩虹的颜色上桌,好看是好看但早已冷冰冰不好吃了。话说回来,大家酒喝得多菜吃得少,所以自然也不太在乎好不好吃了。国王那一桌的年轻男子全都醉了,闹得很,几个大男孩竟然玩起骑马打仗,也有拿面包、拿蛋糕来玩的,搞得乱七八糟。
玛乐司很想找个机会带他宝贝女儿离席,但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又开了,有人来通报有一位重要人士来了。然后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士走入,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这位黑发的俊男有着灰色而锐利的双眼,看起来很有男子气慨。在他背后有七名兄弟,从十二岁到三十岁不等,每一个人的身旁都跟着一头猛犬。他从容自在的走入,有如走入他自己的宫殿。
“那是谁?”史帝芬私底下问。
“是派屈克·史都华,柴特兰与奥克尼的伯爵。我曾在爱丁堡见过他一次。”玛乐司说。
黛比轻叹道:“当国王就要像他这个样子。”
玛乐司轻声笑道:“小姑娘,差一点就让你猜对了。派屈克是詹姆斯五世的儿子,若非他为非婚生子的话,他早就当了我们的国王了。不过,他的日子过得倒也像个国王。奥克尼与柴特兰是他的王国,受他统治。”
派屈克·史都华走到国王那一桌时,原本又玩又闹的人全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位权威人士。派屈克对那一群喧闹的年轻人说:“你们是在你们的国君驾前,是苏格兰、英格兰、爱尔兰与法兰西之君。别忘了!全坐下,有点规矩!”
詹姆斯的那几名小男人全乖乖的坐下来看着他们的詹姆斯陛下,希望陛下能为他们出口气。
“派屈克说得对。你们这些少爷玩疯了。”国王与派屈克之间很明显的并没什么友情的成分,但国王也找不到任何借口来得罪派屈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