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她安慰起自己,并非谁都能像她那样去低级舞场玩乐,跳舞跳累了,再挑起一场斗殴,然后及时逃离现场,九点钟准时回到家。所以,昨天晚上不算失败,前半部分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更何况她跳得十分尽兴,她还要再去。当然,不是去再次挑起斗殴,而是要再次上演跳舞和吸引男人的那一段。
刚才在教堂做礼拜的时候,教友们都用好奇的眼光盯著她看;与其这样,他们还不如多了解她一点。回到家,黛西很快吃完午饭,套上一条新买的牛仔裤,准备去拉西特街的新房子那里,看看巴克.兰森的油漆刷得怎么样了。现在她已经顺利展开人生新旅程了,所以她非常迫切地想搬出去自己住。她拿著手提包和车钥匙,走到了门廊前,却发现一辆白色维多利亚皇冠警车停在了门前的路边。
看到拉索警长硕大的身体从驾驶座里钻出来,她的心开始往下沉了。她已经把昨晚经历的前半部分绘声绘色地向妈妈描述了一番,但对捏碎别人睾丸那一段只字未提,她觉得还是不说为妙。可是,拉索警长一来,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泄露机密,把她后来如何引起斗殴的一段津津有味地说给大家听。因为昨晚在水牛夜总会,他并不是执行公务,而和她一样在消遣娱乐。但至少她动机是十分单纯的。
他还是穿著牛仔裤,上身的黑色紧身T恤展示出他宽阔平坦的肩膀。他比往常更像个举重运动员,黛西有些不屑。一想到他昨晚单手就把她挟出了水牛夜总会,她便更加坚定了对他的归类。
「出去啊?」他问。他站在挨著花圃的人行短道上,抬头望著站在阴凉门廊里的她。
「是,」她坦率而简短地回答。按照从小养成的礼貌,她本应对他说,噢,我正想去超市买点东西,但是不著急。为什么不进来喝杯咖啡呢?诸如此类的客套话。但是她只回答了他一个字。他身上仿佛有某种东西令她不愿提出邀请。
「你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他问,眼睛闪出的光芒表明他的兴致反而上来了,他压根不想这么快就走。
「不。」
他把头扭向他的车。「那就和我一起去兜兜风吧。我想你也不愿就这样站著说话,让邻居们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心猛地一跳。「喔,我的上帝,你是不是要带我进城?」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了,她急忙冲下台阶。「昨晚的那个男人……没有死吧?那是个意外!如果他真的死了,是不是要判我杀人罪?」
他用手搓了一下脸。黛西猜疑地瞪著他。他好像在偷笑。拜托,这可不是什么好笑的事!
「据我所知,你的男友问题不大,他活得好好的,就是还会痛几天,走起路来有点滑稽。」
她吁了口长气。「那我就放心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进城去?」
他又在用手捂住脸了。很明显,这一次他在笑话她。好,你笑吧。
他伸手拽住她的手臂,抓得又热又紧,大概他习惯以这种方式对付不愿跟他走的犯人。「不要老是对我板著脸嘛,黛西小姐,」他极力不笑出声来。「只是……『进城』在希尔斯伯勒的意思和在纽约的意思不一样。」
那倒也是,其实他们已经算是在市中心了,离警察局和商业中心仅仅几街区之隔。但他还可以说得明白一点嘛。
他为她打开前排车门,推她上车,这时黛西家的前门打开了,依芙林走了出来。「拉索警长!您这是要带黛西去哪里呀?」
「只是去兜兜风,夫人。一个小时左右就回来,我保证。」
依芙林犹豫了片刻,笑著对他们说:「玩得开心一点啊。」
「我们会的,夫人。」警长郑重其事地回答。
「这下好了,」他坐进驾驶座,黛西嘀咕著。「现在她以为我们在约会了。」
「我们回来可以跟她解释清楚嘛,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边说边把车从路边开出来,根本不等黛西的回答。真气人,她一点儿不想去兜什么风,他也知道她不想去。只不过在妈妈面前,他表现出一副很绅士的样子。
「你有权去夜总会,我也有。」她把手臂交叉放在胸前,鼻子翘上了天。
「没错。」
她低下头,吃惊地看著他。「那你为什么审问我?我没有做错什么。那场架不是我的错,我真的不想把那家伙的睾丸捏碎。」
「我知道。」他又笑了起来,真该死,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也没有。我不是在『审问』你。我是问你去不去兜兜风,这和把你关进审讯室,问你几个小时,有天壤之别吧。」
她终于舒了口气,靠在车椅上放松下来。突然,她又直起腰板。「你哪里是在问我,征求我的意见?你只是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想?『我们去兜兜风吧』,电视上员警就爱这么说,意思就是要带你到城里的警局等待指控。」
「那么,编剧们得学学新的对话了。」
突然,另外一个可怕的念头上来了。老天,警长不会在追她吧?他们碰到一起时总是针锋相对,但昨晚的经历表明她的新造型让男人开始改变对她的态度了。她感到心里一阵紧扯。她没有任何拒绝男人的经验,她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对他没有兴趣。不过,他也不可能对自己感兴趣吧?她的新形象也许并没有她自己感觉的那么好。
她迅速翻下遮阳板,偷偷朝上面的镜子里看,然后又迅速翻了回去。噢,妈呀。
「你在干嘛?」他好奇地问。「你不像是那种爱检查自己唇膏的女人。」
她根本没想到去检查唇膏。然而短暂的一瞥已经让她安心了许多:她并没有低估自己的变化。
「我只是想知道警车的遮阳板上是不是也有镜子,」她赶紧解释。「好像有点……娘娘腔。」
「娘娘腔?」他的样子好像是咬住了自己的下巴。
「我不是说您缺少男子汉的气概,」她又急著补充道。她不希望他理解成要他拿出男子气概来证明给她看。她从前在书里读到过,男人常常会把这种话理解歪了,他们的自我意识从来都是和什么男子气概啦,阳刚之气啦联系在一起的。
他叹了口气。「没事,黛西小姐,但是你的思路简直就和活蹦乱跳的野兔差不多,让我跟也跟不上。」
黛西这回没有生气,他没有把她的话往男子气概上想,她已经十分感激了。她反而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只希望您不要再叫我黛西小姐。听起来像在叫一个——」她原本想说老处女,但觉得这个说法过于直露了。「——一个老古董。」
他又在咬下巴了。「要是戴上发网就合适了……」
「我根本就不戴发网!」她咆哮起来,接著陷进座位里,自己都感到吃惊。她从来没有咆哮过。她的脾气一直很好。在他面前,她并不算十分有礼貌,但至少她从没有向他大喊大叫过。她有点慌了,法律里面有没有一条是禁止向别人大喊大叫的?朝他喊叫应该和朝给她开超速罚单员警(如果她超速了的话)喊叫不一样,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是警察局长,情况可能更加严重也说不定……
「又不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也向她吼起来。
「我正在琢磨有没有一条法令是不准朝警长大喊大叫的,」她老实承认。
「你以为你大喊大叫就会被送进监狱?」
「我对您无礼了。我道歉。我不想喊的,但我讨厌被人说成是戴发网的女人。」
「我知道我激怒了你。」
「如果你再咬下巴,」她说。「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
「好,我尽量不咬了。但我想告诉你,我叫你黛西小姐是出于对你的尊重。」
「尊重?」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她当然希望他尊重她,另一方面,她不想从一个至少大她好几岁的男人那里获得这种尊重。难道昨天晚上在夜总会里的经历只是一个巧合,现在的她已经魅力不再了?难道夜总会里,每个女人都会被请去跳舞?
「你让我想起我的贝西姑妈(1)。」他说。
黛西简直要哀叫出来了。噢,老天,比她想的还要糟糕。他的姑妈!现在她明白昨晚在夜总会的经历真的只是巧合了。深受打击的她绝望地翻下遮阳板上的镜子,看看自己的判断是不是真有这么大的误差。
「我就不问你了。」他叹息道。
「我长得像你姑妈?」姑妈两个字,她几乎是哭著说的。
他大声笑了起来。他就是在嘲笑她。她恼羞成怒,把遮阳板翻上去,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其实是姑婆。但我不是说你长得像她,我是说你让我想起她。她和你一样,都不太世故。」
天真幼稚。他的意思就是天真幼稚了。很不幸,真给他言中了。一辈子把头埋在书本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从书上,你可以读到无穷无尽的趣事;可一到现实生活里,你就马上手足无措了。
(1)即前文提到贝西姑婆。这里作者省略『I』great』。
他把车转向开往佩恩堡的高速公路。「我们为什么要到佩恩堡去?」黛西问。她看著周围绿色的群山和水杉树。一路风景优美,令人惬意,但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去那里。
「不是去那里。我只是随便开开。」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是要去某一个地方?」
「我是说我们去兜兜风。只是开车而已。」
现在那个可怕的念头又回到了她的脑子里,他是不是在追她啊?就算是,他追的方式也太特别了,说她让他想起姑婆,还嘲笑她。不过,他是个北佬,说不定北方人就是这么追人的。「我宁愿往回走,」她不安地说。「我想回家。」
「真麻烦呀,你。」
好,这句话一点儿也没有礼貌,所以他不可能在追她。这下,黛西彻底放松下来,开始冲著他微笑了。
「怎么啦?」他问,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哦,没什么。」
「你在向我微笑。够可怕啦。」
「我的微笑很可怕吗?」她的笑容暗淡下来。
「不是,是你向我微笑这个事实非常可怕。它告诉我你的脑袋瓜子又在胡思乱想了。」
「没有胡思乱想。我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你不知道那就最好了。」该死,她怎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是个员警,员警最臭名昭著的一点就是爱管闲事。
「哦?」正如她担心的那样,他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
「私人秘密,」她提醒他。如果他是个绅士,就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
但她早应该知道他根本不是个绅士。「哪方面的私人秘密?」他开始问了。「跟性有关?」
「没有!」她说,心头一惊。让他觉得她非常渴望那种事比让他知道自己真正所想的要可怕得多。于是,她只好说:「我只是担心你在追我,而你说出『真麻烦』的时候,我松了口气,因为如果你真的在追我,就不会那样说话的。你在追我,这就是我刚才想的事情。」
「追?」他的肩膀轻微地颤动起来。
「是的,反正我不管现在人们用什么词。『约会』听起来太像高中生了。再说这也不能算是约会,倒更像一场绑架。」
「你没有被绑架。我只是想告诉你有关昨晚的事情,私下说比较方便。」
「昨晚什么事?我不是没有触犯法律吗——」
「你能不能不要再对那件事情念念叨叨了?我得跟你说说去夜总会的事情。」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想去任何一家夜总会都没有问题。还有,我自己想去,所以你——」
「你能不能给我闭几分钟嘴!」他吼了起来。「我不是不让你去;我只是要告诉你去的时候该注意些什么!」
她总算安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对不起,」她开口了。「你让我有点紧张。大概因为你是警察局长。」
「好了,别说了,听我说。你把头发、衣服弄成这样,男人们都想接近你。」
「没错,」她不无得意地说。「事实如此。」
他轻叹道:「但你都认识他们吗?」
「不,当然不认识。」
「那你就不能随便相信他们。」
「我没有啊,我没打算带他们谁回家。我自己有车,我不用别人开车送我回家——」
他打断了她。「你听说过约会的迷药吗?」
这让她闭了嘴。她大惊失色,直愣愣地盯著他。「你是说……他们——」
「我不清楚,你也不清楚,但我是这样想的。你打扮成那个样子出去玩,除了女招待,千万不要让陌生人给你买饮料。最好到吧台上自己拿。离开座位去跳舞,或者去洗手间的时候,也不要把饮料留在桌子上。如果留了,回来也不要再碰它了,重新要一杯。」
「喝——喝起来会有什么味道啊?我是说如果有人在饮料里放了那东西。」
「你喝不出来的。饮料里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我的老天。」她的手无奈地摆在膝盖上,难以想像昨天晚上和她跳舞的某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故意在她的饮料里做手脚,然后把她带到某个地方,趁她没有知觉的时候强暴她。太可怕了!「那么——我怎样才能知道呢?」
「一般情况下,你不知道。到你感觉不对头的时候,你已经不清醒了。去夜总会最好和朋友一起,这样你们可以互相照应。如果一个人觉得头晕、想睡觉,另一个最好马上把她送去急诊室。千万不要让你刚刚认识的哪个男人送你回家。」
黛西已经开始垂头丧气了。她努力想找出个可以陪她去夜总会的朋友。可她一个也想不出来;这倒不是因为她没有朋友,而是她们绝大多数都结婚了,背著丈夫到夜总会去找男人,这种事情她们绝对干不出来。她妈妈和乔拉姨妈都是单身,但是……不,根本不能指望她们。
「有好几种迷奸药,」他接著说。「你可能听说过ROHYP—NOL,但现在让我们最头痛的是GHB。」
「是什么东西?」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对她冷笑了一下。「地板清洗剂加上阴沟去污剂。」
「噢,我的天呀!」她惊呆了,瞪著他。「会把人吃死的!」
「吃得多就会死。有时候可能不需要很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吃多少才会没命。」
「但是——吃下去的时候会不会把喉咙烧伤呢?」
他摇头。「不会。服用过量了,你就睡了过去,醒不过来。而如果和酒精一起喝下去,效果会更强烈,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如果有人偷偷给你喝GHB,他是不会管你死活的,他只要能操——啊,只要你的身体还是温热的,能和你就行了。」
黛西瞪大眼睛,眺望著窗外美丽的乡间景色。她难以相信世界正发生著这样可怕的事情。他让她看到了夜总会美丽光环之外的另一面,以后她再也不会用那么单纯的眼光来看待夜总会了。但是,她不去夜总会扩大自己的交际圈,又哪里有机会接触单身男人呢?她紧咬著下嘴唇,反复琢磨。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去夜总会跳舞是实现她最终目标的最佳途径。所以,她还是会去,只不过要多加小心,严格按照他说的去做。
「我会小心的,」她兴冲冲地说。「多谢您的提醒。」他特意来提醒她今后可能遇到的危险,的确令她感激,她没指望他有这么好。或许她以往对他的评价过分了一点,其实他只是对人不太有礼,说话太直率罢了。
在一座教堂前,他开始减速,在停车场调了头,往希尔斯伯勒方向开去。「你什么时候再去夜总会?」他有意无意地问。
感激之情到此为止。「干嘛?」她问,语调里夹杂著猜疑。
「还能干嘛?这样我可以通知所有的男人都穿上护身衣啊。」他叹气。「我只是随便问问,聊天嘛。」
「噢。但是,礼拜天和工作日我肯定不会去,我想要去也得下个周末了。我还要装修房子,赶快搬进去。」
「你要搬家了?」
「我在拉西特街租了房子。」
他迅速朝她斜了一眼。「拉西特街?那地方的环境和治安都不好。」
「我知道,但我能选的地方也不多。我会养一条狗的。」
「养只大狗。德国牧羊犬不错。它们聪明、忠诚,有了它,连『哥斯拉(1)』也拿你没办法。」
德国牧羊犬是K—9纵队用的军犬,要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熟悉。这种狗一定非常忠厚老实,否则警察局是绝对不会用的。
她竭力在脑海里勾画出那样一幅画面,自己坐在舒适的沙发椅里看书,脚边一只大狗在惬意地打著盹儿。可是画面怎么也出不来。她是那种更喜欢小狗的人,对她来说,小猎犬要比硕大的德国牧羊犬可爱得多。她在书上曾经读到过,小狗也可以把坏人吓退,虽然它们叫的声音很轻,但能起到报警作用就够了,她并不需要它真的冲上前去抵挡坏人的攻击。小猎犬是很擅长发布警报的。要不她干脆养一只可爱的马尔他狗,头上系著小蝴蝶结的那种。
(1)哥斯拉:日本连续剧里的一只怪兽。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心里细数小狗的优点,试图把大狗比下去。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车开到了她家门前的人行道旁。她的车子后面停著一辆小型货车,她仔细看了一阵,认了出来。
「你们家有客人。」拉索警长也注意到了。
「是我妹妹贝思一家。」黛西说。他们至少一个月来两次,一般都是周日做完礼拜以后来。她本应料到他们会来的,但今天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她刚要打开车门,乔拉姨妈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你们俩快进来吧,」她叫道。「来得正是时候,霜淇淋刚刚做好。」
黛西还没有来得及告诉拉索警长他不必留下,他人已经从车子里出来了。他为黛西打开车门,可她坐著不动,睁大了眼睛怒视著他。「好了,出来吧,」他不耐烦地说。「霜淇淋都要化了。」
「这样不太好。」她压低了声音说。
「为什么?」他也对她耳语。但他的眼睛闪著狡黠的光。
「他们会以为你在……以为我们……」
「谈恋爱?」他一边帮她把话说完一边把她拉出车子,推上人行道。
「别开玩笑了!你知道小城里的风言风语有多么厉害。况且,我也不想让我家人误解。」
那就对他们说实话嘛;就说我来是为了提醒你迷奸药的危险。」
「然后让我妈心脏病发作?」黛西愤怒地说。「你敢!」
「那就告诉他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他们会相信吗?」
「为什么这么难相信?」
「就是这样。」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他为她打开门,示意她进去。一进门,有个小小的门厅,左手边就是宽敞的客厅。他们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声都停止了,只剩下盛霜淇淋的碗放到茶几上的卡嗒声。虽然房间里只有妈妈、乔拉姨妈、贝思、南森和黛西的两个小外甥威廉和怀亚特,但她觉得仿佛有几百双眼睛都在盯著她看。她实在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哪怕是一点点的注意,也不舒服。
「嗯……这位是拉索警长。」
「杰克。」他说。他顺著黛西的介绍和她的家人一一握手。从黛西的妈妈开始,接著是乔拉姨妈。轮到南森的时候,他站了起来,伸出了手,但他眯起了眼睛,一副家人遇到危险,大男人有责任挺身而出的表情。他干嘛觉得有责任保护她?黛西想不明白。然而,这种雄性激素之间的对峙,拉索警长大概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只是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根本没当一回事。
「我给您拿点霜淇淋吧,」依芙林说。「只有香草味的,但如果您喜欢,我可以给您放上一些核桃仁和炼乳。」
「香草是我的最爱。」警长的语调里充满了诚恳,就算不是真的,也叫人不忍怀疑。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喜欢香草霜淇淋的人,但黛西不想在这里跟他争执。他尽快吃完霜淇淋走人,就是她求之不得的了。
贝思举有把注意力放在警长身上;她目不转睛地盯著黛芦,眼睛瞪得大大的,人都有点恍惚了。「你的头发变成金黄色了,」她无力地说著。「妈妈说你把头发染成浅色了,可……可你居然是金黄色的。」
「你漂亮了。」十岁的怀亚特说,语气里充满了责难。他正当讨厌女性的年龄,看见他最爱的姨妈居然也变成了漂亮女人,失望不已。
「对不起,」她道歉。「我会好好努力的。」
「我喜欢,」十一岁的威廉说。他朝她羞涩地笑了,这笑容足足可以让女人陶醉几年。
「你穿牛仔裤了!」贝思简直在嚎叫著。她自己穿得相当时髦,干练的男式短裤,配休闲上装。可是,她所认识的黛西是极少穿休闲裤的,根本连条牛仔裤都没有买过。
「我去买过衣服了,」黛西尴尬地解释著。其他人,包括警长都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我还穿了耳洞呢。」她指了指耳朵上的圆环,指望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上面来。
「我看你打扮得不错。」南森对她微笑著说。她喜欢她的样,但她希望他此刻多体谅一下贝思的感受,贝思看到姐姐声大的转变,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来。
但贝思毕竟不是个自私的女人。她的脸上还是挤出了微笑。她站起身,拥抱了黛西。「你真漂亮,」她说。这时,依芙林回到客厅,手里端著两碗盛得满满的白色霜淇淋,很诱人。
「没错,她真的很漂亮。」依芙林微笑地看著自己的两个女儿,把霜淇淋分别递给黛西和警长。
「那么,」乔拉姨妈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俩谈恋爱谈了多久了?」
「我们没有——」黛西正要解释,声音却被一个更加深沉的男声盖住了。「一个星期左右,」警长说。